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拉冈德之龙

烟岚探山

2025/04/10 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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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炫光翻飞，少女手中的剑宛如一道坚壁，牢不可破。

安德烈感到后背有些刺痛。这个看起来像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姐一样的女孩，拿起剑却好像换了一个人，目光凌厉锋锐，如同最好的猎手。

不过，也快到极限了。

安德烈咏唱起古奥的咒语——比任何咏叹调都要婉转、高亢，像是夜魔的吟唱，又像是塞壬的轻语。当宾客都在为这段咏唱陶醉时，一条半透明的蛇浮现在空气中，又于弹指间消失。

少女四周的空气暂停了流动，化作一种凝滞的胶体，缠绕在她的四肢和颈间，将她牢牢锁死——蛇缠上了她的身体，它于这方空间里无处不在，又无法观测。刚刚还处于上风的漂顷刻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跪在地上嗬嗬地吸气。

安德烈握着自己的手杖，强撑着不让身体倒下。这个法术虽然厉害，但对共鸣力的消耗也很大。

“认输吧，嗯？窒息的感觉不好受……我也不想杀了你，认输就可以。”

少女还在挣扎。

“都说了，认输就可以。”

安德烈无比焦躁。这是一场拉锯战，谁先后退一步，另一方就会赢。

她的手垂下来，在地上摸索自己的剑。

安德烈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力气。她就那么想赢吗？讨伐哥舒是个麻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送命。他明明是在帮她，这个女孩为什么毫不领情？

“我不会输……”

紫黑的羽翼展开，流淌着浓烈到令人移不开眼的共鸣力。少女猛然抬起头，金色的瞳孔被和单翼相同的紫黑取代。一道尖锐的爆鸣声之后，空气蛇在空中显形，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它像一条烂草绳一样回到了安德烈身边，透过模糊的轮廓，安德烈看见了它身上一块巨大的，只有皮肉相连的创口。

“为我所用。”

少女手中的黑暗在接触到空气蛇的瞬间，便将它吞噬殆尽。漆黑的羽翼如同死神的征兆，让安德烈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是他这辈子都跨越不了的，注定的鸿沟。

黑暗毫不留情向安德烈而来，男人认命地闭上眼。但在吞噬安德烈的前一秒，漂停了下来。她收回手，背后的羽翼烟消云散，提着自己的剑，一如一开始他对她的睥睨那样，冷冰冰道：“是你输了。”

男人的不甘与怒火将他尊贵而英俊的脸扭曲得不成模样。他扶着膝盖，像一头野兽般咆哮道：“再来！”

“够了，蒙特图罗。”

宴会厅的大门轰然打开，白头巾黑裙的修女簇拥着一位妙龄少女，缓缓走入了这场闹剧之中。

“你没有资格继续挑战勇者。”

柔软的浅金色长发，淡粉色的眼眸，精致得像祭坛上的人偶。

“……”男人的表情从错愕转为愤怒，他怒气冲冲他看向醉醺醺的老查理。对方心虚地移开目光，默默不言。

“连法图斯的圣女大人都亲自大驾光临？为了她？”安德烈冷冷道。

“身为圣女，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岁主的谕旨。你已经逾矩了，安德烈。”圣女的声音冰冷，但不容置喙，“况且你们立下了赌约，你不会想违背自己的誓言吧？”

男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对漂冷冷道：“……我不该挑战勇者之名。愿赌服输，你可以随意处置我。”

“……”

漂看向台下不知所措的宾客，看向垂着眼帘，如同冰雪般肃穆的圣女，又看向身侧落魄的安德烈，摇了摇头。

“我知道您为何质疑我，我也认同这场试炼。我是帕罗蒂家的漂，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教会给予我的使命！”

少女举起自己的长剑。

“身为同受岁主荫庇的同胞，我能感知到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期盼。我是教廷骑士团的骑士，岁主预言中会杀掉哥舒的勇者。你们的痛苦会终结在我的剑下，所以，也请你们相信我！”

台下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不知哪里发出了一声“勇者大人”的呼喊。刹那间，欢呼如同海啸般起伏，淹没了少女纤细的身体。

……

漂打开客房的门，一股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壁炉烧的暖暖的，床铺得软软的。漂梳洗干净自己，换上黑色的睡衣，扑通一声跳上床。

多舒服的被褥呀……可惜自己就只能住这一晚上，明天就要上多拉冈德山了。

“叩叩。”

门响了。

“谁呀？”

昏暗的走廊里，站着一位纯洁美丽的女孩。她摘下披风的兜帽，如瀑的金色长发像是流泻的日光，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圣洁闪耀。

“以法图斯圣女的身份，欢迎您的到来，勇者大人。”

“其次，身为菈妮姆，勇者大人，感谢您制止我的哥哥。”

嗯？漂睁大了双眼：“你是那个安德烈的妹妹？！”

“是的。”

这么温柔美丽有礼貌，根本就不像一家人啊！

“今天要不是您赶到，我可下不来台呢，还是圣女大人您的威望好用。”漂闪开身，“请进，大人，外面冷。”

“多谢您。”

菈妮姆走到室内，关上了门。漂给她泡了一杯热红茶，两个人坐在壁炉边上，一时间有些无言。

“其实，这次来访，并不是以法图斯圣女的身份。而是以菈妮姆·蒙特图罗，安德烈·蒙特图罗的妹妹的身份过来。”

她抱着茶杯，热气氤氲了她纤长的睫毛。

“漂……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可以。”

“对不起。”

宛如一声轻叹，她悄声道，尾音里跳动着壁炉里火星哔啵的声响。

“我不想我哥哥去送死……”

死？

送死？

“姐姐，姐姐已经被送进多拉冈德山了。所以哥哥对哥舒如此怀恨在心，一心想亲手结束它的性命给姐姐报仇……无论我怎么劝阻都没用……可是我不想失去哥哥……”

“所以我瞒着哥哥联系了教会——”

“然后就有了我这个勇者？”漂低声道。

菈妮姆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岁主的谕旨里，只有勇者可以终结哥舒的性命。哥哥本来想让我把这条占卜压下去，他亲自上山，一是要亲手报仇，二是他想让法图斯摆脱王都那些蒙特图罗的控制。所以哥哥才对你表现出那样的厌恶……因为我违背了他的意愿，向教会求援。如果是教会派来的勇者杀死了哥舒，教会的威望会空前高涨，法图斯也会再度回到教会手中。

“但它太强大了。我姐姐，菈妮娅，她是法图斯有史以来最强的共鸣者。即便是她，进了多拉冈德山之后也没有回来。没有人可以战胜哥舒……任何人遇上它都只有死路一条。哥哥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即便杀不哥舒，也要重伤它。漂，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但哥哥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菈妮姆看着面前的少女。再过一天，她年轻的生命就要葬身在龙口下。她是那样的年轻，明艳，充满生命力，像一朵盛开在残垣断壁间的花。任何人第一眼看见她，都会被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夺去注意力。

而现在，她要亲手送她去死。

“我以法图斯圣女的身份，以蒙特图罗的姓氏起誓，只要您能在山里待满三个月，等大家都以为您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会派人接您离开法图斯，离开帝国。”

“那法图斯的人怎么办啊？”

漂突然开口了。

“如果我就这样苟且偷生，哥舒也没死，那要我这个勇者过来干什么？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帝国，那我的家族又怎么办？”

她眯起眼笑了一下，好像菈妮姆刚刚说的死亡并不存在一般。

“放心啦，我不会输。”

“我是教廷骑士团的骑士，是岁主谕旨下的勇者。既然命运选中了我，自然有它的道理。菈妮姆，圣女大人，请您放心，我会杀了哥舒，终结法图斯人民的痛苦。”

少女单膝跪地，将右手放在心口，标准的骑士礼。

淡粉色的瞳孔微微颤抖，像是一片花瓣飘落在潭水之上。

“那么，愿岁主的荣光保佑您，勇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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