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关于一场葬礼的讨论

绝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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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为什么一定要下雨啊！太俗套了。”
“俗套？那只是天气而已啊。”
“天气阴沉的像是在哭，泪水混着雨水流下来，没有人注意之类的，这种描述不是经常出现在小说里吗？”
“那是小说。”
“总之，不要，葬礼上不要下雨。而且，下起雨来，地面不是会变得泥泞吗？袖口和裤脚会被打湿的，还要额外准备雨伞，这样子准备好的场地就不一定足够宽敞了吧，大家彼此之间打着伞，说不定还会撞到。”
“我们可以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统一的雨伞，地面铺上滤水的地毯，场地有干净平整的石砖，不会有积水。场地可以再扩大一些。”
“再怎么准备充分，雨还是会滴到肩膀上。”
“那好，不要下雨，那就晴天。”
“嗯，晴天是可以的，如果天上有几片云，恰到好处地飘来飘去，既不会一直暴晒，也不会蒙着太阳没了晴天的趣味。”
“恰到好处地飘来飘去……那只是云而已啊，你对它们的期望也太高了。”
“想想办法咯，如果用重力操控它们向左和向右——”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要一开始就否定嘛，重力是万能的！万一真的能做到呢？”
“……我可以试一试。”
“然后，需要一些遮荫处，准备一些冷饮吧，还有装饰的花束。”
“听起来也有点太轻快了。”
“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这样说着，感觉晴天也没什么特殊的，很无趣。”
“那就在雪天？虽然和下雨相似，但是有很多区别。”
“是啊，不过这样一来就在时间和地点上有了更多限制，真是苦恼啊，下雪，嗯，听起来是非常温暖的葬礼。”
“是啊，中间组织一场打雪仗，大家的身体一定都能暖和起来吧。”
“真是坏心眼啊，你。那我也要参加，记得留几个雪球扔到墓碑上。”
“你大概会被雪堆埋没吧。”
“那也太幸福了。”

“但即使是下雪，也还是需要打伞的吧。”
“也不一定，毕竟相比起雨水，雪落在衣服和头上没有那么恼人。”
“说不定会有人不喜欢，保险起见还是准备一些雨伞作为预备吧。”
“哼——不喜欢雪花的家伙就不要邀请了吧，不来也没关系。”
“那还要做事前调查，好吧，如果你不想他们来的话。”
“来，也可以，不过要没收雨具！不配合的话就等下一个不下雪的时间来补签吧。”
“还有这种安排吗？”
“刚刚想到的，是不是很公平？”
“我想一般没有在葬礼之后补签出席的。”
“谁叫他们不愿意淋雪花呢。”
“我会说服他们的。”
“那就拜托咯。”
“那么，有预期的人数了吗？”
“也就十个人左右吧。”
“怎么会呢。”
“其实只要你到了就行。”
“我一个人听司仪主持葬礼吗，也太没有必要了。”
“说么说也是啦，那么还是多来几个人吧，不然打雪仗也打不起来了。”

“刚才说的晴天的云。”
“嗯？”
“我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去操控云，我就没办法在现场出席了。”
“……怎么，难道你想去主持吗？真是不可思议。”
“至少要坐在第一排，或者站在第一排吧。”
“在天空上俯视，不也是特等席了吗。想想就觉得很爽快呢，而且只会有你一个人。”
“太远了，连你的脸都看不清吧。”
“说的也是，那就麻烦了。即使是最后一刻也得看着我啊。”
“所以，可以挑一个不那么晒的晴天，气温也要考虑到在合适的区间，要有云，最好有一些风。”
“其实，站在地面上操纵云彩也可以啊。”
“不要太强人所难了。”
“切，那换做是室内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这个选项不是一开始就排除掉了吗？”
“你要听懂我的抱怨。”
“麻烦的家伙。”

“请柬该怎么设计呢？”
“边框，装饰，颜色，还有就是主体的文字了吧。”
“我有一个三折页的构想。封面，打开之后写着我死了，葬礼时间和地点放在最里面的那页。”
“一般这种请柬都有固定的文字格式吧。”
“我不太清楚呢。”
“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讣告，然后‘诚邀您前来参加葬礼……’之类的吧。”
“太无聊了。”
“那就说，觉得他是个混蛋的人凭此证入场。”
“啊！稍微有点过分，我伤心了。”
“分明笑得很开心。”
“呼呼，是呢，你给了我一点灵感，第二页上可以写，‘凭此函以及一个蟹肉罐头入场’。”
“这个入场费真别致。”
“这叫祭品。”
“……我不喜欢这个词。”
“那换个说法，叫什么呢？我想想。”
“赠礼吧。”
“听起来如果是赠礼的话，一个蟹肉罐头可太少了。”
“真不知足啊你，入场凭证是蟹肉罐头，赠礼另外算。”
“不错。中间休息给他们准备蟹肉大餐。”
“我会去调查有没有人海鲜过敏。”
“那就用一部分没有海鲜成分的蟹制品，比如说特制蟹柳啦，或者是外观是螃蟹的其他东西，还算是惊喜呢。”
“都听你的。”
“你笑什么？葬礼上当然要死者为大是不是。”
“是是是。”

“司仪找好了吗？”
“物色了几个，你也可以去看看。”
“不用了，这种角色是谁都无所谓。”
“是认识的人也无所谓吗？”
“……那更不要去见了。”
“没关系，最后确定下来会告诉你的。”
“哇，我都说了不想知道，真讨厌，绝对不要通知我是谁哦。”
“为什么？干嘛这么在意？”
“我能想到的任何一个站在上面的熟人都会角色崩坏！”
“……”
“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喂，别说真的是你上台当司仪啊。”
“才不是呢！只是觉得很好笑。”
“‘角色崩坏’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多年你的笑点和身高一样没有长进。”
“滚。”

……

中原中也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所有细节——脚下的地砖，草木，椅子的摆放，桌面上笔尖的方向，请柬上花朵的位置……乃至天空上飘过的云朵——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在他们的掌握之内。
一场完美的葬礼。
他放空大脑，听着前方的司仪用平稳的声音推进仪式，那些文字也都无数遍在彩排之中推敲和改动，如果说真要他现在上台主持，他也能倒背如流地完成这一职责。
司仪并不是他们认识的熟人。
曾经考虑过的这一方案最终没有采用，大家都只是坐在下面，静静地看，默默地听。
后面是有致辞环节的，太宰不喜欢这种煽情的环节，但是他坚持保留。
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没关系，太宰是听不到的。
听不到的时候才终于敢说。
一片雪花顺着风略过帽檐跑到了他的鼻尖上。
这是一个晴朗的雪天，没有冷冽的风，只有纯白的雪地和微暖的阳光。雪没有化，因为刚刚落下，在葬礼开始的时候大雪渐渐变小，直到仅有零星的几片雪纷扬。
人们的头顶和肩上积着薄薄的雪花。
没有人撑起伞，因为太宰说了他不喜欢。
中原中也的帽子上想必也落了一层白色。
都无所谓。他只是坐在这里，身体摆出端正的坐姿，近乎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表示这具躯壳还在呼吸。
视线稍稍偏移，在余光里可以看到接待桌的后面堆起了各式各样的蟹肉罐头。有超市里常能看到的包装，那些太宰基本都尝过；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十分昂贵，哪怕它只是一个罐头。
这么多也不够他吃很久——下意识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想把思绪扯回来，但是不受控制地想法飘散着。
到时候，他的葬礼会是什么样的？他静静地想，然后又自己推翻。他或许不会有葬礼。

等到来客致辞的时候，只剩下他了。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中原中也。司仪离开场地。
中原中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头顶的帽子，整理一下衣摆。
他的脚像是钉在地面上。好在这并不是什么严肃的环节，于是他就站在原地，在纷扬的雪中说：
“太宰治。”
“我想我是爱他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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