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一百零一个瞬间

妙知前线战地记者为您报告

duduladudi

2025/02/12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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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老板卡&社畜海
1.
春天的清晨是很诱人的，窗外有鸟叫，有昨晚刚开的蓝花楹，厨房里有水龙头拧开哗哗放水的声音，有微波炉叮咚的提示音。卡维还保持着睡醒的姿势躺在床上，不出意外的话，艾尔海森会在三秒之后从厨房走出来，站在走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一句卡维，然后转身回厨房，把两个人的咖啡端到餐桌上。
一，二，三。
“卡维。”
简洁明了。
卡维把自己从被窝里刨出来，他没有第一时间折被子，而是有点兴奋地转向房间那扇巨大的窗台，艾尔海森在他强烈要求下将每天早上拉开窗帘的任务交给他，卡维唰啦两下把窗帘全部拉开，初夏时节已经天光大亮，太阳还在最远的山尖尖旁边，热量还没来得及跋山涉水传到他们面前，卡维转过身，一把搂上他身后正在折被子的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被他拽着一起往下倒，再次回到他们都还没有离开多久的被窝。
卡维把金色的脑袋往他怀里拱，拱得长发在艾尔海森颈窝里一扫一扫的痒，脸在艾尔海森锁骨周围摩擦着，蹭着他，像只大狗，又像只大狮子，知道不喜欢在早上生气的艾尔海森不会推开，逮着艾尔海森要闹他。
果然艾尔海森对他这种大早上逮着人撒娇的行为没什么抵触，虽然比起卡维想象中的艾尔海森对他的行为很喜欢这种看法，被蹭的人更像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懒得推开，他只是把泛酸的手臂抬起来，仿佛在拥住恋人毛茸茸的脑袋。任由着他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任由某个已经当老板了的人还在依恋着早上这点最美好的缱绻。
直到卡维把手伸进他的衣服。
“哈哈，卡，卡维哈哈哈哈，卡维，别哈哈哈，别闹……”
艾尔海森被他追着挠痒，他的胳肢窝不怕痒，卡维就专门往他腰上的软肉上挠，不闹到他求饶不罢休。艾尔海森和他一样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昨晚又折腾了一番，精力哪里比得过他，被卡维揽在怀里连躲都躲不开，只有被他挠痒的份。卡维不仅挠他的腰，还挠他的颈窝，艾尔海森转过身去不让他挠，卡维就挠他伸在床外面的脚心。
不知什么时候卡维停了手，两个人都闹累了，就在床上瘫倒，看着天花板都不说话。
“早安。”
卡维转过头，正对上艾尔海森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一点倦意。他伸手把人的脑袋捧住，使劲往艾尔海森脸上拱了两下，长发蹭了恋人一脖子，无端让艾尔海森想起常在卡维店边打转的那只金毛，金毛看见人就晃尾巴，不论人家手上有没有点撸毛的报酬，尾巴依旧扬得高高的。
卡维第一次见到艾尔海森的时候，青年正被热情的金毛缠着要他给摸，狗在灰发青年身上扑腾，软软的毛在春日的阳光下仿佛闪着光，就这么蹭在艾尔海森一身白衬衫上，旁边的花店老板看人看得眼睛有点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眯起眼睛仔细看那个青年，自行车被路边的路标强制截停，卡维整个人往前一栽，车轮彻彻底底卡在自家店门口。
好险，花没掉出来，卡维从自行车上跳开的时候还能这么安慰自己一句，他有点懊恼地看着自己糟糕的自行车技术，旁边一人一狗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金毛撒着欢像是嫌事情不够大一般蹦蹦跳跳地过来要往他身上扑，卡维堪堪伸手把它抱住，一只手先他一步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枝向日葵递过来。
于是卡维抬起头，冒冒失失地撞进艾尔海森翠绿的眼里，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骑着自行车从巷口转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某个人的春天中。
2.
想啊想，想啊想，抓耳挠腮地想，垂头丧气地想，卡维恨不得马上去艾尔海森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里应聘售货员，但艾尔海森还是会在每天下班的时候从他门口走过，从来没有为哪朵花驻足过，但卡维还是喜欢在某个时间端着小板凳坐在店前修剪香槟玫瑰的枝丫，再仿佛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着，等某个身影从巷口转过来。
灰发青年从没让他失望过。
说来也奇怪，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事呢？卡维只是刚好在那天穿上了自己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刚好在路面还有积水的晴天穿上了自己衣柜里唯一一件没有被沾上其他颜色的白色卫衣，刚好在路上弄丢了自己新买的红色发卡，刚好在谈合作的时候和唯一一个最能符合他要求的进货方吵了一架，刚好把自行车前轮卡进自己店门口，然后刚好在穿着自己最糟糕的一身以最糟糕的姿态和情绪遇见了那个青年。青年把视线从金毛身上移开，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却连那身白色衬衫都在隐隐发着光。
艾尔海森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碰上了那天看见的金发青年，他看起来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正蹲在便利店门口数地上的蚂蚁。艾尔海森鬼使神差般停下脚步，看向那个人。
他很漂亮。
金发青年明显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他迅速抬头望向面前的艾尔海森，在看见是他时愣了一下。
“你是……？”
艾尔海森没有猜错，他确实正陷入某种困境——在他发现自己店门的钥匙被自己放在家里的时候，卡维自认为聪明地选择了关上店门回家拿钥匙，然后他想起自己的家门钥匙和手机都被随手放在了店里，而此时他面前只有无尽的绝望和一扇两分钟前他自己亲手关上的店门。
于是有店有家的花店老板被迫失去这两样的占有权，艾尔海森沉默半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曾经为了以防万一存下的开锁师傅电话。
师傅来得快，卡维手忙脚乱和他说要开店门和他家门的锁，被艾尔海森打断，说你家钥匙不是在店里吗，怎么还需要开锁师傅？
卡维脑袋没转过来，说我家门和我店门都打不开了啊，师傅刚好在这儿，请他开两扇门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艾尔海森试图和他讲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旁边的开锁师傅都乐了，他把卡维放在柜台上的家门钥匙递过来晃晃，卡维后知后觉红了脸——怎么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傻啊。
他偷偷抬眼看艾尔海森，对方还是那副表情没变，只是头上的呆毛晃晃荡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3.
有了这一次，以后的交往变得顺理成章。
卡维会“正好”在艾尔海森下班的时间关店，他撒谎都不熟练，在便利店里看见艾尔海森的时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本是他跟着人家走，现在倒像是被人家拐跑的那个，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对上他的时候卡维只觉得自己在一大片绿色的海洋里起起伏伏，惬意得连泡泡都吐不出一个。
只是为了报答艾尔海森那天帮他的忙，卡维这么和艾尔海森说，也这么和自己说，新鲜的狐尾百合被他挑出来，和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一起塞进艾尔海森怀里。青年眯着眼睛看那束开得飘飘洒洒的花，终究还是没拒绝。
卡维的意思他能明白，而他自己的意思，艾尔海森是早就了熟于心的，根本不在于卡维这一束花。
但有，总归是能让人有一点心安的。
于是卡维开始在艾尔海森空闲的周末里出现，但每次出现的地点都差不多，艾尔海森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自家楼下大打哈欠，原本漂亮的眼睛被上下眼皮的斗争欺负得小了一半，艾尔海森洗漱完下楼，卡维还要硬撑着一副早已清醒的样子看着他，说艾尔海森，我们去吃早餐吧。
于是艾尔海森调了个闹钟，强迫自己在早上六点半以后起床可能有点难，但是在七点半之后出门吃早餐还是可以的。
他们像两个第一天上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费尽心思地想和对方多相处一点时间，虽然在分开之后，他们还是会回到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继续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生活，但偶尔的，卡维会想起早上艾尔海森坐在对面听自己说话时嘴里慢慢咬着那个虾饺，艾尔海森会想起上周周末卡维送他的那束向日葵，他把它们用卡维塞过来的花瓶用水喂着，上一个周末，这一个周末，下一个周末，总有一点对方带给自己的改变是很值得期待的。
他们维持着周末的紧密，仿佛在用五天的刻意等待换取两天的随心所欲，连卡维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艾尔海森看了眼趴在地上摇尾巴的金毛，觉得应该是朋友。
他们是朋友吗？
他们是朋友吧？
于是在一个周末，卡维叫住艾尔海森，灰发青年转过头来看着他，卡维突然红了脸，但还保留了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
他说艾尔海森，我买了点菜，我们在家里做火锅？
语气是刻意的熟稔，似乎这样就能把两个人之间那点若即若离的关系套得牢一点，再稳固一点，所以他故意隐去了地点和时间，用这种办法短暂地欺骗自己——他和艾尔海森已经到了一种不言而喻的地步，他们之间很近了，近得他能听见艾尔海森站在他旁边时，自己缓慢却热烈的心跳声。
艾尔海森说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吗。
于是他们在卡维家里煮火锅，卡维提前三天开始打扫房间，把家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收起来，约定当天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超市，青年站在超市门口，掐着开门的时间飞奔拽过一辆购物车就一头闯入，看得门口保安大爷还以为他是去抢劫的，卡维把自己认知里所有东西都买了，打出来的购物小票有他这个人这么长，而他却紧张地抹了下额角的汗，硬要和身后的老太太取经。
老太太被他问得说话的兴致都没了，她说年轻人，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在火锅里煮口香糖的话就拿着吧，其他什么都不要问了。
卡维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运回家里，艾尔海森吃过午饭过来帮忙，手里拿着卡维同城快递寄过来的钥匙——他并不觉得卡维这个举动是必要的，卡维即是说是因为怕艾尔海森来的时候他不在家，反正后面再还给他就是了。
至于会不会有真正还回来的时候，卡维对自己抱有一部分信心。
他在厨房围着围裙和白斩鸡斗智斗勇，听见艾尔海森在外面剥玉米粒，玉米一颗一颗从梗上落下来，从手指的缝隙中掉落，逐渐堆成一座小山。艾尔海森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堆玉米，眼珠都没转一下，像只专注于食材的小鸟。卡维想象了一下一只小灰啾歪着脑袋啄玉米粒的场景，靠在洗手池边上乐了半天。
最后还是没有吃上红锅，主观原因是两个人都不是嗜辣的口味，客观原因是卡维一兴奋忘了买火锅底料，于是卡维把早上开始炖着的一大锅莲藕排骨汤端在桌子上，就着锅里面的汤汁煮东西。卡维急吼吼要给艾尔海森夹菜，虾饺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煮熟了的食物，艾尔海森碗里被他不由分说扔了三个虾饺，他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碗里的虾饺，说这个还没熟，不能吃。
于是卡维终于想起这一茬，艾尔海森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他什么奇异的开关，在虾饺之后艾尔海森夹了筷藕在碗里，还没等他咬下去，对面的卡维反应比他还快——
藕熟了吗？
艾尔海森没理他，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卡维立即大叫，说为了偷懒那藕我只炖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要是没熟你就吐出来，艾尔海森把碗里咬了一口的藕段展示给他看，那藕都快面成酥了。
卡维把脑袋收回去继续吃饭，全程没再说一句话。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艾尔海森在卡维家多留了会儿，帮忙把扫除做了，卡维在厨房洗碗，一时间家里没人说话，艾尔海森却平白无故有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感觉。
卡维把他送到家门口，艾尔海森家住在隔壁公寓楼，算不得太远，但卡维还是没进去，站在他家门口和艾尔海森说话。
下周周末有时间吗。
卡维说。
要看具体工作安排。
艾尔海森说。
春天快要过去一半了。
卡维说，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花吗？
4.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艾尔海森在公司里加班到下午五点，临时多出来的工作打乱了他平时的作息，也让卡维在花店等了他一整天，老板心里想着事，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地意思，于是他干脆关了店门，任由满屋子花香在上了锁的门后面寂寞地打着晃儿挽留他，骑着自己的大自行车去接艾尔海森下班。
艾尔海森好远看见他穿着天蓝色的牛仔衬衫穿梭在车流之中，卡维把那一头金发散开，让风从发隙中熙熙攘攘地穿过，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顺着风的方向快速落到他面前，艾尔海森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卡维丢了件他自己的花斑风衣过来让艾尔海森披上，他说快坐上来，哥带你去兜风。
于是艾尔海森坐上去，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卡维像来时一样一头扎进路中，进入倒数的红灯在他们抵达路口时全部变成绿色，整个世界都没有阻拦他们奔向春天的步伐，卡维倒是兴致勃勃猛踩脚蹬，还能分得出神来逗艾尔海森。
他说艾尔海森，你要听歌吗。
他说艾尔海森，你不想知道我会带你去哪儿吗？
他说艾尔海森，我们这算得上是在约会吗？
他说艾尔海森，我们私奔吧？
他说艾尔海森，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出来啊？笨。
艾尔海森才不笨呢，他只用坐在单车后面吹吹风，有人心甘情愿载着他，有人心甘情愿说话给他解乏，有人心甘情愿在没人的路段扯着嗓子给他唱情歌听，有人心甘情愿被沿途的风呛得咳嗽，只因为是那个人，所以艾尔海森也心甘情愿。
他脑袋上的呆毛晃晃荡荡，有的是小心思。
到达目的地，卡维欢呼蹦跳着扑进那漫天的花田，艾尔海森跟在他后面慢慢走，被已经跑到前面的人返回来拉着手一起跑，傍晚黄昏的影子已经开始慢慢爬上天边的山脉，卡维牵着艾尔海森的手在各色鲜花里奔跑，抬头是即将落入天穹尽头的残阳，眼里是大呼小叫着笑出声的金发青年。
很美的一幕。
然而饶是艾尔海森那颗堪比计算器的冷静头脑也没算出晚上会下雨这件事，两个人从漫山遍野地花丛里抽出身的时候，小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打湿两人脚底的柏油路，刚才还在肆意撒欢的人被迫蜷在路边窄小的公交车站台长椅上，椅子的长度不够，卡维的袖子紧贴着艾尔海森的手臂，他装作不经意偷偷看了眼身边正查询公交班次的人，这里没信号，艾尔海森说，只能等。
卡维说好，我能慢慢等。
艾尔海森好像轻声叹了口气，卡维听见他的声音隔着外面的小雨传进自己耳朵，原本靠得极近的两个人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慢慢分离，他说卡维，我说的是公交车。
卡维没分辨，他知道即使是花田里所有话都变成了他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字句，艾尔海森不需要他的辩白，他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出卡维话里的意思。
他在等着自己的答复。
于是艾尔海森偏过头，决定用一个还带着春天傍晚花香和水汽的吻回答卡维的问题。
我喜欢你。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亲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给你。
5.
艾尔海森还是会在六点准时从公司大门走出，今晚轮到他做饭，卡维这个点估计会在家里捣鼓他那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晚高峰的地铁很挤，街上的车流很挤，连超市里每一个收银台前都很挤。人们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就是一个不断被拥挤着向前，再被潮水打得一哄而散的过程。
但是转过巷口，总有春天的气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悄然蔓延开，比如公寓旁边的一家花店。卡维站在阳台上往外看，艾尔海森指了指公寓大门，于是卡维穿着印着小狮子的家居服、脚上耷拉着拖鞋飞奔下来给他开门，风从打开的房门外钻进公寓，有一两缕贴着艾尔海森身边吹过，再轻轻略过卡维的面颊，他们在同一个春天吹同一阵风，艾尔海森被卡维整个搂进怀里，说艾尔海森，我们今晚吃什么?
慢慢来吧，慢慢想，不着急。
还有好多个春天可以慢慢来。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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