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

【叶喻叶】五日变

聆雪

2024/12/09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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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

一个平静的清晨，尚在梦乡里的叶修隐隐感到喻文州似乎从自己怀里挣脱了出去，习惯性地将人捞了回来。

“应该是醒了？”喻文州微微蹙了下眉，试着拿开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然未果，他只好用了些劲儿，强行摆脱了桎梏。叶修让他掰得有些吃痛，也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动作却还是要把人往怀里搂，喻文州只好坐了起来，掀开了被子一角，语气稍显冷漠：“叶修，醒一醒。”

“……？”叶指挥和自家小崽子生活在一起这些年，从未在喻文州嘴里听到过连名带姓的这俩字儿拿来称呼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含混道：“闹什么呢？”

喻文州见他毫无准备，思忖着此人八成是初次经历枕边人遭遇“魂穿”。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基本能确认和他所处的世界是近似的背景和时代，便耐心解释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喻文州——准确地说，只有内在不是，身体确实还是你熟悉的那个。如果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地球上的中国，公元20XX年的话，你应该听说过‘穿越’这个词吧？或者说类似于短期的‘夺舍’，但我也是个活着的人。”

叶修还没完全清醒，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有些艰难地掀开了眼皮，不满道：“大清早的，演什么幺蛾子呢？”说着又要把人拽回被窝里。

喻文州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仍是耐着性子道：“叶修，你清醒一下，好好看看我，应该就明白这是不是演出来的了。”

这次叶指挥是彻底听清这称呼了，还有方才甩开他手的这一下……动作本身且不论，力度绝不是小首席会对着自己用的。叶修被迫清醒了些，但还是脑子还是大半团浆糊，他动作僵硬而迟缓地坐了起来：“说什么呢这是？”

“又轮到和叶队了。”喻文州低声嘀咕了一句，无奈地笑了笑，“看起来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你很快就会相信了，到时候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好了。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我们’应当是恋人关系……不过很抱歉，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另外一个人，希望你能尊重一下这个‘我’，毕竟来到这里也不是我的本意。”

“你，不是……文州？”叶修强迫自己理解了一下喻文州此番“胡言乱语”，观其神情也的确较之往常生疏了太多，不像是装相能装出来的效果。但他还是没法接受这么玄幻的事，只顾着怔愣地盯着对方看。

见他这副模样，喻文州也有些不忍，心道这一样的称呼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效果。此时他是没心思吐槽这位“叶队”肉麻了，只能尽量安抚道：“其实我也是‘喻文州’，我那个世界也有一个‘叶修’，你我原本是身处平行世界的人，只是现在有了短暂交汇——这样说，是不是更容易理解一些？一会儿如果有空，你又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们’的故事，我对这个还满感兴趣的，在我所在的世界，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其实还是场上的对手。”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又轮到了’？”也不知道叶修是不会抓重点，还是太会抓重点。

“为什么要说‘又’呢？这是个好问题。”喻文州象征性地掰着指头细数道：“我当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之前十之五六是遇上少天，也有很多次是和‘你’，跟王队也打过好几次照面，其它的就多了，我们队的几个队友，魏队，周队，张副队……还有一次是和韩队，那次真的让我挺意外的。”

叶修仍处于震惊中，薅着被褥一脸不在状态：“什么队？这都什么跟什么……说的都是谁？”

“啊，你不认识这些人吗？也很正常，不过要是认识的话，我们就会有更多话题了。”喻文州对叶修这一反应倒是见怪不怪，还显得略有些惋惜。此时手机闹铃响了起来，他熟门熟路地按了“停止”，坦荡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衣，起身下床道：“其它事情你可以慢慢接受了之后再和我细说，但既然早上设了闹钟，应该是要去上班？我们平时是在一起工作吗，是什么职业？如果我不能胜任的话，是请个假比较好，还是需要我过去充个数？”

叶修这回差不多真正清醒了，根据对方吐露的大量信息，他虽然还是没法完全接受，但也冷静了不少。思忖片刻，他没有贸然透露私人信息，而是反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电竞选手，专业打游戏。”喻文州颇不见外地拉开了衣柜看了一眼，打量着里面一排各式各样的西装，摸了摸下巴：“敢问这位叶先生，您是从事销售行业的？”

天地良心，叶指挥真没什么行业歧视，然而堂堂当代著名指挥家被人当成了卖保险的，怎一个惨字了得。如果这是搞恶作剧演出来的，叶修发誓要让他个小兔崽子一整天不敢坐凳子，但实际上叶修已经有点信了这个邪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和喻文州抬杠，尽量心平气和道：“那是演出服。你会拉小提琴吗？”

喻文州也没对这高雅行业表现出什么崇敬之情，转过身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随即很有责任感地跟着操上了心：“今天是有演出之类的？能找到人顶替吗？”

“没有演出，只是日常排练，你可以请假，但是我得去。”叶修也翻身下了床，继续打量着喻文州——此人举手投足间委实和自己熟悉的爱人有着不少微妙的区别。他仍是心怀疑窦道：“你……愿意去就和我去一趟，不愿意去就留在家里等我，我尽量早点回来。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你什么时候能从他身体里出去？”

“今天午夜入睡后我就会‘离开’，但如果你们不是这个穿越系统的特例的话，接下来的四天你应该还会遇到四位不同平行世界的‘我’。叶先生对我倒是放心，还敢让我自己留在家里，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你的那位‘文州’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喻文州笑了笑，友情提议道：“建议你最好还是预留出四天假期来，根据我过往的经历，对方很可能来自不同的时代背景，甚至还有本体非人类的情况，不看得紧一点，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也没准。不过我听说，恋人关系的两个人，对方穿过来同样是恋人关系的可能会比较大，像我这种反而是特例，但也还是要考虑进去的。或许还存在对方和你关系不怎么友好的偶然性，那样就更棘手了，说不定会刻意遮掩原本的关系，还是多提防几分为好。”

“你倒是个考虑周全的。”通过他的谈吐，叶修基本能确认这真的是另一个人了，也社交性地和他笑了笑，“谢谢提醒，那就麻烦你和我一起去一趟乐团吧。”

喻文州看出叶修并不完全信任自己说的话，如此，他的提醒也算是奏效了——毕竟这是叶修嘛，交流上的默契总是在的。他略一耸肩道：“不麻烦，我很乐意配合你的工作。”

叶老师细心地替人准备起了外出的衣服，一边询问道：“洗漱用具和他用一套的可以吗？”

喻文州背对叶修换着衣服，十分客气地说：“虽说是他的身体，我也没有太大的洁癖……嗯，总之有条件的话能换一套就更好了？啊，谢谢，真的麻烦你了。说起来，叶先生，你今年贵庚？”

这方面也没什么隐瞒的价值，叶修爽快答道：“三十三。”

“那‘我’呢？”喻文州照着镜子打量着自己，若有所思。

“你觉着差多少？得了，马屁就免了——差十岁。”叶修撇了撇嘴。

“果然是和我那边有些差距的，也真的不太容易分辨出来。”喻文州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解释说：“你这位的身体比我实际年龄要小一些，我和叶队的年龄差也没这么大。”

“你一开始‘队’来‘队’去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搞了半天，那个‘我’也是个打游戏的呗？你们各自带不同的战队，是这意思吧？谁赢得多啊？”叶修边换衣服边说，余光仍瞄着喻文州的举动。

“当然是‘你’了。”喻文州坦然承认。他没太在意叶修的目光，自顾自换着衣服，“我这边的叶队是荣耀联盟史上战绩最辉煌的选手，个人水平也是最顶尖的，其他职业选手对他真是……‘又爱又恨’的，我也很敬佩他。不过我们代表国家参加世邀赛的时候就是同一队的了，上一届承蒙各位队长让贤，我是队长，‘你’是领队。”

“嘿，这听着还和我这边有点像，文州是我们乐团的首席，论独奏水平，也是全世界顶级的。一会儿你也别‘叶先生’了，一会儿再露馅儿了，和旁人也不好解释。”叶老师以身作则，也不再客套，直接吩咐道：“跟他一样叫‘哥’吧，有人的时候叫‘指挥’也行。”

“好的，哥。”喻文州从善如流，如他所说，真真是“很乐意配合”，还主动打听道：“你们的关系是公开的吗？那……需要亲密一点吗？”

“……”叶修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是办过酒的，大伙都知道。‘亲密’就算了，你不别扭我还别扭呢，你这怎么还怪有戏瘾的？”

“这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才额外帮帮忙而已，遇上不那么熟的，我也懒得配合这么多。”喻文州遇上个不领情的，颇有些冤枉。

“要是多演几次，你再回去不是很容易就‘假戏真做’了？”叶修挑眉笑了笑，竟还临时起意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拉上了皮条：“考虑一下也不是不行吧，‘我’在那边不是也混得挺不错的？又是同行，你们原本就应该挺聊得来的？”

“放心，这事肯定没戏。”喻文州脸上和内心都毫无波动，比划了一下，诚恳道：“哥，你想象一下，一年里边有好几天，一醒来就和不同的男人抱着，有时候还没穿衣服，就算我是个弯的，也要被掰直了。”

叶修抚掌大笑道：“不是……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你和其中一个好上，不就有大概率是每次都在同一个人的床上醒过来了？‘我’在这里边还算是个优质对象吧？”

“不了不了，饶了我吧。”喻文州无奈摆手，“不开玩笑，我真的不爱和男人睡，我那边的叶队应该也是一样。就算不谈取向，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电子竞技没有爱情’可不是说着玩的。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一旦涉及私人感情，比赛中必然会受到影响，我们当前都是想专注于比赛的，要谈恋爱也不会考虑同行。”

叶指挥听他说得一本正经，也就不再打趣了，同时心里边很是唏嘘，还好自家崽子不是什么钢铁直男，相爱也只会升华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好一个选择性失忆，全然忽视了俩人因为“工作关系”闹出了多少幺蛾子。

“你们这些叶修同志啊，还真是到了哪都人设不崩。”喻文州哭笑不得地照着镜子打理外套，“就数你们爱撺掇这种事……哦对，我还有个队友是走疯狂暗示路线的，但也没说得这么露骨——啊，你们还养猫了，真可爱。”

咪总惯例蹿进屋和叶修起腻，喻文州不算是个“猫奴”，也没好意思上手撸人家的猫，只默默在一旁看着。

“它叫哆唻咪——啧，小粘人精。我就是寻思着平行世界总有共通之处吧，保不齐就能促成一桩婚呢，权当积德了。”反正动动嘴皮子的事，又不包售后，叶修也就是随口一说。他给哆唻咪开了个罐头，眼瞅着喻文州在闲扯间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叶修示意他背上琴就可以出门了，嘴上继续胡扯六拉：“诶，你们电竞选手的职业寿命一般都不长吧，听说这行基本属于吃青春饭的……你那边那叶队，怎么也得奔三张儿了吧，还打呢？再过几年你不也该退役了，退了之后总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吧？”

“叶队的状态保持得相当好，估计过了三十想打也能打。我的情况就比较特殊，因为打法不太依靠手速，随着年纪见长，状态也不会有明显的滑坡，再多打几年也不成问题。当然，队里如果有合适的接班人，我也愿意早点让贤。”喻文州这么打扮好了再一背上琴，根本就是小首席本喻，外人见了一准儿认不出这是“魂穿”过来的旁人。他跟在叶修身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像您这样搞艺术的，给我的感觉都挺超然物外的，怎么还蛮爱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的？”

“不知道我们在非演出季的日子里都很闲吗？就我和我们家小孩儿那点事，都够乐团那帮人嗑一年瓜子的了。”叶老师还挺有自知之明。

喻文州一副“我很懂”的表情，点头道：“就过往经历来看，‘我’和叶队的感情经历好像都会比较坎坷——你们二位分过手没有？”

“……”叶修一时有点拿不准小崽子回家那次被他力挽狂澜之后还算不算“分手”了，尽量客观严谨道：“算是有过一次分手未遂吧。”

喻文州听乐了，“因为什么事儿啊？”

“我看你比我还爱打听——说来话长，得空了再说。”

俩人走到楼下，叶修先走到副驾帮人开了车门，喻文州没太反应过来，和他递了个“让我来开车？”的疑惑眼神。叶修同样没能领会到此君在疑惑个什么劲儿，把着车门原地站了两秒也不见人往车里钻，纳闷道：“等什么呢，进啊。”

“不好意思，不太适应。”喻文州失笑道，“确实是第一次遇上艺术家，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我们家这个打小在欧洲长大，这方面可比我讲究多了——安全带系上。”叶修从车前镜打量着喻文州，尽管伟大的指挥同志已经以异于常人的速度接受了这个玄幻事实，心情也难免有点微妙，“其实你不露面是最稳妥的，不过以防万一，等会儿我和你念叨念叨可能遇上的人？”

“好，我尽量随机应变——手机可以用一下吧？”喻文州得了首肯，直接用指纹解了锁，浏览起了乐团的群聊，“嗯……他这个感觉，很核心人物啊，你们俩具体什么分工？”

“看聊天就能看出来？”叶修侧目道，“刚才也说了，我指挥他首席，实际工作不分家，都是一起商量着来的。”

“那个，抱歉，我对音乐实在不太了解，‘首席’具体是个什么概念？”喻文州又打开微博感受了一下当前角色的社会定位，一边问道：“就是交响乐演出里面给镜头最多的那个人吗？是不是每种乐器都有个首席来着？”

“对，第一小提琴的首席也是整个乐团的首席——我看你这不是挺懂的吗？”叶修笑了笑，“乐团里就数他人缘好，真遇上哪个也不用紧张。”

“唔，我这个人设也是从来不崩。”喻文州露出了“不愧是我”的淡定微笑，“不过你们这行又不是青春饭，还是很吃资历的吧？先不说你开挂的人生了，他这么年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个人水平再高，也应当没少受你提携——本质上你们还是上下级关系……这一点和我那边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电竞相对单纯一点，职业战队的人员分配基本就是凭实力和成绩说话。”

“要是你们俩从一开始就在一个队里呢？”叶修随口问。

喻文州倒是很认真，沉思了片刻，才道：“我还真的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很难说，可能我会直接失去以正式选手身份出道的机会，也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拿更多的冠军，我的职业选择和团队定位大概也会和现在有很大差异。可惜没有这种平行世界的发展供我参考，只能说，以现在这个成型了的我再和他同队，就属于浪费资源了。”

叶指挥在普通人里算是游戏玩得相当溜的，自然不会对电竞领域一无所知，正经能和职业选手聊上两句：“就是说你们俩的团队定位差不多，都是‘大脑’？那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国家队打比赛的时候要怎么安排？”

“他还可以兼任攻歼手，战斗力顶尖的‘脑’，很可怕吧？”喻文州这会儿又开始翻手机相册了，“世邀赛原则上领队不能上场，叶队连账号卡都没带，定位是叶指导。单说这层关系的话，确实和你们是有点像的……”

喻文州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基佬的凝视，眼也不眨地继续说：“可惜这种情谊十分短暂，一年里就那么几天，我还是更习惯和他做对手。”

“好好，不用强调了，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们家这个穿到你那儿去了呢？”叶修终于问出了憋了半天的问题：“你说的这队那队还有你的那些队友他全都不认识，他又不像你穿越经验这么丰富，怎么办？”

“他去我那里的几率很小，相信其它世界还会有很多和你一样爱护他的‘叶老师’会照顾好他的……好吧，就算发生这种情况，头疼的也是我那边的人，不用担心。”喻文州说着似乎也头疼了起来，按了按额角，嘀咕道：“世邀赛刚结束，‘这队那队’可都等着看我的热闹呢。”

可怜神魂离体的小首席，无知无觉中就被自家指挥的乌鸦嘴给奶了个正着。他一睁眼没能见到“爱护他的叶老师”，而是直面精神污染系“你醒啦”表情包与无情的噪音连击——

“欸醒啦醒啦！怎么样？认得我吗？不是，队长，你躲什么？就算我们不是……那个什么的关系，至少也该认识我吧？”“黄少你别，哎——你这都给人吓着了，你们看他这表情，是不是第一次啊？”“那个，队长……不是，你叫喻文州对不对？是就对了，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都是坏人，啊不是……”“呸，你快闭嘴吧，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喻文州的队友……呃，就是同事。别怕哈，你知道自己现在穿越了吗？”“我说黄少，这看着像是个小孩儿啊，怪可怜的，和咱们之前遇到的都不太一样吧？”

喻文州被一群陌生人七嘴八舌团团围着，被迫缩到了床角。他一醒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体的违和感，可是想找个镜子都找不到，听到了“穿越”这一关键词后，眼中立刻透出了更深的惊惧。

“行了，都往后稍稍，人家都戒备成这样了，你们才吓着人了好吧！”第一个开口的那位过于活泼的小伙还挺细心，他撇了撇嘴，多打量了两眼喻文州才发号施令道：“把外面那伙人放进来吧，看看有没有能认领一下的。他这干脆都不认识我们，谁说什么估计都是扯淡。”

本来这一屋杵着好几个和喻文州身量相仿的年轻小伙就够瘆人的了，想逃都没处逃，门一开就更绝望了，一下又挤进来了十来号人——中间有俩美女，但又有什么用呢，这么些男的，一人一指头都能给他戳死在屋里。

喻文州攥紧了拳头——会疼，不是梦，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虽然一醒来围着他说话的那几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但这情况还是太过惊悚了。如果他们所言非虚，这是另一个“喻文州”所处的平行世界，那么按照这伙人里比较有发言权的那位“黄少”所说，外面也许会有和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有交集的人。

喻文州刚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到这一步，就被门外进来那一伙人末尾缀着的一位震碎了所有还在活动的脑回路。

喉咙不由自主飘出一个音节，又被他强咽了回去——那不是“哥”，但……确确实实是叶修。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是个大小眼，在喻文州愣神的工夫里，他询问刚才的“黄少”说：“什么情况，他不认识你们？”

“而且还是第一次穿过来的，稀奇吧？大眼儿你招呼大伙排开了让我们队长认认，要是也没有他认识的，那就彻底热闹了。”

“哪还用得着排开认，没看人直勾勾盯着谁瞅呢吗？”中间有一位幸灾乐祸似的朝着最后进来的那位叫唤了起来：“老叶，上来就是你的嘿，这算‘头彩’了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看我全场最帅呢？”刚才进来的人里面分明有个帅得惊天动地，能让明星失业的大帅哥，也亏此君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话来，不愧是叶修。他没个着调地走上前，凑近了扫了喻文州一眼，也低声问了一旁的“黄少”一句：“怎么说，我直接带走？”

“去去去，人贩子啊你，人家说认识你了吗？”

“这一屋子活人里显然就我一个‘亲人’啊，要不怎么眼睛都黏我身上了——来来，告诉他们，我叫什么名儿？”

“……”同样是初遇，由“你叫什么名儿”换成“我叫什么名儿”还有种别开生面的亲切感，喻文州五味杂陈地望着他，轻声道：“叶修。”

人群中飘出一句感慨：“靠，我恋爱了。”

然而叶修同时欣慰地“欸”了一声，好似对方管他叫了声“爸爸”。

被称为“黄少”的小伙翻了个白眼，转头朝喻文州倒豆似的噼里啪啦地解释开来：“那个队长……文州，靠有点别扭，我不是想套你近乎啊！算了称呼不重要，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认识我不要紧，接下来的几天里你还有一定概率会遇上其它世界的我，还有这些人——哦对了你是这个时代的人吧？知道什么是电子游戏吧？玩过网游不？那就好说了，这个世界的我和你还有这一屋子人都是电竞选手。”

喻文州不住点头，看到叶修那副熟悉的做派莫名让他沉下了心来。他一边分析对方话里透露的信息，一边暗自观察当前环境和人——他目前应该身处一家高档酒店的房间，一开始就守着他醒来的和后进来的都是透着些许“宅”气息的青年男女，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是挺符合电竞选手的气质。他刚想要根据“接下来的几天”进行提问，不料被该快嘴人士迅速堵了回去——

“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少天，是‘你’多年的好队友好搭档，根据我们这个世界‘你’的说法，他已经穿到过几十个不同的世界里去过了，目前还没遇到过我们俩是敌对立场的情况，也就是说你最好记住我这张可靠的脸，睁开眼睛举目无亲的时候记得优先找我，无论在哪个世界我应该都会帮你的——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小概率事件，以你的心脏……啊不心眼，反正我相信你分得清好人坏人。”

黄少天飞快地换了口气，不打啵儿地接续说道：“但这个姓叶的就不一样了，我知道在你那边他大概是你老公什么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习惯了，队长真的太难了我们都很同情他。还是说回老叶这货，虽然他在荣耀里十分阴险狡诈没节操没下限，但在现实层面姑且还算是个人品正常的人，还不至于坑蒙拐骗违法乱纪，所以今天你可以放心和他聊一聊，但在其它世界就不好说了，听我们队长说涉及武力火拼，遍地小命呜呼的情况也不算少见，这货很可能就会变成你最危险最难缠的敌人。总之我们这属于安全和平的现代社会，我们之间火拼仅限于荣耀里，没有人会对你不利，放轻松点就好。哦差点忘说了，这么着穿个五天之后应该就自动归位了，不用担心。”

五天……？也就是说这五天里他的身体都会被其他世界的“自己”占据着？那家里的那位该怎么办？会不会很担心，也吓得不轻吧？眼下情况根本由不得他怀疑人生，但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喻文州暗暗皱眉，却很快展露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笑容，他不慌不忙地挪到床边，站起身并伸出手来：“少天是吧？谢谢，我已经记住你可靠的脸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哪里？虽然我也来自现代社会，但现在的准确时间是哪年哪月？”

一开始就守着他醒来的有个年纪明显偏小的男孩，这时拿了个手机钻过人堆递给了喻文州：“这是队长的，他说了不介意其他的自己借用一下。哎，也不愧是‘队长’，听了黄少这一通啰啰嗦嗦危言耸听都没直接懵掉。”

“呸，臭小鬼懂什么，还拽上成语了，我和你说队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具备老奸……我是说少年老成的气质了。”黄少天使劲按了一把这男孩的脑瓜顶，随即一本正经地回答起喻文州的问题：“我们刚结束这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现在在首尔，时间之类的你对一下手机就懂了。那个……看你应该都可以正常交流的样子，要不要也自我介绍一下？比赛结束了这么些人都留着没走，还有咱们队里的几个人也特意从国内赶过来，多少是为了接应你这个特殊情况。”

叶修突然插话道：“没那么夸张，我们主要是来看热闹的，毕竟这新鲜事儿谁也没遇上过是吧？何况还落到我们国家队队长身上了——咱俩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再单唠哈。”说到最后还疑似和喻文州飞了个眼儿。

“我们真是纯看热闹，毕竟不是谁都有运气‘中彩’。我看以后除了人家蓝雨自己人，就老叶、老王、小周还有新杰你们几个留这儿得了，可以在群里给我们直播嘛，不然搞得人心理压力怪大的。”后进来的有个扎小辫的哥们儿提议道，“苏妹子那个怎么说的来着？哦，你们这都属于热门CP。”

“不是，你个有官配CP的还羡慕了是怎么？我跟你讲这不是玄学这是套路，回头我在网上带带节奏，过一阵估计也能有和喻队的同人粮，来年搞不好也穿过来个我老公。”一开始对叶修幸灾乐祸的那位调笑道。

“……方锐你也太自觉了吧，自己就受了？”人群中的稀有生物——一位御姐吐槽道。

“好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搞all了，好歹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啊。”另一位女神也忍不住开了口，“喻队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呢？”

“我就是普通人，拉小提琴的。”喻文州简明扼要，而后扫视着众人，缓缓道：“刚才听你们的意思是说，每次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我’，都相当于你们电竞圈子同人作品里的人物？”

“没有的事，别听他们胡扯。”黄少天反应极快，立刻往回圆话，“哪次穿过来的我们队长不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其实是有名的演奏家吧？不用这么谦虚，谁还没个同人衍生了，搞不好我们这些人才是其它世界的同人呢。”

“不，我也觉得这个推测有道理。从你们说的情况来看，只有穿越过来的‘我’会有特定的伴侣，而在你们这个世界……大家都是常规性取向对吧？”喻文州说着，视线又不经意飘向了叶修。

叶修好像有点会错了意，爱莫能助地耸耸肩：“嗯，对不住了。这个吧，生理上确实有障碍，等回去叫你那位好好补偿一下。”

喻文州笑着摆手：“和取向没有关系的，对我来说，你们总归是不同的人。很高兴认识你，叶队——是这么称呼吧？”

叶修在起哄声中乐呵呵地同他握了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啊，这也就是你，这么想得开，我看换了他们谁都得疯——行了，看戏的都散了吧，明儿再来。”

喻文州对这玄幻的穿越尚且满脑子浆糊，但对当前角色的情况倒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比如现在还不肯走的——也是一开始围在他身边的，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扎小辫的人所说的“蓝雨的自己人”了；而根据叶修和黄少天提到的“国家队队长”和“世界邀请赛”来看，这会儿撤了的应该都是其它战队为了出征国外才凑到一起的顶尖选手们，而这些人包括叶修在内，平时大概都是“自己”在赛场上的对手。

“少天，之前有比赛的时候要是遇上这种情况，你们都是怎么应对的？”

“……我去，你突然这么一叫我，我差点以为我们队长英魂犹在……不是，没有咒他的意思，老叶你笑个屁，意会一下不行吗？那个，如果不是这个邀请赛，现在属于夏休期。这个倒霉事它是每年定期来的，还好没和赛季撞上，毕竟队长已经够倒霉的了，人品就守恒了吧。”

“我看文州也没觉着怎么倒霉了，还挺好玩的吧，免费周游多元宇宙的美事儿可只此一家。”叶修愣是把风凉话说得怪真诚的，“嗳，我瞧着你年纪应该不大——少天你没觉着吗？有种看到你们刚出道那会儿的感觉，还是说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职业就显得人小啊。”

喻文州上上下下打量了黄少天一遍，说：“这里的‘我’是和少天同龄的话，应该差不多吧，我23岁，倒是叶队……应该比我先生年轻一些。”

黄少天好像对某个词有PTSD似的一哆嗦，他抓了把头发道：“要不你们聊，我也先撤了，晚上把我们队长好好送回来啊——瀚文走了走了。”

叶修朝蓝雨的人摆了摆手，毫不见外地往床边一坐：“啊，那本来就差几岁的，而且你确实显小……您先生贵庚啊？也搞艺术的？”

“嗯，他比我年长十岁，是指挥家。”喻文州答道。

叶修一挑眉：“我还以为是弹钢琴的。”

“他是钢琴专业出身的，不过为什么这么说？”喻文州不由自主望向了叶修的手——是同样趋于完美的好看。

“因为我也会弹。”叶修笑道，“想听听看吗？楼下大厅就有琴。”

另一头，星屿乐团的琴房。

“……确实，身体也是有记忆的。比如说我之前去过一个经历过末日战乱的世界，在那里‘我’的身体素质就很好，哪怕我本人从来没学过格斗搏击，也能凭着身体残留的本能比划几下，拿来自保没什么问题。”架着琴的某位电竞大神无奈一笑：“但是这个就……技术含量过高了吧。”

叶修像个正儿八经的小提琴老师一样帮他纠正了一下姿势，疑似在过某种瘾，面上还要正人君子似的说：“也没说非要拉出什么名堂来，我就是好奇，你试试看。”

于是喻文州拉了个空弦，仗着琴好，虽说音色谈不上圆润饱满，也不像拉锯，而更神奇的是——弓子一点没走歪。对初学者来说，往往要做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分弓、连弓单调练习，以保证运弓平顺，不抖不歪。叶老师暗叹自家小崽子基本功了得，换了个魂儿底子都还在，喻文州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留下的神奇记忆，试着左手按弦，右手上下弓，又拉了两个音出来。

“可以啊，连顿弓都出来了。”叶修赞扬了一句，但眼里看着这位，心里边还是难免挂念自家小首席，“可惜你不认谱，不然我看都能拉点简单小曲儿了——就说这事儿能用科学道理解释吗？别的都在，唯独脑子换了个人的。哎，那你们电竞那一手能带过来吗？”

“问题不大，可能APM暂时达不到原本的水平，但我的手速本来在职业圈也不太够看，一直以来都是更依靠意识一些。”不用说喻文州也知道这琴大概挺金贵的，小心翼翼地放好后才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世界没有我们那款游戏。不过要随便和我玩点什么试试吗？类型不限。”

爱玩游戏的叶指挥也来了兴致，很想见识一下职业选手是什么水平，就随便选了一款两人手机里都有的MOBA类热门手游，上班时间公然开始摸鱼：“那来吧。”

喻文州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游戏界面，有点意外地看了叶修一眼：“5V5对战这种……是说我们一队和别人打的意思吗？”

“对啊。”叶修一看他那表情，也怪费解的：“你和你对象玩游戏，不带着他打别人，还能俩人对着干吗？”

“……”喻文州本意是展示一下自身技能，完全没有要和这位叶先生体验小情侣生活情趣的想法，奈何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不好意思推拒，表现出来就是一贯的上道：“哥平时打什么位置？你选的这个角色好像是个ADC，一起走下路的话我给你打辅助？”

“我都行，你能carry的话我打辅助也一样。”叶修手一快险些按了准备键，才想起来问：“咱这一上来就开排位局没问题吗？用不用打一局人机熟悉一下啊？”

喻文州大略扫了扫人物技能，倒是直接点了“准备”，一摆手道：“没关系的，大同小异。”

叶修心知自家那位是相当谨慎的性子，哪里会轻易托大，再看这位表现得如此自信，八成是真有底，便没再多话，默默开了局。喻文州随便打一局手游也很认真，能看出是惯于指挥的，时刻关注着全局，也会很简洁地开口提示方位和时机之类的。不过说实在的，叶修真没看出他有什么抢眼的神级操作，只觉得和他打配合很默契、特舒服。

这一局喻文州依言给叶修打了辅助，前期时刻不忘探视野，保证ADC发育，后期则各种游击骚扰，拉扯兵线，开团时技能放得是各种意味上的准，不偏不倚又恰到好处，还不抢人头。即便如此，叶修在玩的时候只觉着这职业大神打得不紧不慢的，好像也没比自家专职拉琴的厉害多少，打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久没有在高段位局如此过瘾地大杀四方了——看来这位喻队的风格就是事后回味时再让人感叹“润物细无声”。

喻文州没觉出叶指挥已经在精神层面“发车”了，他刚叉掉了刚才几个队友的好友申请，友善地问道：“继续吗？哥还是很会玩的，心态好，计算能力又强，意识不太像是普通玩家，有几次我都差点以为是我那个世界的叶队了。”

有职业选手陪玩，还拿好话捧着自己，别提有多爽了，叶修也来精神了：“我给你打一局辅助看看。”

喻文州自然应允，大概问了问几个主流AD的特点，很快选好了英雄，开了第二局。这一局他一改打辅助时稳扎稳打的风格，对线刚猛，打团风骚，一路超神，叶修在当前段位就没见过这么彻头彻尾的carry局，结束时几乎有些震惊地望向了喻文州：“我再确认一下，你打职业的那游戏，是个键鼠游戏吧？”

“是，但一些意识总是共通的。在不违反合约的条件下，我们闲暇时也会玩玩其它类型的游戏。”喻文州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手指，笑道：“只要有会玩的辅助，MOBA类要带人的话，确实是这样比较快。”

“……”游戏真好玩，被当成电竞软妹也认了，叶修琢磨着这一天都不用干别的了：“再来一局。”

另一边的酒店大堂。

某知名电竞选手刚演奏完一首贝多芬的《C小调NO.8钢琴奏鸣曲》——即《悲怆》的第三乐章，袖手望向一旁临时来串门的音乐家。

“厉害。”喻文州鼓掌称赞，“很准，也很快，还很……冷静，嗯。”

但凡不缺心眼，就能听出该专业人士的评价有多词穷，就差把“弹得很好，下次别弹了”写在脑门上了。叶修忍俊不禁道：“行了，夸不出来就别夸了，也没说要和你那位PK一下。先吃口饭去吧？吃不下也意思意思吃一口，别饿坏了我们国家队队长。”

两人就近去了酒店里的自助餐厅，叶修惯常就不是个能照顾人的，看喻文州心不在焉得不怎么动筷，也只在口头上劝了劝：“要不尝尝那边的白切鸡？和国内的没什么差，我们这边的文州挺爱吃，我看他平时自己就能吃一盘。”

喻文州应了一声，拨了拨面前的沙拉，随口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可不是吗？”叶修喝了口快乐水，粗略地算了一下，说：“怎么也有个七八年了——他单方面认识我可能还更久点。”

“我单方面认识我先生也有好几年。”喻文州点点头，思索片刻道：“这算是一种‘共通设定’吗？”

“差不多，和我聊过的几个都和你们类似，有点社会地位压制的意思。”叶修大方分享起过往撩闲经验，“我和文州倒不算这种，打世邀赛属于特殊情况，我去年就退了，过去常规赛都是做对手的。说是‘前辈’，也就是个称呼，电竞不讲究先来后到，赛场上谁强谁说话，后来者居上是常态。你们搞艺术的就复杂了吧？”

“嗯，才能、机遇、资历这些都很重要。我和我们指挥是相对幸运的那一批人，从业者整体……就比较孤独吧。”喻文州垂着眼道，“技巧达到一定水平后，‘强与弱’就不再具有普世的衡量标准，曲高和寡的情况也很常见，说白了不仅要老天爷给饭碗，还要受众赏饭吃。但也看个人需求，不是人人都追求功成名就。”

“真够难的。”叶修感慨，“不过反正你们都混出头来了，往后有的是好日子。哎，聊点轻松的——平时打游戏吗？机会难得，要不要玩玩我们荣耀国服第一术士的账号？”

“……可以吗？”一直按捺着未定惊魂的小首席初次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就这样，电竞组迎来了压倒性的胜利，把两位音乐家全拐去打游戏了。

喻文州在乐团浑水摸鱼了一白天，晚上回家还能霸占着电脑打游戏，三餐也都有好吃好喝供着，横向对比其它穿越之旅，简直是罕见的轻松自在。看叶修也就和自己打几局手游暂且麻痹一下悬着的心，实际还是神情不属的模样，他心情正大好，便热心充当起了情感顾问：“之前说到哪了，分手那里是吧？其实他就是一赌气才一走了之的，和我听到的一些虐恋情深比，不算什么大矛盾。”

“多大算大，杀父弑母那种吗？”叶修撸着猫，一挑眉道：“就说我们俩这个，搁你身上不得直接结仇了？”

喻文州默然，而后诚恳道：“这太难代入了，且不说叶队得多想不开才会和我真人PK，真要发生了，怎么想都是个不太雅观的互殴现场。”

叶修笑出了声，摇头道：“还是关系不一样，我好歹占了个‘老师’的名头，再者我们家小孩儿也是乐意被管着的性子。”

“与其说是关系不一样，我觉得更接近于定位不同。”喻文州认真分析了起来，“我还在训练营的时候，也经常跑去看他的比赛，回来还要反复看录像，成宿成宿地研究他的打法。敢称‘教科书’的选手自始至终就这么一位而已，不只是我，几乎每个选手都有学习他打法的经历。大家嘴上有一万个不服气，也没有人心里不憧憬的，开玩笑叫一声‘叶老师’也不为过，但学归学，我们想的都是要怎样在赛场上打败他。”

叶修莫名被戳了笑点，乐得就没停过：“不是，这人怎么搞得跟反派大魔王似的？要较真说，还是行业差异，我们这行到底算是传统行业，又都是童子功，还是讲究尊师重道的。电竞兴起也就这十来年，入行的还净是血气方刚的二十来岁大小伙子，再继续发展下去——比方说你们这拨人都退下来了，总得考虑再就业吧？”

喻文州对于这种基佬擦边球发言已经自带免疫了：“或许新生代会有不一样的光景吧，不过只争冠军这点是不会变的——那个，你们家的猫好可爱啊，它一直都这么爱撒娇的吗？”

“只跟我这样。”叶修这厢嘚瑟着，却不禁睹猫思人了起来，叹气道：“像你和你们叶队这种就还好了，都一个时代的，谁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危险，就怕遇上个有什么血海深仇的，那也太难受了。”

“确实，别说你们是这种关系了，我偶尔遇到都觉得很难受，希望他好运吧。”喻文州也跟着叹气，伸手握了握哆唻咪的小肉球，心如止水道：“我现在觉得平平淡淡搞搞基还挺好的。今天有劳哥照顾了，还玩游戏吗？”

“别，跟你玩真的有瘾，等他回来我再嫌他菜就麻烦了。”叶修半开玩笑道，“不早了，洗洗睡吧，也祝你好运，平平淡淡搞几天基。”

另一头……不用指望电竞直男能搞出什么花样了，实打实玩了一整天荣耀的小首席觉得眼睛有点累，然而游戏真好玩，晚饭吃的叶修泡的没太泡开的泡面也可以忍，虽然这难免让他更加思念自家叶老师了。

直男也不是全然不解风情的，叶修多少能看出喻文州的低落，抬手拍了拍人脑瓜顶——这是他平时绝不会做的动作，现在做来却是顺畅无比，甚至还有点暗爽。毕竟比起有些一碰面还算温文尔雅，一聊起来动不动就朝他暧昧一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饼的喻先生，这位音乐家根本就是个纯良无害的小可爱。

虽说这种事第一眼就大致有数了，叶修内心隐藏的无聊计分板还有够严谨的，这一天快过完了才正式在“1”下面的“正”字添了一划：扳回一局，不愧是我。

“只要别掰着指头算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叶修宽慰他道，“你看，咱俩光是玩玩游戏，这一天眼瞅着就快过完了。”

喻文州反倒让这熟悉的动作拍得更加不是滋味了，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叶修瞟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问道：“再过一会儿就要送你回去了，还想唠个十块钱的吗？”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才说：“好，就是有点渴。”

本体喻队平日里可都是请大伙喝饮料的角色，叶修更无从得知身为音乐家的自己日常生活中是把小男友当娃养的，一时没太适应过来，反应了一下才开口：“啊，喝什么，我买去吧。”

喻文州感激地朝他抿嘴一乐：“黑糖牛奶，谢谢。”

……行吧，还是个宝宝。叶修大略能想象出那边的俩人是什么节奏了，汗毛起立的同时还后知后觉出让人家精心养着的小少爷跟自己在网咖窝一天是件不大讲究的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尽力了，好歹搭进去了不少时间，回头喻文州还得请他搓一顿才像话。

就着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愧疚之情，叶修以倒搭十块钱的架势给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忧郁小州州提供了不少忠告，展开讲述了黄少天之前提到的一些内容，譬如身为敌方的“叶修”会有多凶残，怎样分辨是“相爱相杀”还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甚至还有如何含泪做1这种超纲预想。

喻文州听完，更加忧愁了。再一想叶老师那边不一定过去了个什么心怀鬼胎的，更是头秃。他是看透了这位电竞大神不存在提供有效安慰的那根筋了，看在人游戏打得够好的份上，他还是在回酒店房间前认真道了谢，并出于礼貌地表示“后会有期”。

可惜叶大实话不肯领情，倚着门框要笑不笑地拆台：“说这客气话做什么，咱俩谁不清楚这辈子就这么一天的缘分了。”

“机制上就是不会再去同样的世界吗？这么大的样本，应该还没办法确认吧。”喻文州见招拆招，主动伸出手：“今天玩得很尽兴，我是真的很期待有机会还能再见到叶队。”

叶修也伸手同他握了握，嘴上依然不饶人：“算了吧，一个两个不够麻烦的，好好和你们家叶老师过日子去不好吗？”

喻文州无奈一笑，心说我倒是想。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结束寒暄，却见叶修松开了他的手，侧过一步，整个人凑到近前——搂了他一把。

小首席顿时僵在了原地，不是不自在，反而是……太过自然了，好像是这具身体本就很熟悉的接触一样。之前但凡叶修对他有一点称得上亲密的举动，他的魂都恨不能飘回自家指挥身边，过后再回想，就像是吃了一口不太对味的代餐，心情很微妙。眼下最为亲密的举动出现了，违和感却都消失了。

一瞬间，喻文州脑子闪过了很多画面——不是玄乎的记忆残留，而是他今天亲眼看过的影像。在苏黎世，在首尔，在一个个领奖台上，这个世界的自己身披国旗，手举奖杯，继而走向欢呼雀跃的队友身旁。人群中站在最前头就是叶修，这人也是像现在这样，迎了一步，伸出一侧手臂，搭在他背后，继而与他并肩而立，再然后，队友们纷纷簇拥了上来，目之所及都是一张张笑没了眼睛的脸。

而两人现在面对着面，这个动作就更接近于拥抱了。

“嗨，来都来了，就别跟这儿愁眉不展了，哪个喻文州都没出过岔子，你能有什么问题。”叶修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出格的举动，轻拍了喻文州后背一把就退回了原处，说话也和方才拆台的调调没两样：“去吧，睡一觉做个连环梦而已，还真怕了？”

“怎么会。”喻文州如同回到了当时镜头中的第一视角，笑弯了眼，还“睚眦必报”地回拆了个台：“但这不是梦，我都会记得的。”

寂静的凌晨，失眠的叶指挥小心翼翼推开了喻文州的卧室门，默默坐在床边。

他凑近端详了一会儿小崽子与平时没两样的睡颜，似是想倾身吻一吻人额头，最终却只是双手交握住喻文州搭在被子外面的手，祷告一般低下头以唇相触。

就这么又看了好一会儿，叶修才帮人掖好被角，悄然起身，掩上了门。

-Day1·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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