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爱】听雷敲雪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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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一如既往地呼啸，樱河琥珀一如既往地回到告解室祈祷。
樱河今年已经十七岁，出身于教会独立抚育院，容貌俊秀，眼神清澈得好像婴儿，歌声能和圣歌队媲美，而且没有长出喉结，还是最好的时候。教会的大人物们早就在讨论，究竟要不要让他永远保持在十七岁的年纪，代替早就没了用处的天使成为新的圣子。他是同期的骑士团士兵里最好用的一把利剑，要是成了圣子，就不能再外出征战，王室自然不肯松口放手，可他身上的麻烦事总在增加，让王室也很头疼。不管怎么选，总要作出牺牲。
樱河琥珀不知道这些，琥珀从小到大只知道三件事：训练和生活，征战，找朋友一起玩耍。
同一个骑士团的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圈子，三四个组队，五六个成群，一批人一批人地离去，樱河琥珀总是独自一人。只有回到这里，他才能拥有唯一的一个朋友。
他把手背在身后，走进告解室，影子拖进黑夜的水沟里，咕咚一声不见底。他给他的朋友带了礼物，总会有些紧张的，担心自己不够得体，害怕朋友不喜欢。他的朋友是那样的纯洁，奶油一般的发色，翠绿如茵的眼瞳，天真开朗的性格，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天使，仿佛将一切美好都收在了心里，总是带着笑容来包容他，能够净化所有的不开心。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朋友露出失望的表情。琥珀蹙起眉头，思考着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太生疏？上来就喊名字，会不会让人觉得太热情？他就像一只收起肚子揣着爪子的小老虎，层层叠叠唬人的斑纹底下，依旧是柔软而温暖的皮肉。
Love，琥珀在黑暗里低声呼喊，你在吗？
糟糕，还是说了，好普通好令人羞耻的开场白。
一团火焰从身后接近，声音比指尖先触碰耳垂，琥珀听到他的朋友在向他说晚上好，叽叽喳喳地问他，你好呀琥珀，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我在这里真的好无聊啊，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好吗？
太好了，琥珀暗自庆幸，是平时的蓝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琥珀心安理得地倒起苦水来：啊呀我现在升上队长了哦，带队真的好辛苦啊，很多人不愿意听我的，不过我把他们一个个打服帖了，我很厉害吧？还有这次出去没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没有办法给你分享了，抱歉哦。诸如此类的，避重就轻的，仿佛下意识避过了听起来会很严重的那些事情，只絮叨一些日常琐事。樱河琥珀心里没有那么分明的善恶观，对他来说，只要是和任务有冲突的，就是需要抹杀的存在；但是琥珀会在意朋友的评价，想要守护朋友的纯洁，弄脏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说到最后他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把话题引向他想要的方向，指节扣在嘴唇上，有点难以启齿。
Love……想看雪花吗？
琥珀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假装咳嗽。
雪花？我听说那是冬天才有的东西，很容易就会消失。
是的，不过我可以施展魔法把雪花保存下来，因为我非常希望Love也能看到。琥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帕，拿出其中包裹着的红色宝石，递给蓝良。这是我这次去的那个地方的雪花哦，你看，很漂亮吧？这里就像有着绒毛的枝条一样，还有这里……你、你不喜欢吗？
琥珀注意到蓝良的手停顿在半空，许久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啊……哦！谢谢你，琥珀！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很向往，连小小的雪花都这么美丽，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呢？
琥珀微不可见地努了努嘴，努力让语气带上满不在乎的意思，说，也没什么啦，那是个只有冬天的国度，连花朵都看不到，不怎么好玩的。
什么嘛，琥珀现在的表情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哦。
蓝良窃窃地笑了下，偷偷地戳琥珀的脸颊。然后对琥珀说，现在很晚啦，琥珀要回家咯，不然会被牧师念的吧？下次再来和我聊天吧，到时候，我也会为琥珀准备礼物的。
什、才没有！我……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拜拜Love。
……拜拜。
门打开的时候带进来一瞬的光芒，白鸟蓝良把那颗宝石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一会，然后闭上眼睛，好像在倾听着什么。
晶莹剔透的红就像没有边际的血色，把雪花描成红梅，永久地凝固在宝石画框里。人类的罪业，人类的怨恨，人类的纷争，人类的冤屈……那些震天的杀喊与微弱的哭吟都被这颗小小的宝石据为己有，既珍稀，又残酷。
不是你们的错，但也不是琥珀的错。白鸟蓝良低声呢喃，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把突然滚烫起来的不祥之物锁在自己的掌心里。让我来为你们祈祷镇魂吧，你们的愤怒、你们的痛苦，最终都会平息的……一定会的。
可怜的天使拔下了最后一根羽毛，把它溶进宝石里，让血色褪去，变成清透的蓝。
被人类拉下天界，为人所迫害、所利用，仍旧要为人类做到这种程度，你觉得值得吗？明明已经不再是天使了？白鸟蓝良质问自己，然后回答自己：我没有那么无私和伟大，我只想帮上琥珀的忙而已。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和我一样，被关在了这个逼仄阴暗的教会里，无法自由飞翔。我为他承受罪恶，化解天神的刑罚，希望他能够安全，能够自在地代替我跑遍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其实也很自私吧？
天神降下雷电，劈坏了这一方小小的暗室。樱河琥珀在远处看到火光闪逝，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却只见到一颗幸存的蓝色宝石。那里面有着一朵多么美丽的洁白的雪花啊，没有一丝杂质，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手段，甚至还在旁边保留了两滴凝冻的雨珠，看着它，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没有春天的地方，到处都是冷，只有被胸甲保护住的地方能够感受到暖意。可现在却只有湿冷了。
雨丝渐渐地落下来，琥珀懵懂地跌到地上，伸手握住了那颗宝石。
Love……你在吗？
可是没有人再回答他了。

（完）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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