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Jinco】机械心

小锦干十碗_

2025/01/03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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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可不是一台普通的仿生机器人。你要知道的，他报废成这样，而这里又是祖安名声最响的黑市——”
　　“是的，他是市面上本就罕见的伴侣型……对，没错，您相当识货——”
　　“呃？他的眼球配件？这是我们回收回来时就有的损伤——”
　　“不，由于他是私人订制款式，所以我们无法提供相应配件——”
　　“但是，只要您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价钱——”
　　穿梭在货架与零星几个购买者之间的金克丝沉默地听着店主在柜台处断断续续的口若悬河，眼光不时瞄着陈列在各个架子上的古怪藏品。
　　早在三天前，她就听说这里的店主新进来了一批好货，对于一年以前为了潜心钻研自己那些小玩意就从皮尔特沃夫“迁居”到祖安的金克丝来说，这自然是个不可多得也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为此她连着数日时不时就上这里打个转，起初辛吉德还会和她打个招呼，到现在不过一个点头便算招呼。
　　很快，耳边零碎的交谈声散在陈旧的空气中，兴许是价格没有谈拢，辛吉德颇为惋惜地从前台走入内室，刚要拐过墙角走入里间时却被金克丝叫住。
　　“我要买这个。”
　　他回头，看到少女手中品质普通的二手零件意外地挑挑眉又在刚打算开口报价时被面前人的下一句话给堵得怔愣片刻。
　　“我说的是那个仿生人。”
　　“他？”单一的音节从辛吉德的齿间挤出，他上下打量过金克丝后摇摇头，心知肚明这样一台破损严重又缺少零件的机器对于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来说毫无用处，毕竟他既不能用来做家务，也不能用来辅导功课，好吧，也许修好之后可以，但这其中的代价怎么会是一个孩子能够负担得起的呢？
　　于是他复又摆摆手，哪怕金克丝跺起脚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也没有退让，兴许是出于一年来的交情，也许是由于他心中仅存的半分怜悯与同情。
　　然而这些东西只存在了一小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辛吉德有些绝望地发现，哪怕金克丝没有用言语进行争取，她那些行动也足以烦得自己难以集中注意——谁能忍受自己去哪都跟着一条小尾巴，还是无法忽视的，只要对视一眼就能被她夺走大半精力。
　　因此辛吉德选择“投降”，他用心底残余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道德感，再次向金克丝阐述了这台仿生机器人的由来与背景，又在说了没几句后添补上皮尔特沃夫与祖安城之间的过往，比如那时候的祖安城还叫祖安，年轻的两位领袖分别用拳头与大脑将属于祖安的土地与权利牢握于掌中，却又在一场战争中分崩离析。
　　祖安依然存在，但付出的代价是其中一位领袖的生命，以及比肩自由的命名——自此，祖安成为了祖安城，与后缀共同呈现的是束缚野兽的无形枷锁。
　　“在那之后，剩下的这位，也就是两城间仍然赫赫有名的范德尔……”
　　当辛吉德沉着脸色又要继续往下说时却发现本应坐在他身后乖乖听讲的小女孩已经推着推车走出店门十米有余，原本放在柜台上的大盒子也早被垒叠的金币所替代。辛吉德吸了口气，想冲出店铺将那个我行我素的小鬼给抓回，但等真到了门口瞧见那半大不小的背影又重重叹息。
　　“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小鬼。”他难得扯起嗓子喊道。
　　“但会成为我最棒的作品！”那头走得快没影的金克丝腾出一只手稍摆两下后便旋身拐进街角，语调里藏不住的兴奋将上扬的尾音散在夕阳余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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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丝其实也很难讲自己买下这台“破铜烂铁”的原因。她静静凝视着工作台上的仿生人，面部的毁损让内里的零件都露出些许，胸口动力源内的能量液早就在时光的流逝中掉得一干二净，还有左腿的缺失与肢体上大大小小的磨损，无一不显现着这项工程的巨大。
　　她尝试性地将仿生人身上的破烂衣物，或者说是一些布料的残片取下，又在处理到下半身时被手上的触感弄得难免疑惑，可等真正揭开那层谜底后，她木着脸随手把自己挂在椅背上的毯子给抖开覆盖，连同男人残缺的脸一并遮挡，随后又长长地呃了声，红透的耳尖即便在昏暗莹蓝的灯光下也那么明显。
　　她敢发誓，定制这台仿生人的不管是贵族还是领导层，一定一定是个变态！
　　但出于科研精神，她将毯子掀开一角，用来看缺失的左腿型号，但到底遮挡物对视线的阻碍过于明显，因此她败下阵来，彻底把毯子往上堆了堆，力争目不斜视地判断完零件备选项，却没忍住顺着余光又偷瞄一眼那处逼真得有些恐怖的地方，于是她大叫一声，过于密闭的空间把回音荡回她耳边，毛绒绒的毯子又被重新拉回案台侧面。
　　好吧。金克丝做了个深呼吸后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念叨。作为一款伴侣型仿生人来说这确实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何况那里的部件在先前的匆匆几瞥中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那么这样就好，放松点金克丝，只不过是造型过于逼真的男性第一性征罢了，更何况在人员混杂治安糟糕的祖安城里有什么是足以大惊小怪的...
　　所以她重新睁开双眼，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再没把目光朝仿生人身上丢下半秒，却在提起挎包临走前又反复挪后了几次步子，最终跺跺脚逃似地锁起了实验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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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在路上时，金克丝正在回忆那张闭着双眼的脸庞。真奇怪，她想。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仿生人即便是为了节省能源消耗的休眠乃至彻底停止运转的报废都没有阖上眼皮的行为，而这台老得不能再过时的机器仿佛真的是个活人那样需要通过眼皮的覆盖来保持眼球湿润。
　　她曾听过辛吉德讲起适配的眼球型号，心里却仍没有底气，哪怕只需要她两根手指掀开那层柔软的硅胶层就能做到，可她却像面对一位陷入沉睡的故人那般保守又克制。
　　你真怪异。脑内的声音不留情面地批判道，伴随着的是喉间骤然降下八个度的音调，金克丝拧起眉没想去反驳什么，只在沉重的脚步下终于走入一条光线异常昏暗的小道。
　　不同于其它地区，这里没有宛如尖叫的朋克音乐，也没有充满谄媚的吆喝声，大大小小的摊子以极不规整的方式分布，可又留出了能让购买者勉强通行的蜿蜒小路。顶着道道如蛇的凝视，金克丝踩过间或凸起的石子路，将一张张见过与否的面庞甩在脑后，最后停在一个眼细唇薄的摊主面前。
　　“你好啊，小姑娘，你看着可真是眼熟。”面色苍白的摊主稍加思索后咧开嘴笑起来，本就狭长的眼睛几乎变成了一道缝，“噢我想起来了，之前的雷管又到了一批好货，如果你想要的话，价格这方面...”
　　“我需要IM系列的记忆芯片，型号最好是1670以上的。”
　　被骤然打断的摊主脸色照旧，他转了转棕黑色的瞳仁，随后便小心翼翼地从身后一个布包里翻出个精致的小盒子。
　　“那你可真是来对了。”他又嘻嘻笑了声，“这可是当今最新款，就连上面那些人都要排着队才能拿到的，看你面熟，友情价两百金币就能出售。”
　　“少来这套。”金克丝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你如果能拿到那那个头发都快掉光的老头应该早就穷得裤衩都没了。”
　　原本脸上满是算计的摊主闻言表情僵住片刻，随即他干笑着交叠起双手，不停重复着小幅度摩擦的动作。
　　“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瑕疵而已。那就算你...180金币吧。”
　　金克丝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打磨起边缘有些起倒刺的指甲。
　　“好吧，也许会影响到仿生人的记忆系统，150金币。”
　　她换了根手指，剥去翘起边的蓝色指甲油涂层。
　　“……100金币，这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她仍不为所动。
　　“80金币！它的成品原价可要500金币呢！”
　　她吹口气，细小的粉末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真是活见鬼，50金币！”
　　终于，金克丝挑起眉，海蓝色的眼睛因唇角漾开的笑意眯起小半。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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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克丝再次站定在仿生人身前时距离那场单方面的尴尬风波已经过去了三天，期间她先后从不同卖主那收购了大大小小的配件，又在丁零当啷的敲打声中将它们组装成效能更好的形态。
　　她举起那只可惜的、没能匹配到相同型号的眼球，不，这对金克丝来说简直是棒极了，就像蛰伏在黑曜石上的鲜红幼蛇一样，赤色的瞳孔点缀在漆黑的仿制巩膜中央，正死寂地凝视着前方的一切。
　　于是她在朋克摇滚的轰炸下将这颗人造眼珠连同其它部件排好次序摆在操作台的不同位置，升起摆动的机械臂便顺着操纵者的行为稳定且快速地把它们尽数按好。
　　伴随宛如尖叫的尾音戛然而止，金克斯的食指悬停在颜色醒目的按钮上，残破成片状的甲油零星散布在浅粉色的指甲盖上，她的门齿无意识地咬着干得起皮的下唇，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与舌尖蔓延，“嗒”的一声脆响，屋内静得离奇。
　　下一秒，机械运转的轻微嗡鸣从那具七拼八凑的人造身体中流转又减弱。
　　“型号 IM-800启动成功。”
　　像是刻意保留了老派风格那样，他的唇边溢出潮流不再青睐的启动播报，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地一字一顿道。
　　却在下一刻流畅地滑向酷似真人的嗓音。
　　“您好，我是——”
　　“希尔科。”
　　静谧的蓝宝石陡然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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