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灵】印记

【闪灵】印记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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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以自己的生命创造奇迹，无关乎过去与未来。战争中有母亲死去，她的孩子绝不会共赴黄泉，因为她会用自己的身体作盾牌来阻拦可憎的刀剑枪支；即便有武器沾上鲜血、丢弃荒野、锈蚀腐烂，人们的手依旧会劳作，唇舌依旧会发出声音，哀恸的眼神望向墓碑，然后再望向远方。这样的人类是不会永远停驻在原地的，他们一直注视着遥远而又似乎触手可及的美好与幸福，并为此日夜不息地战斗着——与他人，与自己。而闪灵，则是那个注视着人类的人。
旅行者裹挟着风沙和浩渺烟尘，手握先知的长杖。风曾问询过她的来路，无名的过路人却只是静默地凝视着天边某处。她走过荒漠与大山，于溪流边驻足，她抚摸过孩子的脸颊老人的手，于尸骸间闭目。她在注视，像代替另一个更高位的灵魂俯瞰这个世界，饱含着疏离与悲悯。
但是当她闭上眼睛、低下头颅之时，她又回到了“闪灵”的身份上来。她的慈悲里包含着母亲那广阔无垠的胸怀，还有父亲那浩瀚沉重的爱。她将长杖横于胸前，吟诵不知名的篇章；又点在尸骸们的额头，用那双温柔流光的眼睛追随着他们的灵魂去往死者之界；再竖直拄在身边，让它接触大地，获取继续前进的力量。她依靠着因人类的争斗而产生的漩涡转向，凭借着因人类的情感而产生的浪花奋勇前行。白日里她几乎不与人说话，似乎她将此生所有的对话能力都倾注在了诵念诗文与经文这件事上。而到了晚上，她会抚摸食腐乌鸦的脑袋，像是在表达感谢，动作却好像在安抚孩童一样。她从来不把生命的流逝视作理所当然，每当遇到这种事，她都会竭尽全力去挽救那个生命——但是同时，生命的流逝却总能让她松一口气：他们的罪孽随着鸟虫秽土一同归了大地，不知道多久以后，也许就将飘散于世，从此冤孽全消了吧。她或许是这么想的。于是片刻的休息过后，她又会重新启程。她要把消罪的机会带给世间每一个人。
是岩壁间的圣母，还是寻找上帝的穆斯塔法。为风唱歌的人，也将永远歌唱给苍穹星空，闪灵存在于世，若一首磅礴的散文长诗，那是从修道徒唇间吟唱悬梁绕柱，又自琉璃花窗倾泻而下落于受难基督慈悲的眉目间，是苦修者沿着漫漫风霜路三步一跪拜掷地有声的叩问。
她在问：众生。
罗德岛是一个兼具诸多复杂成分的地方，旅行者跟随自己的同伴在此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在临光的拜托下，闪灵同意了作为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出现在新的战场上。有人问过她的旅途，有人好奇她胸前垂下的银色吊坠，属于使徒的标志，而有人却看向了她手中的长杖，那在风霜之间波转，却怪异的锋利。
那是一把收刃的长剑。
没有剑士会厌恶自己的剑。不论问到哪位干员，得到的回答都是如此的干脆利落。独自走过风雪与大漠，在山川幽林之间穿行，假如手上有一柄剑，那它就会成为你的性命。没有人会去厌恶自己的性命。“否则你早死了。”银灰偏头看向窗外的海，说道。
“除非，那个人不再想和这个世界争抢自己的命运。”他补充道。
移步，叩首。人们怀着敬畏生存于世上。如要生存，最好不要转身回头，否则徒增烦恼。
移步，叩首，再回头。闪灵面向身后跟随着的众人，她问：为何跟随我？众人说，您是救我们性命的恩人。她又问：为何跟着我？众人说，跟随您前往您要去的地方。闪灵于是说：我不会再停驻于战场。众人于是也散了，各自奔向前方的路，走得一干二净。而闪灵依旧在奔波，不断地救起路边奋力挣扎的人。
神明说，我要救赎众生。于是闪灵替祂完成。
神明说，我要在凡间留下印记。于是闪灵替祂完成。
神明说，我的孩子啊，你又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呢？
闪灵的目光投向遥远天际，温和、平静而饱含深邃。她说，这一次，我想生存下去，以守护者的方式；我要回头，救助那些受难之人，直到再无受难者的出现；我想在战场上，留下名为“希望”的印记……即便，那会很难。
神明不言，亦或者从方初便不曾存在。
闪灵逆光而行，便逐光同尘而去。
背负着无言使命之人或许终将以血肉之躯在大地的祭坛上树立起新的神像，那并非供予歌颂的丰碑，不过是一个人站立的痕迹，混杂着泥土与汗水。
那雕像仰着头，合掌是虔诚，摊开时便是救赎。
“我接受我的命途和沿途的荆棘，它们为我带来困顿和不安的战栗感，只因我所往的地方，不在阳光处，而在极暗极恶之地。”
“所以我必须，回到战场。”
闪灵背对着重伤的干员，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它于她的手中嗡鸣着，似乎终于等来出鞘的刹那，她听见神明的叹息，然心中却愈发坚毅。
「无论罪业多少次往复，都会与生命一同化为尘土」
暴风云在她眼中浮现，她的身躯中传出战鼓阵阵，她迈步向前，血雾荡开黑色的披风，显露出苍白卷曲的发和干涸的唇。
或许她从没有从萨卡兹战役中离去，像所有于战争中死去的幽灵仍徘徊在死亡的焦土上。
“但是，我将作为守护者而生存下去。”
“所以，聆听吧……”
“请你见证我的誓言。”
有一天我们会昂着头回到那块死去的土地上，在土地上烙下崭新的属于生命的印记。
闪灵正是如此坚信的。

（完）
2019.08.21-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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