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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刃］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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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无数次风雨后相遇，在无数次日出前相拥。 第一日 当景元目送刃走的时候，他会想起他对自己微笑的晚上。最近罗浮并不太平，临渊境建木生长，持明内部不稳、故友相残……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伤害着罗浮，也让他忙碌。 刚做好将军，便当了“奇兵”，再被迫成了“局外人”，这几日也就与刃的交谈，能有些过往的回忆与温度，也只有见到他，这个老情人能让他放松。 他变了太多，往日的傲气，只有从角落处才能寻求些踪迹，粗看下去就是冷，面对他倒是有了往日的风采，也是刃对他总归不同。 景元看完星核猎手用特殊手段送来的信，不由得叹息一声，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时候，且以这种状态。 把一旁与信一起送来，如同棺木的箱子打开。一双含着警惕与恨意的眼睛盯着他。包裹住他空气好似冷了几分。昏黄的阳光，也是泛冷的，歪歪扭扭地照亮景元的后桌与放在桌上的花，花红得泛冷，深红似黑般坠在光中，他打量起刃的状况。 身上满是束缚，他被完美的锁在“棺木”里面。景元给他的状况下了一个结论。 脸上挂上公式化的笑，把刃的口/球取下来，问他刚才在做什么。 刃没回答问题，反倒是问他这里是哪，他似乎有段时间没喝水，问的声音透着干涩。 景元讲:“这里是我的住所。” “变化不大”刃顿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你刚见过我复活。” 他的手微不可查的抖起来，景元也是现在才发现的。不过刃自己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能习惯了。 下意识关心，但凭现在的身份也只能谈一句旧情人，便想转移注意力去想别的。 于是，景元察觉到他的记忆又倒退了，猎手说是他记忆到彻底离开仙舟后，现在，退到那次临渊镜相见，不由得感叹这病可真是奇妙，他没准能看见应星哥小时候。 是的，刃得病了，这事景元是从信里了解到的。 那信里说，刃因为奇物得了一种名为“昨日死”的病，星河猎手所拥有的资料也只是奇物自己留下的，只是大概的介绍。 景元归纳一下，大概这病会失去现在与临近现在的记忆，再逐步失去全部记忆，最终归为空白。 这些都是单纯的理论上的概括，并且也不保证奇物所留下的就是正确的。 也能讲他们对这病一无所知。 真是麻烦呢，但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握住刃的手，轻声讲那次没说出口的话，“没事了，哥。” 刃没什么反应，等景元十指相扣才迟迟讲:“变化不大。” 屋子里的灯自动亮起，外面有一件黑压压的一片。景元靠得很近，他能感受到刃呼吸的节奏，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频率，能看见他被丰饶所污染的生命发出的命运般的生机在他身上游走。 他低垂着眼帘。 空气中满是花的味道，如同醇香的酒，是事物熟过头后的糜烂，他看见刃眨眼，那平静的味道已经被再出现凶狠冲走。内心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但景元心里依旧升起一份过度的凄凉。 “这里是我的住处。”景元开口，他向刃再次露出一个笑来，“我不会害你。” “莫名其妙，”刃干哑地吐出话来，“我明白你不会害我。” “哈哈哈，好。”景元不去反驳他，不问他的警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区域，锱铢必究可不是什么好事，只要刃不做什么伤害仙舟的事，他基本也不会去计较。 突然，景元的玉兆响了，他不紧不慢地点开再关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熟练工。 “不看消息？” “那是仙舟健康睡眠检查向我发来的提示，催促我该睡觉了。”景元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自从他受伤以后，吃饭睡觉这种小事都要被人叨唠好久，尤其是白露大夫，见面就问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叫他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好好休息。 刃点点头，他对景元一向是信任的。 见刃没有反驳，景元叹口气:“我还是不习惯你现在这幅样子。” “死气沉沉的，”刃接上景元的话，“可惜，没能真的死了。” “我们别聊这个了，”景元指指时间，“现在太晚了，我们该休息咯。我现在是病患，就体谅体谅我吧。” 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他们聊的不多，对话总是因刃的失忆而停止，可就算是刃正常的时候，对话也不是全然的对话，而是沉默中的插曲。 他们有太多话可以谈，到最后这些话却化在沉默里。 景元想既然还有明天，那这些事就明天再想吧。他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外面巡猎队的脚步声若有若无地传来，罗浮的人工星体一亮一暗地闪烁。 把刃身上的那套东西扒下来，换上幽囚狱的专属囚服。 “没想到又穿上了。第三次穿了吧。”景元笑得淡，这话不像对别人讲的，倒像是是内心话不小心外露。 “……”刃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 把人一把送到床上，景元给自己和他盖好被子，接着又笑了。 “哎，现在真像那次，我不小心把豆汁泼你工图上，然后晚上你直接把我绑在床上，我当时还以为你要玩什么奇怪的play。”他有些怅然落失地叹口气 ，“然后就看你一脸阴沉地画工图去了。” 景元看刃沉默的表情，没再多说，把人当抱枕抱住，就睡了。 在漆黑的卧室里，刃睁着眼，他被拘在景元怀里。他可以闻见血腥气，景元的伤还没好全，低垂眼帘，刃突然松懈下来，反正他是景元。 听见开始平稳的呼吸声，景元睁开了眼，他很困，但他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 昨天刚拿到信，景元就和符玄通知自己的日程安排，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什么麻烦事。符玄没多说什么，只是复杂的讲他最近可能感情上会有波动，并且一副凶相。 当然，符玄不会这么直白，是他本人翻译出来的结果。越是年岁增长，越是感觉命运的可怕和奇妙，符玄的心性再磨磨平稳，必然担得上将军一职，窥探未来而不茫然啊，景元随意翻看手里的投影公文，不知想些什么。 刃坐在一边喝茶，他没出声，可视线一直死死盯着景元，让景元都有些发毛 。 “无聊了？还是计划里没有这一环。”景元挑眉撩拨起刃，他还是很喜欢刃和他斗嘴的，就好像枯木逢春……这词，对刃或许已经算得上残忍，既然枯萎，又为何逼迫其盛开呢。 “景元……” “这是你第二次穿上这套囚服了吧。应星哥。”景元轻轻地问。 “我现在是刃。”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困惑，但还是回答。 看他这样，景元忍不住笑起来，他这种无缘无故的笑让刃困惑。 在景元面前，他总是鲜活几分，就像景元在他面前，总会孩子气一样。 两个人在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就没有刚开始的尴尬，尽管刃并不知道昨日甚至刚才，可是却依旧能搭上景元的话。 “刃啊。”景元眯起眼，靠近他一点，“你会不会觉得我什么都没变呢。” “你只是看上去变化不大。 ”刃老神在在地回答他。 鲜嫩的叶片落到了赛博公文上，让公文有一阵模糊，景元喊他应星，其实抱有忐忑。当刃否决时，他说不出是难过、怅然，还是别的什么。 毕竟感情本来就复杂，再怎么算也难全然算透，更何况他不打算去算，他对刃总是不同的，刃对他也是。 景元问:“就看上去变化不大吗？” 刃似乎昏迷一瞬，停顿一下，看向景元欲言又止。 景元熟练地讲这是自己家，你现在养病在这里，我不会害你，刚才我问你，我是不是就看上去变化不大。 一口气直接讲完主要内容，景元微笑着面对他。如此熟练，纯粹是因为“昨日死”太bug了。保存记忆的时间短就几分钟，长也就一个小时。 他说不到几句话就要给刃解释。但也不是纯粹只有坏处，现在他面对刃放松很多，随手而为的试探也显得有些……越规。 越过本来自己设置好的安全地带，更好的去试探现在的“过去”的刃。 刃有顿了一下，他蹙眉讲:“看上去变化确实不大，一样的，直白。但，你以前不会那么纠结于世事变迁，你总是大步向前、一往……无前。”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与树叶哗哗的响动混在一起。 景元没有说话。 任凭木叶之声落满空间，他只是看着故人，或许真的斯人已去，他不在是他。那自己呢？ 时过境迁，七百余年的岁月漫长，建木都再次生长，自己也是原来的自己吗？或许每一次成长都是把过去的自己杀死，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何必在乎呢？景元想。 时间的洪流下，你与我都不可避免的“死去”。我该祝你得偿所愿吗？ 或许吧。愿你快乐。那我又何必悲伤呢。景元又想。 一片嫩绿色的叶片落在景元面前，它泛着生机，却这样凋零。 “盛夏的落叶啊。你看，这多像你？”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又变得呆呆的人。 “我？” “对，那么有生命力的落叶呢。”景元像是自言自语。 他是嫩绿地，富有生机地，死去。 落在不知道地点的地点。 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 随风飘扬，随风飘落。 似乎是他自愿如此。 又有命运的推波助澜。 他是毁灭路上的行者，消磨自己，撕碎敌人。 刃对此没讲什么，可能又一次失去记忆了。 又一片叶子落下，无人投以关注。 第三日 刚刚醒来，景元就感觉自己喉咙被掐着，他睁开眼睛，发现刃坐在自己身上，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脖子用力。 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就这样了，景元苦笑着想。 接着快速地一脚踹在刃的肚子上，彭的声音响起。 景元缓步走到刃的身边，然后摔在地上的刃就再次站起来，一拳攻向景元右脸。景元微微侧头躲过，抓住刃的手，直接拷上床边的活力抑制手铐。 说起来这东西的原型还是刃自己捣鼓出来的，就像那件囚服。命运谁又能琢磨透彻呢？ “刃？”景元俯身看他。 “你是谁。”刃一脸戒备。 “我？我是景元啊？”景元感觉这次问题的棘手了。 刃再次后退，想要蜷缩在角落，他像是被迫离开安全地带的猫，一边炸毛一边观察。 “好久不见？”景元试探性地提起，“应星哥？” 这样的提醒起来大作用，刃一下子暴起抓住景元的手腕，但没有任何力量来控制住他，景元很随意地转守为攻，抓住刃的手，不让他逃开。 刃微妙地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他问景元，我是谁？他问景元，你是谁？他不问谁，他没忘他是谁。如此笑过之后又是沉默。 他总归是沉默的，当年的了如指掌，变成如今的一知半解。景元开口:“忘了就别想起来了吧。” 别想起了，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与过去的世界一刀两断，但愿不要听到来自那里的消息或是回响。 “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景元别扭地岔开话题，他冥冥中有预感，这次不问，大概就很难从刃的视角了解他的故事了。 现在的他依旧可靠，冷漠的外表下依旧细致温柔，可我还是读不懂他的沉默。 “莫名其妙。” 但刃还是讲了。 他说他是被萨姆和卡芙卡带回去的，在他之前有个人离开了卡芙卡，没有听完她的话。萨姆是个好的朋友，是认真负责的铠甲，遇见他是敌人的不幸。卡芙卡……她像是不理解感情吧，理智，喜欢漂亮的东西，会帮助他压制魔阴身，他很感谢他们。 “我是景元，你是刃，”景元突兀地回答了，然后又讲:“我是云骑晓卫，你是百冶。” 刃没讲话，他弯弯眉眼，淡淡地他笑了笑。 第三日的夜空是如墨夜色绘上点点星光，上面没有月亮，群星已经足够璀璨。 “我也会是他，你也不是他。”刃笑着，顿一下，“真是赖皮，哪有在二选一里两个都要的。” 拉拉刃的手铐，景元也笑了。他眨眨眼睛问:“不可以吗？那就求求你了！” “好吧。”刃微笑，“可以。” 景元转身数数，数到第42秒，背后传来破空声，刃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看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从牙缝里挤出景元二字，但却又茫然地看着景元笑，那种不在理解范围内包容的笑。 “好久不见呐。应星。”景元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我……” “还没取名字吧。星核猎手怎么样？” 太阳再一次泛红，日出与日落相似，都伴着红艳艳的云朵。 第四日 刃看向云朵，手摸向脖子。呼吸越发沉重，他问景元，你是景元吗？ 这下景元对刃的倒退有了实感。他想这病怎么这样，就是把不同阶段的应星哥给我看，就是把过去摆在我眼前，就是在告诉我往事不堪回首，就是在让他想起那些我不愿他记住的过去。 昨日死，昨日死，昨日应死，不可追忆。他要到世界去，到新地方去，他，切莫回顾。 每一次他的回头，都是我的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于我而言是件好事。 但他记得，记得自己有罪，记得应星，，记得丹枫，记得白珩，记得镜流，记得景元……对于魔阴身而言，他记得的太多。 知道刃还记得他时，他确实有些难受。 因为魔阴身不记美好，他应当恨他，所以发现他不恨他时才难受，他还记得不要伤害我这个“好人”。 你被困在昨日，我也无法奔向明天。 景元问:“你还记得什么？” 刃讲:“我还记得你似乎叫景元……其他，我不是个好人。” “好人难得，不是个好人正常。”景元掰开他的手，发现上面满是伤痕，他问:“这些伤什么时候弄的？” 刃的手快速颤抖，他茫然无措地接受景元的抚摸，“我忘了，这伤口多不了几条，但也不会再增加。有些是痊愈的……但有些外面愈合不了。” 他的话语无伦次，像是刚刚学习讲话的儿童，真要形容就是喝了盗版孟婆汤的家伙。但景元却理解了。 “你是说，有些能好，有些好不了？”他追问到。 “手其实就是会抖，”刃皱眉，“不影响太多，但……” “感觉失去什么。”景元摸着伤口，他没学过太多医术，但这种战场上常出现的伤，他还是有资格讲讲看的。 “伤到里面了，并且只愈合了外表，里面的伤没有处理。”景元越说越觉得奇妙，丰饶对于这种小伤肯定能治好，可这伤却似乎被时间凝结，前进不了后退不了。只能任由其腐烂在那里。 “应星。”他看刃开始抱头蹲下，有些好笑地跟着他蹲下。 “景元，不想忘记。” 声音飘渺，要是他没与刃一起蹲下，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应星哥……”景元他有点难受了。 “你又是谁？”刃抬头看他。 “我是景元……” “你很像他，但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你好像不会撒娇了。” 命运是最烂的编剧，它推动发展的偶然或者必然，都那么……令人讨厌。 第五日 中午时分，太阳炙热的灼烤着地面，景元在赛博公文上圈圈画画，图图点点，写着些批准、评价，再随手拿起放在边上的茶。 “又什么想吃的吗？”他问被他绑在“棺材”里的人。 早上的时候，刃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颤抖，不断掐着自己的脖子，有时还不管不顾地攻击，有什么砸什么。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把他绑起来，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还戴上了口/球。 “呜嗯……”刃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景元摇头想自己被公文给弄蒙了，忘记给他摘下来了。 手刚摘下口/球，刃就咬上来，景元忍痛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嘴巴，然后瞬间给他戴回去。 “我们今天和苏打豆汁儿吧。配上你最不喜欢的辣椒炒姜。”景元保持想要保持严肃，但又瞬间破功，“还是吃点你喜欢的吧。谁叫我喜欢你呢。” 他眯着眼睛看刃。 等到饭来了，景元发愁自己忘记刃这个状态也吃不了饭。 正在想要不要给刃直接打维生液，刃就突然清醒起来，冷冰冰地望向景元。 “呜……”口球抵着他的口腔，他说不出话。 景元看他正常，打算再试一次。 “人有五名……” 景元笑了，“代价有三个。你认识镜流吗？那个白发红眸的女人。” 他盘算大概是被镜流劫狱后了。 刃应激性地颤抖两下，牙齿碰撞之间，吐出认识二字。 “那你认识我吗？” “你是谁？”刃很熟悉他，不知不觉景元二字就脱口而出。 “对，我是景元。很高兴见到你，能陪我吃顿饭吗？”景元端起边上的外卖往桌子上放。 “我认识你？” “你喜欢我。” “是吗？”刃若有所思。 “喂，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可不好啊。”景元突然感觉应星哥傻乎乎的，他不会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吧？突然就对星核猎手观感不好了。 “可能因为你叫景元吧。” “真是的，明明你才是那个会讲的人。” 听见这句话，景元想起应星哥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评价——很会说些哄人开心的话。现在来看明明是应星哥才对，感觉每一句都是在哄我开心，景元想。 中午，他们一起吃红烧鱼和剁椒鱼头。 在短暂的交谈中，他彻底明白支离是怎么变成“支离”的了。 “你好像这个剁椒啊。”景元吃了一块鱼肉。 记忆掉线的刃，只是点头。 看他这样子，景元感慨自己错过了。他再想想前几日的刃，他又感叹自己错过了。 “错过了什么？” “不在罗浮的星核猎手联名周边。”景元笑呵呵，“不过，我收了几十份吧。” “很重要吗？” “很重要。” 第六日 “早上好，刃！”景元对刚刚爬起来的刃讲早上好。 “景元，你喊谁？”应星到处看了看，没看见别人。 “你不会在叫我吧？” 景元感觉自己有点摸到偷情的感觉了。自己和刃偷情，然后被应星抓了。 还挺炸裂。 “应星哥，怎么会呢！我在对兵刃说早上好。”景元笑眯眯地石火梦身说了一句早上好。 应星有些困惑，“你小子别框我。” “呀呀，与其说我，不如谈谈最近怎么会丹枫走那么近干什么？”景元选择转移话题，打算给他个惊喜。 这下子应星就直接回他，在帮他修击云。 如出一辙的回应，但当时的应星哥可没这么理直气壮。他是呆滞地盯着我的，但我是毫不怀疑的，他从不骗我，言出必行，除了那几次。 “不会是为了白珩姐吧。”景元打量着黑发的刃，恰似故人归，到底不是故人来。 他不讲话了。 说到底，还是不太会骗人。你怎么知道的，他冷着脸问。 景元装作没看见他的冷脸，自顾自背过身地讲起饮月之乱。 “从犯应星被判大辟万死。”他转头看向应星，“你说回来后要和我结婚。但你回来后没有。” “景元。”应星看向他。 “我陌生吗？” “……我熟悉你，”应星开口，“你只是……长大了。被时间打磨了。” “那被打磨后的，与打磨前的，还是同一个吗？”景元仔细地打量遍刃。 “好奇怪的问题，”应星停顿一下继续，“可能，是也不是吧。” “赖皮呢。”景元闭上眼睛，直接躺在椅子上，他现在明白自己对刃来讲自己的回答有无赖了。在二选一的场景下，用无法拒绝的表情，选出第三个答案……完全就是作弊啊！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你是指饮月之乱吗？你都不关心我。”景元撇嘴，他其实不想开这个玩笑，但几乎下意识就讲出来了。 “不是你来到你的过去，对吧？”应星摸把光滑的黑色长发。 “是我来到你的现在。” “是你来到我的现在。” “那你怎么猜出是那个时候的我，而不是别的。” 景元轻轻地叹息，“因为只有那段时间，你会一见到我就后悔，像在逃什么洪水猛兽，我该早些发现的。”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再抱住他。 刃的声音是低沉沙哑的，像是艳色画面里的黑调，为他本人铺下底色。 他说:“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你连怪都不怪我，那怎么记住我呢？” “他可能怨过你，但进入你是……”应星停了一下，再开口就是“你怎么在这？” “应星哥……”景元苦笑一声，“现在早上8点能和我讲讲要去哪儿吗？” 应星不太理解，但保持冷静，他讲:“我该去工造司监察金人制作，你现在是？” 摸摸自己制服上的狮子头，景元。他将自己当上将军了，语气脾气并没有什么兴奋或者悲伤，像是木炭被点燃后烧成的灰。应星错过了，他听不见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只能看见留下来的余灰。 空气安静一瞬又被从景元头发里钻出来的雀鸟打断他如这几日做的一样，跳到刃的肩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其实第1次见面时也还是有些警惕性的，他起码叫了几声才奔过去，刃也不生气，他也不会生气。他只是人死灯未灭，景元原本这样想，可当他看向自己时，还是有种他会为自己留下的错觉。 “你会留下来吗？”景元问得突兀。 应星看看自己手上纵横的伤口，“你求我的话。” 他讲这话时没有看他，血色的眸子里只有太阳的倒影。 “你看这太阳不错。” “假的太阳当然好。” 然后刃看向他，他全神贯注的注视景元。 他讲“太阳不错”。 第七日 太阳西下，景元拿着石火梦身这位老朋友帮它保养，并且等待其变。 经过最近几月的相处，他发现“昨日死”的阶段性变化，基本就是在早中午三个阶段 ，晚这个阶段还分黄昏，午夜，现在一个白天都是饮月之乱前期的记忆，那么黄昏必然有大事发生。 现在的他又是哪个他呢？ 可当他把石火梦身擦得铮光瓦亮，刃还是没有来。 最后等的无聊的景元打算主动出击。 刚打开门就发现刃不在屋里，连忙往窗外看，发现他在门外“开锁”。 说是开锁，其实是解开阵法，可惜他不善于此道，不过应星的不擅长通常是与他的锻造对比得来的。所以讲，放任他弄一定会出问题的。 “应星哥，晚上要到那里去啊？”景元趴在窗户上向刃笑。 “景元”，应星明显有些讶异。 他大概没来过我家，景元暗自思考，但面上还是那副猫猫笑。 “这是我家哦，应星哥为什么要拆我家的门禁呢？”他是闭口不讲，刃进能进不能出的问题。 黄昏时刻，天地都被太阳染上浅淡的黄色云朵就像热敷羊奶上的浮沫。他几乎可以闻到甜味，人像是被封在蜜罐里。 很突然的，景元想起那个被送石火梦身的夜里。 很突然的，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送我什么？ 应星没有讲话，他愣了一下，又讲起工造司的事情。 听着他讲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景元只是微笑，他看着面前职位为百冶的工匠，很想让他看看现在的罗浮，告诉他短身种的现状，告诉他景元大将军做下的功绩，他……不想再让他了解一次饮月之乱。 他忘了该多好。 景元一直认为忘却对刃来讲是一支良药，可惜刃不愿去忘。他讲不想忘记景元，他讲不恨景元，他讲你变了…… 他唤出石火梦身，讲:“放心，现在不会有那种事情了。” “为什么？” “嗯……”景元沉吟一会，“因为你的景来了。” “你小子”应星失笑，他看看景元手上的刀，问道:“哪来的好刀。” “我的未婚夫打的，厉害吧。” 刀在黄昏的夜里发出金色的光，使其纹路更为清晰精致大气，仿佛不是仿佛是把艺术品。 应星不由的再次感叹:“是把好刀。” “你要哭吗？可以来我怀里哭。”景元现在才发现他的刃和过去是一般无二。都爱把苦果打碎了往肚子里吞。 明明在为自己有未婚夫而难过，却一言不发，要是让他讲几句，甚至还能送上祝福。 总是克制自己不去越界，告诉自己他配不上自己，当初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为什么骄傲的百冶大人会有这种不符合人设的想法。 还好他已经能读懂他了。 “景元？”应星后退到树阴里，“你在讲什么话？我……为什么要哭。” 树叶的阴影把刃覆盖在里面，他成了浅黄里唯一的黑色，身上的黑衣更是雪上加霜，让他无端多了些落魄。 “应星哥，你喜欢我。”景元走到那篇阴影里，诚恳地注视着他，一双金眸里的刃也成浅金色的了。 “我怎么……” “不对，”景元平静地反驳他，“你很少撒谎，可说谎的那几次都太让我记忆深刻。应星，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说谎事不会和平常人一样不去看别人的眼睛，你会盯着我的眼睛，但那个眼神是呆滞的。因为你一直把关注力放在余光里。” 他向刃再走近几步，两个人间的距离不到一米，“为什么要爱我而对我视而不见呢？” 他早就知道理由，但让对方剖析自己的心理是他恶劣的癖好。 当年的他没现在这么了解眼前人。 那时候，他光明正大得追求他，结果刃一直都是一副木头样，仿佛不知道景元喜欢他。直到一次大胜而归，家里人打算提早几百年给他相亲，让他不要再追求百冶了。 他逃到刃那里喝酒，抱怨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相亲。刃在沉默地倾听，没发现自己把酒当成水，一杯杯往肚子里灌。喝到最后把自己喝到醉了。才酒后吐真言。 “我于你而言，是蜉蝣，是萤火，是刹那间的错误。”应星顿顿，“希望你能记住我爱你，只爱你。” 短生种的一辈子很短，景元想，要不是这一次，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知道应星喜欢过自己。 他都点记不清那时候自己的表情了。他只能想起一下符合自己的感悟，或是……刃。想起他对自己的贬低，想起他对景元的抬高，他说过，景元是他的大英雄，他要为他打一把最好的武器。 “这话讲的……你怎么知道的。”应星声音带着颤音。 可能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不过也确实很好。 “这好像一场梦。”景元很突兀地讲。他现在经常怎么讲了，突然讲些无关的话，大概是也染上“昨日死”了，想起昨日，到不了明天。 “人生本就如梦。”应星回答他。 “我怕做梦，”景元说，“也怕醒来。” “你会在夜里哭吗？”景元问。 应星看着穿着威风凛凛的制服的景元，保持沉默。 景元想，他应该没有哭过，他只是保持如今这般的沉默，他是最年轻的百冶，他没有时间去哭，回忆起以前，也不会落泪，只会更努力地前进。 “回到原来吧，为什么爱还要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呢？” 应星闭上眼睛，抽动嘴唇，最后也没说什么。 “不想回答？”景元又靠近一步，近得呼出的空气都可以打在对方脸上，“是太爱我了吗？” “是……”应星沙哑地讲。 “那也不该对我视而不见，因为你是唯一能让我爱上的人。，”景元笑眯眯地讲，“以前确实没有这种资格，但这浩荡的八百年里，我只爱过你。我却不希望你记住。” 第八日 早上微风徐徐，刚刚好得拂过脸颊，景元躺在银杏树下吹凉喝茶。 “景元啊，景元，不能再堕落下去了，最近几日都没有锻炼。”他想。 “看守嫌犯的事情怎么能说堕落呢？”他又想，于是安心地继续摸鱼。 应星出门就看见景元，想起房间里的那些不合身的衣服，尴尬地问:“你好，你是？” “应星哥？怎么……”景元看到他尴尬的眼神，直接能读懂他在想什么，自己私闯民宅被主人发现。哎，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脖子上的东西大概是蚊子咬的吧。 “应星哥？您应该比我大吧？”应星退后。 “嗯，也就比你大八百岁吧。”见应星一脸呆滞，景元笑呵呵地说:“我是罗浮现任将军，景元。平时被你叫，景元或者小猫崽子、小子。贡献你来到未来。” “那我报仇了吗？”应星摩挲自己手上的伤口，他的手大概不能锻造了。 “报仇了，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景元又唤出石火梦身，“你看，只是你给我打的。” 应星想给景元鞠躬，半路被景元制止。听见他汗流浃背地讲，要不你看看这刀。 “好厉害，”应星看着刀，“像艺术品一样精准，但却锋利无比。我，真的是我做的吗？” “是的，你送我时还有异象发生。” “什么异象？” “云朵变成热浮羊奶的白沫了。” “……景元将军，可真是会开玩笑。”应星笑笑。 “哪有……”景元也笑，“要不要看看罗浮？我带你去看看，戴上这个挂坠就好。” “好，现在的科技，真是先进啊 。你出门也是辛苦。”应星叹息一声。 “不辛苦，命苦。”景元笑嘻嘻地拉起刃的手离开大门。 这一次的“昨日死”格外给面子，一整天都还是刚来罗浮的应星。 他们先看了若木亭看建木，再去三肆书屋了解愚公案，那里买灵丹妙药的小伙子看见刃直接问要不要可以长生。 刃回一句:“不用了。” 长乐天逛完就是金人巷，寿考堂的浮羊和胃汤，景元一口喝完，表示好喝，到了刃就是“要被腻死了。” 尚滋味和美馔阁连在一起，老板武力高强，美食刃点评为:“好吃。”对比而言，他两个都喜欢。 另一边的杜氏茶庄就幽默了，刃喝了一口五谷玉液困惑地问了一句这不是酒吗？ 景元小声讲:“不用管，待会的烈焰浓茶还能点燃呢。” 他还带应星去迴星港看星槎制作从萌芽到泊船区。两个人再到飞星小筑休息。 …… “可惜了。”景元看着黑色的天。“祝你一路顺风。” “嗯。一路顺风。”应星没有去纠结，他下意识相信他。 第九日 应星直接后退，想要逃跑，景元一把抓住。现在还在外面，怎么能让他跑了。 “你好啊，应星哥。”景元笑眯眯地靠近。 “你是谁？！”应星后退，脚步很小，四处观察。 他本来就知道应星有观察的习惯，这个习惯也是什么不好的经历了。看了，这是当上那位的徒弟以前的时候了。 应星其实很少和景元讲自己的经历，这些情报都是他自己一点点拼凑出来的，少有正主说的。 “回去再讲吧，”景元把笑容放下，一下子就有压迫感了，“有些事，得在安全的地方讲，不算吗？” 其实，他不用哄人过去的，到那里的时候，基本也就忘了。 “你认识朱明吗。那里是个漂亮的地方。” “我……”应星发现自己一下子就到别的地方，有些吃惊。 景元摆手，“高等传送，但运输多少东西就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战略性用具，但……基本没用。” “为什么，代价再大能保护别人不就好吗？”应星现在明显是个愣头青。 “一两个人用宝石，珠宝就好，群体的话，”他看向应星，“得用命去堆了。也因为可以吸收生命的原因，只能作为军用品。” 应星沉默。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你问吧。” “这么相信我？” “不回答也没办法，以及，你让我感觉安心。”到家后，应星明显放松很多。 “你现在住哪啊？” “朱明……” “那地方怎么样？” “很漂亮，和我故乡不同的漂亮。”应星没来由对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谈起自己的经历，很奇妙，他在他面前就是很安心，感觉他不会害他。 尽管因为病的原因，两个人讲话会有停顿，但这难不倒我们的景元大将军，可靠的智识，让他补全了背景。 “刚到朱明，很不习惯吧。”景元拿起让应星明白世界黑暗的豆汁，一口气喝掉。 “很不习惯。不过那里很安全。”应星讲。 太阳刚刚升起时和落下去很像，就是落下是金色的，而升起是红色的，鲜血一般的红色，夹杂几缕金。 “我练好技术，一定会去报仇的！” “你会在夜里哭吗？” “来不及哭，也哭不出来。” 现在的你，已经哭不出来了啊，难怪呢，景元想。 他突然意识到这份背景有多重要了，以前他只知道重要，现在才明白刃把这段经历融入骨髓。 他成为自己要铲除的对象了。 就是没有镜流，他也只能走向毁灭。 留不住现在的他。 景元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一点，他无法留住过去，也无法留着现在。 他努力陪应星去玩，补偿他失去的，也是补偿自己。 第十日 这两天景元都没有睡觉，还好仙舟人身体好，一两天不睡没事，而且这几天他也睡饱了，伤好以后最饱的一次。 “景元。”刃看着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人，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记得眼前人是景元。 “你还记得什么嘛？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景元看刃沉默的表情，一瞬间就了解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你记得什么？” “你是景元。” “嗯？”就连景元都要尖叫扭曲爬行了，大脑里满是尖锐的爆鸣声，面上风轻云淡，内心是一个天崩地裂，自己爱人只记得自己了？ “景元？”刃明显察觉到不对，“小猫崽子怎么炸毛了。” 突然刃这么说了。眼神也不一样了。 “应星哥……”景元有点想跑了，他现在不敢动，刃现在是想起来自己问的弱智问题，那可以三二一起飞了。 之后他发现刃只是恢复原来的记忆，那些以外的插曲半点都没有恢复。 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比起前几天不可为不平静，刃和星核猎手联系后就定下晚上回去，景元也没有挽留，他知道有用，但，他说到底留不下来。 现在的刃留不下来，这是他在这几天里找到的答案。他知道刃愿意为自己留下，但他不能留下。他恨丰饶，他恨自己。 他像是烈焰浓茶，只能被点起蓝色的火焰。 他最后只能祈求枯木逢春，这句诅咒。 刃离开的时候，他想起那个刃对他微笑的晚上。 最后，他讲，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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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刃］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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