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海雪落入大地》3

【骑乌】于是海雪落入大地

江淮准静止锋以北

2024/11/19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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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设"不融的冰山"IF乌尔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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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完工的木窗疲倦地半阖着。
草原仲夏的夜晚充斥着虫鸣与草叶摇晃的声音，雾气一如既往地飘荡在洁净的夜空之下，将远处的灌木遮掩成一片模糊的匍匐的影子。夏日的正午有时炎热得发狠，但卡西米尔草原的夜风总是像浸过井水那样微凉。于是，当风悄然沿着窗缝流入房间时，骑士不得不顶着乌尔比安疑惑的目光，用毯子将猎人裸露在外的双腿盖起来——是的，他们还是终于挤在了一张草铺上。
“你在，足够了。我并不需要，应该给你……”
“但你还是在发抖，”骑士叹了口气，“如果确实不想盖些什么，也得等到我给你带来衣服再说。”
乌尔比安也早已知晓争执无用——骑士早已用行动告诉他，他们两人同样固执、不分伯仲；于是选择安分地将自己埋进毯子和骑士的胸膛之间，重新合上了眼睛。骑士将乱糟糟的毯子角向乌尔比安身下掖了掖，伸手继续轻轻捋着猎人顺滑如水的白色长发，拣去绞缠其中的草渣。一开始，乌尔比安并未对他的床铺安排提出任何异议：猎人睡在吊床里，而骑士睡地上临时搭建的草铺。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四天。
直到某个本该平平无奇的晚上。
“……回那边去，乌尔比安，这儿可不好睡。”
被床单裹成一团的猎人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骑士借着月光，从对方的长发上摘下几缕干巴巴的草屑，“就算是罗辛南特，比起高草地也更爱睡软布。”他捻起手中的干草，向乌尔比安晃了晃：“你看，不好睡，都把头发弄脏了。”
乌尔比安静静地坐在草堆里，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的意图，只是一直直直盯着骑士。他的目光没有棱角——不像是曾经举起船锚时发冷发硬的视线，能在重武器落下之前就先将挣扎的海嗣捅个对穿——甚至可以称得上柔软。与发丝同色的睫毛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让人想到刚刚经历了一场潜泳后浮上水面的鲸类，皮肤也是潮湿而光亮的。
骑士记得他曾经穿一身漆黑色的风衣。乌尔比安拖着巨锚自深海归来，击水的声响有时能够唤回卡西米尔人的神智。骑士会拍拍坐骑的脖颈，让罗辛南特游得慢些、蜷起长尾，好捕获疲惫的猎人，叫他更方便地跨坐上来，继续搭下一班“顺风车”。冰凉的水珠从防水衣料上滚下，顺着相倚的背脊渗进铠甲的缝隙，像是渗入一块高耸的礁石，随后再也不见踪影。
他确信自己听到过一声谢谢，很轻。声音低哑，讲起卡西米尔语来，如同一阵秋风扫过沉甸甸的麦穗。
骑士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必要跟猎人大眼瞪小眼：他大可以要乌尔比安立刻回自己床上去休息，现在的他不会拒绝的。但谁叫乌尔比安就算是弄丢了自己的锚，弄丢了漆黑色的风衣，弄丢了若有似无的歌声和一口麦浪般动人的卡西米尔语，他仍然有一双勾魂摄魄的血红色眼睛，比游侠眼中的双月更会絮絮低语。
于是他只是同样望着猎人温顺的视线，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你很暖和。这里也很暖和。比那边要好。”猎人翕动着嘴唇说。
“暖和……你觉得——冷？”
骑士一愣，随即小心地从床单团里剥出乌尔比安的一只手来，试着握在手里。他顿时打了个哆嗦：很冷，冷得像块冰。他又匆匆忙忙地找到乌尔比安的另一只手，再握住：
简直像捧住了一汪深海。
“那里很冷，所以我来。”乌尔比安注视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眼角宁静地垂着。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建好壁炉的。”骑士喃喃地说。他又翻来覆去地捂了一会猎人的手掌，未见成效，终于有些挫败地咕哝：“为什么还是这么凉？”
“……还是这么凉？”乌尔比安没头没脑地重复了一遍，“但之前，我从来没觉得冷。很奇怪。”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骑士捧着猎人的双手想道。海嗣基因对乌尔比安的异常影响在逐渐褪去。作为不融冰山的乌尔比安随洋流漂浮而神出鬼没，很少像腐化之心那样“抛头露面”，他也仅仅曾经见过两三回。在试图向初生臃肿的身躯发起冲锋时，多次滑脱的枪尖给他留下了模糊的印象：掌管繁育的初生实则被包裹在厚重的几丁质外骨骼中，而那些骨骼早已经浸透了海水的寒冷。初次见面时，不知从初生躯体脱离多久的猎人不着寸缕，周身冰冷，但本人一无所知。现在，他已经能感知到自身异常的温度，能够像个正常的陆地生物那样寻求舒适的热源。很好，骑士暗暗地想，这说明该死的、夺走他友人的初生已经落了下风。
他好像确实没理由拒绝一只刚开始学着寻找热源的鲸鱼。况且这些天以来，乌尔比安也取得了很大进步：被有意地叫出名字时，乌尔比安已经慢慢地不再应激了。
但明早我真的应该重新收拾下这张新床了——一张双人床，不知会使用多久，但提早做好准备总没错。骑士下定决心、振奋精神，一把掀起毯子，把裹成一团的鲸鱼整个埋进干草堆和毛绒里。干草吸收了库兰塔旺盛的热量，又被压平，卷起些许夏日太阳的余韵。骑士找到塞在口袋里的一块干净的小方巾，简单折了几下，垫在充当枕头的干草上，省得草屑缠进乌尔比安的头发里。
鲸鱼趴在温暖的枕巾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点了吗，乌尔比安？”骑士撑起身子问，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嗯”。蹭来蹭去的鲸鱼眉头舒展，让他想起阳光下袒露肚皮的猫，看了就忍不住露出微笑。最后，连猎人束发的发带都被蹭得滑掉，掉在枕头旁边。骑士伸手捞起来，挂在旁边的木架上，思来想去，还是试着将猎人揽住，搁在怀里。或许是温度正好，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乌尔比安的鼻尖在他胸膛前蹭了几下，终于安安分分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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