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把柄所在

Ravine

2024/12/02 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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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开始！先说结论：慈狱手上恐怕有沃尔特克斯的把柄，否则沃尔特克斯不会容忍一个由自己提拔上来的小将逐渐成为与自己比肩的右大臣。”夏洛克太夫故作神秘地说，“而这个把柄，恐怕就是慈狱政士郎身亡的终极原因。”
“啊，确实有道理！”成步堂感叹。
夏洛克太夫信誓旦旦地宣告：“这个把柄，一定就是保佑慈狱快速升迁、克制沃尔特克斯的吉祥物。这个吉祥物一直被慈狱随身携带着。沃尔特克斯毒杀慈狱，就是为了获得死后对尸体近身检查，偷走吉祥物的机会！”
“等等，这明显出了问题吧！”亚双义皱起了眉头。
夏洛克太夫看起来对此不屑一顾，以不容置疑的态度继续下去。“嘘，舞曲还没结束，不要打断我思考的舞步！下一个问题：亚双义君为什么忽然被盯上？原因也很简单。沃尔特克斯卿终于发现了花魁一真对自己的重要性！”他戏剧性地大叫起来，“你们两人是爱与被爱的关系！只可惜，沃尔特克斯在过去一直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说着，他悲伤地摇了摇头。
巴洛克太夫无奈地扶额：“真是越来越荒唐了。我看你不如好好研究一下逻辑对自己的重要性。”
亚双义微笑着握紧了拳头，头顶青筋暴起：“假如名刀狩魔还在我手上，我真想现在就斩断你荒诞的舌头。”
“如何，诸君！以上，就是‘世界第一的大明星’，大逆转屋夏洛克太夫的名推理。欣赏了我的逻辑与推理的实验剧场后，是否豁然开朗了呢？”夏洛克太夫对旁人的反应不屑一顾，他竖起左手食指，颇为自豪。
成步堂为此尴尬得流汗：“不如说是越听越迷糊了。或许，必须把你的错误推理更正一下，才能展现出真相。”
“舞台是你的了，成步堂卿。”巴洛克太夫说。
“不要让我失望啊，搭档。”亚双义说。

成步堂点点头，大喊道：“慢着，夏洛克太夫！这个把柄不可能是保佑慈狱升迁的吉祥物。因为沃尔特克斯卿身为最高位的左大臣，已经不需要什么吉祥物了！”
夏洛克太夫大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
“两人交汇，且慈狱能够控制沃尔特克斯的把柄，只能是一样。那就是与‘将军’事件有关的证据！”成步堂指出了夏洛克太夫的错误，“并且你认为把柄被慈狱随身携带，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慈狱死后，沃尔特克斯并没有任何接近尸体进行搜查的举动。”
“哼哼，或许接下来检查尸体的逻卒们会帮他找到。”
“很遗憾，这也是不成立的。因为尸体的检查者不是逻卒，而是巴洛克太夫。”亚双义补充道。
“我并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巴洛克太夫坦言。
“所以，这个关键的把柄并没有被慈狱随身携带，而是藏在别的地方。毒杀慈狱，沃尔特克斯就能借口调查他的所有物了。不过既然是有关‘将军’，慈狱一定藏得足够谨慎，否则不可能与沃尔特克斯抗衡那么多年。”成步堂总结道。
“哎呀哎呀，真是输给你了，成步堂君。”夏洛克太夫摇了摇头，语气轻快，“那么，这个把柄藏在何处呢？有没有可能交给了别人保管，所以沃尔特克斯才始终无法得手呢？说到无法得手的东西还有一样，那就是花魁一真的心啊。沃尔特克斯谋杀了慈狱，从此无人与他争夺花魁了！”
成步堂尽量无视掉背后亚双义可怕的视线，那针芒一般的视线使他颤抖：“恐怕不是这样的吧。沃尔特克斯从来就没喜欢过亚双义，他接近亚双义有自己的目的。确实，沃尔特克斯无法得手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证物被慈狱藏到了其他人那里。而与‘将军’相关的最后一人，就是亚双义一真。在多年的寻找未果后，沃尔特克斯开始怀疑慈狱当初留下亚双义一真的别有用心。这就是为何亚双义对沃尔特克斯十分重要——沃尔特克斯怀疑这件把柄藏在亚双义手中。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慈狱赎出花魁。将亚双义赎出，还是嫁祸亚双义，抑或是除掉亚双义，都可以彻底调查亚双义的所有物，从中搜索那件关键的证物。
“以上，就是完整的逻辑与推理的实验剧场。”成步堂学着夏洛克太夫竖起一根手指，“如此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那种能够抗衡沃尔特克斯的把柄，他失算了。如果有任何一丁点与‘将军’有关的证据，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以此反击。但是我并不拥有那种东西。”亚双义紧咬牙关，拳头悲愤地捶向桌子，“这么多年，我在吉原几乎与世隔绝。即使无数次接触到慈狱和沃尔特克斯，但是我没能接触到一丁点十年前的真相。而现在，就连慈狱政士郎，我曾经的救命恩人也被陷害了。”
巴洛克太夫垂目饮酒：“原本慈狱和沃尔特克斯的力量趋于平衡，但是成步堂的忽然闯入扰乱了一切。两人在‘将军’事件的数年之后不得不再度联手，又一次的合作却最终因为‘将军’事件破裂，使成步堂和亚双义一真都陷入了危机当中。明天早上沃尔特克斯一定会再度杀来。成步堂被诬告成凶手，亚双义逃不过迟来的处刑。幸运的话，你们可以一起吃最后的牢饭。”
“怎么会这样……”成步堂心中的防线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夏洛克太夫的笑仿佛落井下石，“再悲观一些吧，成步堂君！今天沃尔特克斯看到你的优秀表现之后，说不定会直接跳过用证据诬告你的环节——因为你会用辩论找到其中的漏洞逃出来的。说不定，他明天派来的不是刑侦的逻卒，而是杀手。如果我是他，就会派一队精锐的杀手来。漏网之鱼的花魁也好，阻挡仕途的年轻官员也好，全都处理掉。”夏洛克太夫大笑着，用食指划过脖子示意。
成步堂看向自己的好友。亚双义低下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体内蕴含一种决意的悲怆：
“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本来我也应当追随他死去。慈狱曾对我说，我的父亲向他恳求留我一命，因为我是绝对无辜的。于是我苟活下来，但仍然受罚，沐浴在罪恶的黑夜中。我对真相一无所知、没有证据，永无可能证明父亲的清白。我不愿忍受这样的生活，但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地府的父亲。”
“亚双义……”成步堂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慰好友。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似乎有一种名为“过去”的粘稠黑暗缠上成步堂的身体，使他动弹不得，只能在其中逐渐下沉、窒息。成步堂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作为亚双义一真多年来的体验。
“哈哈哈哈！气氛怎么忽然这么沉闷啊，你们真是没劲。作为大逆转屋的头牌，无时无刻都该保持微笑哦！”夏洛克太夫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正如我刚刚说过，‘将军’事件远没有结束。行到水穷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时不正是触底反弹，把局势来个‘大逆转’的时候吗！”
“……夏洛克太夫，很感激你试图鼓励我，但这两句汉诗你似乎背错了。”成步堂说，“应该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由诗人王维所作。而‘山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则是陆游的诗。”
“不，不，成步堂君。你只看到了第一层，却没有看到第二层和第三层。”夏洛克太夫的神情少有地严肃起来，“乍一看，我确实是记混了，但最终的结果是我成功活跃了气氛；这是第一层。‘行到水穷处’，确实是当下的处境。‘柳暗花明又一村’，则是我的愿景。在意义上两句是连贯的，所以我用它来鼓励你并没有问题。这就是我的第二层。而第三层，你会发现即使是意义连贯的两句，原本却不属于一首诗。有人费尽心思把来源不同的句段拼凑在一起，试图阐述一个完整通顺的故事。但是只要你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完美中的漏洞，然后找到它们原本的模样，击碎整个谎言。”夏洛克太夫的眼睛亮晶晶的。
亚双义抬起头。许久以来，成步堂再一次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光亮。“……也就是说，拼凑出‘将军’故事，将答案导向父亲的证物，其实是经过曲解、隐瞒的伪证。”
“而这些片面的证据后面，隐藏的就是真正的《真相》——十年前‘将军’的真身。”成步堂总结道，“我们从目前了解的情报来看，还能得出什么线索呢？”
夏洛克太夫提示道：“不妨让我们回到此次酒筵风波的原点——慈狱命令亚双义君毒杀沃尔特克斯的那一夜。那天下午，我将慈狱和沃尔特克斯想要除掉成步堂君的情报告知了他，接下来慈狱就在晚上的会面中下达了在酒筵中毒杀沃尔特克斯的命令。”
“恕我打断，”巴洛克太夫忽然发话，“亚双义一真，你如何看待慈狱政士郎呢？”
亚双义偏过头去，似乎是不愿意让人看清他的表情：“……慈狱的许多所作所为令我感到恶心，但是他的救命之恩我确实无以为报。我没有立场和能力去反抗他。慈狱是当下唯一能和沃尔特克斯抗衡的力量。帮他除掉沃尔特克斯，对我而言没有坏处。所以，我并没有拒绝他。慈狱曾是父亲的旧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将军’案件中，他提出的证据最终谋害了我的父亲，所以他也是我的仇人。对于他的死，我感到百感交集，更多是一种没能向他问清真相的遗憾。”
“唔呣。”巴洛克太夫没有做出评价。
成步堂思考着，在室内踱步：“慈狱选择在大逆转屋内与你密谈毒杀计划，侧面反映他在相当程度上信任大逆转屋的安全性。而吉原作为风月场所，混乱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因此慈狱说不定就把那个关键的把柄藏在这里。而慈狱的机密杀人计划被沃尔特克斯用某种方法获悉，证明大逆转屋是也沃尔特克斯极为在意的地点，所以他在此处布下了慈狱都不知的耳目。沃尔特克斯怀疑到大逆转屋和你身上肯定有他的理由。亚双义，也许你身上有那块一直被隐藏起来的拼图。慈狱政士郎……是否曾经交给你什么保管的东西？也许那就是他足以威胁沃尔特克斯的把柄。常人一定无法想象，他会将那种东西藏在吉原的游屋里。”
亚双义思索着：“慈狱和沃尔特克斯都曾经送给我许多财物，但大部分我都从未碰过，堆积在大逆转屋的库房里。如果那个‘把柄’真的存在，慈狱一定是知道我厌恶这些东西，然后利用了这一点将它藏在送来的礼物中。”
“……跟我来吧。”巴洛克太夫起身，“我或许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成步堂小声地对亚双义说：“我一直很想问你，你认识夏洛克太夫和巴洛克太夫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作为太夫的他们而已。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亚双义回答，“巴洛克太夫一定曾经是宫城中的人物，因为他就是当年那个刺客的目击者。而夏洛克太夫恐怕也和宫中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了解太多外人不知道的内情。他显然知道巴洛克太夫的真实身份，还对你、我、慈狱和沃尔特克斯都有着特别的兴趣。”
亚双义看向夏洛克，这位大逆转屋的太夫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朝亚双义眨了眨眼，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巴洛克太夫领着他们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当他拉开和纸门后，还有一扇厚重的木门。巴洛克太夫从腰带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夏洛克太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钥匙串中摸索正确的那一把。咔嗒一声，门开了。
作为花魁，亚双义见过许多为各种达官贵人的万金春宵装潢得奢靡华贵的房间；为了一些奇异情趣而建造的古怪房间他也见识过一些。但是进入巴洛克太夫房间的那一刻，他还是大吃一惊。巴洛克太夫的房间与大逆转屋其他房间的风格差距实在过大，甚至像从吉原游廓割裂开。
“这完全就是一间办公室吧！”成步堂说出了最恰当的感叹。
房间整体简单得甚至有些清冷。一面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文件。背对着窗户安置了一张做工讲究的木桌，上面还摊着纸张和毛笔。房间中央有一张茶几摆放着精致的模型，每一个人物和物件都恰到好处。而最令人生疑的，还是房间另一侧摆放了整整一面墙的清酒。
“这种冷淡的风格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啊。怪不得我们巴洛克太夫的客人少得可怜。在这种环境里还能有兴致的，绝对是世间少有的能人。”夏洛克太夫调侃道。
亚双义和成步堂赞同地点头。“我还是喜欢温暖一点的地方，即使我只是在房间里听花魁老师讲题辅导课业和讨论改革方案。”成步堂说。
“这个房间显然没有接待过‘那种’客人。”巴洛克太夫抱起双臂，冰冷的目光使房间内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来的只是向我提供情报的线人。”
“没想到你还会好心地为我们进行一番导游讲解。”夏洛克太夫一副惊讶的样子，“巴洛克太夫远比看上去热心肠呀！”
巴洛克太夫看起来恨不得把眼前的三人捏碎：“……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对话实在过于疯狂，我不得不进行一番澄清！”巴洛克太夫转过身去，在满是清酒的墙上按了什么，一扇暗格被打开了。“今天酒席闹剧结束的时候，我有一种……‘是时候了’的感觉。是时候让你们面对这可怕的过去了。”
“诶……？”
巴洛克太夫手上多了一卷华美的锦缎：“慈狱政士郎夹杂在礼品里送来大逆转屋的，他抗衡沃尔特克斯的把柄，‘将军’事件的关键证物，就是它。”
成卷的绢帛被抛起，长卷骨碌碌地展开，就像那段被卷起尘封的过去缓缓吐露。其上的山茶花纹向前延伸爬去，红得发黑，仿佛遗留已久的血斑。锦缎滚至亚双义脚边到达尽头。图穷匕见，在锦缎之中藏着的是一柄他再熟悉不过的漆黑日本刀。
——名刀《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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