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随波逐流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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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夜晚实在冷，被狗叫吵醒的农户睡眼惺忪地披上衣服，点上灯到门口看了一眼，又揉揉眼睛回去了。泉奈在斑进来后轻轻关好门，但没撤掉外边隔绝声音的结界。
“喂泉奈，你确定……”
“也没别的办法呀，”尽管知道中了幻术的屋主人根本听不见，泉奈还是压低了声音，“外面太冷了，我们悄悄借他的房子歇一会儿，他醒之前就走。”
斑叹了口气，把还没恢复意识的镜放下，跟泉奈一块儿在墙角坐了下来。这间农舍很小，主人似乎还打着光棍，一人睡在进门左手的屋里。火炕已经烧了有一会儿，几面墙都带着热气，床头有一扇不大的窗户，糊的不是纱而是纸。
今天外面没有月亮，整间屋里一片昏暗，泉奈想看看镜现在什么情况，就吹了个微小的火苗代替灯，没想到照亮了他哥满手满脸的血。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让他哥拿着火，凑近一看，只见斑眼里的花纹不安分地变来变去，猛一看好像万花筒在转似的。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眼睛忽然有点痒，看见这一手血也愣住了。

“这是那个什么吧，”泉奈跑去厨房舀了一瓢水，叫他哥仰起头，“传说中的那个。真厉害啊哥哥。”
“是吗？”斑感觉又有新的液体流下来，被泉奈一一擦掉。最后眼部的查克拉重新稳定，泉奈也放开了他。
“我印象不深了，以前听说过。现在活着的族人里好像也没人有，得回去查查书。”
“我还以为大部分资料都毁掉了。”
“还能复写出一些嘛。”
提起的这件事不太开心，两人陷入了沉默。镜那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泉奈看了他一眼，想起横山说他们像丧家之犬，忍不住又生起气来：这样一家子亲戚中间能出一个镜真是奇迹，干脆把他带走算了。
斑想说即便如此也不解决根本问题：他们还是被夹在亲人和故乡之间，更别提自己的家族内部对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还存在分歧——结果他刚开了个头，一只隼就“嘭”地撞破窗户纸冲了进来。

兄弟俩傻眼了，他们会厉害的忍术、会舞刀弄枪、或许也能把敌人耍得团团转，但不会修补窗户纸。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单身汉打了个喷嚏，但没醒。他俩决定在幻术失效前至少把人家的窗户封上，但这也不容易：泉奈想要那种细腻的黄土好掺水和泥，但斑做出来的土仿佛能直接拿去种庄稼，还反过来说弟弟太难为人，他又不是土遁专精，甚至压根儿没想过不同人的查克拉表现出的土属性还不一样。
“有意思，”好不容易固定住了，斑擦擦手，“跟居住地有关吗？”
“我不知道，”泉奈最后固定了一下歪七扭八的窗户，虽然丑点，好歹不漏风了，“下次问问千手扉……”
“谁？”
泉奈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嘴巴，正想往回找补，宇智波镜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发现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正好，”斑下地穿上鞋，来到他身边，“阿镜，来帮个忙吧。”

隼是三江的，所有这些情报中心都养一些受过训练的猛禽，都认得泉奈和斑。这只带来了一封长信，让他们务必在明天中午之前到雷之国白水城的某家绸缎庄，准确地说，是保护清平殿和她的随从们到那里。
往下一看更不得了，原来雷之国军队突袭了山南，并且得到当地叛军的支持。现在陆上国境封锁了，港口也都有军舰把守和官吏盘查，火之国的商旅们在证明身份后可以从海上撤离。田岛通过三江的网络联系到一位常年往返两地的绸缎商人，他娶了个雷之国妻子，在白水城经营一家颇大的产业，现在她本人和所有的货物都要撤走。
战争一打响，大名那边就立刻意识到了清平殿可能遭遇的情况，因为按惯例，如果父兄和丈夫的国家交战，外嫁的女子要连嫁妆一起回到本家。果不其然是这样，只不过没人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这封信到来的时机也刚好不晚。写信的人斑不熟，但泉奈认识，说是个依附他们家族的年轻漂泊者，一直都在北方沿海地区活动。他说自己就在那艘商船上，商人妻子答应帮他们应付盘查，但必须赶在明天下午之前启程，因为船只预计最晚明早进港，不能过夜。

那支护送小队虽然对他们防备心颇重，但看在随信寄来的半截铁契份上，还是信了。信了以后就叫醒睡着的人们立刻启程，白水城虽然近，但等他们到那个绸缎庄门外，也已经是太阳高挂的上午。
这家店非常好找，因为超乎想象的大，门脸几乎占了半条街。老板娘阿卡莎——准确地说，在这里她是老板——是个深肤色、浅头发的雷之国本土人，和白肤黑发的贵族区别很明显。斑把那半截铁契拿给她，她大大松了口气：“你们终于到了！”
她叫队伍里的随从们化装成她的雇工，夫人假扮成普通裁缝。因为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可以算成有人身依附关系的工人，不需要单独为他们制作证件。有了她店铺的其他证明作担保，这部分人基本保证能放行；但剩下的忍者们就得想别的办法。队长看了眼时间，立刻召集大家忙这件事。

扉间和另外几个擅长侦查的忍者把码头整个跑了一遍，做了份标注好的地图，拿回来讨论备选方案。他们打算伪造证件，作为阿卡莎船上的随行旅客出港，这也是她支的招，很多人——大部分没有单独船只的——都是这么走的。不过这种人要被码头官吏一一盘问，要是觉得可疑就不会放行。
一旦被截留，剩下的办法无外乎两种，要么潜逃，要么强闯。潜逃肯定比强闯要好，但也得分情况；另外还得考虑万一追兵到了、或者被认出来怎么办。扉间正跟人讨论到一半，柱间带着一沓伪造好的文牒过来，话一下被打断了。大家都凑上来看伪造得怎么样，扉间也索性拿来几张，发现确实外观上看起来和阿卡莎那张相差无几，印信和官府的一模一样，连纸面上的磨损都做了。

“……还真不简单，”他啧了一声，“以前没发现你们这么适合搞歪门邪道。”
一只手不客气地抽走了那几张文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你别用？”
“我用，”扉间又从泉奈手里抢了回来，“我看看，这上面怎么还要写哪里人，是做什么的……你们不会还编了人物关系吧？”
泉奈投来看智障的眼神：“总得多少有关系啊，不然十来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上同一条船，不可疑吗？”
“那倒也是，”扉间这么说着，还是没忍住笑了，“不过你们还挺有想象力……”同乡、表兄弟、姻亲、夫妻，这十几张纸上连名字都没写，不过光放在那儿就好像能隐约勾勒出什么故事似的，也不知道是斑的主意还是泉奈的主意。
但泉奈显然误解了他的想法，以为他是在嘲笑哥哥——好了现在知道是谁了——跟他据理力争起来，扉间觉得更好玩了。不过还没说几句，阿卡莎就喊去他们吃饭，准备得很简单，不过管够。

扉间看好像是肉馅饼，就拿盘子装了几个，结果坐下刚咬一口就差点被甜晕过去。可一看其他人吃得都挺开心，又怀疑自己味觉有问题。阿卡莎泡了茶端上来，装在小小的玻璃盅里铺了一盘子，都是漂亮的明红色。她也跟大家一起边吃边聊，没说几句就提到了她的老公孩子，说起不得不背井离乡就连连叹气，转脸问：“你呢，太太？他们为什么抓你？”
黎夫人打从刚才换过衣服以后就一直存在感不高，默默在一旁待着，此时被这么一问，完全没反应过来。她飞快地环顾了一圈，发现忍者和随从们也都陷入了沉默，有几道好奇的视线甚至落在她身上——她脱了华服以后，这么看她似乎变得不那么僭越了。
“我……”
“不该打听的别问。”队长沉声打断了她，瞪了阿卡莎一眼。商人妻子接收到了其中的威胁，耸耸肩，转而问起了他们是哪里人。大家立刻像无事发生般继续之前的谈话，扉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起盘子起身离开。

泉奈坐在稍远些的桌子上晃荡两条腿，腮帮子鼓鼓的跟个仓鼠似的。扉间问他：“昨天那家伙呢？”
“嗯？”
“那个雷之国贵女的孩子，”扉间说，“你们找来的时候他好像也在，怎么没来？”
“哦！”泉奈明白过来，抬手擦了擦嘴角，“对，他有感知，但找到你们之后就回去了。”
扉间有些意外，看昨天的架势，本以为斑和泉奈会直接把那孩子带走，泉奈语焉不详地回答他确实想过，不过没再说下文。

他当然不会告诉扉间昨天晚上的事。斑嘴上说“来帮个忙吧”，实际已经准备好了新开的眼睛；泉奈也暗暗盘算着，一旦他们打起来，他就带熟睡的屋主人迅速转移。但被他们兄弟如此提防的少年只在原地眨了眨眼，完全清醒过来，然后露出了他们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路上泉奈才弄明白，本来他的任务是杀了所有火之国来的人，但因为不想伤害他们，才会出现那样意志控制不了查克拉的情况。不过斑的新瞳术很厉害，他现在比刚才好多了。实际上，那个命令本来针对的也不是他们兄弟，而是那支护送清平殿的小队；至于这又是为什么、到底是谁的意思，宇智波镜也说不上来。他只做明美告诉他的事。

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这时突然问：“她逼迫你做的吗？”
“算不上，”少年轻飘飘地回答，“我本来就是被送给她的，她想怎样都可以。”
他把他们带到护送小队的营地附近，就离开了，回他该去的地方。泉奈对哥哥小声嘀咕：“我要是把她杀了，是不是就能把阿镜带走？”
“应该不行，”斑思索了一下回答，“他要么也会死，要么会跟你拼命。”

“那好像不太妙。”扉间想起宇智波镜那个破坏力，这边的宇智波又和雷之国贵族关系密切，难保不会被带到战场上去。到时候火之国的宇智波……
“没办法啊，”泉奈像是真心实意地惋惜，又像只是吃饭的时候闲聊天，“要真成了敌人，我肯定会很伤心的。”
说了一半，他瞥见盘子里那个馅饼咬了一口没动，就话锋一转问：“怎么了，你还挑食啊？”
“我觉得做馅这个人味觉有问题。”扉间言之凿凿地说。
泉奈嘁了一声：“得了吧，你不吃我吃。”
“不行，放下。”

可他心里却在想，这人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该是沉重的、令人难过的事，他偏偏能边吃糖边说得一脸轻松，可那轻松的口气又让人无端觉得害怕。
宇智波泉奈趁他胡思乱想，拿走了他的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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