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Jinco】机械心

小锦干十碗_

2025/01/03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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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塞薇卡的会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也许“久”这个字并不确切，仅仅三言两语的交流就让这次接触仓促地落下帷幕。
　　谈及金克丝时，希尔科有些如鲠在喉，他很难理清少女同他的关系，但明明这再清晰不过，一个是在底城瞎转悠的未知少女，一个是被捡来误开机的铁皮罐头，可是他又觉得不单只有这些。从他醒来的地点，到思绪的空间，总有太多没法用零星几个关键词总结的东西，所以他尽可能简洁地絮叨说起，又在塞薇卡微妙的表情中宣布改日再谈。
　　在离开时他能感到身后的塞薇卡还有不少话想说的样子，但出于考量，他担心自己独自出去过久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虽然他完全忘了金克丝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另一方面，金克丝先前的状态让他有点在意。他认为这应当还没到“担心”的程度，但逐渐加快的步伐显然出卖了他的想法。
　　希尔科原本的设想是在回去途中顺便买几样金克丝先前说起的东西，可空瘪瘪的钱袋子难得让他品尝到贫穷的滋味，就连路上遇到推销的商人都不太自然地捉襟见肘。所幸寻找的时间没花多久，远在十米开外他就能望见那个远离人群的蓝色身影。
  
　　彼时，金克丝正半垂眼眸靠在墙边，额前的刘海都像饱经风霜的植物蔫巴巴地垂在脸侧，她的手指正在不断扣弄坑洼的石壁，本应埋没在嘈杂人堆的细微摩擦声却奇异地传进希尔科的耳内。他没问起金克丝去哪又见了谁，就像金克丝没管他一个人跑去什么地方“鬼混”，在诡异的默契里，他们如同循规蹈矩的仿生人和它的持有者，把剩下这段回去的路走得宛如奔赴刑场。
　　等到回到那个偌大的实验室，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该买的什么都没买，最开始是希尔科在金克丝开门时看到她空无一物的手，而早前声称要外出购物的人直到被提醒才如梦初醒般发出长长的感叹，可她还是兴致缺缺地摆手，示意仿生人不必把此事太放心上，这让希尔科更笃定她此行的目的是和某人见面而非采购必需品。
　　后来等金克丝真的要用起那些材料时，她却又犯懒不想出门，以“实验正卡在关键时候”的借口让希尔科去帮她跑腿。实际上希尔科很想告诉她不用找什么借口，她大可以直接把要做的事吩咐下去，反正这是一个正常仿生人应当做到的职责，但他选择把这则事项咽回去，因为他确实有点怀念还是人类的那段时光了，如果还能被一个小女孩当作活人对待并给予尊重，倒也不算太坏。
　　这次的独自出门他还是没有佩戴面具，其一是遮挡面容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高调，其二是他想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自己的前手下。
　　好在多年前欠下的好运似乎被积攒起来一同奉还给他，他在街角撞见正和女人分手道别的塞薇卡。
　　希尔科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立在原地等着她处理完私事，而塞薇卡刚一转身就像活见鬼那样想要骂句脏话，又硬生生在他平淡的注视下吞回半句话，呼口气用来平复心情才向他走去。
　　塞薇卡看上去心情还不赖，同他说事时语调的上扬就能听出不少，她提起她在老相好的店里借到一间专供他们谈话的隐蔽房间，希尔科不知道那个所谓“老相好”是不是刚才那个只见背影的女人，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的手下还是十年如一日的靠谱。但当看到门上过于花哨的招牌时希尔科免不了停顿下脚步，难得产生自我怀疑的想法，而进店后浓厚的脂粉与香水味更是让他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他失去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连早年知根知底的手下都变了不少，也可能根本没变，只是他从没有仔细了解他们的私生活。
　　好在房间内的环境比起大堂里要好得不止一星半点。他踱步到房间中央的宽敞沙发上坐下，手下则在他对面的单人位置就坐，然后他思索片刻用不咸不淡的过去慢慢切入话题中心。
　　最开始塞薇卡震惊极了，这不奇怪，毕竟她上一次见到希尔科还是那桩惨烈的战役前，她甚至连他的尸首都没见到，就听到黑巷的人胡乱传起首领已死的谣言。塞薇卡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大也最不好笑的笑话，所以她在啤酒的泡沫还黏在嘴唇皮的时候就拎起一个叽叽喳喳不停跑的小个子男人，当拳头不停砸在他的脸时塞薇卡愤怒地咆哮着，直到那个男人的鼻梁骨真要被砸断的前一刻，他们的另一个领袖阻拦了她的动作。
　　“够了，放过他吧。”这个高大男人的声音听着就有点不太对劲，可怒火充斥在塞薇卡的内心，她没空去管这些有的没的。
　　“希尔科没死，对不对！？”她吼道。
　　然后她眼见着范德尔沉默半天，他胡子拉碴，眼下的青黑色也重得吓人，空气中盘旋的死气如同冰凉的污水把她快要沸腾的血液凝固，最后用一击刺骨的冰凌向她的腰窝收尾。
　　“...他死了。”
　　她亲耳听到范德尔这么说着，黑巷也顿时爆发出轰隆的喧嚣，可她的脑内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吵得她连思考都难以做到。
  
　　“不，他不会死。”
  
　　她似乎听见男人在临走之前又说过这么一句，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人死会复生？难道范德尔会拿希尔科的性命开玩笑？
  
　　“...他不会死。”
  
  ...
　　
　　她从回忆里骤然回神，入目便是被传言死去的领袖的面庞，只是他还是像当年那般年轻，仿佛死亡让时间在他身上永远静止，唯一改变的只有那颗充满压抑的黑红色左眼。当她意识到自己走神这段时间里希尔科已经自顾自说了不少话时难得感到心虚，但男人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他了然地微微颔首，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起她。
　　“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塞薇卡别扭地应声，过去的灰暗时刻还是如同毒素那样注入她的心底，她在迟来的麻痹感中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在递给希尔科一根后却被他推去点火的动作，在诧异中她看着摇曳的火光将自己的那根点燃，缥缈的烟于末端徐徐摇摆。
　　然后在尼古丁独特的气味里，他毫无征兆地问起范德尔的近况，塞薇卡闻言轻蔑地哼出一声，眼里的不满像关在笼里的野兽磨爪欲出。
　　“谁知道呢，他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她扭了下脖子，烟圈从她的吐息中急匆匆地冲出，“从那次事故后他就不怎么出来了，噢应当是那次劝架之后。”她想起那次不好的回忆，又磨了下牙再猛嘬一口烟，“近几年更是没什么人见着过他...”女人说着，像意识到什么后猛然把灰色的瞳对准希尔科的眼睛。希尔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他从中拦腰斩断，那只黑底的异色眼如同掠过彗星的夜空，底下流淌的炙热流岩正滋滋冒着烟。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希尔科淡然答道，手上则把玩着那根未曾点燃的廉价烟。
　　片刻后他起身，用空着的单手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并宣布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临走前，他似想起什么让塞薇卡看向房间一角，在女人伴随疑惑转头的同时，他伸直手臂抛出那根烟，指尖顷刻变成细窄的枪管，沉闷的嘭声如迅捷的猎豹将猎物飞扑撕扯——被射成两半的香烟骨碌碌地滚到墙角，一颗金属子弹正牢牢嵌在红砖墙里。
　　“三天后见。”说罢他把目光从塞薇卡五彩缤纷的表情上收回，打开房门施然离去。
　　
  ...
  
　　回去时，希尔科多花了点时间在空气流通的地方转过几圈，期间还在一个捡漏的摊位上挑了盆据说不用浇水也能茁壮生长的绿植，风绕在他的身旁吹起衣服上的浮尘，又扯过下摆的边缘再垂落。天上的云被吹得晕头转向，但阳光在房屋层叠的阻碍下仍然固执地洒在地上，明朗的天气让小猴子都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唱起轻快的曲调，直到他自认为身上那些浓得刺鼻的香水脂粉味散去大半，才重新踏上回去的路。
　　可惜这样的细致入微并没有收到与之相应的成效。当他推开门时，正放下螺丝刀的金克丝像节日里收到礼物的小孩那样噌地站起蹿到他面前，她的脸上满是对希尔科怀里那盆绿植的好奇，可还没等她问出半个问题，她拱起的背明显僵在原地，随后金克丝在迟疑中再拉进几分距离，在他的衣前、颈侧乃至耳边细细嗅着，最后皱着鼻子打出几个雷电大雨声小的连环喷嚏才罢休。
　　“你去哪儿了？”她揉揉鼻子，眼睛像被熏得睁不开，但希尔科觉得这明显是夸张的表现，可他还是递出一包纸，好让金克丝故作玄虚地用它揩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买你需要的东西。”希尔科故意模糊她想要的答案，接着不慌不忙地把怀里的绿植还有纸袋都找到个足以安放他们的地方。
　　“那这个呢？”金克丝用手比划着那盆绿油油的植物，“别告诉我你的系统已经进化到成为植物学家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保姆病毒？”
　　希尔科没有理睬她突然的幽默，只是挨个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好，一边漫不经心地给出他的答案：“放在家里。”他省略没说出口的用意，因为它们繁杂到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真要解释起来又有点矫情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才不是家。”金克丝明显被噎到那样，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嘟囔着，可她的心情明显有变好，特别是当她看见那边还在忙着整理的希尔科面上细微改变的表情后，仍不住捉弄调侃几句，得到的自然是仿生人式贯日的冷处理。
　　但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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