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赛迪】恋人相遇即是旅程终结

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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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通讯器展开蓝色的屏幕，它和大古世界的通讯器很像，但明显科技水平高得多，画面上出现金发的小女孩，她的半个身体投影探出了窗口，蒙上一层荧蓝色的光辉，是莎莉。

“盖迪被他主人带走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盖迪的主人？”赛罗问。

“对，奇怪的家伙，和迪迦一样的兜帽装束，黑头发蓝眼睛，头发留得长，扎了小辫，可能也是个黑暗巨人？”

镜子接口答道：“那就是他了，Evil，前城卫队队长，和布雷德一个位置。”

“哇哦，也就是说，相当于加坦杰厄城的前将领？”赛罗问。

“没错。之后再联系吧，莎莉，我们要等的客人到了。”镜子注视着房门顶亮起的绿灯，他得到对方答复后就关掉了通讯器。

“幽怜把你们的情况和我说了，”深褐色干练短发的男人，他同样褐色的眼睛不仔细看的话更接近黑色，端正的长相，剑眉星目，硬朗的下颌线，正直一词仿佛就是为这样的脸量身打造的，“放心，我代表城卫队和光明巨人向你们表一个态，露露耶会力所能及提供你们需要的帮助。”

“那样就最好不过了。”镜子和他讨论了些关于黑雾防范和怪兽袭击的问题，赛罗全程杵着下巴，没怎么说话，目光集中，观察着这位城卫队队长。

“怎么了，赛罗？”镜子察觉到赛罗的反常，问道。

赛罗摆摆手说：“没什么，你们先聊。”他从门口走了出去，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整块的透明玻璃幕墙外繁华依旧，高度发达的城市像一头巨兽，城中车道宛如流动的血管，忙碌穿梭，为整座城市运输养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布雷德从房间里出来，也站在了赛罗旁边，和他一起看向下方的城市。

“从这个角度看很壮观吧，这就是我们立下誓言守护的露露耶。”布雷德的视线投向远方，余光瞥向这位预言中的救世主，“你有问题想问我。”

再次踏上露露耶街头修得平整有序的街道，这里的热闹一如既往，赛罗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风车，他刚刚从路边捡到的，四种颜色的小风车。布雷德耐心跟在他旁边半步远的位置。

“我们刚来的时候听到过一些传闻，露露耶也有黑暗巨人。”

“是有这样的传闻，但如果你是担心间谍一类的……未免太小看我们的能力了。”布雷德微笑说。

赛罗指的当然不是这个，虽然迪迦的来去自如就足以驳倒这一说法，但他暂时还没想到那里去，他整理了下语言说：“布雷德队长对心向光明或者只想平静生活的黑暗巨人怎么看？”

“露露耶是个开放包容的城市，虽然她的居民因为以前战争留下的伤疤，对黑暗或多或少有排斥，但我相信他们，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就一定能够弥合裂缝。”

“啊……抱歉，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赛罗突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质疑浑身充满光明的队长没有保护好黑暗民众？

“没有，我还在想这么回答，你会不会觉得太虚伪。”布雷德轻笑着摇摇头，“毕竟其实我自己也做不到。和我同一批参军的，我的师父，长辈，我认识的绝大部分光明巨人，他们都为了保护露露耶献出了一切……命运真的很喜欢和我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只有我活下来了。”他深邃的眼神令赛罗似曾相识，里面掺杂着复杂的情感，既愤慨又无奈，经历过长久的挣扎痛苦后，最后和解般释然，“…说不恨他们是不可能的，可是比起复仇，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赛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几个小孩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风车，互相追逐比赛谁的风车转得更快，他们的笑容天真灿烂，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能弥补两族之间的嫌隙，创造崭新未来的办法，就在这些没有被战争和仇恨污染过的新生命身上。”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某个男人的背影也显得不那么可恶了，他追问道：“你们应该有研究过光明或者黑暗因子遗传吧？”

“嗯，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种遗传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吗？”

布雷德欲言又止，但看着赛罗认真的神情，最后还是妥协说出了口：“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作为光或者暗的本体死亡，也就是说，只有当初选择人类作为人间体的巨人死亡，对人类后代的影响才会消失。”

赛罗咬了下嘴唇。且不论操作难度，从另一方面来说，会选择和人类一心同体的巨人，也大概率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像光之国的传统，他们大多是为了挽救地球人的生命才会这么做。所以这个办法约等于没用。

“我算是搞懂了你在疑虑什么。”布雷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皱眉道，“我们不会针对遗传了黑暗因子的市民，他们也有在露露耶生活的权利，但我们没办法控制一些，极端个人行为。”

布雷德说的是实话，这让赛罗好受了些，只要愿意改变，愿意去修补创伤，就总有愈合的那一天，有些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

接下来的对话轻松了很多，布雷德谈起露露耶的历史如数家珍，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目睹着露露耶在战火中毁灭，又在战后得到重生，人们在废墟上重拾起了希望，把对未来的美好祝愿都寄托在了露露耶的一砖一瓦中。讲到高兴处，他还给赛罗买了一份特色糕点，赛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实在盛情难却，尝了一口发现意外的好吃。比起加坦杰厄偏爱的简单清甜，露露耶流行的口感醇厚许多，丰富的配料如小山堆积在白色的软糕上。

“我最强大的仇敌，那位黑暗之子，幽怜跟我提到过你们已经接触过了，是他影响了你对我们的看法吧。”

赛罗点头，手里捧着剩下的糕点，把那天晚上发生在露露耶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布雷德耐心侧耳倾听着，听完赛罗的讲述，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意外，甚至连他提到迪迦的语气也完全不像他宣称的那样像对待最凶恶的仇敌：“他的确很特别，他是第一个，到我们跟前提出共存概念的黑暗巨人。”

严格来说，布雷德在成为城卫队队长前就已经见过两次迪迦。

一次是在前线战场上，他第一次出任务，因为上层的决策失误，他们毫无准备碰上了黑暗巨人的主力部队，整个大部分由新兵组成的先遣队几乎全军覆没。

他搀扶着上一秒还在和他笑着开玩笑，现在身体却逐渐冰凉的队友，目睹着战士银色的皮肤逐渐化为光粒子消散。新兵布雷德抬头望向黑暗覆盖的天空，云层间忽隐忽现的人影，浓郁的纯黑，他的脚下遍地流光，被撕碎的金色绸带飘扬在大地之上，由生命组成的黄金河流，残忍又美丽异常。

他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绝对的力量差距，他们绝不可能战胜这样的怪物。

第二次是在露露耶城破的那一天。

他虽然年轻，但天资聪颖，作为几场大战筛选下来仅存的硕果之一也被抽调到城主身边，有幸看清了当年那团黑影的真面目：黑白的花纹，白色的眼灯，胸口圣洁的三条花纹，面容清秀得不像个战士。但被逼到退守露露耶的光明巨人们没一个不被他身上汹涌的黑暗能量所震慑。他们死死盯着杀害无数同胞的刽子手，占尽优势，一切胜利尽在掌握的黑暗之子，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最后的保护圈，宛如将猎物逼到绝路的猎人，优雅从容，视最精锐的卫队如无物。

他走到城主面前，就在所有人以为最后的战斗一触即发时，他伸出一只手臂，展开空空如也的手掌，像会面老朋友那样，微笑着提出和谈的要求。

镜子打开通讯器，调整各种参数，让数据输出保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最近加坦杰厄城内怎么样？”

莎莉在画面中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太理解，“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如果说露露耶像光之国，这里更像各种各样的宇宙人聚居地。”

“小心点，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离开那里。”镜子叮嘱了几句，“露露耶近期加强了守备力量，他们可能预感到了什么。”

“知道啦！”莎莉微笑点头，小声补充道，“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在加坦杰厄城待得更舒服。希特拉先生，真正的那位希特拉先生意外的很会烤面包。”

她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挂坠，细绳穿过小孔，拇指大的棕色木头小鸟。

“哦？”

“镜子你可能感受不到，毕竟你和赛罗一样，都是正义的英雄嘛，但是对于我们这种渺小又不够光明的种族，”听到这镜子皱起了眉，莎莉赶紧改口道，“啊，非常非常普通的宇宙人。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和秘密，加坦杰厄的人们不会在意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判断的方法。”

镜子难得的赞成了一次，他能平安无事待在加坦杰厄，也是多亏了他们既可以说是自由又可以说是漏成筛子的管理模式。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加坦杰厄的控制者何等的自信，自信到对外来者毫不设防。

“你跟他们说了吗，我和赛罗去哪儿的事情？”

莎莉摇了摇头，“我只说了你们有事情在忙，他们就没再问过了。”

镜子点了点头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与他们为敌。”

读懂了镜子背后的话，莎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过起来，她咬住下嘴唇，眼神犹豫不定：“……我们能够阻止吗？”

“抱歉，莎莉，决定权不在我们手上。”镜子叹了口气，“我也曾经尝试过，但我一开始想的太简单……算了，不提这件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露露耶和加坦杰厄未来一段时间都将不再安全。”

小男孩依然瑟瑟发抖躲在老奶奶身后，布雷德手里抓着糖果，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去让男孩接受他的友好存在，但男孩不太买账，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像警惕的小动物一样，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自己安全的小窝。

赛罗不抱什么希望地抄手臂倚在柱子上，看着布雷德比他还笨拙的行为忍不住笑出声。布雷德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能量，在阳光充裕的白天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光粒子的存在，所以问题大概出在那张过于严肃又充满威严的脸，像会板着脸训人的教导主任。

老奶奶把男孩从身后摘了出来，男孩手里握着被强塞的花花绿绿的糖果，视线在赛罗和布雷德之间挪了挪，最后选择跑向赛罗，他挤进赛罗的腿跟柱子之间，躲在他的腿后，这下慌乱的人变成了赛罗。他往前走了一大步，防止挤到男孩。现在，大男孩手足无措看着占领了新的据点——抱着他大腿的小男孩。

布雷德只要靠近一定距离，赛罗就能清晰感受到紧紧贴着他的瘦小身躯明显的颤抖，所以他只能抬手阻止屡败屡战的城卫队队长继续靠近。

“好了好了，你看他都怕你怕到现在都不怕我了。”

他转身蹲下，视线与男孩平齐，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男孩点点头，伸出细小的食指，指着赛罗：“长得凶的哥哥。”

“哈哈哈哈！”现在换布雷德在笑了。赛罗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但男孩这下不害怕了，他抓住赛罗的大手，央求道：“能带我去见上次那个温柔的哥哥吗？”

最后他们征得家长同意后，在街上没有目的地乱逛了半天，赛罗总不可能直白地跟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讲，温柔的哥哥是有名的大坏蛋，所以你不能见他。

男孩坐在布雷德的肩膀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缩，小手小脚挂在大人身上，布雷德和他站在一起，像一对普通的年轻父子。这个期间消耗了大概两个甜筒，三块小饼干。

赛罗的小风车也被征用了，现在在男孩的手里。老奶奶说，男孩的名字叫德班，是她从废墟里捡到的孤儿，男孩的身世不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别的小朋友都不爱和他玩，附近有些好事的还会经常欺负他。

布雷德有意无意在教他怎么控制自己的能量——从控制小风车开始。他们找了一块空旷无风的地方。

德班起初还能集中注意力，让小风车左右抖了抖，扇叶转动微小的弧度，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坐不住，几分钟以后，男孩的耐心就耗尽了，他抓着风车来回晃，有了风，转得可比他自己努力快多了。

就在他玩腻了风车，准备再次登上他的专属座位——布雷德的肩膀时，风车突然无风自动，转得飞快，他握紧风车杆，朝一个方向跑去。

“德班！”赛罗他们赶紧跟上，发挥长腿优势，几步就截停了男孩，德班仍然不太愿意地挣扎，想要往前走。布雷德的神情凝重，大手犹如钢铁的羽翼牢牢护住小孩。

赛罗抬头望去，前面画着陌生字符的路牌下站着两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和一条黄毛小狗，男人当中的一个长着和大古一模一样的脸。

他旁边蓝眼睛的男人偏头吐槽道：“带孩子是最近的新潮流吗？看来我还真是落伍了。”

熟人相见当然不用多介绍。

在孩子面前，他们勉强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在布雷德的全程监督下，如愿见到了温柔的哥哥并且获得了一个摸头后，德班由赛罗送回家，现在是大人的谈话时间。

迪迦的状况肉眼可见的差，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下巴依稀可见青色的淤伤。赛罗心头一凛，谁能够把他伤成这样？迪迦则完全没心思和赛罗叙旧，没了孩子的阻碍，和布雷德见面之后直奔主题。

“卡蜜拉在秘密集结军队，准备攻打露露耶。”

圆桌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布雷德，幽怜，镜子骑士，赛罗，他们对面坐着散发着黑暗气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两位不速之客，以及也占了一个座位的小狗盖迪。基地的警卫级别提至最高，最为安全的审讯室成了最方便谈事的地方，不过好在事态足够紧急，对方也没有介意，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感谢你们的告知。”幽怜说，她的神情严肃，眉头紧锁。

有什么比来自前黑暗领袖的进攻消息更靠谱的呢？更何况迪迦亲自前来，还带上了自己的心腹，虽然就连布雷德也无法确认Evil的作用到底是威慑还是表诚意。

但倘若他们稍微了解迪迦现在的身体情况的话，就会明白，现在的迪迦支撑不了独自长途跋涉，他的人类身体已如风中残烛，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桌面上铺开的地图上，标注了加坦杰厄到露露耶的几条预估行进路线，其中有几处加红加粗。

“你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卡蜜拉和她领导下的黑暗巨人，还有传说中的邪神加坦杰厄。能借卡蜜拉的手拔除光明的有生力量，对它来说很划算。”

对在场的几位，加坦杰厄的名号一点也不陌生，反倒是守在一旁的年轻守卫们内心躁动不已，但他们保持了良好的专业素养，只在眼神里流露出震惊。

“它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布雷德皱眉问道，以加坦杰厄的力量，如果它真的如同传说里的那样强悍，那它何必提前发起攻击，现有的力量对他毫无威胁可言，只需要等到它彻底苏醒，直接接管世界。

“因为有几位小朋友碍着它的事了。”迪迦转头看向赛罗和镜子，这还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视线交集。

“它知道赛罗是预言中的救世主？”镜子问道，他的手一直没停过，在纸上记录。

“它拥有卡蜜拉的所有记忆。我当初建立的加坦杰厄城的情报系统只要还在正常运行，在赛罗抵达的第一天，加坦杰厄城的高层就全都知道了。”

迪迦表情平静，直到此刻，赛罗才深刻意识到他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一方势力的盘根错节，从力量到情报上的全方位绝对压制。哪怕百年之后，他留下的东西仍然像悬在光明巨人头上的一把剑。

“以我对卡蜜拉和加坦杰厄的了解，从战前准备，到清理掉所有阻碍的声音，他们最晚明天傍晚就会兵临城下，以黑雾为掩护，突袭这座基地，他们会首先摧毁露露耶的核心，再慢慢夺取剩余地区。”
实在很符合黑暗巨人的做派，先让露露耶陷入混乱的脑死亡，如手术刀般精准，再像切火腿肠一样，一截一截将整个城市纳入囊中。

“我没有能力阻止，卡蜜拉偷走了我的变身器，现在的我变不了巨人。”他敛下目光，撇去骇人的虚名，他现在的模样堪称狼狈，领口露出一截绷带，浑身的黑暗力量溃散得不成样子，气息比初见时还要微弱，像将要熄灭的篝火。赛罗突然觉得，还是他往常那副欠揍的样子更顺眼。

和迪迦相比，Evil就显得生龙活虎得多，但他全程保持沉默，蓝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将视线依次从对面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在赛罗身上停留得格外久。赛罗被他盯得不舒服，瞪大眼睛回看时，他就勾起笑容，配上黑色的眼线，邪性又充满魅惑，看得赛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小时后，重新选定了安全的地点，新搭建起来的指挥室内。

“诸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这个强大又神秘的敌人。临时指挥部商讨以后已经拟定好了预案，就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之后会下发到你们每一个人配发的终端上。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要随时准备好面临最糟糕的情况。”

幽怜伏下手掌，她坚定的眼神一如既往，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你很难不去相信她，相信她能带领大家摆脱困境，走向一个又一个奇迹。

“但胜利最终会属于我们。”

Evil悄悄凑到迪迦的耳边低声说：“原来她才是你的‘神父’。”

迪迦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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