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 “黑衣巫师”

Euphemia

2025/02/27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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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整个六年级，他基本上每周都要到这里来，因此他对这里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德拉科低着头，在廊道尽头的一面空墙前来回绕了三次，并在心里默念着：“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保证我可以安全地进入哈利·波特的精神图景。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
“我需要一个能让我的向导帮我找到真相的地方。”哈利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墙壁说。
一扇门出现了。
德拉科瞪了哈利一眼，走上前去握住门把手，问：“如果两个人同时在有求必应屋面前想要进入不同的房间，那这个房间会是哪一个？”
哈利却反问他：“你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
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想着保住小命吧！这当然没什么不好，可在哈利的这句“让我的向导找到真相”面前就太过相形见绌了。
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德拉科虚张声势地说：“我想要一个能保证你安全的地方。”
“才怪。你想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吧。”哈利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那是因为向导安全，才能保证哨兵安全……”德拉科小声嘟囔。
“你不用向有求必应屋许愿这个，因为我也能做到。”哈利伸手握住另一边的门把手，对德拉科说：“我能保证向导的安全。我能保证我身边每一个人的安全。”
德拉科看着哈利。在那股浅淡的冬青木信息素味道下，他好像又回到了哈利的精神图景里。在那里，西里斯对他信誓旦旦地说：“你不用担心哈利会出岔子。因为你要是掉下去，哈利是能接住你的……”
而现在，哈利在他的面前亲口复述了一遍这个誓言。
他们一起推开有求必应屋的大门。
然后德拉科差点被灰呛死。
门一打开，一股苦涩的烧焦臭味就让德拉科顿感大事不妙。他们开门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门背后的灰尘也随风被扬起，于是这厚实浓重的烟灰直挺挺地扑面而来。
“见鬼，被火烧过吗？怎么比你的精神图景还乱！”德拉科捂着鼻子，都不想踏进这里一步。
“被火烧过……”
哈利喃喃自语着，硬是把德拉科一起拽了进来。
门应声而关。有求必应屋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惨状。两人简直无处下脚，只好就这样站在门口。
哈利看了看周围，说：“这是藏了冠冕的那个屋子。”
“你是觉得我没看出来吗？”德拉科拍了拍衣服上粘的灰，却绝望地发现上面只不过又多了自己脏兮兮的指印。他嫌弃地直接把手擦在了哈利的黑色校袍上，换来后者的一个白眼。
德拉科用手背挡在鼻子前面，抱怨道：“看你找的好地方。这下好了，我打扫你那乱七八糟的精神图景已经够累了。现在还要在一个和你精神图景一样乱的地方进入你的精神图景……”
说完这句有点绕口的话，他都有点没喘上气来。
哈利往里面走了两步。由于厉火把这里烧得太过粉碎，因此他脚下只发出了踩在细碎灰烬上的沙沙声。黑狼随着哈利的动作在他的脚边现身，跃到他前头去替他探路，在地上嗅闻着寻找线索。可它在附近绕了一圈，似乎一无所获。
显然，哈利也对此无从下手，他才走进去几步，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黑狼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了德拉科的身边。它并未因毫无线索而气馁，而是仰起脑袋，用鼻尖去顶德拉科的手指。好像比起在茫茫尘烬里不知能否找见的线索而言，就在眼前的德拉科·马尔福更加重要一百倍。
德拉科大着胆子碰了一下黑狼的头顶。它看上去不太情愿被摸，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而是起身准备回到哈利的身边。
见此，德拉科得寸进尺地踹了黑狼的后腿一脚。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波特！”他大声喊。
哈利早就感觉到德拉科在对他的黑狼动手动脚，对此已有心理预期。莫名其妙被踹了一下的黑狼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它只是扭过脑袋看向德拉科，那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厉火残墟里格外惹眼。
德拉科不由咋舌：“这都不生气？你难道和精神体断联了吗。”
“我感觉到了，马尔福。”哈利无奈地说：“如果我和它断联，那你的喉咙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咬断了。”
哈利的精神体是一头黑色的狼。四年前，它在三强争霸赛中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黑狼在哈利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健壮的体格和从容不迫的架势了，它站在巨大的岩石上，毫不退怯地与一头匈牙利树蜂斡旋，为哈利创造夺走金蛋机会。
这头黑狼总是很威风，或者是安静地趴在哪里休憩。但像这样——像现在这样，德拉科还是头一回见。他不由得戏谑地问：
“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可以让它做出这种事来？
德拉科叉着手，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模样。
而哈利仍看向有求必应屋的深处，看向那被烧毁一空、无法分辨形貌的地方。
“我在想那场火，马尔福。我在想，还好你当时没有死在那场火里。”他轻轻说。
黑狼的喉咙里发出了非常轻的一声“呜呜”叫。它又一次走到德拉科身边，又一次用鼻尖去顶德拉科的手指。在那里，它触碰到了一点温度，这温度仿佛使它可以听见一颗跳动的心脏、叫它可以看见血液仍在躯体内流淌。一切都好整以暇。
就在德拉科望着这黑狼幽绿色的、沉静的眼睛时，他的雪貂也跟着冒出了脑袋。趁着德拉科没注意，它钻到了黑狼的背后，用爪子扒着黑狼的尾巴。
黑狼侧过身。它对德拉科的精神体也并不抱有什么攻击性。或许正因哈利所说——因为它还没有和哈利断开精神链接，而哈利现在并不想伤害德拉科。
它们只是安静地在废墟上坐了下来。它们挨得很近。
德拉科的脸微微发烫。他绕过黑狼和雪貂，往里走了几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假装对他和哈利精神体之间的友好关系毫不在意。
哈利倒是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你的精神体变了？我记得——”
“你们每个人见了都要说一遍是不是？”德拉科大声打断他。
“哦……大家都见过了？”哈利完全没抓住重点，但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见过这只雪貂。
四年前，他十四岁。三强争霸赛，第一个项目前。
罗恩和他吵了架，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往；赫敏因为跟他走得近而被找茬，感官过载后发生了失控，躲在宿舍里不能出来；他刚刚得知第一个项目是斗龙，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没个底。
这是哈利情绪最不稳定、最混乱的时候。他想躲进精神图景里问问西里斯的意见，可就在他心急如焚地想要逃走时，德拉科·马尔福喊住了他，一如既往地开始说些火药味十足的恶心话。
“你打算在场上待多久再投降？”他先开口。
哈利没有理他。可经过树下的时候，又被他拦住。
“我觉得是十分钟。可我爸爸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说你坚持不了五分钟。然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他说得对。因为……”
尚未经历过任何苦难的人永远可以嘲笑在别人身上发生的痛苦，因此十四岁的德拉科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
“你最好五分钟就投降。因为如果你死在那里，你的爸爸可没法来替你收尸。”
既然他先找事，那就怨不得哈利回嘴。而且德拉科这次是真的撞枪口上了——哈利正烦着呢，又急着要去见西里斯，根本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于是他回敬给德拉科的话一点不带客气，怎么狠怎么来。那是但凡有一个哈利敬爱的教授在场，他都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我不知道你爸爸原来很擅长给自己的儿子收尸，马尔福？或者他也可以教你点别的东西，比如教你像他一样做个可耻又可笑的人，像在阴沟里一样地活着。”
德拉科一下子变了脸，那些嘲讽的笑容马上被愤怒取代了。
“你敢侮辱我的爸爸！”
“谁先挑的头！自己先挑事然后在别人的反击中吃大亏，这也是你爸爸教你的吗？”
“你还没有——”你还没有爸爸呢！
“闭嘴，马尔福！”
哈利露出了一个“你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我真的会杀了你”的表情。伴随着他不太稳定的信息素外泄，德拉科彻底噤了声，脸上只剩下恐慌。
他转过身要走，可德拉科早就把手摸进袍子里，要把自己的魔杖拿出来。
下一秒，德拉科就变成了一只雪貂……
那很有趣。在哈利最烦躁的时候，他没想到可以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这样一出爽快的滑稽剧目。刚刚对他出言不逊的小混蛋变成了一只雪貂，颠来倒去地被砸在草地上十好几次，说不痛快是不可能的。
可即使再有趣，这在哈利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中，也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他有太多珍贵的人和事要去记住，一次吵嘴之后别人帮他出气（更别提那个“别人”是个食死徒），还不至于让哈利多么的印象深刻。
因此，哈利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再一次见到它。
四年时间过去，两个人都各自经历了很多，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德拉科再也不会说这种没分寸的恶心话，而哈利则已经变得不会为这种恶心话而动怒了。
再回忆起十四岁时的那颗树下，哈利只觉得德拉科是那样可怜又可悲。
可哈利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的精神体会变成那只雪貂的模样？
他记得德拉科的精神体是一只拖着长长尾羽的孔雀，通体雪白，只有尾屏羽上点缀着金色，总是跟在德拉科背后昂首挺胸地走着。它非常美丽……即使是哈利也不得承认。它是夜空的反义词。夜空是漆黑的，上面高悬着不尽的群星闪闪发光。而德拉科的白孔雀的颜色则恰好与夜空相反，好像一片落在地上的宇宙。
但现在出现的却是这只雪貂。这只对德拉科来说，绝对不算什么美好回忆的雪貂……
德拉科的脸色苍白，如同十四岁时被哈利嘲笑他父亲时那样。
“波特……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都给我忘掉。”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哈利敷衍地“哦”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关于雪貂的事，而是默契地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和向导素。空气里好像有两只无形的手彼此按住对方的嘴唇，中止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五年级的时候，我教大家黑魔法防御术，这就要求活动的地点必须绝对安全。因为练习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出现信息素和向导素外泄，所以很容易被人发现……那时候，我们找到了有求必应屋。这里可以绝对隔绝信息素和向导素。”
德拉科是一句话都没在听，心不在焉地也敷衍地“哦”了一声。
“所以，有求必应屋究竟变成了谁想要的房间，这无关紧要。只要这里是有求必应屋，那就足够了。”哈利慢慢地说：“马尔福，我们**精神链接**吧。”

这是第五次。算上一年级的入侵行为，是第六次。
德拉科第六次进入哈利的精神图景，可这里和他上一次来时简直是翻天覆地的不同。
西里斯口中那个二层半的小楼赫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红棕色的外墙，细看还能发现石砖上藏着弯曲的金色暗纹线条；烟囱里往外飘着烟，可丝毫没有熏脏雪白的屋顶；半敞的露台上种着几盆植物，点缀着清翠的鲜绿。门半敞开着，哈利的黑狼正趴在那里晒太阳。
在这栋小楼的左前方，是一块被翻新过的耕地，可以看到那里的土壤要比其它地方要更加湿润、黢黑；右前方的则是一圈篱笆，几头羊正在里面走动，见这里有人拜访，还有一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德拉科；在小楼的背后，几根高耸细长的杆子规律地分布，那些杆子的顶端还衔着圆环。德拉科认得，那是魁地奇的门柱，而这栋小楼背后的无疑是一个魁地奇训练场。
“这是你……你醒来以后修复的？”
德拉科难以置信地四处乱瞧。一切的品味都是那么糟糕，哈利把自己的精神图景变成像韦斯莱一样贫穷且无趣。可是这太厉害了……可是波特太厉害了。他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做了德拉科半个月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对。进来说吧，马尔福。”
哈利朝他招了招手，率先跨过趴在门口的黑狼走了进去。
屋子里温馨极了，里面很宽敞。进门往右可以看到一座点燃的壁炉，里面的火烧得正旺，不过屋里倒是一点也不热，德拉科觉得那火是没有温度的，只是看着非常温暖；壁炉前面围了一圈绒面沙发和古典扶手椅，座位多到足够招待十几个朋友，可惜这儿来不了那么多人，德拉科猜这里只能便宜了那头黑狼进来撒欢。
西里斯·布莱克的魔法画像就挂在壁炉的上方。但现在那幅画里空空荡荡，里面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不奇怪，德拉科上一次就经历过。
想到这里，他猛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在干嘛？”哈利问他。
“你的教父上次消失，就不请自来地闯入了我的精神图景。”德拉科低声冲着可能又去找纳西莎串门的西里斯喊：“给我滚回去！”
“西里斯？”哈利也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两人等了几秒，画像中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他可能睡着了，不然他不会不理我的。”哈利对此倒是十分习惯。
“真的假的？他睡了？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德拉科非常嫌弃，小声嘟囔：“我妈妈就从来没离开过那幅画，也不会自己躲到画像深处去……”
两人绕过壁炉，朝着正对面走去。
正对面是上二楼的楼梯，而在楼梯旁边的墙上，就悬挂着另一幅画像。
画像里，那个陌生的男人依旧坐在沙发上。他左手拿着本书，歪斜着身子沉沉睡着。黑漆漆的头发，黑漆漆的衣服，黑漆漆的屋子，他的脚下还趴着一头黑狼。太黑了，几乎只能通过那头狼的皮毛微微反光才能发现它的存在……他背后的书架里塞满了书，因此显得画面变得非常拥挤狭小。那些书根本放不下，有一些干脆就堆在地上了，堆得到处都是，堆得延伸到画幅以外去了。
活像是一只老蝙蝠窝在他的巢穴里。
只有旁边的壁炉里点燃着幽暗的光带来些许的光明。但和哈利屋里的壁炉完全相反，这幅画里绘制的壁炉看上去非常阴冷，不能起到一点取暖的效果，就连照明的功能也十分有限。
一切似乎都和上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同，就连这个人睡觉的姿势都丝毫没有改变。
“他在呼吸吗？”德拉科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他看上去都没有在呼吸……这真的是一幅魔法画像？”
“如果这不是魔法画像，我就更想不出来它为什么会挂在这里了。”
两人凑到画像前，盯了好一会儿。
这幅画尺寸不小，但容不下两个十八岁的男孩同时站在前面观瞧。因此哈利与德拉科不得不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德拉科能够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哈利的呼吸，在那些潮湿的吐息里，他好像闻到了哈利信息素的味道。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这里是哈利的精神图景，他的信息素无处不在。
可德拉科感受到的却不仅仅是信息素，哈利的一切存在都被无限放大了。声音、气味、还有贮存在记忆里的图像与光影。
那些跨越时间得以留存的、那些因沾染了情绪而变得不再只是单纯记叙的、那些模糊不清却又不可被遗忘的、那些痛苦的、和那些苦尽甘来的……还有黑狼。那头黑狼，好像就匍匐在他身后，在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他——
他不由得回过头看了一眼。但黑狼仍趴在门口惬意地休息，丝毫没有理会他俩。
“怎么了？”哈利依旧看着那幅画，视线都没有移开。
“没什么……”德拉科喃喃着说：“我好像和你**共鸣**了。”
在这无言的沉默中，在这幅陌生的肖像画前，他们变得放松、愉快。一切痛苦的事情被剥脱，一切过量的思绪被彼此托付。德拉科从未感受过真正的共鸣，那是他在纳西莎身边即使再怎么安心也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纳西莎已经和另一个向导结合了。
可他却在哈利的精神图景里第一次感受到共鸣。他正在与另一个人如此亲密地接触，亲近到好像可以用他的身体呼吸、用他的声音说笑。
“我该做点什么吗……”哈利茫然地问。
“闭上你的嘴就行。”德拉科小声回答。
可德拉科无法不在心里去想——
哈利·波特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
哈利就站在他的身边。他能够听见哈利的声音，那么哈利也会听见他的吗？他能嗅到哈利信息素的气味，那么哈利也能闻到他的龙涎香向导素，哪怕混在他的冬青木味道中被稀释得几乎寻找不到？他感受到哈利的心跳，亲近得好像两个人在共用同一个躯体、同一颗心脏。那哈利是不是也能感觉到……
德拉科·马尔福的心也在他的身体里怦怦直跳。
他知道答案。德拉科知道答案。他再也无法把目光分给这幅画像和上面不知道哪来的老蝙蝠了，那种令他的心怦怦乱跳的激动很快消退，壁炉里的篝火徒劳地燃着，并不带来一丝温度，因此德拉科的手也逐渐变得发凉。因为他知道答案——
答案是，不能。哈利不可能感觉到这些。
**你为什么要是一个黑暗哨兵呢？**
德拉科在心里暗想。
**一个不受外界影响的哨兵，一个根本不会发生共鸣的哨兵，一个精神足够稳定的哨兵，一个最特殊的哨兵……你为什么要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呢？**
他率先放弃，从画像前走开。
“这太傻了！我不觉得这样盯着看能发现什么——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布莱克别睡了？叫他一起出点主意啊！”
哈利想了想，说：“他应该是变成大脚板了。”
“大脚……什么？”
“哦……是他的阿尼马格斯。”哈利解释：“他变成大脚板的时候就爱在那幅画里乱跑，跑累了就随便找个房间睡觉，所以很可能根本听不见我喊他……”
德拉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西里斯空荡荡的魔法画像，不再对他抱有一点希望了。
“而且我问过西里斯了……”哈利继续说：“他**好像也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他答应会帮我想想办法。”
“他想办法的方式就是变成，嗯——”德拉科停顿了一下。
“——大脚板是只大狗。”哈利立刻回答他。
“他想办法的方式就是变成条狗，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睡觉？”德拉科抱怨。
哈利低头笑了一下。他想象到大脚板躲在不远处壁橱下面，窝在柔软的靠枕里睡觉，但德拉科却喋喋不休地追着骂他“真指望不上你！”的场景。大脚板只能受着，耷拉着一对耳朵，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委屈极了。而哈利就远远地看着他们俩……
——不对，他干嘛要想象他和德拉科与西里斯一起生活的场面！
这太诡异了，可哈利又忍不住去仔细想。哈利也常常想象和赫敏与罗恩一起生活的场景，有时幻想是陋居，偶尔会是格里莫广场12号。但没有一次是这里，哈利从没幻想过和赫敏或罗恩一起生活在自己精神图景的这幢小楼里。因为哈利知道他们不可能进来……
但德拉科和他们不一样。德拉科是现在唯一能够进入这里的人，而且德拉科也真的会对西里斯没大没小。如果大脚板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毫不怀疑这个小混蛋会去拽大脚板的尾巴玩儿。然后大脚板跳起来愤怒地回击，狠狠地咬上他一口……瞧吧，德拉科永远擅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使是在哈利的幻想里也一样。
可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和德拉科的关系能好到这个程度。可大脚板再也不会出现了。
哈利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大脚板……大脚板……那是只黑色的大狗。就像哈利幻想和赫敏、罗恩共同生活一样，他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自己可以抱着大脚板，他们坐在沙发上，在壁炉前面取暖。大脚板会钻进他的怀里，会拱他的手，在他的睡衣上留下一堆黑色的狗毛。
黑色的大狗……黑色的……
哈利下意识地看向面前这幅画上绘制的那头黑狼……
“波特！你看这个……”德拉科突然喊他。
哈利去寻找那头黑狼的想法立刻被中断了，他看向德拉科指着的那一处——这个陌生人手里拿着的那本书。
“画上有这么多书，但是只有这本是封面对着我们的。”德拉科眯着眼睛，凑近仔细辨认：“好像能看清写的是什么……”
哈利倒是没靠近。一方面，他戴眼镜的时候要保持一些距离才能看得更清。另一方面，他要是也凑过去的话，那就要和德拉科的脸贴在一起了！
“这本书……噢！我看不懂，这都不是英语吧。”哈利说。
“你竟然都能看出这不是英语。”德拉科阴阳怪气地说。
“那是德语吗？”哈利指着其中的一个字母：“a”上面有两个小点。赫敏曾经带了一些香肠到韦斯莱家，是她的父母从德国买来的，那些香肠包装上就印着这样的字母。
“你指望我给你加点分吗？”
“为什么不呢，马尔福教授？”哈利似乎对学院杯的话题乐此不疲。
“好问题，‘为什么不呢’？我觉得你这辈子能问出最有建设性的问题也就这样了。知道吗，我也想用这个问题问问你，波特——为什么不呢？你为什么不立即钻进这幅画里，揪着这只老蝙蝠的衣领子把他摇醒，问问他的名字是什么呢？这样我们就不用跟俩傻子似的戳在这里瞪着他了。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波特？是因为你不想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感到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德拉科很少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句子又长，又非常的绵里藏针。比起这种讽刺的话，德拉科更擅长更加直接袒露自己的恶意。
这太奇怪了，就好像德拉科在模仿什么人在说话……
哈利有些不自在，只好选择无视掉德拉科的这番嘲讽。他问：“你学过德语？”
“没有……”德拉科显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赶紧顺着哈利的话题说：“只学过词源。这个词，Zaubertränke，是魔药的意思。”
“这个词读起来可真有意思……”哈利试着自己也念了一下，他从没感觉魔药这个词念出来能这么解气，好像在施一个恶咒似的。
哈利又指着后一个单词：“这是‘美国’的意思吗？和英语里的‘美国’的很像。”
“对，America……不过是范围更广的那一个。我是说——美洲。美洲毒漆藤，美洲沙漠蟾蜍背酥……”德拉科指着那本书的封面：“美洲魔药。这两个词是‘美洲魔药’的意思。至于前面的单词我就不认识了，课本上写的那些词源里没出现过类似的词。”
“至少他在看一本讲魔药的书，对吧？”哈利说：“只有五年级以前的课上才会讲词源……”
“哦，波特。从你刚刚的表现来看，讲到七年级你也记不住啊。”德拉科嘲笑地说。
“知道这个词从哪来的又不能帮我熬魔药……”哈利小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去记词源，我只是恰好不知道Zaubertränke是魔药的意思而已。”
“但是这能帮我们找到这只大蝙蝠的身份！”德拉科飞快地用德语念出了那两个单词，Zaubertränke Amerikas，听起来很像他用力地喊“POTTER！”时向外送气的声音。哈利更加觉得这个词有意思了……
德拉科继续说：“美洲魔药。你会专门去研究美洲魔药吗？读一本德语书，去研究美洲的魔药？要我说，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巫师，至少他在魔药上的研究比一般人要深很多。”
“他是个魔药专家……走，我们去查查这本书。”
“查不到的。我就从来没在图书馆里见过什么德语书。”
“我们不去霍格沃茨图书馆查。”哈利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们去对角巷的书店。如果要上哪儿才能买到一本德国人讲美洲毒药的书，我想只能从商店里找了——就像赫敏带来的德国香肠一样！”

德拉科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来。
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德国香肠……”
“那是三年级暑假的事儿。赫敏的父母知道她要去罗恩家做客，就让她带了一些他们去德国出差时买的香肠过去。他们本来打算留到我去罗恩家以后再做，但是全被克鲁克山吃了，只剩下包装纸……”
“你知道我没打算听你解释这个的吧，波特。”德拉科揉着额头坐起来，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冠冕被烧毁的房间里了，而是一个稍小一些，类似宿舍的地方。不是斯莱特林，也不像格兰芬多……这儿好像不是哪个学院的宿舍。
他就躺在床上。而哈利坐在床边，好像已经守着他好一会儿了。
“可我想说。”哈利显得非常开心。他长大了，可以这样分享自己的愉快经历的机会也不多了：“哦，后来我们发现那些香肠其实不是克鲁克山吃的，而是乔治、弗雷德还有罗恩在吵嘴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给吃掉的。”
“你知道我没打算听韦斯莱家都发生过什么傻事吧……”德拉科重复道。
“是你先问德国香肠是怎么一回事的。”
“梅林啊，那你干嘛要在用精神屏障把我踢出你的脑子之前突然说一句‘德国香肠’？……你干嘛要用精神屏障把我踢出去！”
“抱歉……抱歉。”哈利憋着笑说：“我太激动了，想赶紧去对角巷，所以就直接用了精神屏障……”
“是吗！那我现在怎么还躺在这儿呢，波特！”德拉科掀开被子坐起来。
“我还想问你呢，马尔福。”哈利问：“你知道你**丧失意识**了吗？”
“知道。每次进入你的精神图景的时候我都会昏迷，你不是也知道吗？”
“可我现在已经醒了。”哈利皱着眉：“我昏迷的时候，精神屏障不受我的控制，所以你和我发生精神链接的时候可能会丧失意识。可是我现在醒了，现在我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是我邀请你进入我的精神图景的，但你为什么还是丧失意识了？”
“我进入别人的精神图景的时候也不会昏迷。”德拉科说的是纳西莎，“所以问题出在你的身上，波特。不是**我**会丧失意识，而是进入**你**的精神图景的人会丧失意识。”
“我……”
“噢！别跟我说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进入你的精神图景的时候，他本人可以保持清醒，对不对？那当然，那是邓布利多，他当然能保持清醒……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把我和邓布利多放在一起比较了？”
“我不是说这个，马尔福。”哈利冲着他笑了下：“我是想说，就算你会丧失意识也没关系。因为我说过了，我会保证向导的安全——我会保证我身边每一个人的安全。”
**——保护他们！**
那是哈利在5月2日的魔力暴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尽管他不知道这话是谁对他喊的，也不知道那个人让他去保护的又是谁。但没关系，哈利已经保护了很多人。从今往后，他也会保护更多人的安全。
德拉科小声嘟囔了一句“救世主情节”，又问：“这是哪儿？”
“还是有求必应屋。”哈利回答：“你意识丧失了，我总不能让你在那个被火烧过的屋子里睡吧。我就带着你离开，然后重新进入有求必应屋。”
“噢……我想起来这儿了。”
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副挂画前。他推开挂画，一条通道赫然出现在挂画的背后。
两人走入通道。哈利对德拉科说：“我听西里斯说，他把这条秘道告诉你了。”
“嗯。我要去魔法部旁听他们对我爸妈的审判。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要我找个监护人——霍格沃茨什么时候能删掉这些傻蛋校规？”
德拉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哈利这么平淡而自然地说话，好像两个普通的好友。德国香肠也是，威森加摩的审判也是。
他们沿着阶梯一直往前走，周围一片漆黑。
“荧光闪烁。”两支魔杖同时亮了起来。
“你算运气好，这条秘道是最好走的，出去的时候也不用爬。”
“怪不得我爸爸说霍格沃茨一点也不安全……你到底还走过多少条秘道？”
“曾经在一条秘道的尽头见到过你。”
“真的假的……”
他们一路朝前走，直到来到隧道的尽头，那里被另一幅挂画挡着了。哈利推开它，两人从一座壁炉台上跳下来。
这里是霍格莫德村，已经出了霍格沃茨的范围。
哈利抬起手臂，看向德拉科，说：“走吧？”
德拉科抓住哈利的胳膊。他的视野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周围好像有无数面墙壁朝他压来。他看不见一丁点东西了，只能抓紧哈利的手，试图从哈利的身上得到一点回应。但是没有，哈利并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是随从显形太难受了所以才没感觉到！也许波特也在拼了命地想要抓紧我呢？
德拉科刚在心里这么想，这一次幻影移形就结束了。他动了动手指，这才注意到哈利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两个人的胳膊几乎交缠在一起。
对角巷已经恢复了战争以前的繁华。哈利的魔力暴动似乎没有对这里造成太严重的影响，各家铺子的老板们一起很快就修复了铺面和设施。
他们俩现在正站在一个岔道口上。德拉科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斜对过就是一家书店。而哈利则转过身……
“哦……一定是我太想来这儿了。”哈利露出惊喜的表情。
德拉科也回过头。只见他们背后那家铺子招牌上赫然写着：**韦斯莱魔法把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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