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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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也的家分为上下两层，但他只在一楼会客。他的逃跑范围也就局限于客厅内。
他的双腿还在打颤，静雄虽然是静雄，但是中了两枪，失了不少血，也灵活不到哪里去。他们像两个醉鬼一样围绕沙发、书架和办公桌展开追逐，追得跌跌撞撞、走走停停，有几次还坐下来歇了歇。其中一次，静雄瘫坐在地，然后慢慢仰倒，没再站起来。临也远远地看着他，这时他家的门开了。
临也离门近，转头看去，看到了赛尔提。赛尔提用自己的影子开了锁。可他家楼下的公寓大门不是靠撬就能进的，所以赛尔提后面还跟着一个新罗。其实新罗也有临也家的钥匙，只是赛尔提不知道，也等不及。
他们都看着临也，介于赛尔提没有头，她可能同时也看着静雄。一般来说，看一眼也就够了，接下来应该赶紧确认静雄是不是还在呼吸。他们看到临也后却不急着看静雄，这就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们同时问：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对你做了什么？”
临也不介意这种奇怪，人的反应本来就各式各样。他先回答了赛尔提：
“我对他做了什么，你可以让新罗帮他检查一下。”
临也脸上带着浅笑，他也没有看静雄，但他知道静雄此刻是怎样一副尊容。他好奇赛尔提这次会不会误会，敢不敢误会。倒是新罗怎么也来了？因为自己对赛尔提说静雄快死了吗？
没人接他的话，周围安静得连水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这不是比喻，临也真的听到了啪的一声。他往下暼了一眼。他的胯骨上有一对手印，淤青不像上次那样严重，并且方向反了过来。左边痕迹比右边浅，因为后来静雄就用右手按摩了临也的前列腺。透明的水痕从他大腿内侧蜿蜒着往下，与刚才落地的是同一种液体。最显眼的部位就不多说了。他能看到这些的意思是，新罗和赛尔提也能看到。
临也茫然地红了脸，他把枪塞进睡袍口袋，把手机往静雄躺着的地方随便一丢，低头拢起睡袍扎好。他仍然是对赛尔提说话：“对不起啊赛尔提，我刚才没空注意这个，不要告我性骚扰。”
客观上讲，赛尔提闻不到他发情期的气味，也不知道他正要变成Omega，更不知道新罗为什么问和她相反的问题。她可能当那些水痕是汗，也可能没注意，或者不理解。这大概就是赛尔提没有立刻冲到静雄身边的原因，她不理解。
新罗一言不发地提着急救箱在静雄边上蹲下。他冷静下来把临也和静雄都观察过，判断出谁也没强奸谁，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他暂时不想深究。在他背后不远处，临也还和赛尔提面对面站着。临也忽然觉得必须要让赛尔提理解。大家都看到了，只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这怎么行。
他问赛尔提：“我在你们家住了这么多天，你真的不知道我受了什么伤吗？”
赛尔提静立了几秒，肩膀的线条开始呈现均匀细致的颤动。她本来不知道，然后她忽然想起临也在那一晚的走姿以及接下来几晚客房传来的模糊梦呓。她的听力很好，也还是听不清那些梦呓的内容。她好像又都知道了。所以当她找到那个荒废的码头，会看到临也躺在地上，静雄在旁边缩成一团。这时她想，如果她有头该多好，最好是能装回脖子上而不是拿在手上的普通的头。这样她就可以边哭边呕吐。
其实赛尔提的头就在旁边的书架里，只是临也不知道她的想法，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她。临也还在继续说他的话：“听说森严叫你‘粗心小妹’，可是你的年龄比他大吧？不行呀赛尔提，你要成长，就像人类要成长一样。你也粗心过头了，会不会只是因为你不想惹麻烦呢？还是说你想在新罗面前装纯——”
“闭嘴！”
有人打断了他。他本来觉得应该要是新罗，回头却看到静雄从新罗手下翻了半个身，支起手肘瞪着他：“你不准……你不该那样说赛尔提。”
原来静雄还有力气。可是听完他的话，临也没有了力气。他在原地站着，看新罗把静雄的伤包起来。静雄的肌肉太硬，新罗手上还缺一些器械，他们要把静雄带回去取子弹。临也没有意见。新罗好像对他发情的事根本就不奇怪。假设新罗和赛尔提一人给他一拳，他可能也没有意见。
静雄在地上躺了许久，竟然又有力气起来走路了。他自己穿好衣服，捡起手机，说他没脸再到新罗和赛尔提那里，然后又要倒下去。赛尔提伸出影子拉住了他。影子一时绷紧，一时松弛，仿佛不想碰他又不想放了他。就好像静雄真的会负着两颗子弹跑回家去。他们离开前，新罗摘了带血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下赛尔提。
临也忽然有种感觉，仿佛他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别的什么人家里。他晃到门边，想通过送客的行为找回一些领地感。他又小声对赛尔提说：“其实你做的饭味道不错，只是我受的伤比较麻烦，我怕吃了东西就会……你知道吧。”
赛尔提没有能够被捂住的耳朵，只能自我保护般把头盔扭向一边。今晚他对赛尔提说了挺多，对新罗却一句都没有。新罗可能以为他发情发得神智不清了。新罗进门时对他说过一句话，出门时也对他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想用赛尔提伤害静雄。可那天是她把你运了回来，她也救了你。”
他又告诉临也：“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找我了。你和他都是。”
临也还是没有回新罗的话。他关上门，想着自己费尽心思瞒了这么久，竟然就这么说出去了。他后知后觉地难过和难堪起来。没人逼问他，是他自己说的。这样算是说了吗？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算的。剩下的让新罗和静雄去解释。另外，他找的本来就只有赛尔提，是新罗自己要跟来。来了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给自己打了抑制剂，然后俯卧在沙发上。沙发上有很多血迹，他觉得恶心。地上也有血迹。他忽然很渴。新罗以前说过，Omega在发情期会流失大量水分，不及时补充就容易脱水。他的侧脸下压着静雄的一滩血。他半阖着眼，叹息似地启开双唇，出来的先是气流，后是一小截舌头。他用舌尖碰了静雄的血。血早就干了。
他在干涸的血迹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波江没有来，因为他前一天下班前就和她说自己要去出差。他本来早就该去出差，因为正臣和沙树已经替他做好了前期调查，就差他亲自去一趟。他之所以没有及时去，开始是因为静雄，后来是因为自己。 总体还是因为静雄。他想在去之前变回Beta，现在他没变回Beta，而他还是要去出差。
这天晚上，临也走在异乡的人群之中，仍然在想：那家伙真是废物。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明日机组的森下隆川打来电话，询问关于Psyche下落的调查进度。森下的语气和粟楠会的四木有点像。可能每个黑帮都有一个这样说话的干部。森下还说：
“您正在出差？我看您很喜欢他，不会是把他拐跑了吧。”
临也正正经经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得到情报，拐走Psyche的极可能是和明日机组做过生意的淀切阵内。虽然淀切本人也早就在明面上失踪了，但自己还得到情报，淀切在昨晚前往了关东北部的某个地区。他还有另外的发现，那名失踪的泰国人也与淀切有所关联，因此自己今天离开东京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甚至一石多鸟——他帮明日机组的事似乎妨碍了粟楠会，他正好要躲躲风头。总之他没有和Psyche私奔。

森下大概或许是相信了，转而问临也上次的报酬用得顺不顺手。上次的报酬指的就是那把威尔洛德改造的微声手枪。
临也回答，很好用啊，自己用平和岛静雄试了，声音确实不大，就是可惜没杀死他。
森下现在已经不提帮临也除掉静雄的事了，毕竟临也说过不需要。他们的通话基本就到这里。
临也没有撒谎，除了Psyche被淀切拐走了这件事。实际上他帮Psyche逃出东京后并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要问应该也能问到，但他没有问。既然不知道Psyche的去向，那么Psyche被什么人拐走了也是有可能的，如果那个人恰好是淀切，那么他连这一点甚至也不算是撒谎。他还是挺羡慕Psyche的，虽然他不知道Psyche去了什么地方。
他对Psyche的羡慕同样持续得不长，刚走出几步，他的手机又响了。接通电话后，对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好你好，是折原临也吧？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您是哪位？请教问题是指需要我提供情报吗？”
“不不，不是情报，我想知道的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你不是要卖掉平和岛静雄吗，怎么又不卖了？他跑了还可以再抓回来嘛！”
说到这里，一只手在临也后颈上搭了一下，就像有人感到可惜时会拍大腿一样。临也看着一个穿连帽衫的人从自己旁边超了过去，也在对着手机说话。临也想追上去抓住他，在此之前，他伸手向后颈摸去。他在霓虹灯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他的指腹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他接下来需要确认一件事，虽然他不想。他把手抬到鼻端，在他自己的血和信息素之外闻到了一股陌生Alpha的气味。
他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带上兜帽，从路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快步走进离他最近的小巷。为了避免进一步撕开伤口，他尽可能地不牵动自己的颈部肌肉。在这期间，他手机里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
“怎么说呢，本来应该捅你一刀的，都怪你派了那对小情侣来调查我，我很困扰啊。不过最近有人告诉我了一个猜测，我想验证一下……再等个大概五分钟吧！请告诉我你有没有发烧，因为Beta被这么做是不会发烧的。”
临也没有回答，也没有挂电话，直接把手机放回外套，又把外套脱了下来。他拧开瓶盖，上身前倾，一手扶墙，一手拿水瓶对着自己的后颈浇了下去。
倒空水瓶之后，他重新拿出手机，对方同样没有挂他的电话。他对着手机说：“你怎么不直接咬我一口呢？”
他又说："淀切阵内先生，这么想要小静的话，可以自己去抓。”
淀切笑呵呵地答：“别这么说，我是商人，又不是抢劫犯。你不想知道刀片上沾了什么吗？”
“是Alpha信息素提取液之类的吧，剂量太小，但是应该足够让Omega进入PMS。你想证明什么？我其实是伪装成Beta的Omega？让我猜猜，是不是一个泰国人这么和你说的？”
“你已经知道啦，很敏锐嘛。不过除了那位泰国朋友的提醒，我刚才也注意到了——你在下意识避着路上的Alpha走吧？因为我是Beta，你倒是没防备我，注意力都被分散了啊。”
冲洗后颈上的伤口时，临也弄湿了自己的衣服，现在他感觉到了冷。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竟然那样明显。一般的Omega会这样吗？Psyche看上去不会，被强奸之前的他自己也不会。淀切应该不至于连那件事也知道。不过他要是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对方可能就会怀疑了。他简直怕自己永远怕下去。但他昨天晚上又勇敢得近乎鲁莽。
淀切接着说：“其实你伪装得很好，只是我出于职业的缘故，观察力总要比普通人好上一点。说到这个，我还想给你提个醒——你的脸和气质都不是很Beta，太突出了，是会让人忍不住琢磨的。”
临也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太信赖你那位外国朋友了。”
“我猜错了吗？那还是请折原先生不吝赐教吧，因为母亲想知道。”
这句话同时从临也的手机和距他不远的巷口传来，说话的也不再是淀切阵内。他看到班锺和淀切阵内一前一后地走进巷子，拿着手机的换成了班锺。接着班锺也挂了电话。一种新的刺痛从伤口处传来，那是班锺释放的Alpha信息素填补了被他冲洗掉的旧信息素。班锺自己才是伪装成Beta的Alpha。
临也很早就猜到了，猜得比班锺准，因为班锺是天生的Alpha，他却不是天生的Omega。但是没有谁天生就是罪歌的小孩，班锺是什么时候被罪歌给砍了的，临也并不知道。
他只带了刀而没有带枪，旧的子弹已经打完，新的还没到手。他想起自己昨晚这个时候在发情，除了发情没有任何收获。如果静雄在这里，如果他的枪没打完子弹，他就逼静雄把面前的Alpha和Beta都变成Omega。
抑制剂只能抑制发情，不能抑制发烧。临也仍然恐惧，仍然颤抖，他的身体热了起来。但是，他又想，能交流就能交易，不像静雄，不能交流也不能交易。静雄只会让他发情。
他说：“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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