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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向/凡仙/轰景】塔
塔
うずまき
2024/12/13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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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纯白宽阔的精神图景里林立着无数书架。它们大多空置着，只有少数几个摆放着零星的书籍。空气中散落着大量不成章法的文字和单词，像浮萍一般四处飘荡，间或有几只水母似的蓝色球形软体从不知什么地方弹跳而出，又一头扎进密集的文字间。 偶尔它们会在吞入足够多的文字后吐出一本完整的书籍放到书架上，但更多时候只是将那些文字原模原样地又吐回空中。 对两个已经彻底融合的精神图景进行清理的进度缓慢，但邪教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的精神图景原本只是一间堆满书本的杂乱书房，却在融合了拉轰的之后变成了图书馆的样子——「无限魔方」将他的「书房」扩大了27倍，如果不是这样的融合也导致了里面所有的象征都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元素，邪教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新环境的。 他苦中作乐地称其为「废墟图书馆」，不过拉轰可能会更喜欢类似「知识荒野」这种意味不明的名字吧。 ……如果那家伙还醒着的话。 邪教看着躺在巨大羽蛇的躯体间不知沉睡了多久的蓝发青年，心想其实除了他俩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个精神图景该叫什么，毕竟能入侵到这里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且都已经变成了最擅长保守秘密的尸体。 文字在周身聚集，很快凝结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落入邪教手中。由他这个主人之一亲自出手操作的准确度自然要高得多，但是与残余的文字量相比依旧是杯水车薪。 于是他在让一只蓝色软体将书籍放到书架上去之后也停下工作，向后靠倒随意地躺在了羽蛇毛茸茸的羽毛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他的精神体在那次堪称灾难的事故中和拉轰一起陷入了沉睡，不然的话这里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是一片混乱。 一只蓝色软体主动跳到了邪教怀里，被捏着身体揉圆搓扁——这些属于拉轰的精神体倒是依旧健康清醒，而且很听从邪教的指令。只是这些小家伙几乎没什么战斗力，除了能让他给自己做精神疏导外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越来越多的蓝色球体聚集到邪教的身边和身上，在逐渐被难以抗拒的柔软安全感吞没的同时，邪教也忍不住思考起已经被否决了很多次的，暴力唤醒某只史莱姆的可能性。 ----- 02 邪教从安乐椅上睁开眼。内线的铃声虽然不大，但在充斥着白噪音的房间里还是显得尤为突兀。 “……喂。……好，我知道了。” 对话很简短，结束通讯后邪教没有耽搁，起身拿起外出用的斗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房门上三道由精神力控制的保险锁应声落下，将床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的蓝发青年再次与外界隔绝。 电梯里邪教遇到了从更上层下来的小猫，刚刚跟他联系过的长官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这次紧急救援只能你一个人去了。塔里现在有空的人虽然不少，但在他们那个场合可以发挥的作用都不大。” “具体什么情况？” “吴凡他们小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不明势力伏击，对面靠人海战术围攻，情急之下老仙强行打开了自己的屏障将精神图景外放，”小猫将手里的纸张递给邪教，在他扫视那段通讯记录的时候继续说道：“敌人全歼没有活口，但是老仙的精神图景也近乎失控，现在那座热带小岛已经完全被冰原覆盖了。” “吴凡情况怎么样？” “求救信号就是他发送的。他们及时撤离了精神图景的影响范围，我让他们小队原地待命，不过……” “不过吴凡肯定不会乖乖听话，而如果他要强行进入救援那么祈雨也会跟去。浮云虽然是里面最稳重的一个，但事情涉及老仙，所以他肯定也坐不住。” “就是这样。” 小猫耸耸肩。浮云和老仙都曾是朱雀的队员，他们什么脾气她跟邪教自然一清二楚。 邪教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圣墓和肥羊呢。” “他们上午刚回来，肥羊状态很差，不适合马上再出任务。……虽然你去邀请的话他俩肯定不会拒绝。” “那晓永？” 小猫沉默几秒：“擅自离塔了。” “哈？” “姜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联，他要去找，我没同意，就自己跑了。”小猫的语气里透着一些疲惫和强压的怒火：“就算他现在回来，也得先去禁闭室。” “……算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邪教别过头，不愿招惹自己那位明显心情不怎么样的挚友：“我先去趟武器库。” “嗯，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尽快出发吧。” ----- 03 原本气候潮湿炎热的小岛已经被坚硬的冰层覆盖，就连篝火都以一种诡异的、正在燃烧的姿态冻结在了剔透的冰块中。邪教没有在空荡荡的临时营地停留太久——本来他也没指望那三个人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待。浮云似乎留了字条，只不过那张草草对折的纸片已经结结实实的跟块石头冻在了一起，邪教只扫了两眼就放弃了破冰的想法。 这不是老仙第一次以这种近乎自爆的方式破局，但高塔的档案里涉及这类失控的记载却很少，而且权限要求很高，就连小猫都需要经过漫长的申请之后才能调阅，目前他们只能从侧面了解到，这类事件似乎还没有过失控者存活的案例。 这也是她在接到吴凡的联络后只告知了邪教一人的原因：旧朱雀有旧朱雀的默契，他们不认为把老仙的特殊之处暴露给高塔是什么好事。 比照着地图，邪教拉起斗篷的兜帽，朝着报告里吴凡小队遭受伏击的地点前进。不同于入侵他人精神图景的过程，这个地方并没有给他带来那种强烈的“进入了某处”的边界感，而周遭凛冽的寒意和脚下发出嘎啦脆响的冰晶也都真实到不可思议。 明明精神图景是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区域……至少本该是这样的。 要是某只史莱姆的本体醒了，说不定就能在恢复了秩序的「图书馆」里找到一些更加接近规则层面的记录……邪教发散性地想着。他并没有刻意去寻找先行进入的吴凡等人的踪迹，毕竟只要找到老仙把他弄醒，就能从源头上解决这个区域的异象。 只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片无法被忽视的红。 红莲的业火在不化的冰原上燃烧。 当然，作为一对已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吴凡和老仙的精神图景会有这种程度的融合并不稀奇，但问题在于，现在正跟吴凡缠斗的，是同为队友的浮云。 从拳套上延伸出的爪形利刃和有着极东特色的长刀来回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铮鸣；样貌可怖的异虫在浮云附近聚集，却因为周围的火焰而不敢接近。 他们小队仅剩的队员在旁边掠阵，由沙子构成的巨大精神体不停地散开又聚合。 指尖轻轻敲击着后腰上的枪械，没有贸然靠近的邪教先是皱着眉辨认了一下祈雨的行为，随后才得出结论： 出问题的是吴凡。 毕竟那尚未从圣所毕业的少女行事虽不着调，但天赋却是一等一的好，邪教可以确信那三个人里只有她最不容易受到影响。可这样一来吴凡的失控就很反常了……精神图景的失控又不是感冒，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传染，那高塔也不会建议甚至强制匹配度高的哨兵和向导结合了。 手从枪托上移开，邪教转而从腿侧抽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 结合一些从塔外获取的研究资料，和老仙之前那次暴走时隐约的迹象，眼下的状况恐怕只有一种解释——这个精神图景内有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并且可以对吴凡施加影响的「存在」。 “祈雨，灭火。” “是！……诶？” 少女对自己导师的声音极为敏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让原本徘徊在战局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沙鲸化成细沙扑向周围的火焰，随后她才反应过来，眨眨眼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而浮云不需要指令，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同时他就借着格挡的机会卸去力道顺势后撤，让自己那些原本因为畏惧火焰而不敢靠近的精神体踏着滚滚浓烟一拥而上。只是拥有强大危机直觉的褐肤哨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就转过身，双刀抬起架住了当头劈砍而来的匕首。 淡漠的金瞳微动，他判断出对方的力道不如自己，再加上兵器长度的优势，似乎只要将手中的长刀再向前送一小段距离，就能轻松地用刃口划开敌人的脖子…… 在本能的驱使下从思考到行动的过程连一秒都不需要，只是从脖子上传来的向后拉扯的力道更快一步——浮云并未真正退开，而是借着精神体的掩护又一次悄然接近。刚才跟长刀交换了数十次攻防的利爪已然收起，他徒手勾住吴凡的脖子不让其挣脱，随后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针管，狠狠扎入了失控哨兵的侧颈。 ----- 04 吴凡没有昏迷太久。他很快从嘈杂的低语中恢复了意识，脑海里的声音不再同之前那样可以轻易掌控他的意志，但他仍感觉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不甚清醒；浮云就坐在对面包扎上臂的伤口，见他摸着脖子一脸茫然，便忍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老仙备用那管向导素被你自己撅了，刚给你打的是祈雨的。” 他嘴里咬着绷带，吐字不算清晰，不过吴凡还是听懂了，因为一旁的祈雨得意的咧开嘴向他比了两根手指。 头顶传来沙沙的轻微响动，邪教从高耸的雨林植物间跃下，落在别过头不想理会另外两人的吴凡面前，甩了他一脸的冰碴子。 “醒了？” “……嗯。” “西北方有一座祭坛，”邪教收起望远镜，接着取下起雾的眼镜，慢条斯理地用斗篷边缘擦拭着：“是原本就在岛上的？” “不，那应该是老仙精神图景的核心……”吴凡说着，看向邪教的表情却突然古怪起来：“你们以前不是一个小队的吗？老仙以前没给你做过精神梳理？” “没有。”邪教言简意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浮云不愿放弃这个挤兑老友的机会，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一边加入了对话： “他俩的匹配度比我和老仙还糟糕，唯一的那次差点把高塔的首席向导和首席哨兵一起变成首席傻子。” “是前首席。”邪教指出，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情愿：“……而且那次我都已经说过不需要了。” “可你当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不需要的样子啊。” 浮云的声音渐小，显然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而吴凡回想起之前例行精神测定的时候，邪教那高挂榜首，稳定得堪比向导的数据，觉得他说不需要可能真的是不需要……毕竟邪教虽然也有结成搭档的向导，但据说两个人至今都还只处在精神结合的阶段，怎么看都只是为了应付高塔的制度才在一起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曾经的朱雀看起来关系那么好，却因为这种原因解散…… “你在傻乐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 吴凡下意识地否认，抬头却发现邪教这句话是对着祈雨说的。 “啊……”祈雨发出了一种奇妙的声音：“老师也需要精神梳理吗？” “需要的，虽然频率很低。”邪教不知道祈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不过身为导师，他还是如实作出了回答。浮云摸着下巴的胡子，看了看邪教又看了看一脸似懂非懂的祈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我说祈雨——你该不会以为景云是向导吧？” “啊？”粉发的少女疑惑地眨眨眼：“我是向导，老师是我的老师，当然也是向导啊？”末了她还凑过去伸手贴上了浮云的额头，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邪教闻言呆愣了三秒，随即一脸微妙地移开了视线。吴凡也不想被卷入没有营养的对话——尤其其中一方还是藤原祈雨——于是他迎上邪教的目光，决定默契跟对方来一个没有内容的眼神互动。 然后他就看到邪教真的走到了自己跟前。 吴凡满脸茫然地看着邪教在斗篷里摸索一阵，接着擅自拉开他胸前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接着把手里的那团东西塞了进去。 “这是什么？”吴凡低头，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被口袋里那个拳头大小的蓝色半透明球体撑得鼓鼓囊囊。 “一些为了防止你再次陷入刚才那种状态的保险措施。”邪教说着，从吴凡的烟盒里颠出最后一根烟咬进嘴里：“有火吗？” 有你妈。 吴凡面无表情，搓着手指给邪教点燃了烟。 “我说景云，”浮云终于找到机会摆脱祈雨，凑过来伸手搭上邪教的肩，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凡：“你这玩意儿还有吗？” “嗯？” “你给吴凡另一边也塞一个呗，这不对称看得人难受啊……” 浮云的声音里憋着笑意，一旁的祈雨倒没什么顾虑，指着吴凡酣畅淋漓地笑了出来。 ----- 05 “祭坛顶端，有两把黑色的高背椅……” 吴凡说着，努力地想让自己更严肃一些，但架不住走在旁边的祈雨不停地在用手指戳他胸……前口袋里的那团东西。邪教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指挥权，不过这会儿完全没注意这边——当然也可能是他故意忽视的；浮云跟他们隔了几个身位坠在最后，警戒的样子完全没有之前执行任务时的怠惰。 前往祭坛的途中吴凡看到了之前伏击他们的人，那支来历不明的队伍此时已经变成了冰雕景观群，或狰狞或惊恐的表情被永久地固定下来。邪教粗略地查看了一圈，做出了“等解决了老仙再来回收”的决定。 “老仙醒了之后他们会怎么样？”祈雨有些好奇的问。 “不会怎么样。异象会消失，当然也包括那些冰块。——他们会变成一些在热带小岛上冻死的尸体。” “哇！好浪漫！” 邪教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尸体会和浪漫扯上关系。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自己那便宜学生时不时脱线的思维，因此并不准备深入探究她的想法，也没有阻止她好奇触摸的动作。 “我在他们的枪支上看到了白虎的标记。”邪教意有所指地看向吴凡。“听老仙说你以前是白虎高层……或许可以认为是白虎首领想要清理门户？” “虽然我没法详细解释……不过你可以先排除这个错误答案。” “是吗。” 邪教收回视线，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老子就是那个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的白虎首领啊。吴凡挠挠脸颊，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不是他有意隐瞒，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朱雀的智囊解释，那个在高塔被列为危险等级S的神秘组织「白虎」——其实压根就不存在。 它只是个被某些人一拍脑门捏造出来的，为他们的犯罪活动背锅的恶劣玩笑，却在某些药剂贩子和军火商的刻意运作下，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被发展完善。时至今日，「白虎」已经被打造成了闻名地下世界的一个神秘、古老，最近才终于出世的隐世组织。 当然，这份情报最终也被高塔所掌握，并且得到了足够的重视。 而当吴凡得知自己正是这个无恶不作的神秘组织的首领的时候，距离他错过的那次聚会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 06 “什么，你也是白虎的人？什么，我也是白虎的人？什么，我就是白虎首领？” 吴凡抱着胳膊，满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个在他床上笑得到处打滚的向导。 这里是他的一个落脚点，离佣兵们平时交换消息的酒吧不远。他和眼前这个自称老仙的向导邂逅于一场不太美妙的意外，就在昨天，他们联手杀了一些人，吴凡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所以只能在对方要求获得某些情报的时候，把这个麻烦带去了酒吧。 却没想到他先从那个一年四季都戴着雷锋帽的酒吧老板那里，得知了更加令人震撼的消息。 ……下次再让我看到松鼠和秦浩那两个傻逼，我一定要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吴凡咬牙切齿地想。 “你说我是不是只要把你绑回去，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老仙笑够了，瘫在床上幽幽的开口。说完又像是觉得从床垫里钻出的那一小段弹簧硌在腰上不舒服，又扭动着坐了起来。吴凡眯起眼看他：“就凭你一个？” 来自高塔的，还是落单的向导在这种地方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稀有。说实话吴凡并不太相信对方作出的“因为没有匹配的哨兵所以一直都是单独行动”的解释，也不觉得高塔会让一个向导独自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来调查白虎的事。 “确实，白虎首领势力通天——”老仙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从那家酒吧顺回来的酒，憋着笑意说道：“你看，连这里都印着你们白虎的标志呢。” “……” 吴凡面不改色，但腰间的佩刀却被攥得发出一些轻微响动：“酒吧我已经按照约定带你去了，没事了就赶紧滚。” “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现在回去我首席的面子往哪儿搁？” “关我屁事。”吴凡骂了一句，不经意间回忆起对方今天打探的事，又忍不住皱起眉：“你在查的那些……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 “这个嘛——”老仙湛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无视了吴凡的后半句话，拖长语调继续开口：“你猜得没错，我把一起来的那些人甩掉，就是想调查一些不能被高塔知道的……” “那也跟我没关系。”吴凡心里的麻烦事预警雷达滴滴作响。他直截了当地打断老仙，转身拉开房门，摆出一副你不走我走的样子。 “我可是救了你啊，你们佣兵不是最讲道义了吗？” “讲究那种东西的人坟头草都比我高了好吗。” “行吧行吧，”老仙投降般的举起双手，随即向吴凡比了一个手势：“那我出这个数……雇你一起去个地方，总够了吧？” 吴凡盯着那只手指修长的右手犹豫了半晌——他实在不想被卷入一些涉及高塔的事，那显然会演变成不得了的大麻烦，但是，没办法，老仙给出的价格实在太高了：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老仙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口，嘴角扯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垂着眼随手拍了拍吴凡肩上的灰尘： “不过有件事我倒也没说谎哈，你确实是我见过的和我匹配度最高的哨兵了……” ----- 07 吴凡从来不相信命运，即使曾经连续三天拆到没有调料包的方便面，他也坚持认为自己不过是碰到了极小概率事件而已。但时至今日，吴凡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念之差做出的决定，真的会完全改变一个人此后的人生轨迹。 当时的他选择了接受老仙雇佣，两人一起潜入某个位于地下的秘密房间寻找某份秘密资料，却因为触发禁制被人发现、追杀、狼狈不堪地从隐蔽的换气窗躲进某个酒窖（松鼠他们有时会用来聚会，也是见证了白虎成立的那个），接着老仙便掏出那改变了吴凡命运的关键道具——两管可疑的，还冒着气泡的，粉红色的「体力恢复药剂」。 ……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相信那是体力恢复药剂。事后吴凡按着额头对此作出了深刻的检讨。加入高塔后他和那位药剂研发人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交流，最终只能得出结论老仙那次确实栽得不冤……虽然同为受害人，吴凡也完全笑不出来就是了。 至于他没什么反抗的跟着老仙回了高塔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打不过前来救援的狗子和浮云。 虽然醒来后在种种懵逼、后悔、纠结的情绪影响下没有直接离开也属于他一念之差的一部分，但在得知了地下世界有名的情报商狗子居然来自高塔这一秘密的前提下，吴凡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之后的发展迅速且顺理成章：狗子提交了调查报告，邪教撰写了简历，最后由小猫签字盖章，他这个杀人放火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佣兵就成了一个能力出众、有责任、有担当、虽然犯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但三观相当端正的五好青年。——当然，其实只要符合了最前面那四个字，而且还有一个优秀的向导（老仙自称）作为项圈，高塔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像吴凡这样的哨兵。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关于白虎这个大乌龙，老仙倒是连邪教都没有提起过。 至于事后逐渐加深的交往让吴凡确信了老仙这个大忽悠恐怕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支付一毛钱雇佣费打算的事实，到了这会儿也已经无足轻重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次在仓促间完成的结合是唯一一次，吴凡从老仙严防死守的精神屏障里窥探到了一些那祭坛顶端的情形：两把不知材质的黑色高背椅一把空着，另一边坐着被拘束带牢牢束缚，戴着眼罩和口枷的黑发天使。祂的翅膀层层叠叠地展开，被根根木桩钉在椅背上，就像一幅充满宗教色彩的扭曲油画。 但此时——吴凡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同记忆中割裂开的画面——被束缚在那把椅子上的变成了暗金发色的向导，而天使坐在原本空着的那边。祂的脚边盘踞着有着火焰纹路的白虎，架着腿居高临下的俯视擅自闯入的凡人们。 吴凡尝试将自己的精神体唤回，但是对方摇头晃脑，眯着眼享受天使随性的抚摸，没有丝毫理会他的意思。 于是吴凡只好扭头看向自己的同行者，邪教伸出两根手指朝他比了个射击的动作：“按计划行事。” “真就我一个人上啊？” “那个是老仙的精神体，祂是不会让老仙死的。”邪教说着，看了眼吴凡的脸色，又补上一句：“……应该也不会直接把你打死的，嗯。” 吴凡啐了他一口。尽管高塔里那群朱雀信徒将“你永远可以相信邪教”作为口号（之一），但那也仅限于邪教没有主动想要坑你的前提下。而此时此刻，吴凡看了眼将自己胸前口袋撑起一个半球形的蓝色软体，很难不觉得邪教其实是在拿他寻开心。 毕竟营救老仙的计划说来很简单——找到机会，用史莱姆糊那个臭屁天使一脸。 ----- 08 吴凡被迫呆在圣所和那群比他小半轮的小屁孩一起上课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过邪教的名号——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入职简历就出自邪教之手，而对于这位传说中的“房间里藏着睡美人的奇怪教官”，吴凡倒是有着更多的情报来源。 “你不会想知道被拉轰做精神梳理的感觉的……”虽然浮云永远是那副没精打采的颓废样子，但是在提起那位名为拉轰的向导时，他的表情却格外狰狞：“可以说高塔有不少哨兵愿意服从安排与匹配度高的向导结对，都是因为不想再体验被史莱姆强奸大脑的感觉了。” “可以给任何哨兵做精神梳理的向导，和不需要精神梳理的哨兵，傻子才会相信他俩凑在一起仅仅是因为那高到离谱的匹配度。”老仙提起这事的时候满脸幸灾乐祸，即使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五十步在笑百步：“拉轰为什么会陷入沉睡？这当然有很多猜测，不过邪教一向不喜欢那种带有颜色的玩笑……嗯，而他现在正好在你身后。” 各式的花边新闻暂且不提，即使吴凡对于拉轰的精神体是否对失控的向导及其精神体同样有压制效果这点抱有疑惑——尤其是现在拉轰本人依旧处于沉睡之中——但到了这会儿，他也不得不拔出长刀，按照邪教的意思去与老仙的精神体短兵相接。 因为对方也拔出了武器，并且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浮云倒是有支援的意思——他把一脸懵懂的祈雨推到吴凡面前，颇为诚恳地给出了建议：“一个人刷boss太简单了，带上这个吧。” 吴凡转身就走，将邪教和浮云一唱一和的“你想对我的学生干什么”“呸，最近的实践课明明都是我在带她”的争吵屏蔽在身后。 ----- 09 在吴凡满腹怨气地迎上那黑发的天使后，浮云脸上的表情迅速冷却了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变成哪样？”邪教不明所以，然后被浮云一把抓住衣领拽到跟前——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祈雨，这让邪教在避免三人摔作一团的挣扎中显得有点狼狈。 “老仙以前的精神体可不长这样，”浮云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从小就混在一起……他以前的精神体不长这样。” 邪教将被撞歪的眼镜扶正，瞥了眼旁边战场上腾空而起的天使，气定神闲地表示：“……反正都长着翅膀，也没差很多吧。” 你跟我说圣鹰和天使没差很多？手指被攥得嘎啦作响，浮云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苗，但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动，就看到邪教眨眨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上帝啊，潘景云对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浮云顿时嘴角抽搐，整个人僵在原地。而邪教趁机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迅速的向后退开了三步。 “你他妈这都跟谁学的。” “拉轰。” “……” 哦，都不喊某人了，看来景云现在确实心情一般。浮云神情郁卒地从兜里摸出一包和吴凡相同牌子的烟，心想明明自己也很火大，怎么就不能再硬气一点。 ——要是他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邪教在跟他装傻，那他们也白相处那么多年了。 “跟悲剧有关？” “悲剧是谁？”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茫然的祈雨发出疑问。 “老仙的哥哥。”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邪教和浮云的声音同时响起。祈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跑到了邪教旁边，瞪着眼睛不满地看向浮云。 “……等回去之后你自己问老仙，他会告诉你的。” “哦！” ----- 10 “你为什么那样想？”邪教不动声色，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浮云烦躁地挠了挠微卷的棕发，懒得去指出邪教逃避他视线的行为：“自从悲剧失踪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的精神体出来放风了……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要都把我当傻子行不行？” “我没有。” 祈雨被他们打发去给吴凡“帮忙”，现在已经成功激怒了天使，让战局中的三人都无暇顾及他们这边了。 嘴里叼着烟，浮云就当没听到吴凡暴怒的叫骂，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数落道：“从小猫的升迁开始……我们都知道她对权利和办公室里那些成堆的文件没有任何兴趣；而老仙一有机会就往外跑，还总能找到空隙脱离队伍单独行动，结果呢？呵，玩脱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吴凡人还是不错的。”邪教撇着嘴，也伸手从浮云那里要了一根烟。 “你就更离谱了，给你火……你自己带打火机了啊？算了……你就说说你跟拉轰都偷溜去上面多少回了？你可别告诉我拉轰真的是因为踩到肥羊丢的香蕉皮从楼梯上滚下来才睡到现在的？” “原来那是肥羊扔的？……”邪教咬着烟嘀嘀咕咕，终于舍得撩起眼皮给浮云一个眼神：“不告诉你是因为之前很多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哦，感情是还没到我为朱雀冲锋陷阵的时候是吧。” 邪教被呛了一句，又把视线收了回去：“……让老仙自己跟你说。” “你当我是祈雨？” “要我说啥？” 浮云——并没有像一般喜剧作品里常有的那样几个来回后才意识到自己在与第三个声音对话——他甚至在对方气息出现的一瞬间，就挡在邪教面前将武器递向了身后。 “别紧张朋友。”老仙轻车熟路地闪过从那拳套中弹出的利刃——就像他们无数次在训练场里做过的那样——拍拍浮云的小臂，在对方错愕的注视下把一团蓝色软体抛给邪教。 浮云猛地转头看向祭坛，那边的战斗仍在继续，只是之前绑着老仙的那把椅子已经碎成一堆黑色石块。吴凡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似乎想要过来，但被天使和祈雨挡着，只能远远地，在兵刃交接的间隙朝他们丢来一个中指。 老仙愉快的回了一个。 “这是什么情况？你醒了？” “嗯，我醒了。” “你怎么会从后面过来？” “这里是我的精神图景，”老仙用颇为怪异的眼神看着提出问题的浮云，然后劈手夺过他嘴里的烟，丢到地上一脚踩灭：“老子想从哪里过来就从哪里过来。” “行吧，”浮云砸吧着嘴看向邪教，发现他一脸淡然，嘴里的烟已经不翼而飞，附近甚至连烟头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它毁尸灭迹的。 “那你跟我说说那天使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老仙，”浮云搂过老仙的脖子，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装傻这招刚才景云用过了。” “哦？展开说说？” “虽然要揍他比较麻烦，但你是打不过我的。” “但是你的向导不在这里，”老仙诚恳地劝说道：“万一你揍我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到时候还要求我帮你精神梳理，那岂不是很尴尬？” “没事，跟揍你这件事比起来尊严还是可以往后排的，我可以去求祈雨。” 老仙伸手握住浮云举起的拳头，认错态度良好：“好的我说。” “说。” “我不知道。” “？” “我的意思是，我真不知道，”老仙在浮云的拳头落下前又补了一句：“这事儿得问拉轰。” “跟拉轰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浮云转头看向了邪教。邪教正在第五次把手上防滑用的绷带拆了又绑好，闻言挑眉瞥了他们一眼：“没有，不过他找到了「档案室」。” “那个传说中的……？不对，”浮云摇了摇头：“如果他真是因为闯入了那个禁地被发现才受伤陷入沉睡，那我们早就得陪着你俩亡命天涯了。” “没有被发现，”邪教垂下眼，熟练地咬着绷带将其再次固定：“只是他把「档案室」偷出来了。” “哈？把……什么？” “不过我早说了，现在什么都查不了，”邪教对着老仙摊开手：“至少在那只史莱姆睡醒之前……” “哦，我差点忘了，”老仙啪的一下用拳头锤了下手心，一脸恍然地打断了邪教后面的句子：“你在这个地方根本不敢看自己的精神图景……”主宰这片异常区域的向导在老友若有所思地惊诧视线下愉快地眯起了眼： “他醒了，刚刚还通过那坨蓝色的东西让我转告你，你再不回去把他放出来，他就要饿死在你房间了……你干啥去？” “去帮吴凡把麻烦解决了。” 邪教握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的长剑，转身的时候气流把斗篷带得轻轻飘动： “然后回去给某人收尸。” Fin. or Tbc. 2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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