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 Midwinter's Dream/第一节

[纺夏/连载]夜莺与玫瑰

hoshika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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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idwinter's Dream/第一节

青叶纺两辈子来第一次这么无所事事过。第一天傍晚他尝试走动，结果滚到地上摔了个头重脚轻，之后就被勒令不得下床，春川宙也常来监督他有没有乱跑。
纺给躺得浑身不对劲。
他从雏鸟起就在慧树上工作，到了后来也，不是风尘仆仆就是事务缠身，向来没有个空闲时候。说他习惯了也好受虐狂也好，总之就是坐不住。因此到了第四天恢复到可以走路时，纺就请求宙带他出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也不能白住别人家。

于是春川宙扶青叶纺下了床，走出房间，走出门口；纺现在终于能了解自己来到的这个地方了。

魔女师徒居住在独栋的二层小别墅里，属于他们的两个房间在二楼；从杂物间辟为纺暂居处的房间在一楼，厨房、工作间以及其余杂物间都在这一层；厨房往下还有储物的地窖。屋内陈设如同普通人家一般充满生活气息，各种工具与零碎摆件到处都是，多但并不显得过分杂乱，间中混着几样格外有魔女气息的灵摆、卡牌与水晶球。
房屋外面保留了实木的本色，刷了一层看上去光滑晶亮的清漆，绿萝、吊兰、爬山虎、牵牛花为其披上一层厚毯，连阁楼的尖顶都爬得满满当当，即使在冬日也生气勃勃。

不止表面绿意葱茏，魔女之屋还被满满当当的灌木与矮乔木包围了。
外边是很大的花园，纺因着视野受限估算不出它占地几亩，但总之大到说是庄园也不为过。几乎可以想象，等到了春夏季节，那些醋栗、连翘、圆柏、石楠以及到转暖才会发芽的花草们会怎样地在这片土地上争奇斗艳，叶下的阴凉处又会有多少蚯蚓、甲虫、野兔在这里繁衍生息。

石子小径压得很平以方便行走，它们分布在花园各处，而魔女小屋正处在小径汇聚的地方，一个拱起的地下入口紧邻着它。宙介绍说，这里下去就是纺来时的地下书库。

花园的边缘由篱笆与一人多高的玫瑰树围起。他们甫一走近，那树就发出刷刷声响，茎上尖刺狰狞地伸长，警告来者速速远离。
宙解说：“这是师父改造过的魔界玫瑰，师父将它们’对魔力很敏感’这一特性运用于守卫花园。”
纺惑道：“可是我们在里面，为什么它对里面的人也伸刺？”
宙说：“不知道呐，之前宙过来时明明不会这样。”
没等纺反应过来，宙突然往灌木丛的方向跳了几大步，把纺吓了一跳。神奇的是，宙每靠近一点，离他最近的尖刺就缩回去一点，到能摸到的距离时，树上连正常长度的刺都消失了。“看！”
纺后怕地抚抚胸口，然后反应过来：“看来只有我……夏目君连这都能控制，不愧是他呀。”

篱笆以外便是浓雾接着浓雾，不论花园里如何阳光明媚，那雾都不会消散。人如果走进雾中，无论怎么走，最终都只能回到出发点。
因为这里是秘境的边界，魔女的花园正建在一处秘境中。
秘境天然形成，自然地与外界隔离，谁控制了出入口谁即是主人。显而易见，这一方天地属于逆先夏目。纺他们以不会惊动魔界玫瑰为距离沿边缘绕了半圈，来到出入口，它是一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门，能看见门后是座只有两个房间大的小木屋，屋后是这小门，屋子的前半则隐没在浓雾里。纺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不出所料，玫瑰树依然用尖刺挡住去路。

“好吧，现在我是笼中鸟了。”纺无意识咕哝。
宙询问他还有什么地方想去？他想了想：“花园已经看完了，我们去地下书库吧。”

地下书库保持了原样，书籍横飞，无处下脚，看得出魔女师徒俩完全没有后续收拾过。
“……。”纺站在门口打量了足有一分钟：“这是我造成的吗？”
“没有哦，它平时就这样乱。师父不常来打理，”宙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宙也不认得书上面的字，外人又不能进来，只好这样放着了。”

纺捡起离门口最近的书堆顶上那本，拍去灰尘。封面上既不是通用语，也非魔法师们常用的自创文字，而是一种圆滚滚的字体。
“东海鲛民的典籍……”他翻了翻书，里面全是同一种文字。
“前辈也会阅读这种字吗？好厉害！”宙探头来看，“宙想学习更多，但师父总是让宙先把通用语和巫语先学好。”
“不介意的话，下次我给宙君教一点简单常用的鲛语吧。”纺说，“我读过很多书，所以大多数语种还是认得的。”

纺合上书，在夜明珠的昏光下环顾地下书库。既然魔女说他从这里出现，那么这里一定藏着那个东西——把他牵引至此的缘分。
青叶纺并不算擅长找东西，不过，他早已经习惯在这种环境里生活，愿意花很长时间将书库翻个底朝天，

“宙君。”纺说，“我有一个想法。”

“‘前辈主动提议替我们整理书库’u……？”
逆先夏目把刚晾好的凝胶倒进玻璃皿中，不小心让手掌沾了一点。粘稠的浅翠在皮肤上显出半绿半黄的颜色，让人想起泥里腐坏的朽叶。
他“嘶”了一声，没管这一点失误，继续一边操作一边说：“随他去v。”

“前辈还说：‘除去为弄乱这里作赔以外，我也想要找到那片羽毛……找到后还给你吧？’”
“哦o。替我回复‘不必’就好o。宙，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种子i。”

宙“嗯嗯”地应着，接过师父倒好的小皿，按照皿底早标好的编号在桌上排成列，放好后才拿来一边的玻璃杯。豌豆大小的种子铺在杯底，浸在水中，有些发胀。夏目拿湿布擦了手，从杯里捞出几颗看。

“它们明天就发芽a，然后春天来临时长到和半个宙差不多高o。”他在自己腰际比划了一下，“许多花草春天破土u，秋冬死亡g，在以前人类以为它们遵循一套四季的时钟g。直到温室发明后我们才知道o，只要给予水与热e，种子就会发芽a……魔法虽然能够改造自然，但自然规律的知识与魔法天赋同等重要o，身为合格的魔女千万不能忘了这一点n——哎。”

寒风拍打着窗玻璃，魔女之屋的室内却以地下法阵保持恒温。入冬时分的师徒俩已经把一部分不耐寒的植物搬进了工作间，因此这里有着反季节的绿意葱茏。这此处是最舒适的环境，工具与药品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上，实验与课程都像平时一样顺利，但近些日子的夏目却总是心生烦躁，经常走神。
于是不知怎的，圆滚滚的种子突然从指尖滑脱，滚到桌子下面去了。

夏目没去捡，呆呆地捻了一下手指。宙赶紧察看夏目的手，才发现被烫到的痕迹：“是刚刚被凝胶溅到了吗？这时候这时候、对了，要用师父教过宙的咒语：疼痛飞走~呼~”

夏目有点哭笑不得，但心情好了一点：“好很多了e，谢谢宙u。”

他俩蹲下去找那颗种子，怎么也找不到。因着反正是并不稀有的普通药草，两人又因为聚精会神的实验与授课开始疲惫，便放弃了寻找。夏目冲过凉水，找来烫伤药搽。

魔女不老，躯体却同人类无二，也会生病或者受伤，严重时会带来与凡人相差无二的死亡；魔法虽能激活机体自愈的活性，却不能让腐朽的肉身重焕新生。因此他们对死亡同样心存敬畏。但逆先夏目现在有点动摇。
他亲眼见过青鸟的尸首，知晓死亡的不可逆转，那么如今出现在这里，呼吸、走动、饮食，能与他交谈过的那个是幻影还是鬼魂？亦或者神明的玩笑？我该如何对待他？他抱着一肚子疑惑，预备着在青叶纺苏醒后来个追根究底，结果愣是一个答案也没得出，反而在那陌生又熟悉的人面前，在倾轧而来的故纸堆里让情绪脱了缰绳。

夏目有时甚至想：如果青叶纺突然消失就好了，我就能回到与之前无二的生活。
蜗居于自己的小天地，养一个徒弟，心血来潮时三天三夜不出工作间的门，偶尔用灵药与村民猎户交换物资；尽情消磨无限的时间，外界怎样与我何干？如此他便能在日复一日的白开水中偶尔忘记遗恨，假装满足于寂寞。

夏目反应过来时，抹下去的薄荷药膏已经远远超过了所需要的量，刺激的辣味直冲鼻腔，让他清醒些许，想起那天夜里为自己占卜：倒吊人，恶魔，命运之轮。每一张都预示着命途的剧变，而他看不清前路如何，愁云已经遮蔽了视线。
什么青鸟，简直是扫把星。

……但没办法放着他不管。夏目叹一口气，几乎要恨起自己这多余的同情心来。

青叶纺在第二天早上被宙喊醒，在仍然乱糟糟的书库里，被一沓纸与一张毯子塞了满怀。
“现在已经入冬了，要安安稳稳睡在床上，暖暖和和窝在被里，这样才不会生病呐！希望前辈今天之后要回到屋子里睡。”宙严肃地绷起年幼的脸，但小孩子情绪变化很快，他把毛毯抖开来披好在纺的肩头，就又重新快乐起来，“HeHe~这样就好了！前辈的肩膀好宽呐，真羡慕个子高的人。”
纺摸了摸宙的头：“宙君还小呢，将来一定会长成比我还高的男子汉哦。对了，这是什么？”

“这个？师父说这是‘房租u。’”宙学着夏目的音调，舌尖在最后一个词上弹得轻而绵。“他拜托前辈用底下的白纸好好地抄写一遍。”
纺把最上面的草稿纸拿正了看，那字龙飞凤舞，像逆先夏目本人一样锐利又恣意，就是在夜明珠略显不足的光源下，看得人眼睛生疼。
纺摸了摸耳钉，认命地把纸制品放在一边堆满书籍的桌上。

“我把书都收拾好了再开始抄……还有什么事吗，怎么盯着我看？”
宙鼓起脸颊，有点委屈，“前辈不会忘了跟宙的约定吧？” 
“怎么会？”纺说，“唯独‘约定’我是不会忘的哦。唔，我找找，嗯……对了，是这张。”

纺从桌上找出一张原先背面是空白的稿纸，如今那背面已经写上了好几个形态圆润的短胖文字。他俩一同在矮桌前席地而坐，纺托着宙的指尖，在纸面上描画陌生的文字。
“这是鲛民一族出生后学习的第一个字，它的意思是‘海’。”纺指着头一个字，“他们的典籍与咒语中经常出现这个字。宙君跟着我念一遍……”
纺慢慢纠正着宙的发音方式，几次后，宙也像模像样地发出了那个模糊的喉音，如同海潮涌动时的闷响。

纺补充道：“它还有一个含义，不常用在资料与咒语中，仅会在他们的诗歌里见到。这个含义对鲛民来说很珍贵，极少数时候才会翻译成这个意思。”
宙问：“是什么？”
纺说：“‘家’。”

青鸟精灵来自名为“知境”的巨大秘境，生育他们的慧树高耸入云，藏书万万卷。青鸟信仰知识女神枝耶，生来以保护慧树与收集世间知识为己任。
青叶纺作为这一代的贤者青鸟降生时，慧树已经翠叶转暗绿，显了颓败之态，族中老人命他守在树梢以时刻监控慧树情况，并以自身为基滋养慧树。

百年不曾出世，纺与常年来回于人世与知境的兄弟姐妹们所见不同，无话可谈，便也只成日在树梢的愚者之阁读书。受冷遇，被遗忘，挨寂寞，但那都没有关系。青叶纺端居在树顶，倾听慧树深处传来的如同心脏跳动一样的“噗通”声，默诵长辈们教他的话：

“这是祝福，是选召，是荣光，我是为了您的幸福而出生的。”

慧树不会回答。
嗯嗯，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可是，慧树仍然逐渐衰弱，它的生命力犹如流水一般滚滚而逝，就在这样一日接一日的无望里，长辈们也相继衰老而死。青鸟们的百年努力像是无用功，只延长了一个绝症者的痛苦。青叶纺开始听不清慧树的“心跳”了，他从树梢飞至树根，在落叶堆积而成的小山上问：这是您的幸福吗？

慧树不会回答。
这真是最坏的回答了。

于是，在所有不愿眼见慧树枯死的年轻青鸟离去后，最后一任贤者青鸟也终于飞出知境。

而今算算，该有多少年了？
纺收回涣散的目光，快速心算了一下；不愿相信，掰着手指又数了几遍。

宙把纸递过来时正看到前辈神经质地数着手指，连几岁的孩子都早就不再用手指来辅助算数。宙问：“前辈在做什么，要施什么法吗？”
纺举着双掌：“这是几根手指？”
“十。”

沉默了一下，纺拿开手：“嗯。书库里只用夜明珠照明，太暗了；夏目君的草稿又实在太……自由，看久了我都有点看不清东西了呢。宙君的眼神还好吗？年轻真好呢……”

他拿过宙抄好的纸，歪歪扭扭的墨迹未干，稚嫩的字迹却清晰，写着海亦是家。
“很不错哦。”他这样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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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般的西幻背景以欧美为基础，但作者仗着架空乱写一通，所以本文中出现的季节、天气、动植物、神秘学知识等都请不要深究细节（除非出现前后矛盾
*培养基倒平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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