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 【汉沪BG】七里香

【汉沪BG】七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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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笑

2025/07/06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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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城市客厅改造。
为将新地铁的走廊变得更有生活气，部门三微一端全部发布了照片征集。近来将筛选出的逐一张贴：有的是找社区和档案馆复印的，有的是通过网络，大部分在市内，也有一些省外投稿。因为做成相框张贴需要人工操作，修成后我每天上下班都要多看个一两秒。刚开始有很多人，后来大家就习以为常，像这个地方的很多事情。不过有个人我好像隔段时间就会看到，有时在夏末，有时在初春，似乎同本地气质格格不入的。这地方过去是码头，三教九流跟火锅底料一样捅进锅底，在江滩上滚烫争抢，急得像能用时间换金子。这个人看起来也是从滩涂来的，不过不是这里的滩，长时间生活在海边会有一些不一样。我以为是征集了他的作品，他说只是偶遇。
一个短头发的人贴在墙上，乍一看是男孩，搁近了看才知道是女孩子。
这是个被遗忘的故事。

刚搬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春申对此没有任何期待。
也是没有办法，家里遇到些事必须要外出避风头，经熟人联系落到了湖北。再怎样也不能耽误孩子教育，这点民风鄂省同苏沪倒十分一致。种种习俗上的不便暂且忍耐，家里承诺最后会搬回去，至于什么时间——不知道。气候纬度相差不大，除了干一点，没有海。湖倒是多，但离学校又远了。没有地铁的时候公交挤得人烦躁，上去像打仗。对这里春申谈不上讨厌，也没多么喜欢，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菜色一味地咸辣，半点甜的都找不出来，以上海的标准。
好在学校里同学还是好的。
高中没别的任务，日子批量复制鲜有地方不一样，十几二十年前更如此。春申还算开朗健谈，加上又是外来的，成绩也不错，只要成绩好别的都好说，很快融入了新班集体。一年过去家里没说回去，他差不多也忘了。这段时间新学校与旧地也无甚不同，除了英语课不太一样，而且总有些桌子是空着的。大家告诉他，班里很少来的人千万别惹，这地方好就好在外头混的那些不理他们也不会主动招惹你。连混混都看成绩。春申满口答应，心想恐怕到转走都不一定能碰上，怕什么。再者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不打算浪费时间。
忘了说，春申这个人平时喜色好讲话带笑看着好说话，一旦谁给惹着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天上午下了大雨，教学楼天井淹一半能看海，中午一过又艳阳高照。且热得很。又潮又闷。春申位置靠近窗边，阳光最好，适合早读。今天午睡醒，外面悍然放着一双湿透发泡的球鞋，不知什么时候放上去的。这鞋子偶尔也出现在教室，只不过很少放他这块，一般放在后面窗台还有人管，且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春申有洁癖，平时把周围擦得干干净净，刚醒就看到一双鞋摆在面前弄得旁边都是泥水，还有袜子搭拉。午休还剩十分钟上课，同学有出去透气的有出去洗脸的，就是没人来拿，无名火大起，大声道，“这哪个的鞋子，没人要我扔了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春申又重复了一边，想来大家都听到了，不然也不会没人说话，可是既然听到，为什么又无人认领呢？越想越气，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大家平时不都玩得很好么？问到第四遍，才有一个陌生声音悠悠从后面传来，“老子滴，你想咋搞。”
不认识的人。
春申耐着性子说，“那你过来拿。”
脚翘到桌上，“麻烦俩跟我送来。”
刷拉一下，鞋连草稿纸一起消失在众人视野，听起来是跟外面松树来了个亲密接触。眼前赫然一张脸，短头发，单眼皮，这人春申也听同学说过，没想到竟是女生。简直没有一点「女生样」。那双嶙峋的眼睛骨碌把他转了两圈，“你给我等到。”
然后她出去了。
教室里这才热闹起来。
「汉小月」。
这是春申内心最初的印象。

混不吝汉小月。
实际一点也不小，也不月亮——个头过一米七，短头发遮住阴柔，只有足球场才能看到她，很有可能认成男生。行踪成迷，不来上课，基本属于被老师放弃，也不知怎么考到重点高中来的，据说家里有本校校友给学校捐了很多钱。那天同学们下晚自习自发陪春申回去，因为忌惮对方是外头混的有可能找人围追堵截，这地方巷子又太多，他回去路上就有一条。春申则是内心感动的同时拒绝了大家好意，想着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大不了他还可以跑，犯不着这么担惊受怕。那会儿他很年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还好没事。
不过从这天起混不吝开始来学校上课了。经常能在走廊上看见她，搞得大家一惊一乍，怕就怕汉小月不晓得从哪里摸出钢管敲得某人脑袋开花。小小出名搞得春申比较烦恼，但他很快就忘了。毕竟还有刷不完的题。
怎么熟起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大魔王隔三差五就在找人换位置，越换越近越来越近，春申注意到的时候汉小月已经坐到他后面了，本来她在最后一排，因为个子高挡到别人加之不学习。春申坐教室中间，主动申请去了倒数第三排。
不动声色地跟过去。
又是半个学期。两个人实则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周五大扫除偶尔分到一组——跟汉小月一组基本等于独自包揽，春申也没指望，不要浪费时间。不过她隔三差五也来，各干各的。期中联考过去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我莫昂跟着你嘞。我顺路。”
“……”
秀才遇到兵。看见后桌得意的神情有几分微妙，春申故意道，“你老是盯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没反驳。
其实感觉有些恶心——如果有人跟春申表白或者有好感他会即刻远离，原因无他，禁止早恋以及觉得恋爱麻烦又耽误事儿。汉小月梗着脖子犟了一会，转过头道，你真自恋。春申没打算回复，上课铃响了后面忽然说，“那你不准拿看垃圾的眼光看我。”

人们也奇怪。
可能是世界变化太快。偶尔能看到大魔头给尖子生跑腿，比她使唤自己小弟还积极——啊？没人说汉小月喜欢成绩好的吧？？她之前揍人不是随机吗逮到谁就是谁，取决于谁挡在前面，又不是没揍过曾经的年级第一。给沪春申跑腿这段时间让人感觉面相都变了——然而外观没有，依旧是短头发和挂在腰上的校服外套。所以大家很奇怪。对于沪春申确实省了很多事，但他感觉迟钝，就晓得中午晚去食堂也有饭吃，晚上有人在校门口等他下课。经常。汉小月仍然不是每天都在学校，但她早上会去叫春申上学——当年对爱的理解也奇怪，爱一个男生就把对方当儿子来爱。春申后来才知道，汉小月和他家不在一个方向，每次去叫他都绕了很大一圈。也是后来才知道，汉小月其实性别意识很模糊。
如果是以前，汉小月一个月不来学校没有任何人会惊讶（甚至还叫好）但看过她和尖子生前后桌下课还缠着沪春申问问题，座位空一个月就很奇怪了。再见到汉小月是在医院里。打着吊水和石膏，还要半个月才出院。见到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喜悦而是惊吓——明明交代好不许告诉沪春申，谁走漏风声老子回去肯定叫他／她好看！不过猫尽管感觉到了恐吓，现在被绑在病床上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春申走近无奈——“嗷！”一拍又不能叫得太大声，因为一起来的还有同学和小弟，必须逞英雄（雌）到底。
“现在满意了？”
冷冷道，“是不是要死在路上你才高兴。”
他不知道，汉小月初中就一个人骑摩托上学，虽然没到申请驾照的年纪，桥上被抓了下次还敢。她对此还颇有研究，熟知路线及逃跑路线。不过春申对此的看法是，嫌命长。英雌气场肉眼可见落下去了，男孩子的气还不止，“这样的话就算了，自己不珍惜，怎么能够珍惜别人。”
沉默。汉小月张了张嘴，
—我对你怎样，你都知道……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后来怎么好的？
汉小月想写情诗，春申按高考作文的要求给她改——一点情调也无。好比问他最喜欢什么花，不假思索，“棉花。”她经常抄一些英语片段给春申，课上扔纸团的方式。春申装作不解其意，当成翻译题还给她。有一天纸条里只有一个词，译出来是「记忆保护机制」。刚好今天的阅读理解也提到了这个词，上星期推给他的电影里也有。沪生抽空看得眼泪哗哗的。不过电影主人公失忆不是时间作用，而是时空悖论。
悖论处于理论世界，作用是普遍存在的。
女孩晚上在校门口等他有时举着栗子，有时候拿着瓜。“家长哪有这么多耐心！”学校边永远灯火通明，同学们都跟家人回去了。两人坐在花坛上，小月敲开核桃，“——至少我们的没有，劳资怀疑他们是不是记得住高考日子。”
“那当然是记得的。”春申说。
虽然不喜欢她混，汉小月根本坐不住，自己讲让她一天到晚固定在座位是谋杀，至于春申爱怎样她不干扰。于是说，要不你找点兴趣爱好干呢。
与看起来不同，混不吝字写得很出色，尤其正楷，自称小学得过书法金奖，而春申的字像鳖爬，一篇作文汉小月能揪出十几个逗笔。男孩子扭头皱眉，“顺手不就可以了。”小月可高兴，耀武扬威誊给他看。不过她称赞春申英文写得比中文好，其实是被领养过的缘故。
“我以为你要说我不务正业。”
“阿拉是那样人？”演算不停笔，“‘有教无类’呀。”
总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哪怕是骑车呢。汉小月说将来会骑摩托环游世界，缺钱的时候就表演一阵。

不过汉小月的哥哥肯定不同意的。
虽然妹妹没有一点「女孩」样烦得要死，然而亲哥工作繁忙并无时间管教，连饭经常都是汉小月给他做的。得知校园新闻，亲自下厨请春申到他们家吃过一回，只能说，能吃。最后还是小月用冰箱剩余食材炒了现饭，下次就下馆子了。以前有位当【】兵的姐姐，已经牺【】牲了，汉小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遗像前点香。哥哥倒是很奇怪妹妹居然能喊到同学来家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于是对春申高看几眼——汉小月小弟小妹不少，没一个他看得上的。小妹嘲笑拐子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看起来文静其实很难打交道，“他老人家每天忙得脚底踩风，哪有时间管老子！”
另类的炫耀。
相处下来春申只想说，虽然你哥每天用踹门的方式把你叫醒，可他出了家门仍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而且你们有些地方很像的。”
“劳，资，跟他？？？”
拒绝承认。
想了想，忽然有一通电话打过来。
“……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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