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赫蛋糕组】实验小狗行进中

我箱子动了我不玩了

摸鱼的404

2025/03/20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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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合志内容解禁，学生变小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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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年长的女士感到无力，轻轻按压眉心，垂眼瞧着地上那只毛茸茸的团子。

小小生物在她面前无所适从地坐下，仰起头发出一声委屈的嘤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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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霍夫曼的学生马库斯，在导师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协助了魔药组的课题研习，以被试者的身份参与试验，然后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过意外总是突如其然。其实说自愿协助，倒不如说她是一头雾水答应下来的。独自抱着书穿梭在走廊的马库斯怎能想到拐角里藏着个热情洋溢的人，于是转角遇见爱（对于迫切需要志愿者的研究人员来说）。迷茫之间，小心翼翼低着头走路的人被身穿白袍的研究者拉住了袖口，然后就是对方一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并且在单方面交流的过程中多次拉起女孩的手深切地表示了恳求和感激。马库斯最不擅长应付像鹦鹉一般叽叽喳喳的人，对研究者抛出的问题能点头就点头，支支吾吾晕头转向，接着就被塞了一份瓶装试剂和报告单。

“谢谢您等志愿者的参与，我们魔药开发组向各位表示由衷的感谢！”

最后，健谈的研究员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进，只留马库斯一人还在刚才如狂风过境般快速的说辞中缓慢消化。

第一感想，被陌生人拉住请求参与实验问卷调查，很不知所措。不过一想到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课题作业四处奔走，何尝不也是为了推动所热爱的研究在学术界发展而努力着的人？理应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包容一下未尝不可。于是马库斯没太把无措和被耽误的小小抱怨放在心上，继续赶自己的路。她正要去资料室还书，把上个月借来的科考地理放回去，最近有点忙忘记了，被导师忽然提醒一句才发觉距离最后期限竟只剩二十分钟。

啊啊，希望不要被记入诚信名单……

马库斯一路小跑，踏入资料室的大门来不及歇息，气喘吁吁地掏出借阅卡和书交给管理员，然后在借阅台上操作一气呵成，终于在屏幕上的日期数字变红之前完成还书。

天啊，幸好赶上了。女孩走出资料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毕竟自己的卡还没有办下来，这张借阅卡是霍夫曼女士的，女士身为调查员常在外出，平时自然不怎么来借阅资料，所以当初告诉自己说她的卡可以随意使用……不过话虽这么说，要是逾期了也多少有些对不起女士。还是不要给她带去麻烦的好。

心有余悸，紧张过后喉间干渴，女孩叹口气拧开手里的瓶子。

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在需求时恰好就有回应。糖水般的清甜流淌过舌面滋润干涩的咽喉，发痛的感觉被水流冲淡，迫不及待吞入更多。

……

等一下，哪里来的水？

刚放松下来的学生后知后觉，立刻检查起手里的瓶子。

不妙，瓶身上什么标签都没有贴。

马库斯想起来时路上的小插曲，急忙从外衣口袋里翻找，摸到那张被自己无意间折起来的单子。通篇难以理解的学术语言对阅读造成了不小的干扰，马库斯耐心地一字一句读到后面，忽然睁大眼睛。

“兽化试剂Ⅳ型，瞬变，稳定性97%，服用后三至五分钟内起效，预期效用时长……”

……糟糕，好像闯大祸了！

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误服了化形药剂，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呼吸一滞，大脑已经下意识为她决定当即迫切需要的对象，双腿迈开向基金会大楼跑去。

对不起霍夫曼女士！呜，总是在给您添麻烦……但现在起码、最起码先要找到您！

正值科研结果的验收时期，基金会内部的人无一不火急火燎，所有人都着急地跑来跑去接着打不完的通讯电话，没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孩子也加入了浮躁的大部队。电梯被围得水泄不通，于是马库斯快步跨上楼梯。

还有多久？千万不能在这里发作啊……

越往高层逐渐变得冷清，走廊没人，马库斯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尤为唐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地跑向靠里的办公室，手在半空中抬起。

霍夫曼女士……

然而请求还未说出口，药效发作的剧烈晕眩让她伸出的手缩回扶住额头，肃穆的白色天花板和大理石地面仿佛像海浪一样起伏，忽远忽近，颠簸得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哦不，出现幻觉了。女孩浑身虚脱，肩头弱弱靠着墙边，指甲无助地擦过光滑的门板，视野逐渐模糊，莫名的热席卷全身，感觉骨头好像融化在血液中四处流淌，难以言喻的不适。无力支撑的她慢慢滑落在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便再无动静。

意外安静地发生了，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

寂静片刻，抓挠门板的声音再度响起。起初是小心翼翼的挠动，后渐渐变得清脆，足以唤醒室内小憩的人。

伏在桌案上休息的女士被门外的骚动扰乱睡眠，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还没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先迎接急匆匆的人。

“马库斯，下次敲过门可以直接……嗯？“

意料之外，霍夫曼并没有看到她的学生。正在她疑惑是谁无意造访时，余光忽然瞥到地上落着群青色的厚重大衣，于是她低头，看见一只幼小的犬。

圆滚滚的咖啡色小狗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打个喷嚏。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霍夫曼疑惑地把一地狼藉收拾进房间，俯身从小狗脚边捡起那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单子，逐字逐句仔细审查没有丝毫松懈。

“看来是相对稳定的药剂，现在是半公开试验阶段？”紧蹙的眉头终于稍稍松开一些。

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所幸被试人员的心智没有转变为毫不理智的兽性，还保留着人的理解能力。马库斯听着女士的自言自语歪了下脑袋，然后点头。

女士的目光从漫长的文字中抽离，神情复杂地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动物，叹气道：“但就这样参与还是太草率了，马库斯。无论实验数据已经多么严谨，我们都无法彻底规避那万分之一的风险。暂且不说不定时的变化会让你面临在人群中被注目的麻烦，更比如现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学生的衣物分开了放进洗衣机。

“说实话，我没有饲养过动物，所以不知道在这期间该如何照顾你。当下的问题对我来说有些棘手。“

好像给女士带去了不小的困扰。马库斯垂着头，喉咙里泄出幼犬尖细的哼咛。

真的太抱歉了，自己一时疏忽喝掉了手里的试剂，绝非要故意打扰导师的意思……噢，上帝，如果可以倒回十分钟之前，她一定会抵住口渴的冲动先留意手里那个瓶子！

于是学生急切地想向导师解释清楚来龙去脉。然而她张开口，只能发出清脆稚嫩的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

“不要着急，孩子，我向你保证我会想办法让你尽快恢复，但现在先安静一下。”霍夫曼略显疲惫，伸出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吠叫的小狗见状立刻合上嘴。

“我……最近有些神经衰弱，不太适应聒噪的环境。抱歉，马库斯，压制吠叫的天性很难，但还请允许我过分地要求一下……”

当然可以，霍夫曼女士，我会尽量安静一些的……小狗在女士脚边蹲坐着。也许更多是怀着叨扰的歉意，马库斯轻轻地摇了摇尾巴低下脑袋。

好吧、好吧——既然意外已经发生了，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注重当下。

格蕾塔•霍夫曼即将面临人生中第一次饲养“宠物”的问题。

年长的女士知道该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毕竟工作环境总和人交集，贫民窟里乱跑的孩子，抑或是上流人士，温文尔雅的，咄咄逼人的，形形色色。她脾性慢且直，工作和日常交谈也都应付得来。然而她早已过了热衷于和小动物聊天的年龄，而现在不得已要面对意外变成犬类的学生，没个一壶咖啡的功夫她是捋不清要做哪些准备的。

不过既然到了晚饭时间，也应该去给这孩子弄点食物。霍夫曼想了想，去门口的衣架上取下大衣。

“要一起去员工餐厅吗”这种邀请对腼腆怕生的孩子来说有些为难，尤其是现在这样。霍夫曼拧动门把，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蹲坐在原地的小狗，得到一个疑惑的歪头。

还是走吧。她轻轻带上门。

傍晚的走廊就热闹了，三五成群的人们谈笑着向一楼走去。是时候犒劳下早已抗议的胃，给繁忙的一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基金会餐厅提供的正餐样式不多中规中矩，主打的是营养均衡，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味道相当不错。霍夫曼还是老样子，领了相对清淡些的营养套餐打算打包带回自己的办公室，无意间瞥到窗口有发放肉肠，想着犬科总会是更偏好食肉的，于是要了根刚烤好的肉肠装进纸袋。或许还是要荤素搭配，不妨再喂点水果？女士思索着悠悠转遍了餐厅，最后出来时手里多了份盒装牛奶和两个苹果，臂弯里放着包火腿。她想到那张实验单上写明了兽化不影响心智思维以及消化能力，那么人的食物理应是可以食用的。抽屉里还有早餐饼干，少油，比较酥松的口感，掰碎了泡进牛奶里不知道马库斯会不会喜欢……

思绪飘得太远。当务之急是早点回去，不要让马库斯饿着。

今天去趟餐厅堪比进行了一次小型购物。霍夫曼一路想着走回办公室，抱着怀里的食物拉开门。刚拉开一半就看到棕色的毛团就坐在门口的垫子上，似乎是在等她回来。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小狗的尾巴快速摇了几下——真的有认真记住她的请求，等到她回来的小犬只是呜嘤着喘气表示兴奋，张开嘴露出一点粉色的舌。

别说，其实挺可爱的。萌物使人心情愉悦，霍夫曼也不例外，看马库斯围在身边转圈圈顺势俯身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然后挨着沙发坐下，把购置的食物放在茶几，先拿起买给学生的晚饭。

是不是需要专门的食碗来着……但直接用手拿着喂应该也没有问题？霍夫曼看了眼跟过来蹲在面前的小狗，犹豫片刻剥开纸袋，把温热的肉肠递到小狗钝圆的鼻吻上。小狗仰起头嗅嗅，然后抬起前爪扒拉一下。

那个、霍夫曼女士，请您先吃吧，我的那份放在地上我可以自己吃的……

突然不习惯导师主动的投喂行为，马库斯小小地纠结着，试图向导师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惜语言不通，霍夫曼也绝非什么动物肢体语言专家，她只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小狗扒拉着自己的手。马库斯急得想转圈去咬自己的短尾巴。

“没事，我不介意。晚上没有工作，用餐时间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或许是灵光乍现和马库斯对上电波，女士缓缓开口，把食物又拿近了点，“好好吃饭，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看样子是没办法拒绝了……？小狗停止追尾巴的动作，哼咛一声走到霍夫曼身边。虽然依旧感到很不好意思，但犬科的本能已经催促她去进食。

小犬再次抬起前爪按住年长者的衣袖，张口咬住肉肠，不算锋利的齿撕下一块肉细细咀嚼。第一口吃得小心翼翼，咽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停下，躲着女士密切关注的视线等待着，晃晃打卷儿的尾巴。

霍夫曼把纸袋整个剥开，用手拿住食物：“吃吧。”

于是终于不再矜持，摇着尾巴大快朵颐。马库斯确实饿了很久，今天急急忙忙修改论文又跑去还书，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没顾得及自己的肚子，在兽化的加速代谢下早就变得饥肠辘辘。霍夫曼看着饿极了的小狗一顿狼吞虎咽，湿漉漉的鼻尖还仿佛意犹未尽地碰了碰手心，忍不住又从自己的盒饭里挑出两片鸡肉。她的那份里几乎全是素菜，为数不多的肉类只是为了均衡，不过马库斯没吃够的话就给她吧。霍夫曼一边吃饭一边用牙签扎苹果切块投喂，看着小狗摇头晃脑地吃苹果，莫名觉得很舒服。或许养宠物也不是很让人苦恼的事。

用餐后离睡觉还有些时间，霍夫曼习惯坐在桌前进行阅读活动。或许是心情很好，她拿过前一晚读了小半的游记，另一手捞起趴在地上的小毛团子放进怀里。四爪腾空的瞬间马库斯僵住了，突然的失重感让她不知所措，降落在那人温暖的怀里时也硬得像块石头，然而安抚来得很快，女士的手轻轻落到头顶顺着脊背抚摸两把柔软的毛，还不忘捏捏小狗耷拉着的三角耳朵。小狗稍微放松身体，轻轻踩踩霍夫曼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来，探出前爪按上老师正在读的那一页。霍夫曼按住那只小爪子放手里捏了捏，摸到肉垫之间藏着的坚硬爪钩。一人一犬就这样安静地开始了晚间阅读，没有平日的交流，只有相互依偎的温热和书页翻动。

游记里写了什么自然地理风土人情，霍夫曼看得不太懂，这大概是文学界的艺术吧。她只是比较喜欢文字间流露出的闲适，从笔者视角窥探一个自由的世界，乘着敞篷马车从傍晚的田野间碌碌走过，看车夫嘴里懒洋洋地衔上一根芒草。

无人言语的夜晚困意绵绵，长时间的阅读对霍夫曼来说还是有些不习惯，于是她偶尔跑神，悄悄扫一眼臂弯里的小狗。

也许我会比这孩子先睡过去。看着学生专心致志的样子，霍夫曼轻轻打个哈欠。为人师表竟然比学生先在阅读上思想抛锚犯困了，实在愧疚。

而犬的听觉总是敏锐得超乎人想象。捕捉到来自头顶的气息，马库斯仰起头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

“……抱歉，马库斯，我确实有些困了。”瞒不过小狗的耳朵，女士轻咳一声坦白自己犯困的事实。

“汪。”那就早点休息吧？马库斯很想主动牵着导师去床上为她搭好被子，奈何这副小小的身躯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摇摇尾巴。

年长者放好书签把小狗抱起来。然而正当马库斯以为自己会被安顿在沙发上时，霍夫曼女士走过沙发直接把她放到了枕头上。

等下、让我上来真的没问题吗？马库斯又浑身僵硬得像石头一样，一步也不敢挪动。

霍夫曼显然是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接着去洗漱清洁，回来把自己的枕头放到小狗旁边铺好被子，简单换好衬衣就熄灯躺下了，直到小狗弱弱地哼唧一声才注意。

“睡不着？”导师翻身过来和她面对面。令人安心的面容和自己贴得如此的近，有些紧张，学生小小地退了一步。

不，不是这个问题……马库斯摇头。她想她还没有做好和老师同床共枕的准备，即使是现在这个形态。

“别担心，我明天带你去问问魔药组的研究者有没有提前恢复的办法。”女士闭上眼准备睡觉了，最近基金会的研究事项有点多，她在成堆的任务提案里泡得疲乏。成年人沙哑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

“先睡吧，孩子。”最后一声晚安几乎是含糊不清的自语。

偌大的房间安静下来，小狗听到身边平稳的呼吸声。霍夫曼女士已经很累了，那就不要再打扰了吧。小狗用前爪在柔软的枕头上踩出浅窝，犹豫着蜷缩起来和女士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临睡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担心自己会占地方影响导师的睡眠，便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第二天一早霍夫曼就带着变成小狗的马库斯步履匆匆赶到拉普拉斯科算中心，在得到无法提前恢复的答复后终于忍不住和研究员关于向无关人员随意发放试用药剂的风险性据理力争。在机构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士难得生气，那群冒失的研究员像一排打霜的茄子似的低头一声不吭，然后看到缩在调查员脚后的小家伙时差点没绷住笑。

还是路过的阿德勒突然插在中间拉开格蕾塔，蔫巴的魔药组研究员终于抓住空隙道歉，对密码学家表达了救人于水火的感激最后落荒而逃。

“姐，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你这么大动肝火了。”阿德勒拍了下格蕾塔的肩，“上次见你这样是什么时候，我喝懵了头从楼上摔下来那次？不见得，印象里你只是来看了我一眼，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哈……你是比我理智得多的人。”

格蕾塔，那孩子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竟会唤起你蛰伏多年的情绪？

年轻的密码学家藏起后半句话，没有选择把谜题留给调查员。因为他知道他的姐姐自幼不擅长解谜，无论是写报纸上的填字游戏，还是在长辈发生冲突时的察言观色，格蕾塔对这些谜团总是毫无头绪，也不愿去理解，只是注重自己该做的事情。她不像阿德勒那样擅长发挥想象，她是个“死板”的实干家。

但他们却又对彼此沉默地保留话语权。存在不同又悄无声息的相似。

目送阿德勒离开，年长的女士无言，抱起地上的小狗。她思考起弟弟的话。

久违地大动肝火？

因为马库斯有危险吧。

文件在调查中心，今天需要在那边继续整理资料。霍夫曼直接顺路带着马库斯去工作。虽然这个时候塞梅尔维斯应该已经到了，但是没关系，她向马库斯介绍过这位同事，而且办公室通常只有她和执行队长两人，一般不会有生人进来。在熟人的环境里马库斯的压力应该会小很多。

推开门，果不其然，桌子上光明正大地放着一包拆开的膨化食品，她的同事正在愉快地划水。塞梅尔维斯确实是这副样子，外出工作上还严肃以待，私下里却喜欢忙里偷闲摸个小鱼，不过她机灵得多，看在总能按时完成任务的份上，霍夫曼没有干涉过她的自由散漫。于是这位随性的同事像猫儿一样伸个懒腰，对她点头问安。

“早，格蕾塔。”她顺手整理一下桌子，把占据的空间还给它的主人。

“早上好。”

霍夫曼坐下了。马库斯被暂时放置在她的腿上，小小的学生抬头看着导师的下颌线，看着文件纸从头顶掠过，然后一双大手把她抱起来，脚爪碰到结实的桌面。

塞梅尔维斯“哟”了一声，马库斯下意识缩了缩耳朵，柔软的小毛团子在那人好奇的目光下轻轻颤动，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躲过魔爪。天啊！在马库斯的印象里，塞梅尔维斯一直都是个温柔平静的前辈，想不到现在的自己会被当成毛绒玩具一把捞过去肆意揉弄。被捏住前爪在桌面上站立的小狗扭头向着霍夫曼的方向一阵呜呜嘤嘤。

“什么时候养的？”塞梅尔维斯揉了揉小狗，“噢，长得跟个小土豆子似的……真可爱。”

“刚开始养。”霍夫曼看着同事逗狗的动作。

“好小，养起来应该很麻烦吧，过于年幼的生命总是需要无时不刻的照顾。”

“其实并没有。”调查员起身去给自己接了杯咖啡，“以及，不要再玩了，这是我学生。”

塞梅尔维斯动作一滞，缓缓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说来话长，简言之是魔药组的试剂惹的麻烦。”霍夫曼回到座位，小狗连忙从那双手里挣脱出来连跑带跳地逃到女士的胳膊下。

塞梅尔维斯收敛起过于散漫的态度，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马库斯小姐。”也请不要介意我那稀碎的形象好吗。

没关系的。小狗当然不会生气，从衣袖之上露出湿漉漉的眼睛对她眨呀眨。

小插曲过后，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马库斯也曾在办公室和长辈们共事，她帮不上什么忙，通常就带上一本书坐在旁边安静阅读，但现在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小狗在桌面上四处走走，低头用嗅觉去“阅读”。桌角的地方闻起来有鲜活的气息，潮湿的土腥味和植物的味道，这里可能放过一盆室内绿植。噢，这是霍夫曼女士的咖啡杯，另一杯是什么？闻起来甜甜的，好像是果汁。再走几步，越过堆叠的文件，小心点，千万不要弄乱了。小狗低着头走来走去，最后循着食物的气味不知不觉走进零食包装袋，随后被全程注视着的霍夫曼用一只手拎了出来。

塞梅尔维斯放下笔活动手腕，向后靠到椅背，抬眼看着给小狗投喂饼干的调查员。

“对她真好啊。”

霍夫曼专注地把事先带来的饼干掰成小块，头也没抬一下，不久后知后觉。“这好像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次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太明显了。”塞梅尔维斯伸长胳膊偷摸一把小狗卷起来的尾巴，然后霍夫曼就把小狗挪到了另一边。

“你看，格蕾塔，你毫不自知。”

格蕾塔，那孩子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竟时刻吸引着你的目光？

敏锐的小队长自然没有直接问出来。情感这种东西啊，最忌讳外力揠苗助长，需要慢慢来水到渠成。她知道，格蕾塔这人平时看着凛冽有神，实际上对玩笑话总是一愣一愣的，她就喜欢抓这一点逗她，看她皱眉疑惑，实诚地表示不理解，严肃的调查员难得发懵的模样有趣极了。

但这件事呢，还是留着让她自己去想吧。木头总会开花。

她忍不住调笑格蕾塔的迟钝，然后被那人塞过来的饼干堵住嘴。

结束一天的工作，霍夫曼带着马库斯去员工食堂。这次她想了个办法，因为马库斯足够小，她让学生钻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刚好揣着走，既解放双手又解决了这孩子社恐的问题。今天供应番茄肉酱意大利面，马库斯应该喜欢吃，霍夫曼就多点了一份。她端着餐盘在角落里坐下，脱下大衣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衣服围成一圈把小狗藏在里面。于是这样：在别人看来霍夫曼女士在一个人安静就餐，其实她正用另一只手拿着叉子悄悄叉起意大利面投喂藏在桌子下面的小狗。

看得出来马库斯很喜欢。霍夫曼低头看一眼小狗从叉子上咬下食物咀嚼，舌头把肉酱舔得干干净净，然后仰起脑袋和自己对视轻轻摇尾巴。

那条打卷儿的短尾巴不知被塞梅尔维斯偷摸了多少次，贪玩的小队长执着于把尾巴捋直，没有得逞，尾巴在松手的那一刻弹回去卷在一起。真的有那么好玩吗？霍夫曼表面上在制止其实也有点想上手捋一下。但考虑到学生的感受始终没有行动。

余光瞟到一个人影在朝自己接近，霍夫曼抬头。来人扶了下眼镜和她打招呼，在对面坐下了。

“Z女士，好久不见。”

有些阵子没遇到过Z女士，大概基金会那边也忙，两位长辈坐在一起久违地闲谈片刻。问候日常，谈谈工作问题，话题总是平淡的，藏在大衣里的小狗悄悄支棱着耳朵听大人们谈话。

“那孩子跟着你还习惯吗？”

噢哦，好像在聊有关自己的话题……马库斯偷偷在桌子下探出一个脑袋。

“看她表现，应该是适应了吧。虽然还是腼腆怕生。”霍夫曼仔细想了想，“我会再试着去引导她社交。”

“我想到你刚向我介绍她的时候，哈哈，是个可爱的学生。不要担心，大家对乖巧的学生包容很多，马库斯一定会有所成长。”

面容清秀的东方人思忖着，墨色的眼睛盈满笑意。

“格蕾塔，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次马库斯没有听到霍夫曼女士立刻回答。

她抬头看着女士，女士正闭上眼睛若有所思，看起来有些苦恼。保持尊重，马库斯没有用“阅读”去窥探女士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女士不好说出口吗？小狗悄悄把脑袋藏回去打算装睡，好让女士能自在一点。

她其实很想听听导师会说些什么，是表扬？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者一个模糊的评价？好奇又期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小小的心脏在温暖的胸腔里跃动。

看到霍夫曼的眉毛逐渐拧成一团，似乎在进行极其谨慎的思考，东方人摇头温和地笑笑。

“虽然和你们接触不多，但总能听到同事们私下里对马库斯的评价，那孩子在我们这里颇受欢迎，大家对她的印象多是腼腆好学，讨人喜欢。不过我没从你这里听过对她的评价，有些好奇。不用太严肃，格蕾塔，如果让你困扰了我们可以聊些其他……”

“我很欣赏马库斯。”

酝酿良久的成年人突然发话。

小狗竖起耳朵。

“她文章写的不错，学东西很快，我认可她的学习能力，马库斯……是个优秀的学生。”

霍夫曼思考着，回忆着，从初见到现在的一切。

“刚回到基金会的时候我担心马库斯在这里待不习惯，就留她在身边的范围内活动，打算先让她熟悉这里再带她观摩学习。她很怕生，但从没因为遇见生人就躲起来，她会站在我身边抓住我的袖子，主动让自己学会适应社交……虽然现在看来依旧害怕，但她很努力。”

“也许她本身就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她不用做到这个程度，我也不会因为她害怕社交就责备她。我很想告诉她，不用这么强迫自己，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但这孩子的进取心——我不明白、姑且称为进取心吧，比我想象中的要强。所以人们夸赞她学习能力出色，而与此同时我担心她会把自己逼得太紧。”

“这么说马库斯也挺不让我省心的。”霍夫曼幽幽叹气。

“噢……怎么说？”

“担心她为了锻炼自己独自去做些什么，然后受伤。说实在的，我不知道马库斯是否信任我，她曾经发烧隐瞒了两天都没有和我说，如果那天我没有突然去她宿舍找她商量事情，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孩子埋在被子里烧得迷迷糊糊……”霍夫曼忽然流露出失落和生气混杂的神情，眉头拧得更深，自顾自地碎碎念，“我怕她烧出毛病，马上背着她去医务室，结果马库斯嘟囔着什么，说对不起，说抱歉让我费心。我……唉，当时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都病成那副样子，说的什么话？”

年长者深呼吸平复心情，缓了一阵子。友人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地坐着等待下文。

“那件事后我情绪太激动吵了她，她哭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过于严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孩子。然后，我做了一个最欠缺考虑的举动——立刻停止谈话让她回去休息。我什么都没有向她说明白，马库斯大概到现在也很害怕。我很愧疚。”

霍夫曼没再说话了，长叹一声抹了把脸。

Z女士表面平静，实则忍不住感慨。面前这位看似情感淡漠的人竟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在面对马库斯的时候，行事游刃有余的霍夫曼竟会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

格蕾塔，那孩子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竟让你不知所措？

意识回笼，调查员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回忆里陷得太深。

“……抱歉，我说太多了。”

“没关系，我大概了解了。”Z女士点头，“作为马库斯的导师，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的评价是如此详细。”

“她一定会明白的。因为马库斯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别担心。”

临走时，Z女士握住霍夫曼的手道别。装睡了好久的马库斯小心翼翼地从大衣口袋里探出脑袋向后看，看到Z女士站在原地，对自己笑了笑。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已经很晚了。

和Z女士聊得有点久。霍夫曼想。等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马库斯已经睡着了，然后现在她带着她回来。不过，可能是路上走得比较急太颠簸，马库斯现在是醒着的。她从橱柜里取出一盒牛奶，剪开口倒进小锅里加热。睡前喝点热牛奶有助睡眠，霍夫曼自己喝了一点，剩下的留给马库斯。她看着小狗慢慢舔食完了牛奶，然后把碗拿去洗干净。最后早早洗漱准备上床看会儿书睡觉。

然而到床上之后小狗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主动跑到霍夫曼手边从臂弯下挤了进来挡在书中间，毛茸茸的小尾巴用力摇动着。

“怎么不睡觉？”小家伙不请自来，霍夫曼轻轻搓了搓怀里的毛团子。小狗更激动了，呜嘤着在怀里拱来拱去，弄得怀里发痒。霍夫曼没见过小狗这么亲昵的样子，手足无措地揉揉小狗的脑袋，她看到那条卷曲的尾巴，忍不住捋了一下。

好吧，塞梅尔维斯是正确的。手感很好。突然理解了同事的恶趣味，霍夫曼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今晚这孩子不太对劲？似乎过于粘人，这不像平时的她。

“马库斯，发生什么事了吗？”熄灯后，昨晚还在枕头边踌躇着保持距离的小狗轻轻靠近，一阵悉悉簌簌，霍夫曼感受到怀里多了一个毛团。

小犬当然不会说话，于是靠着手臂趴伏下来，抖抖耳朵。

年长者抚摸着紧贴身边的小狗。不是错觉，她感觉到马库斯今晚心情很好，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回想了一下，今天有什么让马库斯开心的事情吗？工作，吃饭，午休，工作，吃饭，回忆了所有的细节，好像没有。霍夫曼想不到。

不过，她开心就好。圈着怀里的小狗，年长者打个哈欠。

-----

后来药效消退，马库斯恢复。师生二人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工作学习。

晚间阅读的时候，霍夫曼从瞌睡中迷迷糊糊清醒了一瞬，惊醒的动作让身边的马库斯抬起头。

女士，您要休息了吗？

嗯。

静谧，温暖，令人放松的困倦的环境，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下一切都模糊了棱角。这次，马库斯主动靠近女士，轻轻踮脚，刚好填满咖啡味的怀抱。

晚安。

她又想起柔软的小狗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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