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行为调研（一）

行为调研（一）

5.

整点薯条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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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霆没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他和阮安诺婚后生活非常幸福。阮安诺喜欢买包，喜欢乘游轮出航，这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他们就这样幸福地过了一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包裹寄到了他的公司。

寄件人的信息都是假的，包裹里只有一张SD卡。卡里只有一段视频和一张照片，视频是监控录像，镜头正对着顾云霆一直念念不忘、改变了他的部分人生的那条河。录像不长，刚刚好拍下了他落水、穿着蓝纱短裙的少女下河去救他、上岸以后他彻底陷入昏迷，少女则慌忙去叫人的全过程。

而照片则是一张事发当天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阮氏夫妻拉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游乐园大门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两个孩子穿着及膝的连衣裙，一件青翠欲滴，一件湛蓝清明。

那是阮绵绵。蓝裙少女是阮绵绵。他亲手推开了他苦苦追寻的人，甚至一度要伤害她。

那张照片被顾云霆塞在了抽屉下面，然而这件事就像梦魇一般徘徊在他的心头。他看到阮安诺的脸就会想起录像里的少女阮绵绵，看到长裙会想到阮绵绵，看到方夜那再也打不通的号码更会想起阮绵绵。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阮绵绵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开始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眼前。

他都干了什么？阮安诺又干了什么？

顾云霆不是没有狂怒地要查到寄件人过，然而这个无名氏就像阮绵绵和方夜一样蒸发了。他不得不信包裹的内容，并怀疑起了以往了解到的一切——阮安诺救了他的话是他听说的，听阮氏夫妻说的。阮安诺自己也这么说，说得那么真情实意，他以往每每为之感动。在看到阮安诺被阮绵绵伤害后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之后，他更是为之心折。

他从未想过这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他不曾怀疑自己，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了。于是他愤怒地、如梦初醒地、大发雷霆地甩开了某天早上阮安诺向他伸来的手。当天，顾氏集团总裁离婚的消息便登上了热搜。随之而来的，就是“阮绵绵悬赏撤销”“时隔三年顾氏总裁再度为其疯狂”的消息。

这样的舆论漩涡同阮绵绵逃走之后相差无几，然而顾云霆也知道——他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阮绵绵。她那么绝情，走得干脆，把父母都抛下了，利落地和他一刀两断，自然不会就因为这点声音就跳出来的。

顾氏集团的总裁兼掌控者，终于体会到了力所不能及的滋味。他唯心的世界被毁灭了，世界不随他意志转移的残酷真相浮现出来。他不甘，他恼怒，他悔恨，然而没有用。阮绵绵的失踪好似一个黑洞，他投进去再多都得不到回应。

他彻底陷入了无望的等待中。只手遮天的顾氏总裁何时受过这种苦？然而阮绵绵真如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那么彻底，让他简直恨不得把当时逼她捐肾的自己掐死。倘若他当时就知道了一切，他怎么会对阮绵绵做出那种事情？他追寻一个女孩了十余年，结果兜兜转转，她就在他身边，还被他亲手给推开了。要是扇自己耳光能挽回阮绵绵的话，顾云霆早扇了起码几百个。

他只希望阮绵绵能看到他离婚的消息，然后回来。他只剩这唯一的愿望了。

17.

萨维站在熟悉的街头，对着一旁的橱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人类很在意自己的外表，他们把这称为仪容仪表。为了争取到和方夜原本供职的私立医院合作的机会，她也按照人类的习惯穿上了阮绵绵最好的西装，把四年没沾过化妆品的脸好好收拾了一遍。阮绵绵机体的面容较为符合东亚人类的审美观，不需要她太过精心地打扮就能维持一个较好的状态。

今天的会谈很顺利，对方对她的项目本就兴致高昂，她索求的条件又不算过分，最后合同以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式签了下来。结束以后的现在，她在街头闲逛着——这很不符合她的逻辑，然而方夜极力要求她“出去散心”，为免引起方夜的怀疑，她还是出来了。

海风吹拂着她的裙摆。方夜指引她来这里，说是海边的商业街适合散心。此时已是黄昏，夕阳遥挂天穹，为所有建筑镀上一层金色。海浪细密地涌来，叠在沙滩上，堆起一层一层细碎的白色泡沫。街边还有卖花的店铺开着，店主向她招手，指了指脚边桶里剩下的花向她示意 。她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走去。

街边忽然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

这辆车刹车的样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毫无预兆，看起来与众不同的车身（萨维并没有专门了解过星球时代的汽车品牌）在急停之下也显得狼狈。萨维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刚一停下，车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男人从里面窜了出来。

“绵绵！”

萨维看着这个一脸狂喜，毫无风度地向她狂奔过来的男人。过了五年，顾云霆看起来也没有太多变化。他眼下青黑，一脸疲态，然而此刻脸上却洋溢着做不得假的热切神情。她向后退了退，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云霆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她退后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绵绵……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方夜先生在咖啡馆等我。如果您没有别的需要，那么再见，我还需要赴约。”萨维微笑着。她不明白顾云霆找过来做什么——根据初遇时顾云霆的态度分析，他应该是不喜欢“阮绵绵”的。根据资料，人类的情感培养需要过程，在一开始就不喜欢的情况下，过去了五年，他怎么殷勤起来了？他和阮安诺离了婚，从逻辑上分析，他更不应该突然喜欢上和阮安诺外表相似又多年未见的阮绵绵。

“不……绵绵，你和方夜在一起了？”顾云霆的表情一瞬间就扭曲了起来，他捏着拳头站在马路中间，“你回国是为了他？不对……方夜也消失了几年。你们回国是来嘲笑我的吗？”

萨维的眼神变得疑惑了起来。“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本次回国是为了一次重要的合作商谈。”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平静无波，“顾先生，您站在马路中间是很危险的。另外您的情绪不太稳定，建议您向心理或精神疾病科寻求帮助。”

“你还是关心我的……绵绵！”顾云霆激动地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却被萨维躲开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失落，然而语气仍然狂热：“你的房间我还好好给你留着……你的东西都摆在那里，我每天让人打扫，一件都没给你丢掉！阮安诺那个贱人已经被赶走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在回去的路上给你详细说说。”

“您似乎产生了一些误解。”萨维疑惑地挠了挠头，又往旁边挪了两步，“我和方夜先生约定了时间在咖啡馆见面。感谢您维护我的私人物品，但和阮安诺小姐的事情是您的家事，我没有理由干涉。”

“方夜……”顾云霆深吸了一口气，“你和他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再说也好，你不想跟我回家吗？绵绵……当初你那么热情地追求我，对我那么好，现在要抛弃我了吗？”他说到后面，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你要是对阮安诺不放心，她已经去会所用自己抵债了，我保证她不会再回来威胁你！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也可以联系医院……”

他的话很快被萨维打断，后者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了下来：“顾先生，人口买卖、器官买卖和故意伤害都是违法行为。建议您三思。”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正经，甚至有些严厉，让顾云霆不由得嗫嚅起来：“你不在乎她……那你不在乎我吗？你不……爱我了吗？”

他看见女人闻言又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在黄昏的晚风中看上去温和而灿烂。她的眼睛乌黑透亮，暮色中熠熠生辉，好似黑珍珠一般温润。裙摆和她的发梢随风飘着，像云一般朦胧柔软，海潮的咸味似乎也沾不上她的衣角。这一刻他觉得毕生所见抵不过阮绵绵如此纯粹的笑颜，然而她朱唇轻启，轻描淡写地、温和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抱歉，顾先生，我无法达到您的需求。要我爱您是做不到的。”

18.

顾云霆失魂落魄地坐在车里。

他并不是没想过直接强行把阮绵绵带走，但后者当着他的面，微笑着从路边捡起了半块砖头，让他明白用强暂时是不可能的了。阮绵绵说她和方夜来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谈——这信息并不难查。作为只手遮天的、在过去几年里两次把全市折腾得鸡飞狗跳的顾氏总裁，想要了解到底是谁在和阮绵绵谈并不难。他在车上呆坐的这一时半刻里，消息就已经发到了他的手上。

阮绵绵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她怎么还会愿意回到他的公司里上班、跟他回家呢？然而顾云霆发自内心地对那个项目嗤之以鼻。AI客服，这样的项目和产品放在顾氏集团每天产生的庞大利益中显得微不足道。这东西不过是个玩具罢了，他小时候为了练手参与的项目和资金往来都比这要大得多。

他捏着裤腿，坐在车里，神情阴沉——玩一玩就够了，他当然不相信阮绵绵说的不爱他、和方夜是合作伙伴的话。要知道最初他和阮绵绵遇见，后者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天神下凡一般又憧憬又激动。五年时间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方夜这小子到底跟她发生了什么？

“总裁，接下来我们……”

他的助手在副驾驶支支吾吾地开口，显然是不想引火烧身。顾云霆眯着眼睛，盯着阮绵绵消失的那个街角。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会一败涂地——只要给他时间，只要阮绵绵回到他身边，他就有自信能重新掳获对方的心。东城任何一个女人看到他都会如痴如狂，怎么阮绵绵就那么特殊？

“警告那家医院。”顾云霆捏了捏眉心，冷声道，“让他们把合同撕了。他们要是敢和阮绵绵的工作室合作，三天内我就让他们破产。”他深吸了一口气，被拒绝的失落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愤怒：“……然后，找人去对付阮安诺那个贱人。她不是要挣钱赎身吗？那就让她多挣点。”

这样的“对付”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他的助手自然心领神会，答应了下来。

黑色轿车缓缓发动，从街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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