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ario. 5

KodaReiko

2025/01/12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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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ario. 5**
“我将惩罚这个狂妄的猎人，使其在狩猎的途中死去。”
众神的王后于是以蝎子毒杀了猎人，为了表彰蝎子对她的忠诚，将它升上了天空，命令世人尊称它为天蝎座。
众神的王因为遗憾猎人之死，便将他也升上了天空，赐他名字为猎户座。猎人身边的猎犬因主人的逝去而整日哀哭，神王便将猎犬升入天空陪伴猎人，称它为大犬座，大犬座中最亮的星则被称作天狼星。
——大学课本《星座与天文史》中的一段神话故事[1]

猎户座，顾名思义地，是一位猎人。是另一位猎人，辛德拉在自己的意识里静默地为自己补充，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这大半个夜晚里发生的事情，思维在那之后不受控制地发展到数天之前——与数年之前。她与暗星，暗星与星神，他们有些相似的眉目与并不相似的气质，她将注意放到他们身上却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收回，很快就连这份注意都将无法集中。
化为好梦，或者无梦。
辛德拉这一觉睡到了近中午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不再有重大的学业压力，她原本可以有一整年轻松的学园生活，除非有不识趣的不速之客来打扰她。
当饿极了的辛德拉穿上外出的衣服想去超市买东西吃时，就真的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有事想跟你谈。”
“我要去买东西吃。”
来者是迦娜，她们升入大学后虽然身处不同的专业，却一直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私下场合的来往了，辛德拉知道，与自己曾闹翻了脸的对方突然上门，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于是搬出了确实不算是借口的理由，想将这场对话挡回去。
“给你的。”像是猜到辛德拉肯定是出门买食物一样，迦娜将一只装了东西的纸盒推到了她脸前，“第三食堂的巧克力蛋糕，柠檬奶油夹心的。”
“……谢谢。”
对方拿出的确实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难为她还记得，辛德拉想着，觉得好像没那么糟糕了。她确实是饿了，柠檬与巧克力的气味甘苦甜香，让辛德拉愿意暂且听取迦娜的话——要真是这么顺利就好了，因为迦娜一说话，辛德拉就想到她当年是怎么和对方闹翻的。
“你昨天回来的时间比我们晚了两个小时。我去看了宿管那里的晚归记录。”迦娜说，“……不应该比我们晚这么久。”
“……所以呢？”辛德拉刚用叉子切了一块蛋糕下来，就听到她不爱听的话，“你特意买了这个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辛德拉举着叉子片刻，还是把叉子上的蛋糕塞进了嘴里大嚼一通，迦娜的嘴同样没有休息，在她嚼蛋糕时继续说着她不爱听的话：
“我觉得很反常，一是你之前一直和我们一起回学园，不应该迟这么久才回来。二是，我隐约记得我们在战斗结束后碰到了什么事情，当时只有你落单，阿狸问你话你也没有回复。在那段时间之后，我的记忆就消失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所以我才会去查宿管那里的晚归记录。”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辛德拉这下是真的不开心了，猛地放下叉子之后就没再拿起来，就只盯着与她面面相觑的迦娜。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生性温柔平和的人终究还是放软了语气：
“辛德拉，我只是……”
“你只是在怀疑我而已。”
“我是那些孩子的社团导师，至少我在这里一天，就要尽力保证他们安……”
“迦娜。”
大半个夜晚都在外、将心神放在战斗之上的人很容易察觉到自己的疲惫，辛德拉就发现自己的激烈情绪只在表面上，她实际上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怀疑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们，说清楚过。”迦娜向来空灵的表情里难得有了内容，那是来自数年之前的部分，如今也没有消减，“前辈的事，还有你的事。”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你不相信。”辛德拉想再睡一觉，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想再多应付面前的人，但她还是选择了将之前不被相信的话再说一遍，而这一次还附加了新的解释，“我就是遇到了难以应对的敌人，不想把你们也牵扯进去。他的目的是我，你们不要参与进来，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而已。”
“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
“迦娜。”辛德拉一边说着一边把对方从自己房间里推了出去，她自己都没想到现在的她还有把人推出去的力气，“我是把你们当成同伴才这么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再来了。”
迦娜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回应她的却只有在她身后迅速关上的房门，还有仿佛已经有气无力的话语：
“蛋糕我会吃完的。谢谢。”

辛德拉的第二场睡眠持续到了下午比较晚的时间。在精神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漫长的睡眠时间并不意味着良好的睡眠质量，辛德拉这一次就始终昏昏沉沉的，不知目睹了多少没能进入记忆的梦境，然后迷糊地醒来。
作为甜品的蛋糕并不是填饱肚子的好选项，食物的效用正在消减，辛德拉想去买东西吃。她本来中午就该去的，要不是现在仍然饥饿着，她本来也不需要在这个时间出门的。
像这样想着而不是很开心的辛德拉，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宿舍楼外的访客不能直接进楼，而是由宿管进行消息的传递，至于一位普遍认知中的异性更是没有机会闯入。辛德拉穿着外出的衣服正要往楼下走，就迎面碰上了来通知她的宿管。
“啊呀，你要出去吗，那正好。”宿管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个叫韦鲁斯的男孩子在外面等你呢。”
“……有这种事？”
辛德拉还有些神志不清，她脑子里的“韦鲁斯”形象有些混乱，让她一时难以分清现在应该出现的是谁。
“是呢。真是难得，除了那个狐狸小姑娘以外，还有人来找你。”宿管是年长的瓦斯塔亚兽族，有能够将年轻或至少看起来年轻的人都称为“孩子”的资格，“那孩子很有礼貌的样子，长相也很帅气——是喜欢辛德拉的人吗？”
有礼貌的样子，看来是那位“猎户座”了。辛德拉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些，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她，可逃避没有意义，再说她还得出门买东西吃呢，就算不想见，在一出宿舍楼门就能碰上的情况下，也无法躲开。
所以她应了宿管一声，忽略了对方的后半句疑问，顺着原本的预想走下楼去。猎户星神果然在宿舍楼门外的不远处等待她，他前晚将她送到了宿舍楼前，会知道她住在这里也很正常。只是前晚那位抓获了暗星的弓箭手此刻并未以弓箭手的姿态出现，而是穿了一身符合常识的衣装，这让辛德拉有些意外。
“有些事想告诉你。”
类似的开场白似乎不久前刚听到过，辛德拉没有像之前一样排斥，向前走的脚步却没有停顿：
“是急事吗？”
“不算急，但很重要。”
“那我们之后找个地方慢慢说。”辛德拉点点头算是答应，“我要先去买吃的。”
辛德拉也不知道“天界华庭”的“猎户星神”有什么样的工作性质，但对方一路跟着她去了学园的超市买食物，又从超市走到观星台，这让她觉得他有些太过于清闲了，就像是为了和她待在一起而行动一样。
这种想法让辛德拉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确实觉得他表现得太过清闲了。就连辛德拉自己在之前都更忙一些，天文系的学业，“观星”活动与夏令营，还有作为社团导师多少要与学园进行的工作，再算上她那项最大的、持续多年的等待与随之而来的事务，还有自己的细小兴趣，她的时间倒也算是充实。
辛德拉坐在观星台的阴凉处吃她买的食物，猎户座就坐在她的身侧，他见她拆的包装里一大半是甜食，很是没话找话地提了问。
“你喜欢吃甜品吗？”
“我喜欢巧克力。”辛德拉很无所谓地向他甩了甩手中巧克力奶的盒子，把同样的东西扔给星神一盒，“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我不觉得你能闲到可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是非常重要的事。”巧克力奶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有巧克力香气的甜饮料，猎户星神吸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和那位暗星有关。”
暗星，那位暗星，在她周围将箭雨泼洒成天网，用藤蔓制造出枷锁的暗星。
“你不是抓住他了吗。”
“要是真的有那么简单，我也不会来找你。”猎户座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原本打算将他带回天界华庭，但他在中途挣脱我的锁链逃掉了，现在似乎已经不在这一片星域中了。”
“……哈。”辛德拉觉得自己快把“嘲讽”二字挂在自己脸上了，“我还以为远祖之星手下的正式工有多厉害，能拿我们当消耗品，结果比我好不到哪去。”
有那么一瞬间，猎户座的表情凝结了，只是辛德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向来是我行我素的人，说过嘲讽的话之后就开始撕最后一袋饼干棒，嘴唇还没有触及饼干上的涂层，她就听到了星神的疑问：
“你既然知道星之守护者是消耗品，为什么还选择留在这里？”
她几乎要以为那位星神有读心的本事了，咬着饼干棒的辛德拉想，他一定是猜到了她的理由才会这么问。在前辈们都退出，与唯一同级的迦娜决裂之后，她留下的目的，她仅有的理由，就只有——
“暗星。”在咬断饼干棒的那一刻，辛德拉想到了某个能够从饼干棒另一头接近她的游戏[2]，“你昨天出现的时候，是我第三次与他交手。”
“我们是一样的，辛德拉。”猎户星神收紧了面容，分明的下颌线条勾勒出一份作为战士的坚毅，“暗星对我们来说都是威胁。只要他还存在，我就非继续下去不可，所以，我可能比你想象得更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是开玩笑，就没意思了。”
辛德拉难得地摆出认真的态度。她认为自己应该以认真的态度面对这位星神，她为什么不呢，特别是在他还帮过她一次的情况下。日光已经偏移到观星台的另一侧，站在阴凉处的辛德拉此时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之中，只有暗色的双眼还闪亮着：
“我等着他，就是为了与他对抗。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天界华庭的消耗品之一罢了。”
而猎户座站起了身，光影被星神阻挡成条带状的斑驳。辛德拉的视线很自觉地移动向他，他的肤色是通透而温和的紫蓝色，眉目俊朗的神明给人以慈和的错觉，她却从那副与暗星相似的面容上，看出了暗含憎恨的阴郁：
“天界华庭为了对抗暗星而允许我的存在，所以我必须一直继续下去。”
“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
星神的“当然不是”里显然还有其它的意味，辛德拉没再探寻下去，这或许不是她现在应该探寻的内容。奇异的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与面对暗星不同地，突然失去了对抗的想法。明明是那么相似的面容，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她想，或者是在讽刺自己，却直白地从他的话语中抽取了信息，整合成了对方想听的疑问：
“所以你想做什么？和我结盟吗？”

站起身来的猎户座转过身，看到一副藏在阴影里的精美面容。这位在众人中年长的星之守护者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一样，穿着普通的衣装，吃着人畜无害的甜食，与他说着话。如果她不是在与他讨论如何对付、甚至于抹消另一位神的存在的话，他甚至都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什么异样。
“所以你想做什么？和我结盟吗？”
辛德拉仍然坐在阴影之中。她没有像前晚一样穿着星之守护者的制服，那身制服显然地改变了她的外表，此时应该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她有一双深邃的紫色眼瞳，注视着他的时候，在黑暗中都莫名地生出光芒来。
要是他的意念有所动摇的话，他几乎就想要去亲吻那双眼睛了。
猎户座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惊异，这似乎意味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迹象，比如本来在星域中为了另一个神而存在的神，竟然意念动摇，莫名地渴望来自某个人的亲吻。
亲吻只是表象，真正重要的是，他在期待亲吻之下的什么。
他没有答案，却也不至于在这时无法面对她。所以猎户座对她笑，摆出了他能够摆出的表情中最温和的那个，回答了她的问题：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辛德拉那张不太美妙的表情上也多了一些笑意，她从阴影中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侧光影交错的位置，像一个真正的同盟者一样与他站在一起。有一瞬间，猎户座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这种熟悉他不可能曾经历过，又确实地存在。
他几乎要觉得这是一种异样了。
“我不一定能给你你想要的帮助。”而辛德拉没有多看他的表情，站在他身侧看向了天空中的某一处，“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在星域之间移动，只能在这里。”
“可是他的目的是你吧。”猎户座感受到了自己语气中存在着怪异的情绪，“那位暗星从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开始，行动就一直有些不太正常，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他昨天离开之前，表现出了会再回来的迹象。”
“所以你才会来找我。”辛德拉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猜测，辛德拉。”
猎户座察觉到她的不悦，这位星之守护者并没有他最初预想的那样好脾气，当然，比他想象的好懂了些：”我或许比你更了解那位‘暗星’，至少应该有些信息是可以和你交换的。如果还有像昨天那样的情况的话……”
“我知道了。”辛德拉沉默片刻，最终选择在此时中断了他的言语，“那么，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要怎么联系你才行？”
她总算没再纠结于动机或理由之类相关的内容，而是直接转向了具体的问题上。猎户座为这种进展感到松了口气，星神之间有相互联系的方式，但一位星神与一位星之守护者之间需要别的手段。他有这种手段需要的东西，他几乎要完成这个决定了，却在转念之间做出了另一个决断。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做的理由。
“给你这个。”他将握在手心的信物捧到她的面前，信物闪着属于繁星的光芒，和缓而神秘，像一颗被宇宙的尘埃打磨之后仍然光辉熠熠的心，“你传导能量给它，我就能感觉到。”
她眼神的深处震动了一下，然后她伸手接过了它，将它握在自己手中片刻。猎户座感受到了她传导的能量造成的波动，或许在某个人类会生长出心脏的地方——当辛德拉用纤长的手指拎开挂着信物的星链，再将它挂上自己胸口的时候，他感觉那里抽动了一下。
“好。”
她于是直直地看向了他，露出了仿佛在期待着能够与他合作的目光。猎人想，就算是他的错觉也好，既然选择结盟而成为了盟友，交付一份信物也是应该的。
如果这是代价——就算这是代价。
————————
[1]  猎户座的神话故事，瓦罗兰市流传的版本如此。
[2]  指Pocky 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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