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枫恒枫cp】未竟事回忆录

pendulum-

2024/12/14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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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振熟练地给丹枫和丹恒各沏了一杯茶，端起手缓缓退出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丹恒默不作声地凝视着那杯温热的茶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中一刻不停地摇动。
> “唐突邀请先生前来，未免有些冒犯。还请先生莫要责怪。”
> “怎么会。”丹恒干巴巴地答道，喉咙像绷紧过度的琴弦。
> “想必玉振已经告知了您我的意图。请不用紧张，在这里不用当我是持明龙尊，视我为一个好奇的普通人便好。”丹枫露出恬淡的微笑，让丹恒想起苍白的、略微泛着金色的清晨阳光。他轻叹一声：“丹枫大人未免过于抬爱了。我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
> “请不要这么说。”丹枫反驳时的情态和玉振出奇地一致，“见到先生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感亲切，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您…但仔细回忆时，又想不起来前因后果。”
> 丹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份热情几乎让他难以招架。“您说笑了…我此前并未来过罗浮。身为无名客，我一直在宇宙各处航行，只是这次才暂时停留于罗浮，方便收集一些与它有关的资料。”
> 丹枫眼中一亮：“先生原来是无名客。我能否冒昧地询问您的姓名？”
> “我叫丹恒。”
> 他看见丹枫的眼皮颤抖了两下，露出一种又像迷惑又像怀念的神情。“真是奇怪…”他的声音很小，却被丹恒听得一清二楚，“连您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很亲切…为什么会这样？”
> “这是常有的事。”丹恒收回视线，举起茶杯想要小啜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局促，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到了眼睛，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或许您曾见到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在看到我之后便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 丹枫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瞄着丹恒，像是觉得再反驳下去也没什么用。丹恒默不作声地喝茶，茶水很新鲜，味道有些像鳞渊春，但又比它更清雅甘甜。放下杯子时，丹枫开口道：“先生此行打算在罗浮上停留多久？”
> “还没有决定。这取决于我什么时候才能收集完我需要的资料。”
> “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潜渊阁联系。我会尽可能地帮助您。”
> 这话要是对仙舟上随便哪个人说的，一定会在对方心底激起欣喜的狂潮，让对方受宠若惊、无所适从；可丹恒听了这句话只觉得郁闷，心口也堵得慌。“丹枫大人言重了。您贵为龙尊，怎么能让您操心我的事呢？”
> 接下来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丹枫锲而不舍地示好，而丹恒故作镇静地推辞。这场对话结束得看似顺利，实则两人心里都不曾感到多么满足。玉振被丹枫叫了进来，三人前后走出了府邸。外面的雾已经完全散了，丹恒这才能够分辨出这片园子的大致规模——确实是一座广博而不失精巧的花园。阳光透过重叠的枝叶细细地筛下来，青石板路向绿意深处延伸去，通往丹恒来时跨过的那座大门。
> “若以后有幸，真希望能再次与您相见。”丹枫行礼道。丹恒不好意思说不，也不愿表现出强烈的情感，便也回礼向二人道谢：“多谢丹枫大人和玉振小姐款待。”
>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描绘出了每个至关重要或不值一提的细节，将生命这本大书填得满满当当。丹恒刚要回头离开，角落里的一棵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 那是一株小乔木，树干盘曲，树枝细瘦，一眼看上去仿若从地底刺出的鹰爪。丹恒不禁驻足，甚至走上前认真地端详起来。这时他才看清枝干上那些稀疏的花朵；花心呈现嫩粉色，向外延展时又渐渐褪淡，最后抵达花瓣外缘时只剩下单纯的白色。丹恒只觉得这棵植株十分眼熟，灵光就在这时眷顾了他，让他浑身为之一震，呼吸也几乎停滞——
> ——这正是他想要寻觅的苍城梅。曾被战火和硝烟吞噬摧毁的美丽花朵此刻就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绽放，像几张柔嫩的笑脸。
> “先生对它很感兴趣吗？”丹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这是从苍城仙舟来的梅花。苍城倾覆前，潜渊阁的人曾碰巧淘到几株，随后便种在这里，并派人悉心照料。”
> 丹恒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苍城梅…它正是我要找的东西。”
> 丹枫惊讶地挑起了眉毛。玉振抬头瞧了他一眼；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丹恒先生是否需要苍城梅的植株？若有需要，在下可现在就让人挑选一枝送给您。”
> “不，不用了。苍城梅本就是珍稀物种，怎么能因为我的需要就对其造成破坏？”丹恒回答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梅花粉色的花心和渐变白的花瓣上，“我只是对它的生长周期和培育过程感到好奇罢了。玉振小姐是否愿意提供相关资料？”
> 玉振笑道：“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倒是有个好法子。如果丹恒先生不嫌弃，以后可常来潜渊阁亲自观察，自由记录您所需的资料。”
> “这恐怕会打扰各位的生活。”
> “并不会。”接话的是丹枫，他友好地笑了笑，“如果您愿意的话，玉振可以将联系方式交予您。届时，若您想前来观察苍城梅，可随时与她联系。”
> 丹恒望着那两张微笑的面庞，身后苍城梅淡雅的香气在他的鼻尖打旋。“那便多谢二位的好意了。”
> 玉振走上前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像是琉璃做的小饰物，正面雕着精巧繁复的花纹，背面写着一些小字——想必那就是玉振的联系方式了。三人又客气地互相道别，丹枫和玉振目送丹恒沿着石板路离开，清风盘旋着拂过潜渊阁飞翘的屋檐，也一并拂过了他们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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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恒的身影已经消失许久，丹枫却依旧站在原地凝望着视线尽头。玉振拢着手站在他身侧，忽地听见丹枫叹了一口气。
> “玉振姐姐，”他的声音饱满平静，却隐含着一股莫名的怅惘，“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好？”
> “怎么会？”玉振笑道，“少主今天可是少有地温和。”
> 丹枫摇头道：“但与那位丹恒先生对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很紧张。”
> “少主不妨换位思考。一个未曾谋面的身份尊贵的人找您前去闲聊，你问个中缘由是什么，对方却说只是看您眼熟。是您的话，您会感到紧张吗？”
>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他眨了下眼，嘴角慢慢地浮现出笑意来，“他的眼睛，他的声音，还有他说话时的表情，甚至是沉默的姿态…都让我感到似曾相识。他就像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可我居然想不起来这份重要性代表着什么。”
> “而且，玉振姐姐，你知道吗？”他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流淌进了他的声音里，“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他在被热气熏到眼睛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皱鼻子——和我一模一样。”
> 
> 刚回到列车，丹恒便与正在四处踱步的帕姆撞了个满怀。“咦？丹恒乘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帕？难道是有东西忘在车上了？”
> 丹恒来不及向帕姆解释，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对。”他简单地丢下这么一个字，帮帕姆扶正头上的帽子后便毫不犹豫地向着资料室冲去。
> 等待数据条目拷贝的时间段里，丹恒打量起这间居住了很久的小小的资料室。他思考着有没有需要带下列车的书籍，环视一圈却一无所获；最终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慢慢地在床铺边半跪下，手伸进枕下，取出一枚圆形的玉佩来。他将这玉佩举至光下，看柔和的灯光顺着玉佩光滑的边缘跌下，在空中逐渐消散。
> 这是自他出生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佩，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芒，若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看去，还能发现那光时明时灭，像人的呼吸。他曾在智库里读过一本小说，主角身为神仙下凡，出生时在嘴巴里衔了一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美玉；他这枚玉佩不是从嘴里掉出来的，却同样是一睁眼就出现在身边，仿佛是和自己一起从卵中孵化出来的。他不知道它究竟来历如何，只是将它收在身边，在每个无眠之夜捧在手心观看，欣赏它闪烁着的明丽的光彩，让自己的呼吸顺从它明灭的节奏。这会让他产生自己不是被关在监狱里、而是置身于某个夏夜的错觉，仿佛自己正在原野上自由地奔跑，高举双手捕捉萤火虫星辰般的光芒。
> 说来也奇怪，每次丹恒将它握在胸口时，那一晚他定能睡得十分安稳。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理，却自此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护身符，走到哪都带着，逃亡时如此，登上列车后同样如此。现在他决定要在罗浮多住一段时间，自然也要将它随身带走。丹恒掀开衣摆，将玉佩在腰间牢固地系好，又前后微微调整了一下。坠重感牵扯着他的身体，像一根链接大地的绳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桌面上传来一声提示音，他取过拷贝完毕的终端，推开门走出了资料室。
> “我明白了。”帕姆摆正自己的帽子，“丹恒乘客大可放心，你不在的这些天内，我会好好地打理列车的帕。”
> 丹恒弯弯嘴角，俯下身来摸了摸帕姆的头：“接下来的三十天内，我大约每十天回来一次。届时，我会多带些仙舟特产给列车长的。”
> 帕姆满足地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简单的告别后，丹恒打开车门，重新回到了星槎海中枢繁忙的港口。
> 他先是去了浥尘客栈，订下了三百年的长租。仙舟上的时间似乎总是用之不竭，然而一口气订了三百年的房间的人还是太少见了。掌柜在与丹恒交涉的过程中一直偷偷地瞄他，用惊讶的语气反复确认：“您确定要一次订三百年的房间吗？”
> “我确定。浥尘客栈生意红火，为了能够有个稳定的落脚处，我只能这么做了。您不用担心，我有充足的资金来支付订房费。”
> “啊哈哈，先生真是说笑了，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掌柜讪笑道，从柜子里取出一串密钥交给了丹恒。“这是您房间的钥匙，请收好了。”
> 他所订下的房间算不上多么宽敞，但也足够他应对自己生活起居的需求。正对门的墙上有一张方形的窗户，午前的阳光从窗格中倾洒到地面上，投下一片被拉长过的金色的光晕。丹恒推开窗户，任由清风掀起他的衣摆和腰间那枚珍贵的玉佩；他咬着嘴唇思考了片刻，最终打开手机，输入了玉振曾交给自己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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