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薰】水光接天

❀浪漫谭❀

尺微

2025/02/21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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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一下薰的心路
*蹭一下ed（目移）　　
*4k+心理描写和意识流
*每节开头是歌词
　　
　　
　　
　　/无法填满的空洞/
　　
　　此夜，无星无月。
　　神谷薰窝在房间，在被子里，像躲藏在深潭黑石缝隙底下的一条小鱼。她再次对黑夜感到孤独，尽管并非很久之前的事，但这次她已经无可奈何了。若说，在父亲离开之前的人生，她太过骄纵了，也不懂珍惜，什么都没做，那她无话可说；可在这之后，她对每一位可能的人抱以最真挚的感谢，不猜忌，不怀疑。体谅与包容，她告诉自己，体谅与包容。人与人的关系如此可贵，象征着滴水融于大海、个人存于集体，如同孩童与母体的脐带。
　　不对，不对。她将整个脑袋埋进被褥里。
　　那为什么，绯村剑心就这样不可或缺呢？她问自己，好像是心里的另一个导师在谆谆善诱。那个浪人，食客，人斩拔刀斋——绯村剑心，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凭什么，他离开，会使你难过，会使你难昧，会使你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凭什么呢？
　　神谷薰觉得自己要难过得过了头，竟然想否认显而易见的心情。和绯村剑心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一厢情愿而已。没有办法吧，她不管怎么珍惜，怎么流眼泪，怎么体谅与包容，都无济于事。就连此刻，经受眼皮里背影与背影的交替重叠，也是她不够坚强，否则，眼泪就毫无理由。
　　他当面与她道别，虽说口中是“再见”，实际却是“不要添麻烦”的遮帘。他认为她不足以同行，或者说早已看穿她可怜的掩饰。
　　洞察人心又温柔体贴，他这样的人不会直言使人难堪，却善于表达，即使不说，有些话也能委婉地令人知晓。好像要替剑心将未说出口的话全倒出来，神谷薰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背影中解读出细而锋利的刀子——不要跟上来；不想见到你；适可而止吧；不要误会了。
　　她又有什么脸面挽留，又有什么脸面追上去呢？认清事实对谁都好。即使拼尽全力，她也不够资格。
　　神谷薰经受不住，将手放在心口，头脑感到一阵一阵的钝痛。错了，又错了。剑心离开时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是时候，回归流浪之旅了。
　　绯村剑心不会再回来了。
　　此夜，何处滴星落水潭，荡起几圈月轮。
　　
　　/残缺的月之心/
　　
　　春季早已过去，梅雨连绵不绝。自阴云飘落的雨丝，细细密密，化作透明无形的愁绪笼罩目之所及，是躲也躲不过的潮湿。雨水积蓄成水流，沿红伞边缘滴滴没入脚边水洼，涟漪与涟漪相交成结。
　　神谷薰行走在雨中，木屐迟缓地在边缘划着弯弯的弧。她垂头，出神地看着脚底，以至于旁人的面孔也模糊不清。没有用的，旁人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她总之是要一个人的。
　　一个人——白蒙蒙的四周掠过相似的黑影——错身而过。神谷薰睁大双眼回头。
　　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雨幕。好像误把雨水的涟漪当作石子投入池塘掀起的波澜，凝眸再看，没有什么变化。愈发感觉到奢望，什么也不会改变。她无力动弹，思绪好像沿着雨链攀上天空。自上而下，发觉街道是一条湍急的水沟，行人都融化在雨里匆匆随波而过，只有自己如同一粒红色的石子，定在原处，顽固又另类。
　　说到底，红色与她一点也不相配。
　　这时醒来，便是梦里的雨下到现实中了。神谷薰在雨夜里大口呼吸，像溺水之人渴求空气。但胸腹传来的压迫感无法消失，屋外冰凉的黑夜的潮水不断漫延，一点一点高涨，她惶然困在一个玻璃缸中，迟早会被黑夜淹没头顶。
　　出于莫名的不安，神谷薰沉默地坐起身，静静听雨。
　　她讨厌这样。
　　不久以前，还是能数得到的日子，清晨便能看到大家的笑脸，那种紧密的联系如同众人一起搭建的木屋，是能够看得到的成就。对于神谷薰来说，是地震后从废墟中重建的小小奇迹。她一度如此坚信，无论如何，外界是奈何不了这种关系的，因为崩塌还能在建，无需畏惧。
　　现在，好像心中有一角突然被抽走。神谷薰不知所措地想要填补，但缺失了最关键的一块。也无法向其他人求助，因为这一块只对她是那样不可或缺，旁人少有理解。可连如此重要的事物都能弄丢，其他人又能帮她什么呢？
　　真没用。
　　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被狗叼走了？她坐在地上，抹抹湿漉漉的脸颊。
　　每一个人都要走掉，每一个人都是。
　　真讨厌，她真讨厌这样。
　　
　　——/想见他/
　　
　　渡船在水面安静行驶，夜晚的大海如同母亲，水波的臂弯推动渡船摇篮般轻晃。神谷薰仍有些不适应，只是浅眠，此刻胸口闷得慌，于是又醒了。弥彦睡在一旁，皱着眉头。毕竟是小朋友，今天一天都在晕船，一定很疲倦。
　　真是很了不起的孩子。神谷薰摸摸他的脑袋，小心走到甲板上透气。
　　海面辽阔，抬头俯首，浓郁的黑自前方笼罩，只有挂在头顶的一盏暗暗的灯，恍恍惚惚地照着。铁片作鳞的船舶推开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波浪，经过靠在船舷之人的眼底，翻出一抹润润的透明的深蓝，又斜斜地翻走了，如同一条很长很长的丝带。这些水纹与水洼、池塘里的水纹是不同的，神谷薰想，它们延展着，看不到尽头，却有方向，哗啦哗啦向前走。
　　白月西倾。神谷薰忆起浅眠时做的梦。因是浅眠，梦也不长。在梦中，她看见好大一轮白月升在大海的边际，如同灰白圆形的卵石，又如同润泽冰凉的白玉，始终不变地散发着银银的清辉。月将海映出水光，于是平静如镜的水面皱起一丝微澜，月亮变成团扇，渐渐呈现出一道墨影。
　　神谷薰看见绯村剑心的影子。
　　想见他，又觉得宛如天涯海角一般，在月亮上一样。
　　她在梦里看着剑心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不知为何感到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寒冷。他好像被月亮与海浪禁锢，要永远这样走下去，再也回不了头，再也停不下来了。
　　海风吹拂，长发携着一缕咸湿贴在面上，含着水雾的空气灌入胸腔，在神谷薰的心上滴了一滴眼泪，无端灼烧起来。她右手托起下巴，轻叹，垂眼不再望海上的月亮。
　　
　　五月十四日，大久保大臣被暗杀。号外洒落大街小巷，敲响清晨的第一声丧钟。其实，那时便有预感，事情已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这种失控感，这种如履薄冰的不安，强行将薰拉回父亲离开前的时刻——无法阻止。神谷薰面对无形的暗流，知晓若要执意逆流而上，是没有同伴的。就连父亲也与那股暗流站在一起，顺着它走向战场，在沉默中讲述这种力量的不可抗拒、蛮不讲理。
　　可真正让神谷薰动弹不得的，是绯村剑心的自述。
　　剑心为何留下，她虽不够清楚，但仍记得那天，他说的是：有点厌倦流浪了。一个人很辛苦，她明白。
　　——要经历什么才能露出那样悲伤的笑容？神谷薰却不知道。绯村剑心的眉目间透出一种无奈的抱歉，下弯的弧度她只在父亲的脸上见过两次：一次是告知母亲离世，一次是出发前向她道别。不完全的笑容是面具，是掩饰，是欺骗，是与笑全然相反的心情。她从中看到一点他对自己的否定。
　　然而，人最需要自己的认同，否则便不能理解他人。多么遗憾。
　　神谷薰总想让绯村剑心乐观一点，不管是对自己，或对其他的事情。她把发带给他，既是委婉的挽留，也是相信他能赢过刃卫的暗示。如今回想，刃卫用催眠暗示激发潜能，某种程度上同样是加强意志突破极限的做法。那么，他凭什么认定，剑心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呢？他凭什么肯定，刽子手终究是刽子手呢？他凭什么觉得，绯村剑心和他是一样的呢？
　　若剑心和刃卫一样，岂不是也要死于被杀或自杀。并且这种日子不会很远。神谷薰摇摇头，将心里残留的一丝对死者的不满驱散。
　　那晚，她第一次看见拔刀斋的暗影。这才大概了解了，绯村剑心留在道场的原因。
　　神谷薰不会忘记，当初是让浪客剑心留下，不是人斩拔刀斋。她从中感受到他暗含的选择与对自身的一种期望。留下来的是剑心，是流浪的人；而人斩并非浪客，也无法谈去留了。
　　但是，他却在风里亲口否定了自己的选择与期望，像试探又缩回的乌龟。如果绯村剑心是被责任感所驱使前去京都，无异于绑架，那么神谷薰和同伴自然会替他推拒；可如果绯村剑心承认他是人斩，判定自己通往拔刀斋的末路，谁也没办法多说一句话。虽然剑心说会先和志志雄谈谈，但恐怕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与斋藤的战斗已然表明，拔刀斋的眼里只有你死我亡，是以自己的死亡为前提进行的战斗，是死与死，没有活路。
　　在决斗中，不仅有剑与剑的交锋，还分心与心的高下。神谷薰作为一个剑士，对战斗具有一种预感——无论结果如何，绯村剑心都很难完全胜利。这是剑心无意识传达给她的心情，不能不使她担心。
　　“恋情吗？”
　　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不知何时，一位老婆婆走到她身边。薰有些反应不过来，眨着眼睛：“欸……？”
　　老婆婆面容和蔼，满头银丝，慢慢说：“从方才开始，就见你一直唉声叹气的。”
　　“……是吗。”神谷薰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婆婆站在神谷薰的旁边，双手搭在栏杆上，自如地吹着海风。她的个子才到神谷薰的肩膀，只比小燕高一些。
　　“总让女人为他发愁，可算不得什么好男人。”
　　神谷薰瞪大眼睛，也听出老婆婆的善意，想到剑心，觉得十分好笑。“谢谢您，”神谷薰抹抹笑出来的眼泪，“不是的、不是的……他也没有办法。”
　　“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去见他呢？”老婆婆斜着眼睛看薰，脸皱皱的，认真又有点滑稽，“你去了就有办法吗？”
　　神谷薰下意识避开老婆婆的目光，看翻滚的海浪，一下一下闪烁银白的月光。海浪与月光是不会给出答案的。
　　真是相当失礼的提问。她本可不必回答，可若以此沉默，似乎在比试中不战而败了。她摸摸胸口，夹衣里圆圆地突出一个药盒。这是高荷惠拜托薰带给剑心的药膏，饱含着心意，和她一样的心意。那么，惠又怎么能如此坚强呢？如果她和她一样，为什么还能鼓励她呢？
　　「你才别小看我了。」
　　神谷薰好像听见高荷惠清冷自傲的声音。她真的很厉害，薰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对剑心的心意早已清楚坚定。即使剑心离开了，即使剑心不在了，她对剑心的心意怎样都不会改变。而神谷薰呢？哭成那副样子好像被打败了，心灰意冷了，要接受这个结果放弃心意似的。
　　所以惠才会对她感到生气吧。
　　真是厉害。神谷薰拿出药盒，觉得连盒子都很精致。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轻声开口。
　　又突然想起，绯村剑心留下来时便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流浪。什么啊，这不是早就告诉她了吗？
　　但是，脑海中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会让你感到痛苦，
　　会让你卷入危险，
　　被拒绝，
　　被留下，
　　被否认——
　　即使如此吗？
　　神谷薰，即使他说他是拔刀斋，你还要坚持吗？
　　他用拔刀斋来吓唬她吗？
　　她牢牢握紧手中的药盒，蓝色的眼里好像升起明月，平静又蕴含力量。
　　——神谷薰自一开始就不怕拔刀斋。
　　“我不知道。”她说，“可是，我不能让剑心一个人。”
　　“别犯傻了孩子，他都走了，是不需要你的。”
　　神谷薰为难地皱起脸来：“我需要他。婆婆，我想见他。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放下心。”她将药盒收入怀里，捏起指甲，“而且……他没办法，我也没办法，或许两个人就有办法了。”她拍拍脸，对婆婆露出笑容：“肯定有办法的。婆婆不知道吧，我是神谷活心流的师范代，一直一直都在努力着，我不想看轻自己，不想否定自己的剑。如果一个剑士在战斗前没有必胜的决心，那么也没有站上战场的资格。所以，一定会有办法的！”
　　老婆婆似乎很意外，随后笑起来：“这不是很有活力吗？”面上因柔软而堆积形成的褶皱舒展开来，像推开的涟漪。她说：“你真的很爱那个人啊。”
　　神谷薰被“爱”的字眼吓了一跳，突然戳了一下心窝似的。她急忙望天，然后说：“天要亮了，婆婆快回去休息吧。”
　　“我就是来看日出的。”老婆婆往甲板右边走去。水天相接的地方熹微浅蓝，好像海水洗掉了一片夜幕。
　　“水光接天。”老婆婆的声音像在吟诗，“月与日，水光接天。多么漂亮。”
　　朝阳如同海底的金色珠子，缓慢驱散海雾，神谷薰远远地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陆地。
　　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吓唬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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