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与解惑

我要给家里蹲当家教？

十字柿籽

2024/12/26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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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孩眼里上演了一场“神隐”的叶毫不知情，他穿过草地和一片较为稀疏的樱花林便到了庄园前的大路上。这条平坦的大路与之前的小路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想到庄园的主人都建了这么大一片建筑了，怕是也不缺钱修路，因此叶并没有多想。
他来到铁门前，铁门却像提前知道他要过来一样，他在门口刚刚站定便打开了门。于是短暂停顿后，叶又走起来进入了庄园。
这次他熟门熟路地一直摸到了葛叶的房间门口，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果然他还没睡醒，看来之前能提前起来等自己全靠猪的督促了。
叶正打算合上门缝出去等，却听到屋里传来葛叶刚刚睡醒的沙哑声音：“直接进来吧。”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叶推门进来，昏暗的屋内随着他的推门进入，透进来些许光线。他模模糊糊看到葛叶正弓着腰坐在床上，时不时打个哈欠。姑且还是穿戴整齐的。
他摸索着墙想找到灯的开关，然而一无所获。葛叶仿佛看懂了他的意图，伸手拉亮了床头的台灯。
直到这时候，叶才得以看清葛叶。
葛叶虽然身上还半盖着被子，但坐起来的上半身穿着有点皱巴的睡袍。白色的睡袍在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没有一丝违和感，睡袍的领口有点大，露出了一边的锁骨。锁骨的边缘上可以看见一颗黑痣，只要注意到了，就很难再移开目光。葛叶随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叶发现那是个十字架，用月白和浅蓝的珠子串起的珠链系着，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头。
“我还挺惊讶的，葛叶竟然就这么叫我进来了，看来我与葛叶的关系又更进一步了呢。”叶没话找话般地说了这一句。
比起感觉氛围有点尴尬的叶，葛叶反而很坦然地道：“因为有些事，我想现在就跟你说。”
“什么事？”
“一些你大概一直在好奇和猜测的事。”
突然的直球打乱了叶的节奏，他本来是想旁敲侧击套出葛叶的话来，让他承认自己是吸血鬼，顺便讲讲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替身的事。没想到葛叶那么直接，上来就要把事情摊平了说，这不得不让他惊讶。
“有些事……我本来是没有瞒你的想法的，只是我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和时机来说。”葛叶说完顿了顿，仿佛鼓起勇气一般，又说：“其实，你已经死了两次了。”
葛叶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心里的小人抱住了头：喂明明在猪面前说不会问这么蠢的话，结果临到头还是这么问了！！啊啊啊啊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于是叶看到葛叶僵硬地抬头眨了眨眼睛：“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里呃指的是前世的意思……”
葛叶只得到了叶更加迷惑的表情。
叶默默拉来一个矮脚板凳，上面本来随意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他拢了拢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坐在板凳上，微微仰视着葛叶，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微笑。
“……”葛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果然，我猜对了，葛叶遇到过与我很相似的人呐。那个人，也叫‘叶’吗？”叶起了个话头。
“…”叶这么坦然的反应反而让葛叶不知所措起来。
“既然葛叶变成了现在这样，听起来那个‘叶’是个坏家伙呢，玩弄了葛叶的感情之类的？”
“不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葛叶的手紧紧抓住被子，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
“没事的，如果现在讲不出来的话，等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葛叶不用担心我会转变态度喔？”叶双手撑着脸眯着眼笑着。
葛叶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与他相遇是在几十年前，在一个小镇上。不是这里的小镇，而是更遥远的……一个国度。”
“我出于一些家里的原因，封印了记忆来到那个城镇……成为了当时神父的养子，而那个神父，就是叶。”葛叶说到最后一个字，看向了叶。
叶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了像浪潮一样不断涌起的怀念和隐藏在海面下的痛楚，他不由得轻轻咬紧了下嘴唇。
“当时失去记忆的我，在教会度过了一段无知的日子。有些人会因为我的发色背地里对我有些意见，可是那家伙…”葛叶说到这里难得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继续道：“那家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神父，他平时看起来是一个非常信奉上帝的人，但是同时又丝毫不在意违反教规的事。要说随意散漫吗，可他认真起来又实打实是当时教会的支柱，主持教会大小事务。听教会的奶奶们说，当时是他力排众议定论我是白化病患者，因为病症才被扔在教会门口，才使我得以留在教会……那是一段……非常开心的时光。”葛叶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当时点缀着教会塔尖的湛蓝天空。
“……可是，因为一些意外，村庄收到了袭击，每天都有很多伤亡。而他作为教会唯几持有银弹的人，每天都和教会成员奔波在来回的路上…而我那时候却病了，发了很多天的烧不能帮他减轻压力。就在我感觉好转的那天，他出了趟远门…直到很晚才回来……”葛叶放轻了声音，可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控制不住的、仿佛灵魂深处传来的痉挛，缓缓开口道：“……我只记得，我醒来时听到了一声惊叫。我走到走廊想去等他，心脏却传来一阵剧痛，昏倒在走廊上。昏倒前，我在地板上挣扎，看到了入侵者，他是…另一个家族的人，”说到这里，葛叶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但又很快变成了悲伤：“我后来明白了他来人界的目的……罢了，不说这个了。在我失去意识前，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赶回来的叶喊我的名字。”
叶看到葛叶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嘴唇无声翕动了几下，莎……夏……？
莎夏？那是葛叶……曾经的名字吗？
葛叶紧紧抓着被子，苍白的手背可以清晰地看到鼓动起来的青筋，他又深吸几口气平复身体的痉挛，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呜咽一般的气音。
叶察觉到了葛叶无声的颤抖，他轻轻握住了葛叶的手说：“没事的，我们慢慢来，好吗？”
葛叶听完这句话，眼睛忍不住发酸，他感受着叶的手传递过来的体温，大脑又绝望地想起了当时握着的叶早已冰凉的手。他蜷缩起来，头埋在双腿之间，压抑地低声抽气起来。可是身体或许已经超过了承受的阈值，他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大声抽气起来，可过度频繁的呼吸却让他的大脑愈发缺氧，同时加重了喘气的频率。
……明明不想让叶看到这样的自己的，可他全身上下的细胞又在叫嚣着：痛哭一场吧，没有保留地展现出自己吧，如果他连这样的自己也能接受的话。
叶看着缩在被子里不断痉挛的葛叶，犹豫了一下，慢慢从上方拢住了他。力道不大，但是又坚定地将对方圈在自己怀里。叶轻轻抚着葛叶的背，偶尔拍打两下安抚，他隔着单薄的睡袍摸到了葛叶瘦削的后背，脊椎像是只被一层皮包裹着，仿佛使劲就会散掉一般。叶轻轻地从上到下顺着葛叶的背：“不要害怕。”
待葛叶稍稍平静下来后，他动作轻柔地从被子里扒拉出了葛叶，捧着他沾满眼泪和鼻涕的脸。他或许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忍和心疼，他看着葛叶道：“说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擅自替几十年前的叶许了承诺，可感觉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恍惚间，葛叶感觉眼前的叶与教会里来看他的叶在一定程度上又重合了。原来，气息也是一样的。酸涩的嗓子在努力下终于能发出声音，短促的呜咽声后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叶”。
叶刚想抽身，却被葛叶紧紧回抱住，他被迫压在葛叶身上，感受着葛叶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衣领很快被打湿了，敏感的肌肤被对面的呼吸不断侵扰着，叶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
……好像被小狗扑上来撒娇然后舔了。
他只得轻轻摸了摸葛叶的头发，叹了口气。
而葛叶一边不断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蹦出一些不成句的词汇来，叶费心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曾经的叶死在他面前，而他当时恢复了记忆，意识到叶的死亡可能与自己的到来有关系。虽然在及时赶到的猪的帮助下，打败了入侵者，却又被教会成员误会成同党只好暂时逃走，后来寻到机会去见叶最后一面，却被loto告知……等等……loto？
“……你说loto？”叶轻轻推开了还赖在他怀里的葛叶。对方还在幅度很小地抽噎着，胡乱抹着眼泪有些茫然地看向叶：“……诶……loto？”
“loto……没去找你吗？”葛叶问道。
“……？”
叶突然笑了一下，只是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高兴。他拉长了声音说道：“啊——这么说来，我那‘老师’走之前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名叫loto的挂件啊。”
“真的——也太巧了吧^^。”
或许是大哭了一场，大脑还有点缺氧的葛叶迷茫地环顾了一下房间：“……挂件？但是，loto它不是……”
“它是什么啊？能不能麻烦葛叶告知我一下呢？”叶的笑容中隐隐透出几分危险，这让葛叶不禁抱紧了被子的角角。
葛叶不安地咽了下口水，眼珠子瞄来瞄去：“它不是你无意中救下的黑猫吗？呃……后来、那个后来它说它是猫又……然后说、说……”
“说什么？”
“……它说它闻到了你将前去的地方，然后、然后为了报恩，要去找你……”葛叶的声音逐渐变小，就算脑子还麻麻的，他也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了，再想到之前叶的那个“老师”……
叶听完后，维持着^^的表情，又看向了自己来时放下箱子的位置。
寂静。
仿佛凝固一般的空气让葛叶不敢大声喘气，他也试探着望向箱子的方向，大脑还在飞速恢复思考能力。诶，难道？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这马上要凝固成水泥的空气，被一声微弱的猫叫打破了。
从箱子的背后走出一只黑猫，它先是谨慎地走了两步，后又小跑几步，围着叶的裤脚转了一圈，顿了顿又有些僵硬地蹭了蹭叶的腿。
这也许是在撒娇，葛叶在心里默默猜道。
黑猫喵喵叫了几声，又想去蹭，却被叶的手挡住了。
“你就是loto？”叶问道。
黑猫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疑惑的猫叫，抖了抖耳朵。
叶又看向葛叶。
“它会说话的！……喂！你之前不是能说话吗？！”葛叶瞪大双眼怒视着黑猫，黑猫摆摆尾巴还想继续装无辜，却被叶冷冷瞪了一眼。
“……lo、loto哒呦…”黑猫举起一只爪子像招财猫一样摆了两下。
“就是这个！它就是这种大叔声线！当时吓我一跳！”葛叶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指着正在努力卖萌的黑猫，被叶瞄了一眼后又端正跪坐了。
“主人…喵……”黑猫裂开三瓣嘴，颇为僵硬地说出这几个字。
“你当时跟我说话可不是这个态度！”葛叶虽然下半身稳稳跪坐在床上，但是上半身还前倾着指控这只双面黑猫。
“所以，你当时跟葛叶说了什么呢？”叶仍然一副眯眼笑着的样子。
“诶……？你问我也行的，我……”
葛叶正说着却被叶打断了：“我更想听听loto说呢~，之前都没有跟loto好好聊过呢~”
叶将好好聊过这四个字讲得颇为咬牙切齿。
等下，这个氛围是不是逐渐变得奇怪起来了，葛叶想。
审讯？
loto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他轻轻一跃跳到床上，与葛叶肩并肩坐在床上。一人一猫与坐在床前的叶诡异地对峙着。
loto迫于压力还是开口了：“我说，你与他的命数形缠绕之势，你若与他相遇，最差会导致你早衰而亡，或遇上如之前的事。所以，葛叶最好不要再找你……”
叶抓住了重点问道：“最差？”
“……”
“也就是说，这是个概率问题？”
“……”
“那你说说最好会是什么结果？”
“……loto、loto也不知道喔。”黑猫慢慢移开了视线，但身后不断摇摆的尾巴已经暴露了它内心的慌乱。
“你这家伙！”葛叶猛地看向身边的黑猫，“所以你是在骗我？”
“没、没有喔，loto只是实话实说喵。”
“啊，这样啊。”叶笑着又问：“那你再说说我对于你有何恩情，让你一直追寻我后世踪迹？”
“主人救了重伤的我，loto是为了报恩喵。”
“仅此而已？”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给了我名字。”黑猫难得正视了叶，眼神看起来纯真澄澈，“对于我们猫又来说，受伤不是最致命的。伤势可以愈合，只要我们还有信仰。当然，这个信仰跟你们人类的信仰不同，个体的存在被世界认知是我们能量的来源。而你给了我名字，这建立起了我与世界的认知通道，通过这个名字，不仅你知道了我的存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成为我存在的锚点。我正是因此恢复了力量。”
“这就是你追随我到这里的理由吗？”
黑猫摇摇头：“不止，还有一点是，我很好奇。作为观测到我的人类，你并不是第一个，但是你身上纠缠的命运和你的灵魂太独特了，让我期待在你身上会有什么发生。”
“我，想要见证这一切。”黑猫轻巧地跳到叶的膝盖上，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听完loto的话，叶难得地沉默了一会：“那么代价呢？”
黑猫开口：“你很聪明。我只是收取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比如…”
“比如我的记忆？”叶冷静问道。
“……我只是吃掉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罢了，人类难道不是很想舍弃那些难过的、令人痛心的、被人欺骗的诸如此类的记忆吗？”黑猫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那么我把它们吃掉不好吗？你要是想的话，刚刚发生的记忆我也可以吃掉的。”
“……唉，可是啊loto，人正是有着多面的情绪，才算是真正在活着啊…”叶犹豫再三，还是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黑猫很享受地发出呼噜声，但是仍然用疑惑的语气开口：“我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真是奇怪。所谓痛苦，难道忘掉不好吗？”
“……罢了。”叶轻声咕哝了一句，声音低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回到葛叶，他还在消化叶和loto谈话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
诶？最差？诶？概率？诶？最好的结果？葛叶.exe未响应。
嘶……诶？这……嘶…难道……我不用负全部责任？诶？……但是这一切迹象都指向我会造成叶的死亡，哪怕0.1%的概率我也不想冒险……等下，我在思考……
“……呃，所以我想问问。”葛叶犹豫地问向正在“和谐”相处的一人一猫，“所以我，我与叶的相遇，到底会不会导致他的……死亡…”
“理论上，是的。”开口的是声音低沉的loto，“但是，神父那一世插入了未知变量，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是这个变量将你们两个的命运更深地绑定起来了。在某种条件下，它的力量甚至可以超越缠绕直下的命运颓势。想要完全挣脱，还需要契机。”
说到这里，黑猫白了一眼葛叶又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会不阻止你们这次相遇吗？”
只是，这一世的命运走向已经定下了，黑猫默默心想。
葛叶这一问打破了叶先前的沉思状态，叶深吸一口气，又道：“但是，这只是死了一次吧？还有一次呢？”
“……那是在二十几年前，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葛叶沉默了一下道：“你应该也听说过，那时候发生了一场战争，而你，正是战争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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