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2025/02/0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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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把尸体搬回自己家也可能是怕晚上出门被邻居听见声音，”男人忽然说道，“二楼的三户大门都有点问题，打开的时候很正常，但关上的时候需要用力向里带一下，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平时听着还不算明显，但如果在深夜里关门，就一定会被邻居听见。”
欲星移问：“如果不关紧的话，门能带上吗？”
“不能。那个门只能要么开着要么关着，不用力带上就会自己打开。”
“这样的话，一楼住户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欲星移断言。
风逍遥不解：“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且不论一楼的住户是否知道二楼三户房门的问题，如果是一楼的住户要杀人抛尸，完全可以把尸体留在死者房里。死者独居，作息也不规律，即使邻居深夜听见门响，也会觉得是死者半夜出去买东西，不会怀疑身边发生了杀人案，超市老板带着尸体从102中间穿过去出门抛尸也很安全。而且超市里人来人往，购物的顾客不一定只拿冰柜里表面上的商品，而是会有一定几率翻到冰柜的下层，这样就可能发现尸体。所以对超市老板来说，把尸体留在二楼是对他绝对有利无害的，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然而凶手没有选择对超市老板有利的做法，就说明凶手不是他。”风逍遥道。
“对。然后抛尸的时间应该是在周五的凌晨，在六点水上公园开门之前。”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咱们只是分析了凶手后半句话的清理冰柜，还没说到前半句的线索，‘明天是周四’。周四与清冰柜是同一句话的前后语，可见需要清理冰柜的前提是明天是周四。因为第二天是周四，所以凶手才需要清理冰柜，将尸体藏在冰柜里，如果第二天不是周四，也许凶手就可以在当天夜里抛尸了。”
“所以说，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导致凶手没有办法马上抛尸，又为了避免被同居的人看到尸体，所以才要把尸体藏在冰柜的底层，”风逍遥复述了一遍，“但鱼仔你是怎么知道抛尸时间在周五凌晨的？”
“对凶手来说，尸体肯定是越早抛出越好吧？”
“确实，毕竟没有分尸，如果是分尸的案例，一般凶手会把尸块分批次带到远处丢弃，如果尸体完整，凶手又担心被身边的人发现，肯定还是早点抛出去更有利。”
“凶手之所以会在杀人时首先考虑到的是第二天周四，就是因为他想要尽快抛尸，而他当天因为有什么事无法抛尸，第二天因为是周四所以也无法抛尸，适合抛尸的时间就推迟到了周五。如果周五也不适合抛尸，那么他就会说‘明后天是周四周五’，而不会只说‘明天是周四’。”
“有道理。所以抛尸时间在周五凌晨而不是深夜也是因为凌晨比较早吗？”
“这倒不是，”欲星移回答，“是因为凶手家的门会发出声音。”
“这跟声音有什么关系？”
“你想，如果尸体留在死者房里，凶手深夜去抛尸，一趟来回中会有几次门响？”
“凶手从自己家出来一次，进入死者家一次，从死者家出来一次，抛完尸回来再进凶手家一次，一共四次，”风逍遥屈着手指计算，“不过夜里足够隐蔽，进死者家时可以不关门，所以可以减掉一次。从那个小区往返水上公园，哪怕是背着一个死人，再做一些抛尸的处理，来回大概也就需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如果凶手足够大胆，从自己家里出来时也可以不关门，这样就能把关门声减少到两次。”
“哪怕只关两次门，在深夜那个环境里也会很引人注意。既然凶手杀人后选择抛尸，肯定是希望尸体被人发现得越晚越好，至少也要尽量撇清自己与死者死亡之间的关系，所以刚才才会说凶手把死者带回家是为了减少关门的响声，避免邻居对自己起疑。对凶手来说，别说是关几次门，一整晚都不被任何人听见关门声才是最优解。”
“真的会有人大半夜的这么仔细听是哪个邻居关了几次门吗？”
“别忘了一楼还有个随时可能把家长叫醒的婴儿。已经被排除了嫌疑的一楼住户随时都有可能听见二楼的关门声，醒着听见关门声的人也能通过方位和距离远近判断出有人进出的是哪一家。”
“那就……凶手从自己家出发去抛尸，回来的时候也可以不关门，等到早晨再起来出门去买早餐，这样出门抛尸的关门就被重合进了出门买早餐的关门，没人会觉得六点多出门买早餐有问题。”
“没错，就是这样，”欲星移点点头，“这是对凶手来说的最优解。然而与此同时凶手不是一个人居住，当时天气又很冷，如果凶手是在深夜出去抛尸，大门一直开到早晨，他的同居人就有可能会被冻醒，所以凶手要在凌晨五点前后出去抛尸，这样才能既不引人怀疑，又能合理解释早晨的关门声。”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确定抛尸的时间是周五的凌晨五点多了，”男人似乎恍然大悟，“但这跟谁是凶手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需要你提供一下两个怀疑对象的作息时间了。”
“我想想……动物园上班的时间是早九晚五，上六休一，他媳妇是早晨七点半到下午两点半，也是上六休一。那个老师应该是双休，但是上班时间好像没准，有时候六点就出去上早读，也有时候是八点上班，晚上也是，有时候六点多就回家了，有时候盯晚自习盯到快十一点。”
风逍遥震惊：“化学老师也上早读？读元素周期表吗？”
“有些学校是这样的，各科老师轮流监督早读，不过也有可能是凶手为自己不规律的出门时间找的借口。”
“这么说，凶手就是这个中学老师了？”
“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欲星移肯定了这个结论，把推理过程娓娓道来，“我们一家一家来看。先说202的饲养员夫妻。其实对饲养员来说最方便的抛尸方法不是把尸体整个扔掉，而是切成碎段，混进食肉动物的饲料里，剩下的部分可以抛到湖中，也可以抛到更远的地方，毕竟水上公园距离他们的住处实在算不上远，还挨着他工作的动物园，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抛尸去处。其次他们夫妻俩上六休一，休的不一定是周日。对一般的上班族来说，‘周四’这个日子和‘周三’并没有多少区别，都是普通的工作日，不会特意区分，更不会在杀人这种紧张的时候特别注意到第二天是周几，因此如果饲养员是凶手，周四这个日子应该就是他或妻子休假的日子，只有这样，‘周四’才具有特殊性。但如果周四休假的是他本人，他应该不会说‘明天是周四’，而是会说‘明天我休息’、‘明天我不上班’一类的话，毕竟一周只歇一天的时候，那天是周几这种事不会成为关注的重点，相反重点会落在‘明天’上。但如果第二天周四是妻子每周一次的休假日，也无法解释得通。原本他的妻子比他上班时间早，如果他要在凌晨出门去抛尸，有可能回家时会被早起的妻子看见，而如果妻子周四休假，不需要早起，这样对他抛尸应该更有利才对，就不会出现‘因为是周四，所以无法抛尸，只能等到周五’的情况。”
“这个推论是建立在抛尸时间在周五凌晨这个判断上的吧？那如果他就是周四凌晨抛的尸呢？”
“也说得通，但那样就与凶手那句话里周四与冰柜藏尸的关联性有矛盾，就不是因为明天周四所以冰柜藏尸，而是不管明天周几都可以冰柜藏尸了。”
“那如果凶手是203的化学老师，要怎么解释？”
“学校里的时间与周几有很强的联系，虽然对学生来说每天都是去上课，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对老师来说，每个工作日的具体课程安排都是不同的，所以他们会有很清晰的周几的意识，不是只知道一周里上班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而是也知道每一天到底是周二、周三还是周四。其实从作息时间上来看，他出门工作的时间不比隔壁的夫妻两人晚，只要在女方出门工作的七点多之前回来，就不会被人发现他家的房门一直开着。但周四那天他没法抛尸，就是因为那个时间他回不来。如果在周四抛尸，他就需要在抛尸之后直接赶往工作岗位，没办法在邻居出门前及时回家关门再赶去学校，而如果他更早出门，六点之前就回来，把关门声伪装成出门上班的声音，四点多到六点的时间段又比五点到六点多的时间段气温更低，更容易冻醒同居人，所以他不能在周四抛尸，只能推迟到周五。”
“是因为早读？”
“对。”
“这个老师这么敬业吗？”风逍遥感叹道，“为什么不能请个假然后在周四凌晨抛尸？他都无法无天到杀人了，居然还老老实实地去上早读。”
“大概是他不希望做出任何反常的举动引人注意，”欲星移回答，“有可能是为了避免与案件扯上关系，毕竟他表面上和死者无冤无仇，就算案发了也不容易被怀疑到。也有可能……是为了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凶手是外地人，又是外聘教师，随时可以辞职，但他显然没有打算在杀人之后就马上逃走，可见他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凶手选择杀害死者可能既是因为知道死者听自己墙角，担心死者听到什么不该听见的信息，也是因为死者是个作息不规律的独居人士，杀死这样的人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凶手为什么会需要灭口？”风逍遥思索，“难道……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恐怕是这样的。另一方面，如这位先生所说，凶手每天回家的时间并没有那么规律，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夜里十点以后出去抛尸，十一点多回来，而不必非得在凌晨。在夜深人静之前，开关门的响声都不会引起邻居的怀疑。一楼的超市关门时间是几点？”
“九点半。那家有孩子，关店之后睡得也很早。”
“凶手作为化学老师可以接触到一些药品，如果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同居者提前睡着，他完全可以在当晚就把尸体处理掉。虽然隔壁的小夫妻十点还不一定睡觉，但那个时间应该也不会频繁进出，凶手被人撞见的几率还是相对较小的。可他没有在当晚出去，这一点很奇怪。”
“你刚才不是说凶手在杀人的当晚因为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去抛尸吗？”风逍遥问。
“对，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但是，会是什么事呢？”
欲星移歪着脑袋又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接着说：“接下来的这部分纯粹是猜测。我想，凶手如果用乙醚之类的药品麻晕死者之后再杀人，不是比徒手掐晕更容易吗？而且抛尸时明显是抛尸块比抛整尸更容易抛得远，也更难被人发现，哪怕凶手并没有掌握分解尸体的技巧，也能简单地把尸体拆卸成几个大块再抛弃，但他偏偏都没有选择这些更容易的方式。这位先生刚刚说他是中学的外聘教师，外聘的教师一般是不需要像在编教师一样坐班的，也就是说凶手白天没课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回家，他有充足的时间分尸，但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风逍遥猜测：“凶手晕血？”
“不，我的推测正相反。凶手选择徒手掐晕死者而不是使用药品，或许就是因为死者吸入的药品会随着血液流转到全身，也就是说死者的血液里会混入杂物，而凶手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什么意思？难道说凶手杀人是为了得到……”
“是为了得到死者的血液，”欲星移下了定论，“凶手必须把死者搬回自己家以及他晚上不能直接去抛尸都是因为他需要采集死者的血液并及时做好抗凝血处理，搞不好死者甚至不是被掐死，而是在昏迷后缓慢失血而死的。这样一来，不分尸而是整尸抛进湖里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尸体中完全没有血液。而且这种死法十分特殊，很容易确定相似的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也就是说，很容易和其它案件并案侦查，容易判断嫌疑人的作案范围和行动轨迹，”风逍遥接下话头，“所以说这种案件的凶手要尽量避免尸体被人发现。我之前还从来没在本地听过类似的案子，除了今天听到的那个鬼故事……难不成……”
接下来的话他没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口：难不成那个鬼故事里的小女孩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的鬼魂，而同一个凶手犯下的案件至今连一起都还没有被人发现？
想到这一点，风逍遥看向尾巴还泡在湖水里的欲星移，又看向另一边的那个男人。
“啊，是这样啊……”男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十五年了，我的疑惑终于解开了。谢谢你们，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初杀死我的是那个人。我终于知道了，杀死我的仇人就是逍遥游。”
话音刚落，男人就原地消失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风逍遥和马上把鱼尾变从水中抽出来变成了双腿的欲星移。
“逍遥游？”愣了好一会儿，风逍遥才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旁边刚穿上裤子的欲星移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说回家后得先冲个澡把自己洗干净。
第二天早餐两人吃完早饭，风逍遥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一条本地新闻：今早有群众在水上公园晨练，看到湖中漂上来一只“水猴子”。警方赶到后把所谓的“水猴子”打捞上岸，发现那原来是一具男尸。尸体蜷缩成一团，身上拴着一根大绳子，警方推测死者是遭到谋杀后被人用绳子栓上石块抛尸到了湖里，经过湖水长时间的侵蚀，绳子断裂，才碰巧在今天浮上了水面。
风逍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喝了口酒压压惊，继续往下看下去。
新闻中说男尸全身尸蜡化严重，已经无法判断死亡的时间，面目也已经无法辨认，难以在失踪人员名单中核实其身份，但当警方将尸体摆放在岸边等待法医来检查时，周围胆大看热闹的人们都看见了，男尸的手掌心里写着三个清晰的大字：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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