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在黑暗的河流上

在黑暗的河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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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炊咸鱼

2024/11/18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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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预言等待着——
> 从你开始，要由你完成。

5.
在黑暗的河流上，泊着一叶小舟。
一个身影静静伫立在岸上，手提一盏牛眼灯。
马蹄声牵引着车轮轰隆滚过石阶路，停在堤岸台阶前。
有人下了马车，走向岸边。
路易斯·莫里亚蒂举高了手上的提灯，他认出来人的身份后脸上有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下意识绷紧了嘴角，“长官。”
麦考夫·福尔摩斯没有漏过这点细节。他指间夹着根抽了一半的烟，随意挥了挥，跳过了不必要的寒暄，“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路易斯撤开灯，让光重新低调地投向地面，他沉稳地回答，“这里还有需要我去做的事。”
麦考夫微微颔首，他们沉默了会。麦考夫叼着那根烟，缓缓盘旋而上的灰白烟雾挡着他的脸，路易斯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虽然他捉摸不透麦考夫为何去而复返，但显然提问的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没过多久，麦考夫突然发问，“阿尔伯特提过，你们三兄弟年轻时候曾经划船逆泰晤士河而上，想一直划到河水的发源地，你们最后找到那棵白蜡树了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相比于这个，路易斯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麦考夫淡淡回答。
路易斯似在回忆里沉浸了会，他开口时带着一点点怀念和遗憾：“没有。”
麦考夫抬头看向塔楼上的某扇窗，那扇窗暗沉沉的，似乎其中的囚徒还在休息。他把烟头丢到地上碾灭。
他留下一句保证，“他离开前我会避开。”

走道里似乎过于安静了些，麦考夫迟疑地抬手敲了敲门，没有一丝回应，甚至没有一丝气息。他皱眉轻轻推开了门。床头烛台的蜡烛仍燃着，只是似乎被熄掉了几根，光线透着薄薄的床帏，映出一个静坐在床边的人影。
他走上前，曾经的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阿尔伯特却仍陷于深眠。死而复生的犯罪咨询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麦考夫看向床头，上面摆着那针空了的抑制剂。
麦考夫怔愣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是新型的抑制剂。”床边的幽灵如实回答，“只不过其中镇定药物的分量比普通版本的重了些。”
麦考夫靠着床柱，深深呼出一口气，“要是我没把抑制剂交给他呢？”
“你不会吗？”他反问。
“……”麦考夫放弃了无谓的试探，“你为什么不带他离开？”
“他想离开吗？”
麦考夫再次哑口无言。
“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兄长这三年间和我一样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既然我们活了下来——不论最初是否出于自愿——接下来我们要过怎样的一生。我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答案，但我想，他并不需要我来带他离开。”
“他曾经说过，三人一起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没错。”幽灵点点头，“我想来见他，是下定决心要为犯罪卿和犯罪咨询师之间的委托画上句号。詹姆斯·莫里亚蒂已经死了，他已在三年前溺毙于泰晤士河中。作为一点阴差阳错的意外之喜，如今作为传奇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回归了伦敦，我们之间的委托算是有了个不错的终局。尽管这是唯一一次并不完美的委托，我亲爱的兄长，只怕这点瑕疵会令我终身难忘。”他温柔地低头看着阿尔伯特，露出一丝微笑。
“他甚至没见到你最后一面。”
“我想我们都清楚，一旦选择离开，就意味着不复再见。”他说着站起身，拿起先前随手搁在床边的礼帽，“如果有朝一日，他从这里离开，就此销声匿迹，您会试图搜寻他吗？”
麦考夫没有马上回答，而幽灵只是站在那，沉默而固执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会。”
对方嘴边再次掠过一缕微笑，“[notes=[我们都在利用彼此隐藏自身的命运][这一句在正文rose crimson里对应的是大意类似于：你的渴求即你的命运]]，从不是为了谁，无论我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完全是出于内心深处隐秘的意愿。您不承认这一点吗？”
麦考夫避而不答，“我就不问你接下来的打算了。我们仍然既非敌人，也非友人。”
对方带上礼帽，他点头告别。
麦考夫·福尔摩斯一动不动，垂头站在原地，直到窗外传来一阵含混的哗啦水声，他才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在死寂的夜里，在浓重夜雾深处，黑暗的河面上看不清任何物体，只有一阵逐渐远去的划桨声，水波偶尔折射一道微弱光芒，说不清那是惨淡的月光抑或用以照明的灯光。
他回到床边那张椅子上坐下，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窜过脊骨。他数着阿尔伯特沉稳绵长的呼吸，低低开口：“我甚至已经为你想好了一个十分符合莫里亚蒂之名的退场。守卫在某个清晨照例为伦敦塔内的神秘囚徒送来早餐，但牢门后一直无人应答。于是守卫用钥匙开了门，却发现囚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只剩一只不祥的漆黑渡鸦立在烛台上紧盯着他。”
从本该睡着的阿尔伯特那传出一声闷笑，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带着困倦的鼻音评价：“这实在是太像哥特式风格的恐怖小说了点。”
麦考夫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往后靠向椅背，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你一直醒着？”
阿尔伯特在昏暗烛光下努力眨了眨深碧色的眼睛，“那一针下去保持意识清醒没那么容易，不过多亏了这一点，昏睡的效果更逼真了。”
“你从来就不擅长对我们撒谎。”麦考夫泄了口气，“你明天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最好就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梦。”
阿尔伯特翻了个身，他任凭自己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别这么无趣，Myc。想想前来拜访诗人的那只渡鸦，它嘴里重复着‘永不复焉’，‘永不复焉’，纠缠无解。[notes= [爱伦·坡《乌鸦》]]”
“你已经听到我刚才的回答了。”
这次阿尔伯特没有回应，他又全心全意扮演起了昏睡中的人，麦考夫沉默着坐了一会，最终探身吹熄了床边的烛光。
“幽灵已经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化身渡鸦的亡魂，好好睡一觉吧，Myc。”阿尔伯特在黑暗中开口。

那晚阿尔伯特做了一个熟悉的梦。梦中他站在齐膝深的黑暗河水中，不远处的桥上立着一个人影。他向天空伸出手，企图抓住一丝哪怕最微弱的风，能带他逃离正在渐渐吞噬他的河流。桥和人影在某个瞬间从他视线中消失，冰凉的河水渐渐浸过他的腰部，染黑了他的衣襟。他仍向上方伸着手，用尽每一分力气。但转瞬间一切都变了，他看见自己的指尖离金色的阳光仅咫尺之遥，将将触到些许天空的蔚蓝，但梦中无所不在的精神通感告诉他，身下的河流依旧黑暗，围绕他的空间依旧黑暗，他所能抓住的唯一色彩，是指尖那点寒冷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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