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侠肝义胆沈剑心][心花心无差]从心刷起

[侠肝义胆沈剑心][心花心无差]从心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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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剑心一边打工一边帮街坊邻居跑腿办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长安城今年要办一场盛大的跨年烟火晚会，过了小年就开始卖票，购票场面火爆异常。开售当日沈剑心三更天就赶去排队，在寒风里抖了多半天，花光了从腊八开始攒到现在的所有积蓄，终于买到了两张外场票。
沈剑心安慰自己，虽然外场看起来有点寒酸，但烟火这东西离近了也看不见多少，还是在远处看得清楚，聪明人都会选择买外场票。
多出来的一张票是给叶英的。前一段时间推栏上说藏剑弟子在杭州城里四处做调研，恐怕不是在筹备跨年活动就是在准备给叶英庆生，虽然沈剑心不觉得庆贺一个生辰至于摆那么大阵仗，但至少多少可以指望叶英年底会出关了。沈剑心想着叶英还没来长安看过烟火晚会，就打算邀请他出门走走，既当做给他的生辰贺礼，也是为了满足自己与叶英一起跨年的隐秘心愿。
买到票后，沈剑心对着一沓信纸抓耳挠腮，思前想后，最终写下了一句含蓄而得体的“在吗？”，和门票一起装进信封，托啾啾送往藏剑山庄。
临近年关，久未露面的叶英忽然又掀起了一波热度，其原因是大唐驿报的侠客岛专栏刊载了方乾回忆录里的一篇随笔《叶英睁眼的瞬间，老夫的少女心蠢蠢欲动》。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题“叶英睁眼的瞬间”当天便登顶推栏热搜榜，各路推栏文学家极尽所能地描述叶英从闭眼到睁眼之间的惊鸿一瞬，画师们则纷纷晒出叶英双目微启的画像，更有勤奋的动画人爆肝制作了叶英睁眼的动画，配合上路边戏台上的吹打，还真有点当初沈剑心与叶英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味。
从推栏上的反馈来看，在藏剑山庄扮演人形景点的叶英闭着眼睡觉是常态，有幸在参观时看到醒着的叶英的游客就已经是幸运儿了，碰巧能看见叶英由睡转醒那个瞬间的更是幸运儿中的幸运星，推栏上参观过藏剑山庄但没能见到叶英睡醒的人们纷纷哀嚎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发愿等叶英出关后一定要再去碰碰运气。沈剑心心想，看来叶英果然是要出关了，连侠客岛主方乾都被请来造势，这次藏剑山庄在公关上肯定没少下功夫。
沈剑心在推栏旁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旁边一个女声叫了他一下：“沈大侠，你果然在这儿。”
沈剑心回头一看，是西市酒家的招牌，“温酒西施”卢姑娘。
卢姑娘把沈剑心拉到一边，眼神闪躲，双颊微红，数次张口后又沉默地低下头去，头顶上的十五颗红心闪闪发亮。沈剑心看了，心里替她着急：“卢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放心，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你做到。”
卢姑娘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把一张纸片往沈剑心手里一塞，说了一声“除夕夜我在得月楼前等你”，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沈剑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片，是一张烟火晚会的门票，连忙叫卢姑娘：“我那天晚上已经约了别人了！”但在沈剑心反应过来的这个时候，卢姑娘早已跑得没影了。沈剑心挠了挠头，只能先把门票收起来，准备哪天见到时再还给她。
还没等沈剑心拒绝卢姑娘的邀约，又有第二份请柬送上了门。商行的余老板最近好感度升到了五心，遣了小厮过来，说老爷和小姐请沈剑心除夕夜去参加余府的家宴。沈剑心心想，余老板也就算了，这跟余小姐又有什么关系？自己都还根本不知道余小姐是谁呢。而且自己除夕夜已经约了叶英，实在不方便赴宴，于是极力拒绝，但那余家的小厮也是个死心眼，说什么小姐下了令，沈剑心不答应就不许他回家，沈剑心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请柬，再三交代了自己已经约了别人，就算去了也只能坐一下就走，那小厮才勉强放过了他，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烟火大会前一天的晚上，沈剑心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发泄了一通，也还是毫无睡意，叫了阿吉一起坐在墙头上看星星。
“沈大侠最近真是桃花旺盛，要不是出任务，都很难跟你搭上话了。”阿吉笑着对他说。
“唉，”沈剑心叹了口气，“想不到原来被很多人喜欢也会有烦恼。”他看了看阿吉头顶上始终如一的半颗红心，又问他：“阿吉，你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阿吉笑眯眯地歪了歪头，“你是我的偶像，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有点难解释，总之，我算是有点超能力，能看出来别人喜欢我的程度。”沈剑心解释道，心里想着，这下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我能看到的你对我的好感度一直都很低，所以我想，你会不会其实心里很讨厌我？”
“低，是有多低？”阿吉还是笑眯眯的。
“素不相识的路人对我也有一点基础的好感度，你对我的好感度是那个数值的一半。”
“哦……”阿吉没有继续就着好感度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变了话题，问沈剑心：“沈大侠，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心跳过速，精神紧张，坐立不安，脚步虚浮，气力不济，仿佛身体被掏空？”
沈剑心闻言心下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刚冲过？我明明洗手了啊！
“嗯。”他心虚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阿吉继续微笑着，“明天晚上，等到烟火在整个长安城上空绽放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阿吉站起身，从墙头上跳下去：“长安城，你的大侠梦，还有我对你的……”最后的字眼随着他的跳落消失在风里，听不清了。
“阿吉，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给我这块黑晶是做什么用的？你说它可以帮我提升功力，但它实际上没有这个功能。于是我想你是不是只是为了安慰我，让我对自己有信心。以前我可能还需要一个心灵寄托，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当大侠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沈剑心从荷包里拿出黑晶握在手上，一把将它攥成了粉末。
“你竟然！”阿吉瞪大了眼睛，对着沈剑心伸出双手，沈剑心立刻感到自己右手的五指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了一样不受控制。但即使沈剑心的手没有用力，他身上的功力也足以压碎一块小小的晶石，黑晶的粉末从他指缝间落下，被夜风吹散了。
阿吉脸上终于卸下了面具一般的微笑，露出了一副愤怒的神态，他挥动双手，沈剑心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看不见的细丝拉着从墙上翻倒下来，脸朝下栽在地上。阿吉踩着他的后腰，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上身从地面上提起来，脸颊上随着笑容一起褪去了人类皮肤的质感，露出了木块之间的接缝，他竟是一个机甲人。
“我是不是讨厌你？呵，我可不只是讨厌你，”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冰冷得不像是沈剑心印象里的那个阿吉，“我恨你，我恨你和你那不切实际的大侠梦。做大侠能得到什么？别人的喜欢？被人请吃饭？一个盗贼换二两赏银？看看你自己！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家，没爱人，大侠梦带给你的只有满身的伤痕。有危险时，所有人都会把你推出去，自己躲到你身后，这就是你想要的爱戴？这就是你想保护的人们？大侠梦就是用来骗你这种傻子的！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要当大侠？”
“那又怎样？”沈剑心反问回去，“危险来临的时候总要有人挺身而出，大侠就是那个自己来决定为他人牺牲的人。不管是别人的追捧也好，自己的伤痛也好，我既然追求侠道，自然就要接受它带给我的利与弊。如果我不够强，那我就努力变强，让自己和他人都不再受伤，如果我意志不够坚定，我也可以选择放弃侠道，只做一个普通人，但这不是我所追求的，而如果终于有一天四海靖平，天下再无不公之事，到那时世上无侠，我也愿意甘心退隐，这不就是每个江湖中人的大侠梦吗？”
“愚蠢！”阿吉试图用丝线控制住沈剑心的行动，却被沈剑心全身覆盖的真气震断。沈剑心挣脱阿吉的控制，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来。阿吉一边后退着一边用丝线勾起周围的物品向沈剑心甩过去，沈剑心将它们一一打落，慢慢逼近了阿吉身前。
“阿吉，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沈剑心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别再恨了。虽然你自称恨我，但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非常感谢你。”
“哈哈哈哈——”阿吉双手捂着脸，放声笑起来，“我恨你？我最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我活着的时候保护不了妹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寻仇的人所杀，现在我变成了机甲人，竟然还是个废物，除了躲在背后控制别人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用黑渊玄晶控制你，也居然被你摆了一道，哈哈哈哈，真正没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啊！我已经决定了要诛尽天下自以为是的侠客，却被你这么一个无名之辈的几句话就动摇了决心，我简直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笼罩在两人身上的夜色更深了，街巷间传来更夫慵懒的嗓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路上就出现了一个提着灯的人影。
阿吉伸出一只手，将更夫手中的灯笼牵引至自己身边。他推开沈剑心，一脚踩碎了灯笼，灯笼里的烛火顺着他的衣角向上燃烧，很快整个人就燃成了一团火球。
“哈哈哈哈！”既像哭又像笑的声音在深夜的小巷里回荡。
一直到他完全烧成灰烬为止，阿吉的头顶都还悬着半颗红心。沈剑心想，最后的时刻他至少没有比其它的时候更讨厌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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