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riad of time

【梅林罗曼】Afraid of time

selenophobia

2025/03/18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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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曼正在参加一场他并不喜欢的聚会。
首先他不喜欢人，其次他也从不喜欢酒，但是猜猜看他最不喜欢的是什么？是“当一个沉默寡言且不讨人喜欢的怪人”。
所以他不得不来。

在聚会中途，也就是所有人都会因为过分放纵的神经而开始认真思索起存在主义的重要时刻，“杏子鸡尾酒”的大门打开，年末的风雪为嘈杂闷热的室内带来了些许清凉。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走进了酒吧，走近他所坐的那张桌子，并不等别人邀请就坐了下来。
白发男人坐下之后便开始和他说话，那男人道：“你知道吗，你不存在，而你的整个世界也不存在。世界因我在看而呈现为这样，而一旦我闭上眼睛（男人做了个手势）——它就像个肥皂泡一样，化为了虚无。”

他的结论过于武断，以至于其他不约而同地正在思考着类似于存在主义危机的学子们如同铁屑一般纷纷围了上来。而男人自然如同克尔凯郭尔反驳黑格尔一般地将那些围上来的学生一一驳倒（您说的很好，假如，我——好吧，也许还有我旁边的这个人，我们俩就是您提到的“绝对精神”的一部分呢？假如我所被期望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做自己呢？）
很快，罗曼的朋友们就厌烦了这单方面的唇枪舌剑，纷纷离开了，到了最后这处酒吧最后只剩下了他，还有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

“所以，关于之前的问题，您的答案是？”梅林看向了罗曼，重新提起了之前的问题。

2
梅林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做到这些是在6岁。上一秒他在听一位神父讲道，而下一秒他便看见了以诺站立于树丛之中。

几乎是上天注定的，当你有了一个麻烦时，紧接着就会是第二个、第三个麻烦：他天生便能在知性个体的精神世界内畅游、他的眼睛让他足不出户也能够观览世界，而时间，对于他则是有实体的事物。梅林·安布罗修斯回溯时间如同扭转齿轮一般容易——抱歉，他诞生的那个时代不列颠也许会有土豆，但是绝对还没有钟表！

也许、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另外的人，而不是那个或许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司掌着“梦魔的良心”一职的面目模糊不清的家伙，那个人曾经质问过他那么一个问题：“既然你可以回溯时间，为什么不去做一些真正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事？”
要回答这个质询真的很难。梅林想，他愉快地在心中为自己预演着这次回答。
“但是，我亲爱的，如果真的要阻止这一切，我也就不必要存在了吧。”

人类历史的进程往往就是如此这般地不讲道理，并非英雄写就史诗，也非历史创造英雄。他们只是：恰好地，出现在了那里。就好像沙漏中缓缓下漏的流沙，你以为自己拥有的是一整片海滩，结果到最后也只剩下那条唯一的道路。
所以，当他为那个女孩子展示了自己所预见的东西时，他很欣慰阿尔托莉雅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他还以为那丫头会一直摆着一张快哭出来的丧气脸让她身边的人都觉得自己欺负了她呢。

当然，为了佐证自己的理论，梅林也去过很多地方。
他所做的尝试从开展新的贸易航道到煽动不列颠政变，不一而足。而他最满意的一次尝试是以侍女的身份接近了一位南威尔士的公主，最后在他的协力之下，这位公主杀死了自己的外公，女扮男装成为了另一位女王——如果这片生命力业已枯涸的土地一定需要一位女扮男装的王者，那么为何她不可以姓安布罗修斯？
自然，这一切最后什么也没改变，甚至早在他尝试之前，梅林就已经知道不会有任何改变。时间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如果你看得足够久，你就会发现所有的水泡与枝桠最终凝结成了一根长度有限的管子，只要你从一端进入，最后落脚点始终会在那里。
他落回了原地，永远是原地。

3
2004年冬季，巴登-符腾堡州海德堡市大学的一处小酒馆里。四处都是刚刚结束期末考、吵吵嚷嚷但是大脑空空的大学生，梅林没有等人邀请，便直直走向一张半空的桌子跟前：
“‘费尔明娜。’”梅林用手指敲敲桌面，对右手侧桌子上的另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客人说道：“‘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而在他的右手边，罗玛尼·阿其曼手中圈着一杯热饮，绿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了他。“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开场白。”男人如此评价道。
“不过还是留着你的拉美文学对女孩子们说去吧，梅林！”

这次，他没有和那些醉醺醺的大学生们多费口舌。他们简单地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主要是梅林在说，罗曼在听，几乎什么都没有说。
这在他们俩相处中是极少有的情况，毕竟他还有份网络偶像的副业。

他人的聆听在他身上起到的作用比别的什么（比如鸦片酊）要强上太多。这些是梅林所未曾想到的。

4
乌斯怀亚运送而来的鸟群如今飞入南极的群山。而那位医疗部新来的负责人不知施加了什么技巧，在这片夏季几乎不曾降临的冻土之上，夜莺如同濒死的天鹅一般歌唱着，不分昼夜。

外围部分的墙壁内设置的魔力加速器正稳定运转着。实验开始后，他们正欲将用夜莺安置入框体，罗玛尼起身，他说，请等一下。便在那鸟儿的脖颈上绕上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阿尼姆斯菲亚设定好的参数会将它传送回了2300年前，男人按下按钮，那只鸟就像雪花落入掌心一般消失不见。
尔后，所有迦勒底的人都见证了那一幕：一只夜莺在克里特岛的大海边歌唱：在这处不会被任何一个国家干涉、永久保守住秘密的魔术工房里，人类头一次征服了时间、征服了因果，“观测未来”不再是不可能。自此以后，他们便正式成为了虚空中的领航者，自高处温柔地俯瞰地球与人类文明的一切进程。
所有人用香槟、礼炮与亲吻庆祝这次成功。但是这时，罗玛尼·阿其曼却喃喃自语道：

“但是那只夜莺再也回不来了。”

5
“但是那只夜莺再也回不来了。”罗曼说道。

“所以你正为此而忏悔？即便那根本算不上你的错。一只歌唱的夜莺无法扭曲历史，更无法歪曲因果，此事的功勋与罪过将一概归于阿尼姆斯菲亚，不是你，罗玛尼·阿其曼。”
梅林道。此时此刻，他正躺在海德堡大学的宿舍里，将一只橡胶球往墙上扔去，那枚橡胶球依次砸过墙面、地板，又落回了他的手中。
“如果那算得上是你的错，那么如今依然存在的整个魔术世界，都是你的错，魔术王。”
“你这属于是滑坡谬误，梦魔。”罗曼坐在他几步之外，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墙角。
“不过我并不会否认这点。”

“你错了，我说的是蝴蝶效应。”梅林狡辩道。“不过，换作我是你，在意识到被交付了如此重要的任务时，就该咬舌自尽啦。你得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话，总会有其他人，人类只是习惯于去记录那个最后退无可退的人罢了。”他圆滑地说道。
“那你最后向后退了吗？”
“嗯嗯，很抱歉，鄙人就是那个最后被记录下来的人。很不巧，你也是的。”梅林轻轻耸了耸肩。
他的同僚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绞着手指踱步。“你听说过迪拉克之海吗？”罗曼突然扭头看向了他。
“我敢肯定我听过好小伙狄拉克这个名字。至于他和海有什么关系，您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于是罗曼开始像个书呆子那般地喋喋不休：“这二十世纪初期的事情。愛因斯坦提出了相对论，揭示了时空和物质的相对性和相互关系，改变了人们对宇宙的认识；而普朗克、薛定谔、海森堡、波尔等人，则创造性地揭示了微观粒子的另一种形态。而这时候，有一位英国物理学家，其名为保罗·狄拉克，他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创造力，在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交汇处探寻出了一个新的方向。他说：既然一个粒子要么有正能量，要么有负能量，可是，为什么我从从未见过一样东西拥有负能量或者被转化为负能量呢？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假说：所有负能量其实早已经被占满了。”
“真空中实际充满了无限多的具有负能量的粒子态，这就是狄拉克之海，围绕着我们、包裹住我们的身体，且无处不在。从宇宙诞生开始便一直如此。但是这个理论同时也存在着缺陷，假使有这么一个人，他可以捕捉到一个粒子并让它摆脱负能量态，也就是说让电子变成一个正电子，这个真空模型中将出现一个空洞，正电子与电子相遇，湮灭并释放大量能量。这便是迦勒底对于灵子转移的最初构想——即便这是个有缺陷的理论模型，但是足够的能量，再加上阿特拉斯院的协助，便能让我们跳进这处空洞之中——”

“你还在听吗，梅林？”
梅林在罗曼摊开的解剖学课本下特地打了个响亮的呼噜。
“那么做个好梦。梦魔。”

6
一份针对联合国的灵子转移演讲草稿：
灵子转移法则（*对非魔术届定义为时间旅行法则，下同）之一，能量守恒。所有能量均来自狄拉克之海，理论能量来源包括：（此处涂黑，要查看需持有三级或以上安全权限）。
灵子转移法则之二，只能回到过去。且时间、地点必须明确。
灵子转移法则之三，除筐体内已被定义与调查的对象所形成的全部参数外，其余物品均无法形成拟似灵子进行转移。
灵子转移法则之四，以目前技术来看无法进行多线程任务（也即：必须等待本次灵子转移结束之后才能进行下次灵子转移、但是在算力有剩余的情况下，少量物资支援（包含碳基生物）经测试可行。

很可惜，他们不能在人身上做实验。马里斯比利比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疯掉了的科学家，如果不是目前无法保证迦勒底后续的运营，他一定会说出“那就让我来吧”这样轻描淡写的话。
仍旧是2300年前，死掉的燕子趴在了安提基特拉岛海岸之上。没有人会注意这里落着原本不应属于此地的鸟儿，即便它们的灵魂将永远高贵且自由。

“好主意，你应该让他去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梅林？”罗曼诧异地大叫道。
“我是说，既然阿尼姆斯菲亚因为一己私利一手建造了这些，那他就理应去当那个0号实验对象：早于所有人、甚至应该早过那两只燕子。”梅林耸耸肩如是解释道。
“看看那个你最近一直关照着的女孩子，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对外说的那一套吧，除了照护人理，他可是还想跟星球做朋友呢？”
见罗曼陷入短暂的失语中，梅林继续补充：“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就说明作为科学研究者的你最终打败了作为魔术师甚至作为政客的你，罗曼君。”
“而你，梅林。既是魔术师，又是政客。”
“没错，而且两样都是最顶尖的。”梅林自窗棂上一跃而下，又轻盈地落地，“而这里有一个人，他曾经是耶路撒冷的王，又是现代魔术基盘的奠基人，他的尊姓大名写在时钟塔每一位学子的每一本书里。可是他现在却是——”
“一名医生。”罗曼昂首果断答道。
“我还准备回答‘一名笨蛋’的，看来被你抢先啦☆”梅林说道。

他们彼此都清楚，若是长着那样的眼睛，那么“选择”便是人生中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假使你往阿瓦隆的河流里扔下一片草叶，那么它会变成一艘船，但是如果你扔下一枚石头，那它会直直沉入河底。
时间在流动，世界的发展就像蝴蝶震动翅膀，总得有人站出来去当那枚固定住昆虫的图钉。他们得一直睁着眼，一直一直睁着。

他当然可以改变一些事：比如乌鲁克时他救下了藤丸立香和玛修·基列莱特。比如他跟一个女孩子说“人总是得死的，你早点知道自己怎么死早点安心，要来看看嘛？”那个傻丫头还答应了。
又比如他们对话的次日，罗曼医生回到自己的卧室时，两只燕子正在罩着丝绒的笼子内歌唱，其中一只的脖颈上仍旧系着罗曼为它绕上去的金链子。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子说，“你不肯陪我再过一夜么？”

7
起初，人类并不需要时间的概念，万事万物都被那个现代人类吃不准的“绝对精神”安排好了，所以这里什么都没有；随后，大家意识到了必须得有一个东西来解释为何日升日落、为何覆水难收，于是便有了时间。
而现在，因为3000年后某位英国小伙子的非凡创想，更因为某个只要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变得喋喋不休的男人，这儿变成了一片海。这里本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他那过于博闻强识的脑子却擅自将“它”定义为了海——不过也可能不是海，罗曼那个混蛋说过电子无处不在，你把它当做真以太就行。
所以，花之魔术师站在这片海的的中央，再一次地。

他降落在了“杏子鸡尾酒”的门口，可能是第一百次也可能是第一次，半梦魔直直拉开了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次他不打算浪费时间。

他对罗曼的宿舍可谓是轻车熟路。按照那位大学生所念叨的（当然他更常念叨的应该是魔法☆梅莉，梅林无不得意地想）这里也许住过十几位诺贝尔奖的得主，但是均与他们的世界毫无关系。他们彼此都清楚：现代科学不过是人类对神秘的一种复写。

罗曼的卧室在三楼，那间房的暖气不太灵了，这让他这个毫无装饰的卧室更像是苦行僧修行的洞窟：除去书本便是冰冷的空气。所以梅林不介意为他这里增添一些别的东西：他将不小心长在自己脚边哪怕那里根本就不应该长东西的花给挖了回来，在房间的墙壁上，他贴上了一些唱片封套，和自己写的诗歌。
罗曼会读它们的。

此时此刻，所有的条件均已给出、所有的前提事先已经列下，你们仔细观摩着事物的存在，因为这绝不妥协的自由与毫不犹豫的质疑而狂喜。却并不知道，你的选择并没有意义。如果一个线性方程组的方程数大于其未知数的个数，这样的方程组是没有精确解的，这样的方程组就叫做超定方程组。

——这就是泛人类史写给他们的超定方程组。

8
白发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对着嘈杂的人群大声说道：
“你不能改变过去。不管多努力都一样。”

（调羹敲击玻璃杯发出的脆响）“诸位，我想聚集于此处的我们都已经见识过了人类最大的那场狂欢，那场名为‘千禧年’的狂欢。”
“地球村、外星移民、冥想、灵修、纳米科技、电磁波：网络，千年虫病毒、新世纪音乐，还有Y2K美学——围绕以上话题的都市传说如同在人类的潜意识池塘中统一浮起一样，在全世界各地降临，所有人兴高采烈地迎接着预言当中伴随终结而来的2000年。”
“但2000年还是来了，人类像梦一样存活了下来，我们可以大声宣告胜利吗？”
（一些嘘声，更多的则是赞同的欢呼）
“我们能吗！”
（更多的欢呼）
“不，我们不能。”

酒吧内陷入奇妙的沉寂。也许是演讲者那高深莫测的气质赋予他一种震慑人心的魅力，如今那张被放在墙角的桌子奇迹般地成为了此处真正的中心。就仿佛有天使正从屋顶上空飞过，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那位不速之客的发言。

“——仅仅只在一年之后，两架飞机撞向世贸大楼。一个男人自世贸的南楼与北楼间坠落，下落时的时速超过每小时240公里，甚至比当时的火车还要快。这一幕被快门捕捉下来。非常有趣的是，在这张照片上，坠落之人是永恒静止的。一个永恒静止的、向下坠落的人。”
“当我们听到爆炸声时，火光早已传入我们的眼底。让我想想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宇宙始于137亿年前的一次爆炸’，只是我们从未想到过时至今日，我们依旧身处一片火海之中。枪声、爆炸声，哭喊声，这些声音一直是这个星球的背景音，甚至是整个宇宙的背景音。”
“而历史，历史则是最后凝固下来的时间。十九世纪听上去很遥远吗？我们还会读十九世纪的人写的诗歌吗？尽管上上个世纪听起来很遥远，但我们能不能说，跨越过千禧年那十年的人，就像跨过了一整个千年——”

男人的目光向下，注视着此时此刻那张桌子上的另一位客人，梅林对着那双熟悉的绿眼睛，柔声说道：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历史写下来，即便历史永远无法被真正写下来，历史在被归结为历史的瞬间就破碎了，就像雪花，每一个棱角都朝向不同的未来。”
“所以，会有人收集那些快要融化的雪花吗？你会去收集吗？”

“很棒的演讲。”在聚会结束后，那张桌子上坐着的客人追上了他。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之下，男人的头发泛出火焰一样的光泽。为了赶上他，男人可能是小跑了一段，眼下正轻微喘着气，白色的水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梅林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转身离去，他所做的只是“看”，或者称之为“端详”更为合适。那个绿眼睛的好看男人似乎并不太适应这种没有回应的单方面对话，更不习惯如此直接的审视目光，于是他继续擅自开口道：

“对了，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
“罗玛尼·阿其曼，你就打算用这样的名字来糊弄我，我说的对吗，所罗门王？”梅林略带讥讽地开口道。

请注意，他在时间线上的往返，从来不是为了一个特定的个体。梅林从来所在意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保证那如同炸裂的水泡一般劈啪作响的时间能持续稳定运行的答案、一个能够让他确定最后结果的答案。

“不过也难怪，人类目前不相信你的存在，罗玛尼·阿其曼，即便你，所罗门，只是消失、从未真正地死亡或，如今正行走在大地上，做着梦。”
“虽然我们在此之前，彼此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过面（他说谎了。）但是我想，你的生命长度本应该和这个星球上出现过的所有人类一样。你不会死，但是也不过是一张被历史的照相机封存下来的相片，可如今却还要承受这种下坠时的速度和孤独感。（当然我也一样。）”

“或者像你一样，承受着对永恒绝望的想象？”那个刚才一直沉默的男人，罗曼，抬头说道。
“真是好回答。”此时此刻，梦境的魔术师微笑说道。

“所以，我们可能并不是第一次见。”在回罗曼宿舍（梅林下意识地以为那是“他们的宿舍”）的路上，罗曼突然笃定地说道，“——当然，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第一次这样走进这家酒吧——？”
“不，你想多了。没有。绝对没有。”梅林否认道。
在这个问题罗曼善意地放过了他，不过梅林猜他并没有信：“好吧。你确实可能知道我住在哪里，是嘛？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哪怕在最无聊的时候去看一部主演是没用大学生罗玛尼·阿其曼的日常肥皂剧。”
“哈哈，没错，究竟是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这场狂欢不会有邀请函。你必须一边与死亡赛跑，一边在这被捏造的、梦境般的美妙日子里，享受这场不会有尽头、层层下坠直达地狱的旅程。

在终局特异点讨伐的72小时后，罗玛尼.阿其曼那经过灵子转移而支离破碎的残骸，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特征，被宣告死亡。

他的心脏已经无法跳动了。他的眼球无法转动，他的手指无法移动，他的唇舌也无法吐出安慰的话语。但是他还活着，名为罗玛尼阿其曼的男人的精神依旧顽强地看着如今重生后的星球。 而与此同时，一位熟悉的陌生人则降临了迦勒底。

“久等了。为了庆祝这新纪元（Era）的到来，我不得不稍微花了点时间，去送一位老友最后一程。”
白色长发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9
在他的一次“时间旅行”中，他亲眼见证了一位老熟人的婚礼。凯尔特的梦神安格斯在梦中爱上了一位美貌非凡的姑娘。梦醒之后，他的母亲博安女神、父亲达格达和一位人类国王花了三年时间，终于在一个龙口湖找到了他的梦中情人凯雅·依波梅斯，凯雅·依波梅斯和其他149名少女都被囚禁在那里，并被变成天鹅。安格斯被告知他必须从天鹅中认出他的爱人，于是安格斯请求自己的父亲将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天鹅，并在那150只天鹅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在归乡途中，两只天鹅一起唱歌三天三夜，所有听到的人都会陷入梦乡。
在一边观看了这一切的梅林如此询问安格斯道：你是如何认出你的情人的呢？梦神安格斯——如今不过是只快活的天鹅罢了，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悦耳的鸣叫。
因为事实上，他并没有去寻找凯雅依波梅斯，而是他的情人即便变成了天鹅也依旧爱着他，向他飞来。

这真是个美妙绝伦的故事。在篝火边，梅林裹着长袍，对着怀抱着羔羊的年轻男孩讲述道。

无论他出现在那处酒吧“杏子鸡尾酒”里多少次、无论他是否救下那两只燕子、无论他是否蓄意弹劾了自己的外公、无论他是否与那位绿色眼眸的温和青年说话，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他的目光何时回到原处，除去他的记忆，这儿一切都不会有变化。所有人都习惯于将精力放在次要问题上，以强迫自己忘记去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人类都有着改变未来的机会。好的，所以我们这儿诞生了一个全新的人类，他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可以追星、在报告书上签名、发明新机器、参加鸡尾酒会、选择成为一名医生。
看起来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在决定着自己的未来，不是吗？
但是啊，这不过是人类所以为的选择，最后也只会导向特定的方向。人类为自己的历史编织出美妙花纹时投入的心力使人怜爱，而当它们被视作为“不需要的if展开”时，又会被当做是赘生的肿瘤，毫不留情地切除下去。而之前奠定这一切是“恰如其分”、“对形成如今的历史可谓是必须”的事项，如同沙漏中的流沙一般地滑落下去。

一切的痕迹，都毫发不爽地记录在了流动的水波中。没有后果，没有责任。因为本质来说，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区别，一点也没有。

至于这里仅有的唯一的死者，罗玛尼·阿其曼，如果可以，他会回头过去看看他的。他们自诞生之刻便彼此相识相知，初遇只会有有一次，但是“遇见”可以有无数次：假使他们在西奈山上相遇、仅仅只是为了享受这一天而相遇。年幼的王子抱着羔羊，坐在篝火边，听一位远道而来的异乡来客的为他学舌何为量子物理与超定辩证法——但是这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有很多时间、跨越了三千年的时间。
“有所有的时间。”所罗门帮他补充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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