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你别吵

楼上的你别吵

池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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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hapter 1: 难道楼上是非法群租？
## 2 Chapter 2: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 3 Chapter 3: 事不过三，三不能忍。
## 4 Chapter 4: 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 5 Chapter 5: 近水楼台先得月，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 6 Chapter 6: 再次不好意思，请容我拒绝。
## 7 Chapter 7: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更怕尬戏无人接。
## 8 Chapter 8: 猫？猫儿？调制解调器？
## 9 Chapter 9: 您其实是北京猿人吧？
## 10 Chapter 10: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 11 Chapter 11: 是居委会来送温暖了。
## 12 Chapter 12: 4399还是QQ游戏大厅？
## 13 Chapter 13: 那种不能在市区饲养的大型犬种！
## 14 Chapter 14: 刷牙用黑人，没有灰指甲！
## 15 Chapter 15: 奴才知道，楼上的帅哥才是您的菜。
## 16 Chapter 16: 这傻叉主编戏可真多！
## 17 Chapter 17: 有很多快乐，却无人分享的时候吧。
## 18 Chapter 18: 走人不走心，何来伤感情？
## 19 Chapter 19: 哥哥给我打赏了多少钱啊？
## 20 Chapter 20: 房管受累，把‘格格丶’封一下。
## 21 Extra 1：留着这条狗命吧，不然吾就成鳏夫了。
## 22 Extra 2：甜，是真的甜啊。

0.
　　“啪”。

费渡刚用“我很困”的意念哄闭上自己的双眼，却应声在黑暗中再次掀开了眼皮。

1.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半分钟过去了。
　　楼上竟然没有了动静。

费渡怨念深重地盯着屋顶，盘算着若是天亮之后网上曝出自家楼上死了人，他到底要不要退租。
　　可以的话费渡不想退。尽管这间房屋的面积不大，老楼的隔音效果也不好，但是离学校很近，出行也方便……主要是他前不久刚与房东续了一年的租。

又不知等了多久，费渡眼睛瞪得都酸了，也未听见楼上落下第二只拖鞋的“啪”。
　　他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了耳朵。满脑子除了赶紧入睡的自我催眠之外，仅剩楼上那位新搬来的不管是大哥也好还是大姐也罢，千万不要再折腾出其他动静的祈愿。

2.
　　于是，费渡在思绪万千中，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而住在他楼上那位不知性别的邻居，终是一晚上都没有再制造出该有或是不该有的声响。

3.
　　费渡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准确来说，他整晚都没有睡。

睁开双眼后，费渡第一件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平躺在床上向楼顶行了3秒的注目礼，同时心里问候了一下楼上的祖宗十八代。
　　然后才伸手摸向床边的手机——
　　但是还没来得及接通，对方就挂了。

4.
　　我操？

5.
　　费渡话音刚落，铃声再度响起，来电显示为“你大爷的张东来”。
　　“你他妈——”

“费爷您先别问候我妈了！”电话那头传来张东来中气十足的咆哮，“《蛮荒》提前两小时发售了啊！”

6.
　　费渡皱着眉头拉远手机：“哦，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啊！”张东来加大了嘶吼的力度，“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玩的吗！我直播通告都发出去了啊！”
　　“哦，”费渡揉了揉眼睛，很平淡地回道，“我没买游戏。”

“苍了我的天了费大爷！”
　　“叫‘爷’就行，”费渡笑了笑，“不用给我长辈分，没准备压岁钱。”

电话那头张东来的声音已经近乎绝望：“爷，费爷！游戏我早给您买好了，您受累打开电脑，登陆一下账号，然后把游戏下下来就可以了啊！”
　　“啊，行，我知道了。”

费渡本就乏趣，随便应付几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7.
　　时值燕城盛夏七月中旬的清晨——未到六点半。
　　距离原定好起床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重新给空调设置好睡眠定时后，费渡再次钻回了被窝中。

8.
　　然后，费渡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入梦前他最后还算清醒的想法，就是妄想在假期调整作息的计划果然又双叒叕地泡汤了。

全怪楼上不知男女的人！

8.
　　再然后，在浅睡眠的末期，费渡听到楼上逃难般慌乱的脚步声。

9.
　　费渡很他妈的好奇，楼上这位不知是大哥还是大姐的哥们或是姐们，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在一个大一居里制造堪比一个加强连训练的阵势出来的。

难道楼上是非法群租？
　　要不要举报啊？
　　举报电话是多少啊？

10.
　　费渡尚未缕清头绪，楼上的加强连却已收兵。

11.
　　于是在随后的深睡眠里，费渡陷入了军训紧急集合单曲循环的噩梦当中——
　　睡下，哨声起，穿衣，去集合；再睡下，哨声再起，再穿衣，再去集合……生命不息，循环不止。

12.
　　直至核爆神曲响起，才以中二之力冲破了这个该死的闭环。

13.
　　他妈的10:20，该起床准备直播了。

费渡胡乱地按下“关闭闹钟”，临时决定今天的直播无预警延播。
　　他要回到梦里找出那个折磨他的罪魁祸首！

14.
　　遗憾的是，费渡未能如愿地睡到自然醒，当然他也没能重回到梦里，找出那个不断让他起床集合的王八蛋——
　　他再一次被张东来的电话叫醒了。

只是这次费渡没有接通来电，而是直接将其挂断。
　　然后用仅存的理智在拉黑“你大爷的张东来”和将备注改为“闹钟转世”中，选择了后者。

15.
　　张东来，无要事。
　　电话被挂也不急，
　　还有微信能联系。
　　告诉费渡你大爷，
　　其一速速起床来直播，
　　其二是勿忘把游戏下，
　　再有一个何其三，
　　别念我妈爱拉夫油！

16.
　　费渡看了一眼时间，已近正午。
　　距离他躺下准备睡觉却因楼上深夜扰民而失眠、好不容易睡下后被电话吵醒、朦胧中又听到楼上紧急避难、然后被闹钟叫醒、昏睡没多久再被同一个人的电话叫醒……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

这命途多舛的十个小时啊！

为了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和本就亚健康的肉体——费渡打开“吃了么”APP，今日的午饭——M记的肉夹馍，就决定是你了！

17.
　　费渡，网名“FD”。
　　名字没有任何其他深意，就是他自己真名拼音的首字母。
　　他从大一开始在PILIPALA（简称啪站）投稿自己录制的游戏实况，因其骚气冲天的操作和话少嘴毒的解说而爆红网络。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声音好听。

后来，费渡从大学狗荣升为考研狗，在损友张东来的软磨硬泡之下，加入到了新潮的直播行列之中。

真爱粉称他为“D神”，黑粉们称他为“D屌”。
　　而包括张东来在内玩游戏认识的主播们，则会叫他“大D”或“D爷”。
　　只不过其中有几个现实认识的人——还是比如张东来——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称呼的花样也会更多一些。

18.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19.
　　重点是费渡完成了起床、洗漱、开启电脑、准备直播后，突然想起他今天因个人可抗拒原因而临时延播，委实对不起那些蹲直播的粉丝。

于是他打开微博，准备向自己那虚虚实实超两百万的粉丝们道个歉。
　　却发现右上方菜单栏上挂着几个@提醒，这使费渡轻微的强迫症发作，便先顺着提醒点了进去——

@紫气东来V
　　咱们D神@73FD1凌晨刚睡下，早上的直播稍微推后几个小时哦！宝贝们莫急，给你们比个大心心[心][心][心]

发布时间，今天10:35。

玩游戏时经常被张东来坑的费渡，却在此刻感觉自己捡到了一个世纪好队友。
　　故而他转发了这条微博，并简明扼要的配文“比心”。

最后打开了Bridge游戏平台，开始下载躺在游戏库里面的《蛮荒》。

20.
　　登陆啪站后，费渡强迫自己无视那99+的短消息，先打开了直播间。
　　不过他并未急于调出直播画面，只是在直播间贴图上加了一句“今天直播《蛮荒》，午饭后开播”的滚动文字说明，之后便切换了页面，去清空那些十之八九没正事的短消息。

21.
　　不出费渡所料，99+的短消息中，多半是表白，少半是咒骂，还有一些是广告。
　　而这其中，也有商业合作的邀约——

格格丶：D神您好~我是Y游网PC区的编辑！一直关注您的实况和直播，近期我站要开设一个“大神带你飞”的专栏，想申请与您进行商业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呀^^

22.
　　Y游网，国内知名游戏综合媒体网站，集游戏资讯、攻略和玩家社区于一身，近些年发展势头良好，堪称游戏媒体圈的一哥。

23.
　　不过，Y游网也好，一哥也罢。
　　是格格还是阿哥都无所谓。

费渡生来不知何为缺钱，做实况开直播，也全是为了图个开心顺便消磨时间。
　　所以，商业合作这种麻烦事——

是FD不是XD：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24.
　　“咚咚咚”。
　　门外传来费渡等候许久的声音：“您好，您的M记外卖到了！”

25.
　　“来了！”

费渡起身去接外卖前将浏览器的页面切换到直播间的画面，瞥了一眼弹幕列表——
　　“D神中午吃什么啊？？？”
　　“D神别吃饭来吃我吧！！！！”
　　“万人血书求D神露个脸！”
　　“跪求D神直播吃午饭！”

26.
　　一分钟后，啪站FD的直播间里的贴图变了样。
　　直播间的标题也改成了“今日午餐吃这个”。

27.
　　等着D神吃晚饭开播的网友们忍不住地吐槽——
　　“D神这是收了M记的广告费？”
　　“啊啊啊啊啊！午饭竟然和D神吃的一样啊啊啊啊！”
　　“D屌就是天天吃垃圾体重超200身高不足160半年才洗一次澡的油腻死宅”
　　“房管呢！疯狗出来咬人了！赶紧出来抓狗啊！”
　　“你这是对狗最大的侮辱……”

这些弹幕中，穿插着一条——哦不，是两条弹幕，替发言者传递了对D神执着的爱意。

28.
　　格格丶：D神你就这么残忍的拒绝了我……D神虐我千百遍，我待D神如初恋！我
　　格格丶：该死的字数限制！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 注：文中除了微博微信这些社交平台不会改名字，其他东西为了避嫌和搞笑都会改名字。

29.
　　《蛮荒》，国产3A级大作，拥有40+小时的单人模式和无穷尽的线上模式，以“给玩家超高自由度的武侠世界”为卖点，博得了媒体和玩家的眼球。

30.
　　只不过，这并没有入了费渡的眼。

玩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想退款了。
　　可是转念一想，游戏既不是他买的，还早就约好了要陪给他买好游戏的人一起玩多人模式，费渡只好硬着头皮地继续玩单人模式。

31.
　　不是费渡看不上国产游戏。
　　只是近两年爆出很多如《蛮荒》这般，架构和制作远不及国外3A级大作，研发团队偏要无脑追求一个所谓“3A”名号的国产游戏。

然而这些游戏不论是开发团队、研发时间亦或是投入成本，都与真正的“3A”相差甚远。

32.
　　制作水平比不上，但是销售模式和产品规格倒是和国外学得挺像的——不通关单人模式就不能玩多人模式……连续直播了六个小时，剧情狗血到费渡已经懒得吐槽了。

嘴里溜出第N+1次的叹息时，直播助手的弹幕列表里再次划过一句“D神还不去吃晚饭吗”的问候。
　　无意瞥到弹幕的费渡终于被问饿了。

结束了当前的关卡，费渡暂停了游戏，切换到直播间，将麦克风调至静音，把滚动文字说明改为“休息一小时，晚饭后继续”。
　　在他犹豫是煮个泡面还是订个外卖的空档，手机铃声唱了起来——是“闹钟转世”。

33.
　　费渡伸着懒腰接通了电话：“何事？”
　　“费爷——”电话那头传来张东来阴阳怪调的声音。
　　费渡登时冷下了脸：“好好说话，不然挂了。”
　　“别别别！”张东来慌了神，连忙改回到平常的语调，“游戏感觉如何？”
　　“你不都看见了吗？”费渡站起身，退回到床边，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回道，“掐着我休息的时间打电话。”

张东来干笑几声，然后换了个话题：“晚饭出来吃啊？”
　　“我就休息一小时。”费渡有气无力地答道。
　　于是张东来改变了策略：“那我找您吃去！”
　　费渡哂笑：“我这儿连多一个人坐的椅子都没有。”
　　“我站着吃！”

再然后，费渡却不接话了，连喘息都轻得有些缥缈。

“那得了。”张东来倒也干脆，“改天提前约您，您可一定得赏脸。咱这就在一个城市，联系从未断过，却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个面，怎么比那牛郎织女还惨啊！”
　　“滚蛋！”费渡笑了，“等我通关《蛮荒》的吧。”
　　“得嘞！就等您这句话了！”

34.
　　啪站一线游戏主播FD，虽然不是顿顿都吃垃圾食品，但也是身高超过180、体重远不及200斤、每天都会洗白白的死宅。
　　而此刻的FD——费渡正坐在电脑桌前，边和自己调皮的头发做斗争，边享用当晚的美食——颓师傅，脑残酸辣牛肉面！

一口面条一口头发，吃得费渡心烦意乱。
　　用家中仅存的最后一根发圈绑好头发，费渡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下次出门的时候我要去剃成板寸！

35.
　　至于下次出门是何时，费渡暂时还没有想好。

36.
　　吃饱喝足休息够，费渡再把直播开。
　　奈何游戏太无聊，D神选修闭口禅。
　　苦了声控女粉丝，弹幕无情把槽吐。
　　疯狗也来凑热闹，被封活该能怪谁？

37.
　　“这游戏也太无聊了吧……”
　　“主播这是一周目？？？”
　　“嘤嘤嘤，D神都不说话的QAQ”
　　“大D换个游戏玩吧！”
　　“事逼真多！乐看看不乐看右上角慢走不送！”
　　“D神其实没开麦吧？”
　　“肯定开麦了！这BGM还混杂着装修音效呢！”
　　“真的诶！怎么这么吵？？？”
　　“D神D神D神！你家邻居装修呢？？？”
　　“开什么玩笑！大晚上装修有病啊hhh”

38.
　　[房管]小D：D神，麦里有杂音！

39.
　　费渡给游戏存好档，摘下耳机一听——楼上的“加强连”又他妈的开始集训了！

事不过三，三不能忍。
　　费渡关了麦克风，拿起手机，拨通了保存号码时以为直至退租也用不上的物业电话……

40.
　　几分钟后。

“不好意思。”
　　啪站FD的直播间里传出主播的声音，“楼上太吵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先闭麦了。”

语毕，直播间的弹幕再次炸了锅——
　　“啊啊啊！D神终于说话了！！！今晚值了啊！”
　　“D神不用道歉，是楼上S13的锅又不是你的锅！”
　　“没素质！真可怕！”
　　“同情D神，摊上这么个傻×的楼上╮(╯_╰)╭”

41.
　　费渡苦笑无言。
　　比起连续扰民的上层住户，连续玩了将近十个小时脑残游戏还必须要通关的自己，好像更S13一些。

45.
　　楼上是何时停止“集训”的，费渡并不知道，因为他睡下时已彻底是夜深人静。
　　估计是打给物业的投诉电话起了作用——亦或许是连续熬夜又无咖啡因呐喊助威，才让费渡难得地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反正在10:20提醒起床准备直播的核爆燃曲唱响之前，没有任何该死的电话或是脚步声扰了费渡的清觉。

46.
　　好的睡眠创造了好的心情。
　　费渡睁开双眼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发了一条“1030准时开播”的博文。

47.
　　然后，正如这篇同人突然变得无趣一样。
　　我们主视角的主角费渡也再次开始了无趣的直播。

48.
　　时值学生放暑假、多数上班族可以公休的周六，不过这对于无课题而自然休假在家直播的费渡而言并没有什么事实上的差别，只不过会让直播间的人数明显多于往日罢了。

然而D神不仅话少，还是一个不太宠粉的主播。
　　他既不会撒娇卖萌求打赏，更不会和颜悦色地哄粉丝——凭技术出名，就是辣么的硬气！

你看或不看，我就在这里，不悲不喜。

所以，多数人的公休日和节假日对费渡最大的影响……就是他得调一下弹幕助手的弹幕刷新频率。

49.
　　《蛮荒》号称有“40+小时”的单人模式，费渡五行并下地看了剧情，十几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总进度却已过半。

于是，观众们又有了谈资。
　　真爱粉夸赞D神牛逼的手速，黑粉怒骂D屌糟蹋了游戏的好剧情。
　　还有名为“格格丶”的用户因刷弹幕过于频繁被关了小黑屋，逃出来后又因哀怨地哭诉D神的冷酷无情而再次给挪进了小黑屋。

弹幕的内容纷纷籍籍，费渡在直播的时候基本不会理睬围观群众的点评，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通关这个脑残游戏，然后陪着张·三分钟热度·东来玩几天的线上模式。

毕竟，《蛮荒》只是一个过渡。
　　而即将于七月底发售的真3A大作《血歌2》，才是费渡和众多主播们盼望已久的游戏。

50.
　　什么？你说这一段太无聊要弃坑了？

别介啊！
　　另一位主角马上要正式登场了，D神都能随便找个游戏熬过尴尬的空白期，我就不能用人物设定来过渡一下吗？

什么？你问另一个主角在哪里？
　　这不——说曹操，骆闻舟就到了！

51.
　　费渡准备休息定个午饭的时候已是下午。
　　若不是一直弹出诸如“D神不饿吗”“D神废寝忘食这是今天要通关的节奏啊”的弹幕，甚至连房管都加入讨论——“小D去吃饭了，小F来替岗”——费渡感觉自己真的可以坚持到用一顿晚饭来代表三餐。

不过，费渡没有订午餐，而是直接定了下午茶。
　　咖啡配蛋糕，兴奋又甜蜜。

“咚咚咚！”
　　就连送餐的速度都比平时快。

“来了！”费渡边起身边应门。
　　他在这里租住一年多了，除了赶上几次物业挨家挨户进行防火防盗的宣传，以及偶尔像张东来那样认识多年的朋友来叨扰，基本就只有送外卖和送快递的会敲门，但是出于习惯，费渡还是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

“您好！”门外传来爽朗的男声，“我是住您家楼上的！”

52.
　　加强连？

53.
　　费渡扒着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凸起的镜片扩展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将房门拉开一个半人宽的缝隙，费渡贴着门冲着外面的人问道：“您有什么事儿？”
　　“哎哟，原来是个男的？”门外的人低估了一句，而后向一旁挪了两步让自己正对着门缝，向费渡伸出了右手，“您好，我叫骆闻舟——闻名遐迩的闻、同舟共济的舟——前几天刚搬到您家楼上。”

费渡又拉开了一些房门，向前走了半步，握了握对方的手，松开后又站回到屋里：“嗯，感受到了。”

骆闻舟讪讪地收回了自己还举在半空的右手：“不好意思，我刚搬过来就赶上要加班，家里一直没来得及收拾，昨晚又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实在对不住。”
　　“没关系。”费渡很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那什么，”骆闻舟又伸出了左手，手上拎着一个装满了各种水果的袋子，“一点水果，聊表歉意，邻居一场皆是缘分，希望兄弟不要介怀哈！”

费渡没伸手，睨着那一袋子的水果，心说谁跟你是兄弟。

“忘了问了，您怎么称呼？”骆闻舟举着水果袋子问。
　　费渡抬眸，对上骆闻舟真挚的双眼：“姓费。”

54.
　　骆闻舟一愣，却是两厢无言良久也没有被告知是“费什么”。

费渡则是无声地打量着骆闻舟。对方身量与他相当，留着利索的短发，拱着弯弯眉眼的脸庞棱角分明，却是一眼猜不出具体的年龄——或许与他相差无几，也有可能比他年长不少。
　　那人白色的紧身T恤勾勒出了肌肉的线条，配合着浅古铜的肤色，浓重了雄性荷尔蒙的硬朗与性感，而宽松的运动裤和人字拖却张扬了主人的随性。

55.
　　“哈哈，姓费……嗯，也行。”骆闻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费先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楼上楼下有事也好相互照应一下的。”
　　“不方便。”费渡果断拒绝，“心意我领了，水果就不用了，劳烦您以后住楼上多注意就好了。”

56.
　　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然而打破尴尬的不是邻里不和谐的两个人，而是满头大汗的外卖小哥。

“你好，费先生的外卖！”
　　外卖小哥看了一眼站在门外——左手一袋水果右手一部手机——的骆闻舟，腹诽完不知谁家的同行竟然穿得如此不正规，转而将纸袋子递向站在门里的男子。

57.
　　费渡接过外卖，待快递小哥转身离开后笑着对骆闻舟说：“抱歉，我要吃饭了，就不招待骆先生了。”

骆闻舟见状弯下腰，将装了水果的袋子放到费渡脚下，一边喊着“祝您用餐愉快”，一边趿着人字拖大步流星地奔至应急通道打开了防火门。
　　然后，“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随着缓缓合上的门缝一起变小，直至最后门投入了门框的怀抱，声响也消隐了踪迹。

58.
　　有病。

短短几分钟的接触，费渡便得出“楼上的人绝非同类”的定论。

59.
　　国产武侠（自称）3A级大作《蛮荒》发售第三天的凌晨，啪站的游戏主播FD在十几万网友的见证下，正式一周目通关了这个让主播无聊到不想解说的游戏。

60.
　　你问为何微博两百万粉丝的主播直播时观众只有十几万？

因为通关那一天是周一啊！
　　除了放假的学生们，大多数上班族还是要早睡早起为五斗米折腰的啊！

61.
　　于是，当FD直播间画面浮现“江湖悠远，下一梦再相见”——《蛮荒》单人模式完结的结束语时，同样守了一晚上的粉丝们也开始躁动地刷起了祝贺的弹幕。

“D神威武！！！”
　　“恭喜一周目完结！”
　　“此处应该@紫气东来hhh”
　　“看完感觉没买游戏是正确的……”
　　“D神多人模式组起来！！！”

62.
　　费渡用手机拍了一张游戏通关的画面，然后发给了张东来，并配以“乖孙今天中午来我家，爷爷请你吃水果大餐”的文字说明。

不过，在费渡给张东来发微信之前，已经有很多两个人共同的粉丝到主播紫气东来的微博下方留言，告诉他“大D已通关，钙气你丫赶紧的”。

63.
　　哦，因为张东来直播用的网名是“紫气东来”，且与其他男主播联动直播的时候经常是骚话连篇，所以粉丝们总觉得他“钙里钙气”的。
　　尽管他本人无数次声明“老子是直男”，但还是被众人戏称为“钙气”。

64.
　　在直播间留下一句“感谢观看，睡了”的弹幕后，费渡如释重负地断开了直播的画面。

65.
　　左邻右舍都很安静，楼上那位也没有再发出惹人嫌的声响。
　　但是费渡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次要谁来背锅呢？
　　哦，一定是因为外卖咖啡没法做成低因的锅。

费渡躺在床上，开始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远在国外的母亲，又想到了另组家庭的父亲，最后想到了独居在外连一个邻居都不认识的自己……不，现在认识一个了。

可以的话，费渡宁可没有“认识”这位邻居。
　　若不是那个人擅作主张留下一大袋子的水果，也不致令从小锦衣玉食却也不喜浪费的费渡去劳神思考要如何去消耗这些多余的歉意。

啊啊啊！烦死个人！
　　费渡决定不管了，等张东来过来就全都让他拿走便是。
　　至于东来大仙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或是扔了，他都不准备再过问了。

66.
　　睡！觉！

67.
　　遗憾的是，光想着让别人“销赃”的费渡，却没在入睡前编排好“赃物”的来源。

于是，隔日等外卖的午休期间，费渡只好一五一十地向张东来解释了水果的来历。
　　而东来大仙在听完费渡的讲述后，没有关心楼上那位有没有再次制造噪音，而是边扒着香蕉皮，边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那哥们，挺帅的吧？”

68.
　　费渡：EXM？

69.
　　张东来咬下一口香蕉，含糊不清道：“不蓝（然）你讲辣（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干嘛？又是肌漏（肉）又是短裤的，要不是长得路（入）了您的法眼——”咽下嘴里的果肉，张东来继续道，“你铁定转眼就忘了对方的高矮胖瘦！”

70.
　　费渡不控颜，不控声，不控手……总之，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控属性。
　　不过他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死宅，猛地看到一位与自己大相径庭的同性——仔细回想一下，貌似还真的挺帅——纵使内心抗拒，但身体却很诚实。

至少嘴上是诚实的。

“费爷，感兴趣就别错过啊！”张东来干掉一根香蕉，觉得还挺好吃，又拿了一根。
　　“你不吃饭了？”费渡斜了张东来一眼。
　　“吃啊！”张东来脱去香蕉的外衣，咬下一口果肉美滋滋地说，“水狗（果）装在愣（另）一过（个）胃里。”

费渡失笑，无奈地摇头。

71.
　　不行的，不行……
　　那个人，一看就不是同类——各个方面都不是。

他……好吧，费渡承认，纵使他记住了对方的衣着打扮，却没能记住对方的名字。
　　楼上那位，看起来挺健硕的，没准是健身教练或者是体育行业的相关从业者。
　　不论怎么看都不会是爱玩游戏的死宅。

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甚至都没有共同的性取向，就算真的感兴趣又如何？

72.
　　“近水楼台先得月，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张东来本就话多，打开了话匣子便合不上嘴：“说真的呢，费渡，你一个人在外也四五年了，叔叔阿姨又不在身边，有个人能陪着你不也挺好的？真要有什么事，楼上楼下的也能相互照应不是？”

费渡凝视着张东来笑而不语。他本就生得不是周正的俊秀，偏又有些眼带桃花，笑起来更是惹眼撩人。
　　张东来坚信自己定海神针般的笔直，却也遭不住费渡这样美人的凝望，只好甘拜下风地求饶道：“费爷我错了！您别对小的放电，小的抵死不弯啊！”

费渡笑着揶揄：“就你话多，吃香蕉都堵不住你的嘴！”
　　“唉，您这话说的！”张东来故作正经地说，“香蕉从来都不是我的追求——我只喜欢水蜜桃！”

73.
　　中午饭后，费渡以“你丫赶紧回家玩通《蛮荒》”为由，请走了吃饱喝足还想赖在他家睡一个下午觉的张东来。

张东来走的时候带走了那袋子令费渡十分糟心的水果，不过却掰下一根香蕉放在了费渡的电脑桌上——
　　“费爷，香蕉含钾，多吃护眼。”说完立刻跑到房门口，冲着费渡飞了一个媚眼，“而且，帅哥的香蕉很好吃哟！”

“滚——”费渡要抓狂。
　　“拜拜了您内！”张东来很得意。

74.
　　费渡坐在电脑桌前，视线却飘到了那根倒霉的香蕉上。
　　他不太爱吃水果，所有需要清洗、切块、吐籽的水果都不爱……可偏偏香蕉都不用。

“帅哥的香蕉”是什么味道，费渡已经记不清了。
　　他渐渐爱上了独处，也慢慢习惯了自行解决无处发泄的欲望。
　　不需要对谁负责，也不需要被谁负责……如此甚好。

看到香蕉便会想到楼上的人，想到楼上的人令费渡莫名的焦躁，仿佛全世界都在吵嚷，提醒着费渡在他的楼上住着一位看起来秀色可餐的同性。

“操！”
　　费渡恶狠狠地拿起香蕉，泄愤似地扒了香蕉皮，风卷残云般消灭了让他心烦的罪魁祸首。
　　果肉细腻，醇香可口——
　　“行吧，还真挺好吃的……”

75.
　　啪站FD的直播间。
　　主播开了直播，但是画面始终停留在主播的电脑桌面，没有音乐，更没有主播的声音。

上万的观众用弹幕来表达自己的茫然——
　　“D神人呢？？？？？？？”
　　“D神下午好！”
　　“大D今天直播什么呀？”
　　“D神我爱你啊我要给你生猴子！”
　　“靠之啊！要生猴子那个后面排队去！”

可惜他们的D神直播从来不露脸，如果此刻谁能在D神面前架一个摄像头，那么连通摄像画面后，观众们便可以看到一个摆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的懵圈状D神了。

76.
　　费渡在啪站做了一年多的游戏直播，开播时在分区的人气也一直是位居前列。
　　但是他并没有与平台签约，所以不用为直播时长、流水和定期的考核去烦恼。

因为嫌麻烦，费渡至今也没有建立粉丝群，所有开播、延播、停播的通知都靠微博来公告；
　　不论观众打赏多少，他都不会特意说“谢谢”、

费渡唯一回馈粉丝支持的方式就是微博抽奖——送游戏或零食大礼包。
　　而抽奖后的执行工作，还全权交由张东来负责。

既不用费神遵守与直播平台的约定，也不用刻意维系与粉丝之间的关系，唯一会成为费渡直播困扰的，就是……玩什么好呢？

77.
　　于是，愣了好久也没有定下玩什么好的主播FD，最后选了一款Bridge平台上新发售的游戏——《醉汉模拟器》。

之后两个多小时的直播过程中，观众们就在“画风突变BGM”歌单的伴奏之下，看着主播FD操作着游戏里的醉汉勇闯斑马线被撞死、摔入垃圾桶被憋死、碰瓷被打死、约PAO被干死……咳咳，总之就是解锁花式死法一百种。
　　直播间的弹幕则全程由“hhh”“233”“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等的爆笑发言组成。

而这场直播最大的受益者却是《醉汉模拟器》的研发商。
　　众多Bridge平台中国区的玩家购买了这款国外无名小厂商发售的新作，并在游戏评论区留言“看了D神直播笑死了！赶紧买来自己玩一玩”。
　　事后很多玩家收到了“Thanks!By the way,who are 'D God'???”的开发者留言，在开发商被科普了何为“D God”后还特意在推特发文向这位主播致谢。

不过，在墙里的D神并不知情。
　　直到有粉丝将这则趣闻告知钙气，经由钙气之口，D神才知道自己又一次无意中带动了消费。

78.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也罢。

79.
　　当下要紧的是，费渡模拟了两个多小时的醉汉后，感觉自己也是醉了。
　　于是他暂停了直播，决定去看一会之前没看完的专业书。

80.
　　断开直播后，费渡点开了积攒了多日的啪站私信箱。

81.
　　然后呢？

然后，费渡看到了一条似曾相识的商业邀约——
　　格格丶：恭喜D神一周目通关《蛮荒》！D神棒棒哒~~~不造D神是否还记得我？容我再次介绍，我是Y游网PC区的编辑，诚挚邀请您参与到我站“大神带我飞”的专栏中！

82.
　　尽管费渡很想告诉这位“格格”，聊天记录他没有清除所以不用再次介绍。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费渡礼节性地回复——
　　是FD不是XD：再次不好意思，请容我拒绝。

83.
　　不久后Y游网的编辑群里——
　　【PC】格格：D神又拒绝我了啊！！！！！
　　【副主编】我不是桃太郎：……挽尊。
　　【手游】二郎神：我就说这事得主编上！
　　【PC】格格：有毛线关系？？？
　　【主机】O-O：显得我们对他格外重视。
　　【手游】二郎神：没错！@格格，重新登录一下你的《痒痒鼠》，我要领取召唤老玩家回归的奖励！
　　【PC】格格：……这种事情私聊不好吗orz

84.
　　张东来以及众多喜欢看他和D神联机玩游戏的粉丝们，终于在D神通关《蛮荒》的当天晚上，等来了这场官宣多日的联机直播。

85.
　　与D神话少且不爱搭理弹幕相反，钙气——张东来属于那种特别愿意和观众弹幕互动并且话多到令人抓狂的主播。

于是，在钙气与D神（还有两个水友一起）联机玩《蛮荒》PVP模式的期间，就会出现这样观众们喜闻乐见的对话——
　　紫气东来：“本大仙夜观天象，已知本人必将成为本回合的MVP，定能带领小队再次取得胜利！哎那个说我吹牛逼的人是谁！房管呢？房管出来给他禁言！”
　　FD：“大东你过来。”
　　紫气东来：“哎来了D爷！哎哟我擦，D爷您在哪儿啊？我怎么瞅不见您？这破武侠游戏还能隐身啊？”
　　FD：“……你身后。”
　　紫气东来：“神马！没有啊D爷您不要吓我啊！我擦弹幕说看到的是不是看了上帝视角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啊！”
　　水友1号：“在你身后的树上啊！”
　　紫气东来：“D爷666啊！都会上树了啊！什么时候开发的新技能啊！我怎么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水友2号：“是游戏里的轻功啊……”
　　紫气东来：“诶？是这样的吗？哦……好神奇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轻功呢？放屁！一个特么单机模式我还找代玩？全是老子一点点打通的好吧？”
　　水友1号：“东哥小心！”
　　紫气东来：“我操？我他妈游戏怎么黑白了？谁干的！”
　　水友2号：“D神，东哥上树失败，挂了……”
　　FD：“我看到了……挂了好，咱们三个继续往敌营推进。”

86.
　　再之后，啪站紫气东来直播间的观众们发现，主播钙气不仅游戏中的角色挂了，仿佛整个人也与队友断连了——不论他说什么，三个队友都不予理睬。

直到小队在D神的带领下攻城略地，取得PVP的胜利开始队内庆祝时，潜伏在YY语音围观的其他水友才用弹幕告诉钙气……
　　“你挂了之后D神他们就集体换房间了233”

87.
　　紫气东来：“大D你个权限狗！老子要下了你的管理员权限！”

带着另外两个水友重新回到连麦房间的费渡，正好听到了张东来这句咆哮，于是非常平静地回复道：“好嘞，顺便微博取关、微信也拉黑吧，谢谢。”

88.
　　“别啊D爷！奴才错了啊！”

89.
　　费渡当然是在说笑，而这波互动的效果也是非常的好。
　　紫气东来的直播间瞬间被“钙气日常作死”“钙里钙气”“D东大法好”“D东大旗扛起来”“难道只有我觉得是话痨攻×高冷受吗”“逆CP的滚粗”等弹幕刷屏。

至于微博“D东”超话里又平添了好几段糖料，那都不是蒸煮和非CP粉关心的事情了。

90.
　　故事发展到这里竟然编出了一个新CP，我也是万万没想到……
　　大纲之外的产物，全都是意外啊！

91.
　　当晚的联机并没有持续很久。
　　其一因为有一位水友是上班族，需要早睡不能熬夜；其二因为张·三分钟热度·东来一晚上都没有为小队取胜做出什么杰出的贡献，没有收获成就感的主播表示全是今日手感不佳的锅。

于是这场众人企盼依旧的联机直播，以远不及期待值的播出时长草草结束。

92.
　　虽然不直播联机《蛮荒》了，但是紫气东来的直播还在继续。

辞别了水友，张东来又拉着费渡开黑打了几把MOBA。
　　期间依旧是紫气东来不停叨逼叨，FD刚开始还吐个槽，后来大概是个人耐力值耗没了，直接闭麦专心玩游戏了。

93.
　　你问我他们玩的MOBA游戏叫什么名字？

我哪里知道？
　　编个名字我还得解释游戏设定，市面上就那么几款热门的MOBA端游，劳烦大家随便代入一个吧！

94.
　　播至深夜，观众数量逐渐减少，张东来这台逼逼机也终于电量不足了。
　　他二人换了一款休闲闯关的游戏继续联机直播，边玩边闲聊起来。

当然，主要还是张东来说，费渡负责听。

大概内容就是啪站要参展本月底在申城举办的一个知名游戏展，张东来作为站内签约主播需要出差去站台，打定主意顺便在那边玩几天，问费渡要不要同往。
　　费渡作为死宅和啪站非签约主播无意出这趟远门，而且月底《血歌2》就要发售了，他早就计划好了要直播一周目速通游戏，所以很正式地拒绝了张东来的邀请。

张东来猜到了费渡的答复，也未作强求，只是调侃费渡说“过几天哥哥就没法陪你玩了，今年生日也不能陪你一起过了，千万不要太想念哥哥啊”，却只收到费渡一句带着笑声的“滚”。

95.
　　时间过得就是辣么的快，正如大纲体就是琢么的言简意赅一样。

96.
　　七月下旬的那几天，张东来在距燕城一千多公里外的申城国际博览厅里蒸着桑拿，费渡却在凉爽的空调屋里喝着冰咖啡围观啪站的展会直播。

没有张东来的陪伴……尽管这对于费渡来说不是“陪伴”，更像是“纠缠”。
　　好吧，费渡不得不承认，陪伴也好纠缠也罢，张东来的确是他极简日常生活中相当不简单的一个存在。

但是，日子还是照旧往前走，不会停止，更不会倒退。
　　费渡的日常依旧是由“直播+吃喝拉撒睡”组成，只不过没有了聒噪的张东来，同时也没有了扰民的楼上住户，除了快递和外卖，再无其他人会敲响他的房门。

然而就在费渡以为只要游戏展结束，张东来游玩归来，那些喧闹便会重新找上门后，却先是楼上的大哥打破了寂寥。

97.
　　“啪！”

清脆而响亮，熟悉到使人癫狂。

98.
　　费渡躺在床上，突然很后悔当时没有留下楼上住户的联系方式。
　　不然他现在一定会发条微信提醒楼上的大哥：“麻烦您一下子脱了两只拖鞋再睡觉可以吗？”

遗憾的是，拒绝与对方“楼上楼下有个照应”的费渡，也没有了指责对方我行我素的机会。

不想再因此一宿无眠的费渡，索性下了床，抓了两把头发——该死，他最后一根发圈找不到了！
　　然后，顶着一头鸟窝似乱糟糟的及肩短发，攥着家门钥匙，乘着电梯上了楼。

99.
　　是的，就一层，还乘电梯。

100.
　　到了楼上，费渡走到对应楼下自家位置的家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
　　他再欲敲下房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并未关严，轻轻一推便开启了一个小缝，屋里的灯光顺着缝隙散落在费渡的身上。

这是……招贼了？

费渡的脑子飞快地转了好几个圈，在扭头走人回家拿手机报警和装作是房主熟人先探探情况再回家拿手机报警中犹豫不决。
　　尽管他更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小区安全也关系到他自身的居住安全，而且也不能排除楼上哥们忘关房门的可能性，若是报了假警可就麻烦了。

打定主意后，费渡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一身的紧张，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
　　“亲爱的，我回来啦！”

101.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更怕尬戏无人接。

102.
　　房间里灯火通明却是空无一人。

费渡皱着眉瞥了一眼倒在鞋柜旁的行李箱，又往屋里看去——相同的户型，完全不同的陈设，楼上这家与他家相比，除了整洁还有更浓重的生活气息。

贼……躲起来了？

“亲爱的？”费渡环视一圈，抄起放在鞋柜上的木质鞋拔，轻手轻脚地朝亮着灯的卧室走去，“别生气啦！”

距离看到卧室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费渡将鞋拔握紧，站定到卧室大敞四开的门前——
　　“亲爱——我操？”

103.
　　床上蜷缩着一个男人，脚上只穿着一直拖鞋。

是费渡前不久才见过、张东来口中香蕉（买得）很好吃的帅哥。

104.
　　一个小时后，燕城二院急诊缴费窗口前。

费渡就着夜间医院缴费厅内不算太明亮的灯光，看着手中缴费单顶部的患者信息——
　　姓名：骆闻舟
　　性别：男
　　年龄：29岁

随后腹诽了一句：“行吧，比我大了七岁。”

105.
　　一个小时前，费渡站在他家楼上住户的卧室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男子，翕张着双唇……糟糕，他完全想不起这哥们的名字。

但是看那人露在外的半张脸血色全无，双臂紧抱着腹腔，费渡方觉情况不妙，大步跨至床边，俯身急问道：“你怎么样了？”

那人双眼紧闭，呜咽了一句“疼”。
　　“哪里疼？”费渡问。
　　“唔……肚子……胃……都疼……”

“你……”费渡语塞，环顾四周，更是局促，“家里有药吗？吃药了吗？”
　　那人蹙眉摇头，也不知是“没药”还是“没吃药”。

费渡不好随意翻人家东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选择打999。
　　手一摸兜，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只带了钥匙，连手机都没拿。

刚准备抬脚回家取手机的费渡，却发现那哥们的手机就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此刻要是真的招来了贼，那可真的不能怪贼顺手牵羊了。

费渡拿起手机后，发现果然他妈的有密码。
　　转脸看了一眼床上的病号，费渡觉得可能问不出密码，于是掰开那人按在肚子上的手——成功用他右手的大拇指解锁了手机。

106.
　　叫好急救车后，费渡连摇带晃、连揉带拍的一通下来，终于成功从床上那人的嘴里盘问出他家房门钥匙和他的个人就医卡放在何处。
　　虽然最后还是他东翻西翻给翻出来的……但是东西主人都一副随时会疼晕过去的德性了，费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完那人的就医卡，费渡才想起对方的名字——
　　骆闻舟，闻名遐迩的闻，同舟共济的舟。

107.
　　期间费渡还是回了趟家，去拿自己的手机和钱包，顺便拿了一件薄外套。
　　不过这次他没等电梯，而是顺着安全通道爬了一个来回。
　　他怕电梯没等来急救车却来了，那就尴尬了。

一上一下统共不超过30级的台阶。
　　费渡虽不愿承认，但他爬完之后的确有种累成狗的感jio。

于是死宅费渡暗自决定：我要加强锻炼！

108.
　　至于何时开始……等去理发店剃成板寸之后再说吧！

109.
　　十分钟后，急救车终于七拐八拐地晃着警示灯，开进了这个车道规划落伍的老小区。

费渡给缩成一团的骆闻舟穿好鞋，和急救车的医护人员一起将人抬到了轮椅上坐好。

坐下后骆闻舟突然睁开了眼，颤巍巍地拉住费渡的手臂。
　　“怎么了？”费渡弯下腰，对骆闻舟说，“你别紧张，我送你去医院看病。”
　　“猫……我的……猫……”骆闻舟断断续续地低喃着。

费渡听不清楚，也猜不透这哥们性命攸关之时还在牵挂些什么。

猫？猫儿？调制解调器？
　　路由器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叫吗？

“没事没事，都弄好了，放心吧！”
　　随后安慰了几句，费渡便任由医护人员推走了这位山顶洞出来的邻居。

110.
　　一个半小时后，燕城二院的输液室。

费渡坐到正在挂水的骆闻舟旁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3:17
　　7月31日，星期二

距离《血歌2》开放下载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费渡抬头瞄了一眼骆闻舟头上那瓶大概还要滴两个多小时的生理盐水——不知道他今天还来不来得及回家第一时间下好游戏进行直播。

“不好意思啊……”骆闻舟缓缓地转过头，惨白的面容上涂满了歉意，“让你跟着一起折腾一晚上，我这边挂完水就好了，你……先回吧。”

费渡放下手机，轻声回道：“没事，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骆闻舟还想说些什么，费渡却向他伸出了手：“还你手机、钥匙和就医卡，未经允许擅自翻了你的东西，我才是要说‘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你救我一命，我说谢谢还来不及呢……”骆闻舟讪讪接过自己的东西，却因乏力失手使东西掉落了一地。

“抱歉！”
　　两个人同时惊呼了一声，随后又同时弯下腰准备去捡东西。

然而骆闻舟慢半拍的手，没够到东西却够到了费渡的手。

111.
　　骆闻舟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温热，指甲修得很整洁，修长的手指覆在费渡的手背上。

“这只手握住鼠标的时候，一定也是很好看的。”
　　这个不合时宜冒出的想法划过费渡脑海，直击他的心房，顺着奔涌的血脉一路向下，灼热了他那只被骆闻舟虚握住的手。

下一秒却是“咣当”一声，吊瓶架在寂静晃动得格外响亮，以至于引起了值班护士的注意。

“你们两位！”护士小姐姐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压低愠怒的声音警告道，“公共场合注意一点影响！还生着病呢，有什么问题回家再去解决！”
　　说完拉起还在挂水的骆闻舟，让他靠着椅背坐好，重新固定好吊瓶架后又瞥了一眼在医院拉拉扯扯的两个男子，愤愤然地回了值班台。

112.
　　费渡捡起地上的东西，没再着急还给骆闻舟，收拢整齐放在自己的腿上：“等回去再还你吧……你回去想着消毒啊。”

骆闻舟偏过头，噙着笑地点了点头。

113.
　　再回到半小时前，燕城二院的急诊室里。

费渡将缴费单子交给医生，准备换取药单和缴费记录带着骆闻舟去挂水。
　　医生接过单子后对费渡交代了一下医嘱，完后问了一句：“你是他什么人？”

费渡冷淡地回道：“邻居。”
　　“哦。”医生好像并非八卦，而是单纯在履行望闻问切的职责，转而又对骆闻舟说，“挺好，远亲不如近邻。这年头还有邻居愿意大半夜地陪着一起来看病，小伙子你人缘不错啊。”

骆闻舟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和慢性肠胃炎引发的疼痛做斗争，并无心回应医生的称赞。
　　反倒是一旁的费渡敷衍着应和了几句——嘴上大意是“一定谨遵医嘱”，心里则咆哮着“哪里是他人缘好！完全是我善良好不好”。

114.
　　费渡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所以当他将病恹恹的骆闻舟送回家，确认对方无力解决早饭而他更无法熬出粥后，竟然主动下楼买了二人的早点——便只好用“好人做到底”和“反正我自己也是要吃早饭”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这一连串不合理的行为。

115.
　　两人坐在骆闻舟家的餐桌旁用完早饭，已过清晨六点半。

骆闻舟喝了很稀很稀的白米粥后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从餐椅上站起来，准备收拾饭桌，却被坐在对面的费渡给厉声制止了。
　　“你一个病人，吃饱喝足赶紧回去躺着吧！”
　　随后将该扔的打包盒重新装回袋子里，系好口袋放到了房门口。

“你家擦桌子的抹布呢？”费渡转过身来冲骆闻舟问道。
　　“啊，”骆闻舟有些恍神，支支吾吾地说，“在……那个，啊，在厨房。”
　　“哦。”费渡应了一声，很自然地朝厨房走去。

116.
　　骆闻舟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费渡有些糊弄事地擦着他家的餐桌。
　　这一幕本应很奇怪——一个第二次踏入他家的男人，却很熟络地穿行于家中的每个房间。

然而仔细想来倒也不奇怪。
　　他二人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纵使屋内陈设会有异，但户型却是完全相同，自然清楚不同功能房间的分布。

不过此刻最另骆闻舟困扰的，是他竟然觉得费渡“就应该在这里”。
　　在这里，同他一起吃完早饭，然后替生病的他收拾餐桌，边抓挠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边走到他的面前，问他：“好些没？”

117.
　　“傻笑什么？”费渡皱着眉，“问你话呢。”

118.
　　“哦。”骆闻舟错开视线，用指腹搓着自己的额头，“好多了，谢谢你啊……”
　　“这一天你要谢多少遍。”费渡轻笑道，“行了，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倒是比他擦桌子的动作要利索多了。

“等一下！”骆闻舟连忙伸手握住了费渡的手臂。
　　费渡缓缓转过头，睨着骆闻舟的手，询问的语气并不算太愉快：“还有什么事？”

“啊……”
　　对上费渡那张冷漠中透着不悦的面庞，骆闻舟登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每一帧画面都历历在目，而这几个小时里对方表现出来的友善，好像只是出于对病人的怜悯。

于是他一时语塞，忘记了自己是为何想要留下面前的人。

费渡抬起另一只手，往下扒开骆闻舟的手，而就在他温热的掌心触碰到骆闻舟相对冰凉的手背时，整只手却在转瞬之间被对方一把攥住。
　　“钱！”骆闻舟疾呼道，“去医院看病的钱，我还你！”

119.
　　尽管费渡不想因为一两千块钱再与骆闻舟产生任何关联，却也架不住对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他可是性别男、爱好男的人，尤其是眼前这款纵使生病也浑身散发着诱人雄性荷尔蒙的同性——美色当前，一个人久了的费渡当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坐怀不乱啊！

“你……放手。”费渡可以感觉到自己送出的气息里带着些难以控制的颤抖。

“微信？支付宝？”骆闻舟却没有放手，甚至有些急迫地加大了紧握的力度，“还是银行转账？”

费渡呼出一口浊气，暗自腹诽道：“多少钱啊还银行转账……说您是山顶洞人都给您说晚了，您其实是北京猿人吧？”
　　“微信吧。”费渡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你扫我。”

“就光转钱啊？”骆闻舟边摸索着自己的手机边调侃，“恩人，加个好友呗？”

120.
　　费渡很想——非常想再次拒绝。
　　奈何骆闻舟翘起的嘴角太过惹眼，费渡好似能预测到如果他直白地拒绝，那张笑起来很好看的唇瓣会上下磕碰出怎样的言语。

于是他只得用上下后槽牙的厮磨来遏制亟待出口的不悦，划拉着手机调出自己微信的二维码，递到骆闻舟面前。

骆闻舟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扫出二维码后，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讯息，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fd0731？你生日是7月31号？”

费渡收好手机，很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这么巧……”骆闻舟低声念叨了一句，正欲锁定手机屏幕，却猛然又想起什么，点划了几下屏幕后慌张道，“今天啊！”

121.
　　费渡走到骆闻舟房门前，弯腰拿起地上的垃圾袋，转过头笑着对身后震惊地张着嘴的男人说：“好好养病吧，邻居。”

122.
　　扔完垃圾终于回到自己家后的费渡，第一时间便是打开电脑下载游戏。
　　看了一眼预估下载所需的时间——三个小时，够他再睡一个回笼觉了。

费渡存好下载进度条的截图，打开微博发布了一条直播预告。
　　“下完开播，具体时间微博通知。”

陪着楼上那位据说因为出差时吃得过于放飞自我，再加上一点水土不服的滞后反应而引发急性肠胃炎的倒霉邻居折腾了一宿，费渡已经无暇处理那些积攒众多的评论和@提醒了。
　　他调好闹钟，决定不论如何，补觉要紧。

123.
　　反正费渡睡到自然醒神马的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不好意思，这次还是“闹钟转世”赶在闹钟之前发挥了作用。

124.
　　“哈皮波死day啊费爷！”
　　“傻逼……”

“嘀”的一声后，通话中断，时长2秒。

125.
　　费渡的手机刚脱手，又再次不长眼地叫了起来。
　　这次他毫不犹豫——直接挂断了！

之后良久，放在费渡枕边的手机都未在响起。

而就在费渡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之时，这倒霉的东西又开始“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啊——”
　　费渡眯着眼睛，极度不耐烦地拿过手机一看——锁屏页被来自“张东来”的微信通知给刷屏了。

126.
　　“费爷！生日快乐啊！”
　　“费爷大清早的生什么气啊？”
　　“气我在外面外没陪你一起过生日吗？”
　　“别生气啊宝贝儿！哥哥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啊！”
　　“我家还有好多粉丝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呢！”
　　“等我回家一起带过去找你啊！”
　　“费爷？”
　　“莫西莫西？人呢？”
　　“又睡了？”
　　“不是还说要直播《血歌2》呢吗？”
　　“费美人？起床了啊！”

127.
　　一大段文字能够解决的问题偏要拆分成多段。

傻逼。

128.
　　最后费渡被正经闹钟叫醒后，整个人也慢慢从“打扰老子睡觉的都是混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于是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张东来回了微信——
　　“谢谢。晚上没睡好，刚才在补觉，不好意思。”

129.
　　《血歌2》在费渡洗漱好坐在电脑之前便安装好了。
　　不出费渡的所料，从他开启直播间便不断地收到来自网友的生日祝福。

不知为何，明明是暑假期间工作日的上午，观看直播的人数却较之往日更多。

因为今天《血歌2》正式发售？
　　还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

费渡否定了自以为是的忖度，默认第一项为正确答案。

但是，不论正确答案是哪一个，那满屏的“D神生日快乐”“D爷生日快乐”却都不是骗人的。
　　这一刻，有很多都不知他费渡高矮胖瘦的人，却向他献上了祝福……而他却无以为报，只有开着麦克风，不断地回说着“谢谢”。

130.
　　费渡以为他22岁的生日就这样过了——
　　直播，订饭，吃饭，直播，订饭，吃饭，直播，洗漱，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再如此反复，直到张东来找上门，他才会看到送外卖以外的人类。

没成想他吃完了中午饭，重新开始肝《血歌2》的时候，却见到生日祝福的弹幕里开始接连划过“D神有人敲门”“D神要被查水表了吗”“D神快去开门啊”等的评论。
　　于是他摘下了耳机，果然听到了轻缓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我去看一下。”
　　向直播间的观众解释了一句后，费渡关闭了麦克风，满腹狐疑地朝房门走去。

“谁啊？”费渡边问着，边贴向猫眼。
　　门外传来高昂地回复：“是我，骆闻舟，你楼上的邻居！”

131.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 注：131是一个chinglish的梗/“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怕有人看不懂，还是说明一下……

132.
　　“你怎么——”
　　费渡还未将房门彻底打开，骆闻舟的声音却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生日快乐啊，邻居。”

133.
　　“啊……”骆闻舟的笑脸太过明媚，看得费渡一时语塞，竟忘了原本的说辞，高悬至嗓子眼的心脏悠然下落，坠入了一片柔软之中，“谢谢。”

“不用谢！”骆闻舟举起手，笑着说，“不请我进去吗，邻居？”

费渡刚想说“不太方便”，却见到骆闻舟手中的事物——一小盒的蛋糕——便只好吞下想要拒绝的话，向后退了几步，为他让出了进门的路。

骆闻舟跨过门槛，步调同他的语调一样轻快：“打扰啦！”

134.
　　骆闻舟在正式踏入费渡家门之前，并没有对这位看起来有些冷漠的楼下住户的室内陈设做过太多幻想。
　　但是真当他走进屋后，环顾了四周——客厅里摆放着一个长沙发，沙发前是一个小茶几，对面则立着一个细长的电视柜，上面除了电视机什么都没有……和楼上自己家相比，真的是寡淡了许多。

135.
　　“不用换鞋。”费渡关上了房门，越过骆闻舟往屋里走。
　　“呃……”骆闻舟指着手上的蛋糕，“这个……放哪里吃？”

费渡缓缓回过头，看着骆闻舟手中拎着的蛋糕盒子，转而又看了一圈自家客厅——他家里不仅没有多余的椅子，更是连个餐桌都没有……
　　他平时都是一个人坐在电脑桌上吃东西的啊！

136.
　　“那个……啊……”费渡干笑着说，“就放茶几上吧。”
　　“坐……沙发上吃吗？”骆闻舟跟在费渡身后，笑容也不再饱满如初。

“不然呢？坐地上吗？”费渡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紧随其后的骆闻舟很快地接话问道：“啊？什么？”

北京猿人耳朵还挺好使……
　　确认这句内心混响没有溜出嘴后，费渡转身接过蛋糕，走到茶几前放下，冲着一旁的骆闻舟说：“当然，您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站着吃。”

骆闻舟本就不是矫情人，十分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跟着费渡一起坐到沙发上后才很随意地调侃道：“你朋友来了也站着吃啊？”

话音一落，费渡正在拆蛋糕盒子的动作随即一顿，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好似低了几度——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蛋糕，用比手上动作更轻的声音回说：“怎么可能……”

137.
　　怎么可能什么？
　　是怎么可能让朋友站着吃，还是怎么可能会有朋友来？

骆闻舟脑子飞快地转着，嘴上便停了工。他噤声看着摆弄蛋糕的费渡，似有若无的笑意渐渐在他白净的脸庞染上了柔和的色彩。
　　然后那张愈发好看的脸转了过来，对上了骆闻舟的无措——
　　“啊……那什么……”骆闻舟别过头，抓挠着脑后的短发，思索片刻后再次面向费渡，拍着双手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费渡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你……”费渡的笑容逐渐凝固，之后他捏着自己的眉心说，“还是闭嘴吃蛋糕吧……”

138.
　　骆闻舟买的蛋糕不大，按照常理来说两个男人一顿即可消灭。
　　然而……费渡刚吃过午饭，而几个小时前刚因为肠胃不适而被抬进医院的骆闻舟则无福消受，最后的结果就是费渡象征性地吃了一牙儿，骆闻舟则是跟着吃了一口。

费渡将剩下的蛋糕放入冰箱，盘算着今天的晚饭倒是省事了，于是心情莫名大好。
　　可是当他转过身，发现自家沙发上还坐着一只骆闻舟后，心情又莫名的低落了。

“你……不用去上班的吗？”费渡站在茶几前问。
　　“请假了啊！”骆闻舟坐得很随意，答得更是理所当然，“我都进医院了，没必要那么爱岗敬业啊！”

“哦。”费渡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内心却想，“那你不回家歇着还留在我家作甚？”

骆闻舟怡然自得地说：“正好今天有款游戏大作发售，我可以踏实在家玩游戏了。”
　　“那你赶紧回家玩你的游戏去啊！”费渡如是腹诽着。
　　然而沙发上的骆闻舟却并没能领会到对面人的内心活动，很快地又跟了一句：“哎，你玩游戏吗？”

“啊？”

139.
　　骆闻舟意有所指的问话让费渡有些慌张，他眨了眨眼睛，迟缓地回道：“偶尔……玩一玩。”
　　“哦——”骆闻舟仰过身，后背靠在沙发背上，向前伸直了曲起的两条腿，“那你平时看直播吗？”

“不怎么看。”
　　这是实话，费渡都是自己去直播，基本不会看其他人的直播。

“哎……”骆闻舟再次叹息却未见有多遗憾，反而眯起狡黠的双眼，盯着费渡说，“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我喜欢的一个主播，你俩还都是今天过生日……哎，果然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偶像住在自己楼下什么的，又不是演电视剧，你说是吧？”

多年未被人当面表白过的费渡，此刻当真是进退维谷——贫乏的社交经验让他找不出一个合情的送客理由，而前一秒还在闪烁其词蒙人玩，后一秒就被告知被蒙的人是他的粉丝——负罪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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