《鶼鰈鍘》之刑場重逢

【燕京萬花樓遺事】

雷七郎

2024/11/18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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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鶼鰈鍘》之**

〔淨冠袍大座，醜官衣同侍從兵甲隨列左右，生旦罪衣綁縛押上，民隨上。〕
〔生旦做相看哭介。〕

生：（唱）夫妻倆久離別重逢今日，誰曾想鐵縛身有手難執。夫為義肝腦塗豈懼赴死，連累妻將身亡也把命辭。
旦：我的夫啊……
淨：人犯何故交頭接耳。
眾：久別重逢。
醜：駙馬爺，夫妻久別重逢，說上幾句，乃是情理之中。
淨：情理之中？
醜：情理之中。
淨：也罷，且讓說上一說。
旦：夫啊，（唱）我當你效世美拋家棄子，怎知今刑台上互訴離詞。既為義鳴冤仇把奸佞來叱，何懼此草芥身今日成尸。
淨：二人犯敘完無有！
眾：再敘一敘。
醜：駙馬爺寬宏大量，眼下時辰未到，讓他們再敘敘舊情無妨。
淨：再敘敘無妨？
醜：確是無妨。
淨：也罷，那就再寬限一時。
生：（唱）淚千行語無盡難表相思。
旦：（唱）蒼天下青石上血濺冤字。
淨：〔拍桌介〕煩死了！
眾：駙馬開恩。
淨：恩已開過，休得多言！速速上鍘開刀！
醜：駙馬爺，開刀前還得先飲斷頭酒。
淨：非飲不可？
醜：此乃祖宗定下的規矩，必須得飲。
淨：也罷，快叫飲來！
〔末奉酒上〕
末：（唱）楊家父尋小女來至京城，怎料得女與婿同登死程。
〔末歎生做餵酒介〕
生〔做驚介〕：你是！
〔卒做噤聲介〕
淨：什麼動靜？
卒：回稟駙馬爺，男犯不勝酒力。
淨：快些飲完！
卒：是！
〔生飲酒介〕
末：（唱）兒的母憂心兒一病成行，從今後欲相見祗在幽冥。
〔末哭旦介〕
旦〔做驚介〕：父……！
〔卒做噤聲介〕
淨：又是什麼動靜？
卒：回稟駙馬爺，女犯嫌這酒太辣。
淨：快快飲完！
卒：是！（對楊氏）我說這位女犯，這可是斷頭酒，一生祗此一碗，別嫌東嫌西的，快快喝了上路罷！喝醉了酒，砍頭就不疼了。
〔末哭旦做餵酒介〕
旦：（唱）贈酒的老人家你手莫抖。
末：如何不抖。
旦：（唱）楊家女有一事要把你求。
末：莫言求字。
旦：（唱）不孝女今日把黃泉去投，（白）老人家，你要替我（唱）替我啊，勸爹娘莫再把女兒等候。
末：〔哭介〕已候不著了。
旦：〔哭介〕
淨：人犯飲完無有？
卒：回稟駙馬爺，二人犯已飲完酒了。
淨：快快斬首！
醜：駙馬爺慢來，時辰未到，不可問斬。
淨：時辰未到，不可問斬？
醜：時辰未到便去斬首，閻王爺那處不好交代，若是怪罪到人間，少不得得請駙馬爺去說個明白。
淨：這、也罷，再待片刻，時辰一到速速斬首。
醜：遵命。（對堂下）二位人犯，有何遺言快些交代，待到午時，便是有話也講不得了。
生：〔大笑介〕與爾等奸臣狗吏有何話可言，要斬便斬！
淨：〔怒介〕大膽草民，想死何必再等！
旦：且慢！
醜：駙馬爺且慢開刀。（對楊氏）這位女犯，你有何言語交代。
旦：民女有死前的言語還要交代。
醜：你且道來。
旦：你且聽來。
（唱）諸位鄉親聽我言，聽我把冤仇說開言。
我夫元生舉孝廉，赴考路聞冤在山間，悽悽慘慘一個清泉縣，萬畝良田無人煙。清泉縣，碧水澗，清泉晶瑩自雲巔，碧湖肥魚山腳邊；好個世外美桃源，成了駙馬的逐鹿原，一紙征令良人賤，轉眼家園成私院。百姓喊冤官府前，怎奈駙馬位高握大權，肥差惡犬逃人遠，深山血淚恨對天。我夫聞冤把他憐，誓登大堂叱佞奸，殿試得見君王面，狀告駙馬裘侍天。君王不聽忠良言，把夫下獄施重典，死字大牢不見天，含冤囚獄整三年。民女楊氏在家把兒牽，侍奉公婆勞田間，怎奈家貧又逢那天犯賤，大水漫灌把家淹。公婆孩兒命不全，留得半命苦熬煎，奴上路要尋夫來爭辯，為何拋家棄子把那鄉關全不念，在京做你的逍遙仙。
上京路，聞民冤，才知奴夫舉義篇，舉義不成反問冤，妻為奴夫去喊冤。相府門前跪了七夜又七天，多虧鄉鄰舍飯把命延，盼得相爺開恩來召見，狀告作惡的裘侍天。相爺聽奴一番言，勸奴敲鼓公堂前，朗朗乾坤大青天，未喊冤，先挨鞭，百鞭折掉命三十年，鮮血淋漓求訴冤，誰料想，坐堂的竟是裘侍天！好個慈眉善目丞相爺，官官相護把我騙，原是群楚楚光鮮衣冠猿，無怪百姓的仇恨沉海淵。我笑蛇鼠橫行天無眼，毒蘿攀上了金鑾殿，駙馬一怒拿我下牢監，今日同夫把命捐。
我夫妻本是並蒂蓮，生是鶼鰈死魂牽，諸位鄉鄰聽我言，祀我夫妻廟堂間。前朝有名竇娥冤，六月飛雪血濺天，楊家女斗膽把天勸，除暴安良天道堅。今日身偃志不偃，誓為百姓除佞奸，黃河淫水恨來填，仇人不死血長鮮。鳴屈冤，報仇怨，且看那陰間黃泉閻羅殿，（白）呵，好一位高高在上，恩寵榮華的駙馬爺啊，我要把（唱）你這吃人的豺狼問罪愆！
淨：〔大怒介〕大膽！好一個惡毒的潑婦，竟敢詛咒皇親國戚，這還了得！劊子手，還不速速給我拖下斬了！
卒：是！
旦：（唱）夫妻倆今日裡命喪黃泉。
生：（唱）赴陰曹拜爹娘一家團圓。
旦：（唱）在人間訴冤情反丟性命。
生：（唱）下地府閻羅殿再擊鼓喊冤。
淨：〔做極恨介〕快快給我拖了下去，殺、殺、殺、殺、殺——頭——！
〔卒押二人下〕
卒：斬了！
眾：斬了！
醜：回稟駙馬爺，二位人犯俱已問斬。
淨：好！將人犯首級示眾三月，餘尸剁碎棄至亂葬崗，任何百姓不得收尸，不得祭祀，違者與犯人同罪！備轎回府。
卒：駙馬爺回府！
〔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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