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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志坚如钢铁！

原力敏感戒律牧

2024/11/16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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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总算赶在雨下下来前回到了家中，刚一关上公寓套间的大门，外面就传来了瓢泼般的雨声。
由于屋里很黑，莲一进来就顺手把灯给打开了，然后才发现贤人正盘着腿躺靠在那小角色的肩膀上，对方被压着的那条手臂则环过他的腰搭在他的小腹上，两人一起沉在柔软的沙发里，不时地从那家伙手中捧着的薯片袋里掏出片薯片塞到自己的嘴里。
不得不说，贤人那撅着嘴唇一点一点地把薯片抿进嘴里的样子...有点诱人。
注意到莲回来，两人也只是一起随意地给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扭头继续看他们的电视。就他俩这一副沉浸家庭影院的样子，莲以为他们是一起在看什么爱情文艺片之类的，结果伸头一看，哟嚯，好家伙，晚间新闻。
「莲——」在他快拐进走廊时，贤人喊住了他。「你要饿了，冰箱里——」
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的一声惊呼打断了。用余光瞥了眼身后那两人，就看到薯片撒了一地，贤人站在沙发上，一手抓紧了还有剩余的薯片袋开口，一手敲打着飞羽真的脑袋，敦促着他收拾那些撒落的薯片，嘴上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可脸上的笑意可藏不住。用脚趾小心翼翼从沙发的缝隙里夹出了几片大的，踢到了飞羽真旁边方便他收拾，又觉得他墨迹，忍不住跳下来帮忙一起清理。
莲翻了个白眼，拧开了自己的房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写小说的手贱偷偷摸了贤人什么敏感部位的引起了打闹才搞了这么一出。
「不用了，我很饱。」
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早上吃的糊糊的味反上来了，咽了口唾沫想把它给吞回去，却打了个嗝，反上来的味更大了。

22.
实际上莲就算真的要玩这游戏，以家里给他准备的那台只打算给他上课交作业用的笔记本，怕是很难跑得起来，尤其是他听说了那玩意竟然要一百多个G的时候，想着自己硬盘珍贵的空间，觉得这简直要了他老命了——一个游戏他妈的居然要一百多个G！这能够装多少高清无码的“学习资料”了啊，简直罪恶！
啊不对，他这笔记本的硬盘总共有100G吗？
不过他现在还不需要担心这事儿，毕竟他也没下定决心要玩。倒是同学A提到的这本书...回来前刚好在小区门口的书报亭里看到有就顺手买了，里头还附送了一张价值30块的游戏点卡。
报摊老板说现在这游戏已经全面改换月卡制了，点卡已经不再生产了，但过去的存货还是可以用的。而这书里附赠的点卡，说不定已经是这世上存在的最后一批点卡了，还问莲是不是买来囤货的。
他摇摇头，说自己还是个犹豫着要不要入坑的新手。
老板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满脸感慨地说想不到这游戏事到如今居然还有新鲜血液注入，顺面还吹了一波这本《1Q24》，可又说作者虽然不是最老的那批玩家，更没玩过最为经典的几个版本，味道也不是最正的那种，最后用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说即便如此，里面依然充满了如今奇幻玩家这个群体集体遗失的记忆。

23.
因为附赠点卡这操作，在游戏收费改制这段时间里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莲对这书的真实畅销程度产生了怀疑——有多少人是因为书本身而去购买它的呢？这销量里又有多少是为了这最后的点卡而冲进来的水量呢？
就那个中年秃顶的报摊老板说的话大概能推断出他是个老玩家，应该和贤人的父亲那种差不多的级别。他最后对这书的那番评价，在莲看来是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的，但又碍于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也就只好勉强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在了上面，稍微帮它说几句好话的感觉。
...感觉水分更大了。
但既然都花钱买了，又岂有不看的道理。
莲是个很实在的人，特别是对于书本这些东西，他购买它们的目的性极强，所以在他的书柜里是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为了装模作样而摆设在那里的书，虽然不多，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工具书，但每一本他都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他看过。
所以哪怕它真的就是团厕纸，莲也会咬着牙看完。然后回头再去喷介绍这本书给他的同学A。但实际上他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会喜欢上它，进而又喜欢上那个游戏，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前方是深渊。
闭上眼缓慢地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再次望向书本封面上的1Q24这几个烫金大字，下定决心似的对自己点点头，莲终于打开了手上的书。

24.
[quote]我会接触到这个游戏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时代的召唤。
或者说，是我和他之间命运的牵引。
那是我刚上四年级时候的事。在某一个节假日，我的父母带我去了一个平时很少会见到的表叔家里。当他为我们开门时，我注意到了他正对着门口的大屁股显示器上，一群头顶红条、或绿或蓝的鱼头怪物忽然出现，“呜哇啦啦”地叫喊着，三下五除二地就让画面中间拿着个大锤子的人类大叔“啊”地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我母亲边指使这我和父亲把刚从菜市场买来的一大堆东西拎到厨房，边对我那不怎么熟的表叔进行了一番说教，说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找个对象，成天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一有空就打游戏。
表叔不甘示弱地回敬了她。他说自己不找对象只是因为他单纯地享受不受约束的单身生活，和游戏没有关系。还说他大学的一个同学都孩子跟我一样大了，照样每天跟他玩一样的游戏，而且玩得比他疯狂多了，日子也照样过得好好的。
他说的那个同学的名字我听着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和今天刚转到我们班上那个长得特别清秀的男孩的名字很像。
哦对了，那个转校生被老师安排坐在了最后一排，最靠近垃圾桶的那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股说不明由来但很好闻的味道的关系，所以老师特意让他坐那好熏熏那天气稍微热点就有股怪味的垃圾桶？
回头看见屏幕里自己死掉了的角色，表叔瞥了眼已经在厨房里忙乎起来的我母亲，叹了口气，非常无奈地按下了中间红色的按钮，整个屏幕就像坏掉了一样，变成了灰色。[/quote]
25.
[quote]表叔的家其实离我学校挺近的。那天我父母会带我过去，除了要完成以外婆为代表的长辈群体发起的对表叔的催婚任务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从这个月起，他们都要为了一个重要的项目天天加班，没空照顾我，才特意带我去认识这个表叔，好放学后自己就能往他的家跑，直到他们有空过来接我回家。
这无疑是给了我许多...观察表叔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玩那个游戏的时间。
只要我完成了功课，不妨碍他的操作，我愿意看多久，表叔他都不会反对，甚至还不时地跟我开玩笑，问我要不要也上手试试。
所以我真的试了，在某次他上厕所的时候——用他在游戏里跟朋友讲暂离理由来说，他这上的“史诗”级别的厕所。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一直在里面拉个不停，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我看着表叔的朋友们刷了满满一屏幕漫溢着不耐烦的问候，转了转眼珠子，便坐到了他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按照自己长期观察得来的经验，学着他的样子，尝试着让这个人类圣骑士大叔动了起来。
「哦！他动了！」
看来我的操作很成功，游戏里的伙伴们都惊呼着以为表叔回来了。
「那我要开怪了啊？」一个满脸胡子、扛着盾牌的矮人战士说道。
从表叔他们平时的对话中，我也稍微了解过这些平时和他一起玩耍的人。他们基本都是同学或者学长学弟的关系，而其中这位战士更是重量级，据说是他们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一位已经五十多岁了的老大爷。
未等其他人回应，他已然一个潇洒的冲锋扎进了怪堆。
几秒后，老大爷的战士又一个英勇飞跃跳了回来，并且仿佛地面烫脚一般，不断地上蹿下跳着，往后方没怪的地方一个劲地狂奔。
我不得不操作着表叔的角色也跟着一起跑。因为除了一个叫“审判”的技能外，他这个角色似乎要贴在敌人的身上才会好几秒才缓缓地挥动手里的长剑砍一刀，只要稍微远那么一点点，他就光举着剑杵那儿不动了。
「妈的，你们能不能打快点？老子要扛不住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还有一名队友一直站在门口没动，直到怪群一脚踢翻了坦克，继而又转头拍死了包括表叔的树洞王驾驶员在内的三名队友后，他才在怪转头四散归位的时候跳了一下。[/quote]
26.
[quote]看着地上死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唯一站着的那个人很尴尬地打出了一大串省略号。
「父亲拉肚子了。」
在我学着表叔按下屏幕中间的红色释放按钮让画面变成灰色，半透明的圣骑士站在一位天使姐姐的脚下时，那位还活着的队友在队伍频道里以很慢的速度打字解释了起来。
「好像是晚上和朋友吃的印度菜有些过于刺激了。」
我望向还在厕所里稀里哗啦的表叔，他的晚饭就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吃的，好像就是印度菜。当时还问了我要不要去。现在看来，还好我当时机智地拒绝了，自己热了母亲煮了一大堆冻在冰箱里的饭菜凑合了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还活着的圣骑士...这队伍里似乎除了老大爷的防护战士外，全都是圣骑士。应该就是跟表叔一起去吃饭的朋友，也就是那个传说中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同学了吧？
刚才那人说了父亲...所以现在在操作的，就是那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吗？
「我表叔也在拉肚子。」
意识到有潜在的同伴存在，我也在队伍频道里打了字，暗示我和他是一样的，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
「？」
「？」
「我说刚才怎么打得那么慢！」
老战士无奈地说道。
「我说怎么刚才这家伙的走位那么奇怪。」
另一个背着和表叔一样的双手剑的圣骑士说道。
「...难道不是我们愣是凑不出一个治疗来，以至于坦总是倒得太快了的关系吗？」
最后一个也背着一样的剑的圣骑士反问道。
虽然现在我看不见，但就刚才瞥了一眼的印象，表叔同学的武器好像也是双手剑，只是模型的款式不太一样。[/quote]
27.
[quote]「我一个战士都没释放，怎么反而你们几个这么着急着释放了？」
站在天使姐姐的身边，我看见两个圣骑士接连出现，还原地特意等了一会，也没见着那战士老大爷。
「？不是灭了吗？」
「这不是还活着一个圣骑吗？」
「他学复活了？！」
「他做那个任务了？！」
那两个圣骑士对此都表现得非常惊讶，我也感到很惊讶。因为我就没见过表叔使用过这样的技能，更没见过有人对他使用过。每次只要那个宣告了角色死亡的弹窗出现，除非他人在忙别的，否则基本会毫不犹豫地就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看他玩了那么久，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别的选择。
我在灰白的半透明状态下打开了技能书，不管怎么看里面都是有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攻击技能，一大堆效果看着大差不差的但只能选用一个的技能，以及一个数值极低的治疗技能，愣是没找到什么可以让人复活的法术。
果不其然，另外三个圣骑士的技能书里不管怎么找也是找不到这样的技能的。
「我就不该对你们这群到现在圣光术都还是一级的家伙抱有什么希望。」
哪怕隔着网线，我仿佛看到了老大爷在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的同时，扶着自己满是皱纹的额头，哀叹着孺子不可教也的悲伤模样。[/quote]
28.
[quote]这时表叔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看着他格外憔悴的面容，我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冰箱里还有母亲备着的很多好吃的东西。
他摇摇头说这个时候还是让肚子空着的好，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直肠子，只要是下了肚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马上就能在马桶里再次见到它。
他一路扶着墙壁和家具缓慢且颤抖地坐回到了他的宝座上，看着屏幕上灰白的画面不禁掩面痛哭，却发现欲哭无泪。回头就打发我到楼下药店去给他买点整肠丸。
等待电梯的时候我就在想，表叔同学的孩子，现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穿着大裤衩子，踢着人字拖，披星戴月地给他的父亲外出买药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便是我们在奇幻世界里的第一次相遇，没有任何指向性的互动，仅仅只是知晓了对方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一直念念不忘，直到下一次在游戏中再见到他——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quote]
29.
[quote]因为转校生的名字跟表叔那个同学真的很像，为了验证我的怀疑，第二天课间的时候，我就邀请了他一起上厕所，试图在人最放松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套出一些他就是我表叔同学的孩子的证据。
可不管我说了什么他都没有露出破绽，让我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人家真的只是刚好名字像而已。毕竟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都很多，更何况只是像的呢。
不过转校生在听我提到奇幻世界这个游戏的时候，一直如死水般平静眼睛里放出了光彩，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其的兴趣。他说他知道这个游戏，虽说家里不少亲戚朋友都有在玩，但对于他来说，玩这个还是太早了，他还没有准备好。经过昨晚的实操，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转头他就给我讲起了这游戏的背景故事，顿时就让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一个游戏里的故事也是值得注意的存在，在多个故事的组合堆叠下，描绘出了另一个生动的世界。
当时我听得津津有味，一个激动就转向了他，却忘了自己的水管还在放着水。强劲的水流射到隔壁的小便斗上，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
我慌忙地套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脸，还不断地给他道歉，没想到他的脾气还挺好，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一边摆摆手微笑着对我说没关系，虽然语气听上去有些闷闷的，让他的话听起来有种在娇嗔地抱怨的感觉。
待他洗过脸，把手帕也洗好了还给我的时候，光是接过的那一瞬间，我就闻到了上面有股淡淡的清香，和他的味道很像，如同初恋般的酸涩清甜的芬芳让人着迷。[/quote]
30.
[quote]后来我父母忙完后，我就很少去表叔家里了，自然也不知道那几个大老爷们后来玩得怎样了，更是不知道那晚那个孩子之后有没有加入他们。
周末母亲带我逛书城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个书柜上全是标着奇幻世界logo的图书，想起前两天课间厕所里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地就走到那书柜前，鬼使神差地就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开始阅读，一下子就沉浸到了故事的世界之中。
返校后我就找到了转校生，跟他一起阅读和讨论奇幻世界的背景小说和漫画，渐渐地我们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甚至还写起了交换读书笔记。
只是我不时地都会因此想起另一个孩子，总是不自觉地显露出怅惘的悲伤，转校生每次都会安慰我。我有次开玩笑地跟他说，只要家里人同意了，我就可以拿着三十块的巨款，和已经准备好的他一起到奇幻世界里冒险去。
他听了之后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两个微突的门牙，看起来特别可爱。随后他反问了我一句，这算是约定吗？我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回答他说那是当然的，作为证明，还跟他打了勾勾。[/quote]
31.
[quote]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写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哪怕语文试卷上的作文从来都在及格的边缘反复横跳，即便每次作文课我写的那些东西都会被语文老师拿来当反面教材，依然没有动摇我的这份兴趣。
这倒不是什么出于叛逆或是享受被老师骂的变态心理，而是我那些完全不顾场合、想到啥就写啥的纯意识流的玩意，转校生竟能从中看出许多我都未曾细想过的道道来，让我茅塞顿开、获益良多。在我煞费苦心、精心描绘但依然丑陋笨拙为人所不屑的文字中，他总是能够在字里行间精准地察觉到我刻意埋下的小巧思，让我充分感觉到了文字所拥有的魔力，不禁在心中许下自己有朝一日能写出大众喜欢的文字。
高山流水遇知音，大抵便是如此。
渐渐地，我发现转校生他不光长得细腻，心思也很是细腻。随着我们更多方面的深入交流，我们的关系也水涨船高。
也许下次放假了可以计划到他家去玩玩？
[/quote]
32.
「真是的，就这？」
阅读完《1Q24》的第一章节，莲合上了书，随手就把他甩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望着天花板上吊顶风扇旋转的叶片，精神逐渐恍惚了起来。
这内容应该说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本讲述主角如何带领着小公会里的兄弟们一起，与对立阵营的大公会pppppvppppppppppppppppp，让血流成河、仇恨之轮相互倾辙的热血江湖故事。
毕竟在莲的认知里，阵营对立与野外一触即发的团体PVP似乎是这游戏的一大噱头，同学A跟他讲起的时候也多半是这一类的内容。结果书里写的这些，至少是他看了的部分里写的这些，反倒是一些就算他真的去玩了，大概是不在乎也不会去留意的部分。
而且还有好多小学鸡的恋爱戏码。这让莲不禁感叹世风日下，这故事里的主角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就浑身透露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还身边抱着一个，心里想一个，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戏码实在是恶俗老套。
——这才不是他想看的东西啊！
可冷静下来回头看看自己，不就是在小学的时候时候对贤人萌生了多余的感情吗？只是他和故事里的主角不一样，没有和喜欢的人拥有共同的话题，只是他单方面的憧憬罢了。
一想到这隔壁的动静就让他烦得不行。砸吧了下嘴，随手举起床头忘记补充了的抽纸盒，烦躁地砸到了相邻的那堵墙上，冲动地大声臭骂了好句宣泄了自己的强烈不满。
结果...它居然奏效了。隔壁那种让人躁动的声音消失了。
不可思议。莲再一次躺了下来望着吊扇，沉浸在空前的寂静中，大脑放空，却愣睁着眼毫无睡意。他惊讶地发现，人在这种时候感官似乎可以无限延伸，现在的他居然能够听见小区外头几百米开外的公交车站进站时清晰得就如他在车内的报站音。

33.
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一天，也是最多学生选择抵达学校的一天。而莲明明提前了三天抵达篝市，却一直没有到学校去报道。为了明天不至于慌慌张张地这也找不到那也不知道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很有必要过去踩个点。
哦对了，还有必要去办理退宿的手续。毕竟自己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怎么也得告知校方，顺面再拿回已经缴纳了的宿舍费，再把它转交给贤人——说来这房租对方还真的按他学校宿舍费的标准给他算了——那房子的租金怎么看都不止这个数吧？那岂不是意味着贤人每个月还要帮他多垫一份房租？
一想到这就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虽然他们是邻居，但也只是邻居，就算相处融洽，他也没有理由让人家帮他负担这部分费用。
可他上哪去搞钱呢？要不还是回去住宿舍算了？可他好不容易才跟贤人同一屋檐下的，再回去不就本末倒置了吗？或者打电话回家给老妈解释现在的情况，让家里每个月多给点生活费？不，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该让家里多为他负担。又或者...去打工？
对啊，还可以打工！莲仿佛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低头看了眼自己健全的身体，找个手板眼见的工作赚点小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今天出门的任务又多了一个。

34.
这个时候的学生宿舍人来人往的。新生入住，旧生返校，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在楼道里挤来挤去。莲双手插兜在它们之间灵活穿行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异类。而他觉得现在他面前的男生宿舍管理员才是个真正的异类。
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是短发却又留着一缕莫名其妙的的长发。莲敲响他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在用平板看着不知道什么，反正密密麻麻都是字的玩意儿，同时还在玩着自己的手指上套着的护甲。闻声回头时，莲看到他脸上还化着哥特式的浓妆。
「哦，你就是那个...之前问学校宿舍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入住，结果到约定入住当天没来的绯道莲同学？」他边说着话，边从手边整理得非常整齐的资料中精准地抽出了莲的资料。「然后现在你过来是要办退宿的？」
「那个...虽说挺突然的，但就是在我到达那天，接我的亲戚说他家里刚好有间空房，问我要不要住他那，好有个照应。所以...」
莲觉得自己这应该算不上说谎，毕竟里面可是有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实。但在宿管的凝视中，他还是感觉到了心虚。
「真的是这样吗？」听了他的话，宿管甚至站了起来，几乎贴着他绕起了圈圈，从头到脚细致地打量了他的每一个毛孔，还不时地用指尖似有似无地对他进行触碰。「很多学生都是这么说的，但据我所知，他们所谓的“亲戚”很多时候是指女朋友这一类的。」说到这他还刻意顿了下，盯着莲观察了他好几秒，见他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心虚，就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抽出了一张表格甩给了他。
「填好，拿回去给你的亲戚签名，再拿回来给我。」
「...就这？」莲快速地扫视了下表格的内容，又望向宿管，等待着他觉得还有的更多后续步骤。
「之后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等退款的消息就行了。」他转头白了莲一眼。
「我以为有很多的程序呢。」莲愣愣地点点头。
「本来是的。」宿管耸耸肩，又补充道。「但实际上这个学校还没算开始，你也没入住，很多事直接就免了。」

35.
「你这回来得可真快啊，我还以为你这一来一回至少得到明天。」
宿管在收回不到一小时前交给莲的表格时不禁感叹了一句，并用充满了怀疑地目光审视着莲和他交回的表格。
「这不是你出去随意溜达一圈，自己模仿着别人的字迹随便签了一个、又或者抓个路人给他几块钱让签的吧？」
「当然不是！」莲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气愤地急忙否认。这可是他真的跑回公寓去找人签的货真价实的名字。
「...也是，这字迹和你的差别太大了。」看着最后下方监护人签名那栏格外清晰秀丽的“富加宫贤人”五个字，再对比表格里其他狗扒似的的脏兮兮的字，宿管直接排除了第一个可能，勾起嘴角，弹了下表格上签名的位置，轻哼了一声。「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路边赛几个钱能买到的人。」
「——所以你跟这个“富加宫贤人”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表姐！」莲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的矛盾。
「啊？」
「哦不，我是他表姐！」好像错得更离谱了。
「...你是想说“表哥”吧？」
「哦，对对对...」
被纠正了的莲心虚地连连点头，不过好在对方也只是把它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口误没多在意，对着表格点点头就把它扔进了抽屉里。
然后，他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猛吸了口气，气流从牙缝掠过发出了“嘶——”的声音。
「那跟你们住一块的，是不是还有个叫神山飞羽真的？」
「诶...？」莲不知所措。
「难道他们现在没在一起了？」宿管脸上露出了浮夸做作的惊讶。
「...哈？」莲更加地摸不着头脑了。
「哦，别误会，我跟他们不熟。」宿管连忙解释道。「只是以前我在篝大也当过宿管，他们——」瞥了莲一眼，他顿住了，咽了口唾沫，重新考虑和组织了自己的措辞。「就...挺闹腾的。所以，嗯...有印象。」
说罢他一边笑着一边用一种“懂的都懂，不懂的不需要懂”的微妙眼神盯着莲，意味深长地对他使劲地点头。

36.
那个宿管的名字叫做斯特利乌斯，同时还是莲班上的辅导员。为了方便不住校的他接收学校方面的通知和资讯，他们相互加了微信还把他拉进了新建的班级群。
进去后莲立马就打开了群成员列表，很好，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然后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人数激增到了一百五十多个。

37.
说来这个宿舍费退得是真的快。这上午才交的申请，下午就已经收到退款了。只是这钱是原路打回到了当初缴费的银行卡上了。这导致莲不不明真相的父母看到信息后以为他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地就给他打了电话，这一来一回的，他出去租房子的事也就暴露了。
他跟家里人解释了很久，才让他们相信自己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租房也是和贤人一起的，房租很便宜，跟宿舍费差不多，而且环境也很好，他们还能相互照应，家里不需要为自己担心，也不需要给他更多的生活费，就连退回去的宿舍费也是他们拿着就好。
挂了电话后，莲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下可好，连宿舍费那部分缺口他也得想办法给补上了。
所以该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呢——放眼望去商店街无数的店铺，他最后选择转头拐进了所住小区对面街小巷子尽头地下的一间网吧，对着前台正在用舌头擦拭手机屏幕的、长得有那么几分像哥布林的收银小哥，一脸神秘地问他现在招不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在仰视着他的小哥眼里像极了个来找什么特殊服务的家伙。
「不，我们不卖那种东西，我们是正经网吧。」小哥警惕地盯着莲，怀疑他是否是来钓鱼执法的，很公式化地回应道。
「不是买什么，我是问你们还要不要人！」莲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述求。
「不，我们是正经网吧，没有那种岗位。」小哥激动地辩解着，分泌过多的唾液从嘴角滴落在本就满是水渍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纸片人小姐姐宏伟的事业线上。

38.
花了点时间深入交流一番后，前台的小哥终于明白了莲的意思，这个时候他们的老板也刚好从楼上的洗浴中心下来了。他穿着上世纪末乐坛天王一般的狂野皮衣装饰，踩着强劲的舞曲节拍走了过来。
他倚靠在前台上，取下了脸上的墨镜，镜框指着莲让他又说了一遍他的来意。
得知他是附近的大学生想要找份兼职时，就说自己这里正好缺个网管，还瞥了一眼墙上新贴的绿油油的大幅奇幻世界游戏海报，指着它又说这玩意也快要开新版本了，届时肯定会有很多人组团过来开荒什么的，会很热闹的，像莲这种小年轻说不定都没见过那种阵仗。
「可是，老板。」看着皮衣男慷慨激昂的口水乱飞的样子，旁边恢复了正常的收银小哥，搓着手机屏幕的同时腾出了一只手来抹了把脸上纷飞的唾沫，忍不住发声了。「来我们这里的客人其实已经很少人会玩你说的那个了。偶尔有几个来玩的，基本都是在家里没法玩的、以见为借口窝在这里蹲到三更半夜的龟男老登。」
「——老板，时代变了！」他放下手机，猛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义正辞严地直视着他老板的眼睛大声地说道。
皮衣男低头看了下被他扔下的手机画面上大大的盒子特写，不屑地侧头咂舌，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就把他戳得坐了回去。
「菜就多练，少在那瞎BB。」

39.
皮衣老板自我介绍叫做拉杰尔，说莲可以先在这看看自己是否合适，就带着他下楼来到了网吧的主厅。这地方贴了更多奇幻世界的的海报，但不都是绿油油的了，花样多了许多，似乎涵盖了历代资料片的内容。
现在这个时候算是闲时，里面只有几位零星看片的客人。拉杰尔扫视一周后，冲着一个在中间区域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的，穿着黑衣染了一头耀眼的红毛，和莲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大喊了一声，招呼着他过来，把莲指给了他。
「新同事，你带他熟悉下环境。」
等那人走近了，莲才看清他身上穿着的T恤上印着这家店的名字，再一看他的脸，两个人都愣住了，傻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这不是他的高中同学A吗？
原来这家伙自知考不上什么像样的大学，便直接出来打工了。上大学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出来赚钱。是那家伙在高中时候就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了。不过那也是对他自己说的，并不会拿来嘲讽其他想要继续深造的同学，比如莲。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本来他也只是想着篝市是个大城市机遇会多一些，而且有莲和贤人这种同乡的熟人在，有空可以约出来一起喝酒撸串也是他考量过的因素，但和莲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碰面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意外？我看是你小子特意在这里埋伏我的吧？」
莲对他们的这次“偶遇”的性质深表怀疑。这人、知道自己的学校在哪，也知道自己就住在这附近，要么篝市那么大，怎么偏偏就能这么巧地在这片区里找了份工作？
「我要真蹲你也不会选网吧。虽然来这一区确实有考虑过方便约你出来吃饭。」同学A狡辩道。「选个酒吧或是健身房都比这靠谱吧？再不直接在你学校门口摆摊——倒是你怎么就跑网吧里来了？在我过去的认知里，就算是兄弟溜你去也要犹豫半天，更别说自己主动了。」
「...我只是想找个兼职，至于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我自己也不清楚。」
「哦，为了888。」同学A斜眼瞥了莲一眼，不怀好意地用肘子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才为了888！」莲咬牙切齿地回敬了他一句。
「啧，你那888跟我这888是一个东西吗？」同学A继续笑道。
「那你是想跟我分摊这个888吗？」
「才不要。」同学A翻了个白眼。「我这可是包吃包住的——当然风景肯定没你那边的好，但我又不图那个。」他又耸耸肩。「而且老是看他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你懂个屁。」莲冷冷地笑道。「他愿意和我住在一个屋子里。」

40.
不过都到网吧来了，都遇见溜他玩游戏的同学本人了，碍于颜面，莲试工的清闲时间里，在同学A和他们老板的双重蛊惑下，注册了登录奇幻世界需要用到的斗网账号。看着系统随机出来的那个“秃顶的碧玉疾风”，他手动删掉了前面几个字，只留下“碧玉疾风”这半截他还算喜欢的作为自己的斗网昵称。
随后他便试着用这账号登录了游戏，却发现这玩意没充值甚至连服务器都不让你连接，更别说后面的事了。随手点开了充值页面，最少的是75一张的月卡。嗯，果然报摊老板说的都是真的，那本包含了一张价值30块点卡的《1Q24》，算上书签，也比一张月卡要来得便宜。还真就时间就是金钱。
「所以你让我先看那本书，就是为了里面的点卡？」莲盯着他的红毛工友，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你就不怕我找个什么电子版学习版的随便瞄两眼就算了？」
「那只是一方面。」虽然溜着莲去玩，但红毛同学自己也就跟他加了个斗网好友，就退出去玩别的了。美其名曰，上班玩那玩意容易忽略客人的诉求。「但我真的觉得那书看着挺有意思的才推荐给你的。」
「真假？」莲感到不可置信，眉头拧得更紧了。「很难想象这种小学鸡脚踏两条船的网恋故事能对上你的口味啊？」
「你这只是看了个开头吧？」莲双手一摊，没有否认。「继续看下去呗，你会发现新大陆的。」
红毛贱兮兮的笑了起来，那不怀好意的样子，让莲不得不认为他铁定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进去，等着看自己那时候的反应。转而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最近大范围的广告才开始接触这款游戏的样子。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玩的？怎么我不知道？」
看着自己好友列表里那唯一的一个好友“秃顶的红色食尸鬼”，莲不禁在心里默默吐糟这破系统随机出“秃顶”这词的概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就...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他瞥了眼发问者，又继续看回自己的屏幕。「那会乡下的兄弟们都有喊你玩的，你不记得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莲叹了口气。那会自己的心里只有学习（和如何用学霸的身份追到贤人），以至于忽略了身边许多事情。
「——说来你可能不信，还是你那富加宫家的老爹带我们一起玩的呢。之后高中的时候我们也不时地偷偷跑到网吧里去玩，只是不敢打扰你学习，没有喊你而已。
但真的不得不吐糟下村里的网吧，电脑卡网也卡，经常拖着五位数延迟的我们俨然像个傻子，却也玩得不亦乐乎。」
听罢，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关掉了斗网，回应了一位刚下单点了份泡面的顾客。在给对方送过去的时候，心想着明天就把他夹在那本书里当书签的点卡给带过来吧？
至少在这里玩，他就不用担心那台家里不知从哪给他淘来的二手笔记本会不会冒烟和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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