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Jinco】机械心

小锦干十碗_

2025/01/1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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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逃跑了，从数不尽的纷乱画面中逃离。蔚的脸似乎还在她眼前凝望着担忧着，可每次当她想要靠近时，那个被涂去脸的长长身影就会在遥远的后方闪现。祂似乎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后摆又拖拖沓沓地扭在脚边，可祂好像明明只穿着干练利索的套装，垂在肩前的辫子随祂迷离的动作来回摇摆。
　　起初金克丝怎么也看不清祂的脸，连落在上面的黑色笔触都难以分辨，但接着那被抹掉双眼的笑容会不停地朝她靠近，鲜红的唇艳得宛如盛放的花，伴随着低语，又吞掉如影随形的距离。然后祂的双唇拉扯，嘴角在扭曲变形间撕开道道狰狞的缝，黏连的皮肉就快要滴垂到她的睫毛。
　　于是黑暗的旋涡中她在无人听闻的孤岛嘶吼尖叫。
  
　　钝痛从金克丝的太阳穴麻木地传递，就像皮肤被昆虫口器咀嚼后的难耐。她闭眼靠在墙边，在还未消散的晕眩中感受微风吹拂她的面颊。
　　近一年来稍有改善的幻觉再次卷土重来，她本应该习惯的，就像飞蛾明知面前的光源是致命之火那般，始终如一地向前飞舞。可不知何时起，她会在一些时候被人呼唤停下脚步，在将要吞没她的幻影中偶然跃出又接轨现实。
　　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觉得难受，相反，它让金克丝仿佛回到儿时第一次拆开圣诞礼物的期盼，当她亲手摸着那包装纸下的牛皮盒子，冰凉又坚硬的触感从指纹熨进她的神经，心脏的剧烈起伏下她再次感到不安，生怕端在怀里的是小丑变出的戏法。
　　她宁愿接受恶魔的馈赠，也不愿它如同细沙从指缝间尽数流走。
  
　　思绪间，喧闹飘飘摇摇地落入她的耳朵，宛如细风的陈诉也被包裹其中，起初金克丝以为这又是一阵幻听，但紧接着低闷的枪声在街角炸响。
　　枪支的型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甚至早在几个月前她还把它恰如其分地安装在仿生人的手上，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底城盛产的枪械种类并不繁多，哪怕她的搭配组合再过新奇，可总不能脱离蓝本，况且难道一把枪就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吗？
　　纷纷扰扰的劝解在金克丝的脑内不停弹出滚动，她正在努力说服自己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可低下头就发现身体已经顺从本能开始运作，所以她翻了个白眼又在心里大叫，胸腔内是难得计较的不安。
　　真是活见鬼。
  
　　奔跑中，她的眼前是不停起伏的悠长小巷，它跳动着，在急促的喘息间拼命变短，直至她冲过拐角，熟悉的身影在远处遥遥站立。
　　“你怎么在那里！？”金克丝惊呼着，才见男人的脚边躺着一个了无生息的躯体，看起来壮硕又蛮横，此时却只有地上不断扩散的暗红液体仍昭告他曾存在于世的证明。
　　当她还想说什么时，却看到希尔科向来平静的表情突然变了，劲风伴随袭向她面门的黑影吹起莹蓝的发丝，她随即矮身，刚注意到自己身边竟还有一个同那具尸体衣着相似的高大身影。
　　来人的体格比他的同伙看起来还要恐怖，仅是劈过来的掌风就刮得金克丝脸生疼，但凭借身材小巧的优势，她灵敏地又躲过两次袭击，两人的位置便同刚才互换，眨眼间轮到她背抵不远处希尔科举起的枪口。
　　她深知此时的位置不好让身后的男人开枪射击，即便仿生人拥有极佳的运算系统，可上蹿下跳拼命躲避的她自己无疑是最难预判的阻挡物，因此金克丝尝试改变思路，她有意识地给男人让出足够的空间，但那个酷似亡命之徒的家伙显然察觉到她的意图，速度与力量都比刚刚还要更快。
　　形势严峻下，金克丝躲避的势头也变得吃力，她堪堪躲过砸向头颅的拳头，胆寒间心里冒出一个危险的点子，只是稍微放慢动作，力量便粗鲁地顶上她的腹部令她半跌半滑得后退数米，原本清明的视线顿时黑了半边。剧痛以点辐射到她全身，恍惚中她感到身上火辣辣得疼，耳边又是一道沉闷的枪声，她听见嘶哑的痛呼在面前骤响。
　　因此金克丝没顾得上身上的伤势，她在尚不清楚的视线中猛得撑起身，鞋尖挪动的打滑让她转身欲跑时又险些重心不稳，正当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就要脱离险境，头皮的刺痛顺着身后强大的拉扯传来，她龇牙咧嘴地惊叫出声。
  
  
　　砰。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看到男人举起的枪口抬高距离，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骘。
  
  
　　砰砰。
  
　　又是两发子弹从他黑洞洞的指端射出，身后那低哑难听的吼叫也戛然而至，她在踉跄间离仍在开枪的男人越来越近。
  
　　时间似乎一下子变慢了，缥缈的硝烟正轻柔地摇曳，仿生人狠厉的目光也缓缓移到她的脸边，于是她落入他展开的臂弯，并不强壮的手臂却沉稳有力地箍住她的后背，而她的脸此刻贴在他的肩头，再也看不见那些死亡半分。
  
　　在细微的机械声中，金克丝能感到他已经垂下那只变成枪管的手，而环住她的胳膊仍没有丝毫想要松开的念头。她听着自己慢慢平复的呼吸，数着自己随血液升腾渐起的心跳，难得安静得不愿发声，就像两人都希望的那样。
  
　　良久，她感到希尔科正慢慢松懈手上的力道，她便也从善如流地从他的怀里退出，只是刚一抬头就是那对颜色不一的眼眸，她在四肢百骸的疼痛里再次哑口无言。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想说的，也想问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但希尔科抢先一步开启话头，语气里还残留未能褪去寒气的冰凌。
  
　　“没事的，我们回家。”
  
  
  
...

辛吉德在送走金克丝没过多久便又瞥见门被撞开的虚影，来人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只是这次惨兮兮得有点不成人样，但她精神倒看起来相当不错，和沉着脸搀扶她的希尔科形成鲜明反差。
　　两人互相点头视作交流，辛吉德便不声不响地撩开店铺深处的布帘好让他们通行。
　　“怎么来这了？”金克丝的脸上还残有没收起的笑意，她朝辛吉德打过招呼，嘴上是不解的疑问。
　　“你的伤势需要处理。”男人解释时展现的耐心让辛吉德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我可没那么娇气。”她撇撇嘴，面上还在嘟囔着佯装反抗，实际已经随他走到店铺的里间。
　　所幸金克丝的伤势并不严重，除去胳膊和腿上的皮外伤，她看起来还是同原先一样活蹦乱跳的，但希尔科强压下她不安分的动作，又让辛吉德细细检查一遍，得到的结果依旧比预期的要好，他这才松口气。
　　“小伤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金克丝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她的脸还有些发白，应当是生理盐水清洗伤口时带来的疼痛，现在它们都被敷上药又用绷带包扎，金克丝的样子也比来时要看起来好得多。
　　正在收拾台面的辛吉德则背对他们，话却一句不拉地听进了耳，他端起盛满医疗器械的铁盘，清脆的碰撞声丁零当啷，语气云淡风轻。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她多休息几天。”
　　话音刚落，金克丝便指手画脚地提出抗议，坐在她一旁的希尔科则下移视线看向她被重击的腹部，那时因疼痛而蜷缩拱起的背脊在他眼中无声重合，然后他没头没尾地应了声，又重新看向还在闹腾的少女，蓝眼睛便径直闯入他的视野，里头的自己便同他沉默地对视。
  
　　
  
...
  
  
  
　　在又一次送走那对古怪的组合后，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底城的黄昏几乎看不到瑰丽心醉的夕阳，更何况他的店面处于城市的阴角。
　　他的营业时间向来比较固定，哪怕一天下来没有几位客人来访，他仍会孜孜不倦地从早营业到晚，直到夜深到人们宁愿堕落在灯红酒绿，他才会关上所有灯又挂起锁再姗姗离去。
　　然而今天，辛吉德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摘下常年佩戴的面罩，把它叠好塞进口袋里，通往里间的布帘也被重新拉开抚平。做完这些，他拉暗店面的最后一盏灯，又在拎起门锁之前回到柜台后面，从底下一间暗格内取出瓶装有幽紫色液体的试剂管。
　　他起身，正要塞进侧腰上的挂包，老旧的门又被人毫不留情地撞开，于是辛吉德动作稍微一顿，在来人的胡乱扫视下眼皮也没抬地把它放得妥当。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光线晦暗的店内久久回荡，他抬眼看向面生的短发女人，又从她衣前别着的胸章看出点端倪，那是属于上城的印记。
　　“本店今天已经打烊，客人明天再来吧。”
　　辛吉德说着，声音还是波澜不惊，拿锁的动作却是不容分说的逐客，倒让蔚难得吃瘪。
　　她眉毛拧起但又不愿意在没必要的地方起口角，因此仅是踌躇两秒，她还是固执地决定把话问出。
　　“我在找一个蓝色头发、辫子很长的女孩，比我要矮，皮肤很白，你有见过吗？”
　　“没有。”
　　不含丝毫犹豫的回答令她在失望中又有些愤怒，她明明看到一个酷似她妹妹的少女被人挟持着带到这附近，而这里仅有这一家还在做生意的店铺。
　　对峙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地方，各色老旧的器材零件毫无规律地在大小统一的橱柜上摆放，由于店里没有开灯，她无法判断它们具体能派什么作用，而这个店主也和底城随处可见的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透露出的气息令蔚感到不太舒服，正和那个常在爆爆身边晃悠的男人般毫无二致。
　　随后她在沉默里握紧拳又放松，丢下句“打扰”便头也不回地从中闯出，直到走出一个街区远才堪堪想起被她当时忽略的细节。
  
　　那浮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气与药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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