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 【萧雷】似是故人来

【萧雷】似是故人来

八

芥末章鱼

加载中……

和上次出征不同的，这次萧瑟去南决主要是为了打探情报，衣着行头啥的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

鉴于大战过后萧瑟在南决已颇为出名，向来挑剔的永安王终是忍痛褪下那身精致典雅的蓝衣，换上暴发户模样的土色宽袖长袍，腰间滚着金丝边的腰带上镶着鹅蛋大小的美玉，就着一堆瓶瓶罐罐涂画一番后，转过身来已成了个长相平平毫无气质的纨绔子弟。

雷无桀叹为观止，雷无桀跃跃欲试。

萧瑟看着恨不得把脸怼到自己笔刷下的红色脑袋，无语且果断地赏了对方一个爆栗。

“南决都没几个人见过你，你易什么容。”

萧瑟吐出无情的话语，残忍打击了新晋红衣剑仙的自信心。

“唔，看来是本剑仙的名号还不够长。”

萧瑟哑然，这和名号有什么关系？

其实江湖中认人大多不靠脸，毕竟除非此人长得极丑或是极美，绝大多数人的五官远不如衣着武器身手之类的给人来得印象深刻。

比如雷无桀，他喜穿红色凤凰火，又因火灼之术生得一头暗红长发，加上那把天下第四的名剑，有点江湖阅历的不看脸都能猜到他就是那红衣剑仙。

不过雷无桀的长相也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很漂亮，是的，漂亮。

萧瑟半敛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张懵懂的脸。

艳红欲滴的薄唇，秀挺的鼻，杏仁般的眼，雷无桀眼窝生得深，配上那被红发衬得好似在发光的冷白肤色，整张脸隐隐透着既清纯又明媚的异域风情。

萧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住那最近圆润了些许的小巧下巴抬向自己，雷无桀对他过于信任了，甚至顺着他的力道仰起了头，将脆弱的喉部完全暴露在萧瑟掌下。

“萧瑟，怎么了？”

萧瑟没有搭话，他用指尖拨开雷无桀碍眼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非常适合印上一个吻的额头。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雷无桀眨眨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萧瑟姿势的不对劲。

萧瑟深吸口气抽回了手，垂下眼帘从手边的漆盒中取出两个瓷瓶朝雷无桀晃了晃道：“你要改的，是发色。”

虽然雷无桀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由抱头鼠窜，最后还是被轻功高他一截的萧瑟制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拎回铜镜前拆开了发冠。

跃动的红瀑布般倾泄下来。

萧瑟将长发拢在掌心，细细梳开打了结的部分，丝缎般的红发在他手中变得跟它主人一样乖巧听话。

雷无桀忽然开口道：“要剪剪么？”

萧瑟一愣，顺着雷无桀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了他刚刚拿出来的两个瓷白瓶子上。

“你刚才不是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么？”

萧瑟逗他，铜镜里的雷无桀撇撇嘴，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这两瓶子看着就贵，我头发那么长肯定不够用，你又这么抠门……”

萧瑟“哟呵”一声，直叹小夯货居然知道给我省钱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惹得雷无桀对着铜镜直瞪眼。

萧瑟没有说的是这染料用了很多名贵的颜料和鲜花制成，效果持久还不易掉色，加上金色本就难调，搞来两瓶确实花了他不少银子。

他本来计划是给雷无桀弄一头普通黑发来着，但仔细端详过那张没怎么被其主人好好拾掇过的脸蛋后萧瑟果断选择了备用的金色。

多少存了点私心的萧瑟在听到雷无桀主动提出要给他省钱时莫名觉得有些面热。

为了掩盖那点雷无桀根本看不出的心虚，萧瑟果断提起工具，拿出了修剪盆栽的气势给人剪头发。

几声清脆的“咔嚓咔嚓”后，萧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雷无桀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颤着嗓子问怎么了。

“你……呃……我是说，夏天到了，你喜欢头发短一点么？”

“……我应该要喜欢……么？”

“……”

随着地上的红发越聚越多，铜镜中雷无桀射来的目光也愈发幽怨，萧瑟看上去依旧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匹。

完事的时候，雷无桀原本及腰的长发已经只能到胸了，萧瑟迅速旋开瓷瓶，往他头上浇下芳香液体，抓起工具闷头涂抹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大功告成之际雷无桀整个人都仿佛焕然一新，怎么看都是一枚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

当然如果这个少年郎没有满脸怨气地捡起地上一撮红色长发就更好了。

萧瑟面不改色地表示雷无桀此行的身份是西域来的异族商人，金发是最合适的。

雷无桀拎着自己的头发眯起眼睛看萧瑟，半晌忽然暴起一爪子揪住了萧瑟的发尾，将那不知何时被他掏出来的染料糊了上去。

“那你怎么不搞个商人的仆从当当！”

“雷！无！桀！”

闹腾到最后，雷无桀举着剪刀一脸大仇得报地将萧瑟沾上颜色的几绺头发给绞了，萧瑟对这种幼稚的斗气行为连翻好几个白眼，身体却老实坐下由着雷无桀折腾。

许是报复成功让雷无桀心情愉悦，他还顺手给萧瑟重梳了发髻，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忙去吧这地本剑仙来扫。

能当甩手掌柜就绝对不会多干一件事的萧老板立马甩袖走人，他还得去找司空千落和唐莲商量身份伪装的事，忙得很。

这一商量就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出发的时候，男装的司空千落和管家打扮的唐莲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雷无桀俱是一愣，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萧雷二人能整出那番动静。

雷无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加上这是唐莲伤愈后他们首次同行，浑身上下已经看不见一点红的红衣剑仙搂住可靠的大师兄笑得见牙不见眼。

司空千落跟叶若依道过别后凑雷无桀和唐莲的热闹去了，留下萧瑟和叶若依无可奈何地看他们三人笑闹成一团。

“其实天启并不缺人手。”

叶若依敛了笑意直视萧瑟，面色带着一丝凝重。

“当今圣上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我的态度。”
“以及雪月城雷家堡还有剑心冢的态度。”

萧瑟望着唐莲被雷无桀和司空千落一左一右两面夹击抬进马车，神情平静不见悲喜。

叶若依正色道：“只要天斩还认你为主，这种试探就不会少，萧瑟，庙堂不会因你选择了江湖就放过你和你身边的人，你要小心。”

萧瑟心头一暖，勾起嘴角露出真心的笑来。

“我应下此事不过是因为皇兄付的酬劳足够多，至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若真敢越界……”

萧瑟止住了话头，眯起眼睛看那颗金色的脑袋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若依姑娘！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么？有你在还能帮着萧瑟出谋划策呐！”

此话一出，叶若依“噗嗤”一声笑了，司空千落也钻出个脑袋瞪雷无桀。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不能给萧瑟出谋划策了？”

“诶诶诶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别拽我衣服——”

萧瑟听着唐莲连声劝慰将他二人拉回车内，无奈地抬眼对上叶若依意有所指的调侃目光。

“你打算何时向他坦白呢？”

萧瑟闻言苦笑，“他既无此意，我又何必让他徒增烦恼。”

“你不说，又怎知他无意？”

萧瑟浅浅叹气，说出口的话似是在劝说叶若依，又像在宽慰自己。

“日子总归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自与北离一战失利，南决开始和北离频繁通商，萧瑟带着声称来收购香料的所谓异邦生意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南决。

潜入南决的第三天，他们抵达了情报中提到的异事频发的南决宁州。

这座以“宁”字为名属意祥和安宁的小城如今却处处透着不安和萧条，城中守卫稀少，商铺也没开几家，百姓大多面带惧色形色匆匆，甚至还有不少房屋直接空置着户门大开。

好不容易寻到一家开业的客栈，满面愁容的老板收下难得大方了一回要了四间上房的萧瑟的银子后也未见展颜，甚至还劝他们早些离开此地。

一番交谈后一行人得知原来这城中大半个月来已陆续失踪了数百人，无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传言说他们是被妖怪捉去填了肚子，一时间全城人心惶惶。

宁州太守却是个不管事的，只草草安排了几人在城中巡逻就再无动作，百姓见官府无为，只能选择举家搬迁自救，现在还留在城中的要么是舍不得家中基业的，要么就是凑不出路费逃难的。

雷无桀听得忿忿，“怎会有如此不负责人的太守，朝廷也不管的么？”

老板连声叹气道：“城外二十里处有座山庄，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陶夫人正在那儿避暑，太守将城中兵力都调去保护夫人了——哎！”

“陶夫人？”

萧瑟闻言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是夜，众人收拾妥当后窝在萧瑟房中一合计，都觉得那避暑山庄疑点重重。

既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子，住所周遭发生此等异事，居然没有立即撤离反而选择了留在原地加强守卫，着实有些蹊跷了。

“那陶夫人原是个寡妇，偶然间被微服私访的南决皇帝看中并带回宫中，从此独享盛宠。”

“曾有天师闯入南决皇宫直言此女有异，欲斩杀之，却在次日改口称其为祥瑞。”

萧瑟读着北离暗探送来的情报，手指在桌面轻点，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那天师不知所踪，多日后被发现死在一家酒楼，死因竟是活活将自己吃撑死的。”

司空千落闻言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吃撑死的？”

萧瑟点点头，对这枉死之人言辞间带上了些许同情。

“仵作验尸后发现他的心似是被野兽啃食过一般，死时已经只剩下些许碎肉埋于胸腔之下。”

这下不仅是司空千落，就连唐莲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略感恶心。

一向聒噪话多的雷无桀却异常沉默，引得萧瑟狐疑看他，却见他双目无神一脸放空地盯着窗外，显然已经神游了好一会儿了。

萧瑟挑眉，伸手在那张傻愣的脸前挥了挥，雷无桀这会儿反应倒是很快，抬起垂在身侧的手一把抓住萧瑟，极其自然地摁在了桌上。

“嗯？怎么了？”

萧瑟看看那只莹白的爪子，又看看雷无桀溜圆的眼，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道：“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都没听？”

雷无桀一呆，尴尬挠头。

萧瑟白他一眼，略施巧劲从雷无桀掌下挣脱，雷无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以为要挨打，结果后脑勺没等到熟悉的“爱抚”，额头上却多了一只微凉的手掌。

“萧瑟……”

雷无桀小声唤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萧瑟逐渐沉下的脸色后将话咽了回去。

“雷无桀，你知道你在发烧么？！”

萧瑟抿着唇拉起雷无桀就往床上按，后者抗议无效，被迫躺了上去。

司空千落和唐莲你看看你我看看你，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是怎么回事。

城中已经找不到大夫，萧瑟给人把了一通脉后也没瞧出什么大毛病，只能猜测是南决潮湿闷热导致的水土不服。

雷无桀甚至还声称是火灼之术造成了萧瑟的判断错误，被后者斜睨一眼后讪讪闭嘴。

见雷无桀并无大碍，萧瑟便让唐莲和司空千落先休息去了，自己留下来看着这夯货就行。

“要不萧瑟你也去睡吧，我真的没事儿……”

嘴里被塞了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后，雷无桀苦得脸都皱成一团，还要巴巴地劝萧瑟去休息。

萧瑟只觉好笑，故作苦恼道：“你睡了我的床，我去哪儿睡呀？”

雷无桀完全忘了萧瑟给每个人都要了一间上房的事儿，他看样子是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侧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示意萧瑟躺过来。

“那我们挤挤好了……”

上房的床很大，两个大男人躺上去倒是不成问题，萧瑟在骗傻子和照顾病人之间艰难选择了后者，他起身拧了块湿巾搭在雷无桀额头，柔声让他好好躺着别折腾了。

许是过去都是自己躺倒雷无桀守在床边，今日难得一见雷无桀的病容，萧瑟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见他皱着眉头双颊泛红，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傻瓜不会发烧的么。”

雷无桀眼都没睁不满地回道：“我还醒着呢，两只耳朵都听得见的！”

萧瑟挑眉闭嘴，伸手将雷无桀身上的薄被仔细掖了掖。

雷无桀依旧没有睁眼，嘴里却嘀咕个不停。

“萧瑟……”

“干嘛？”

“好热啊，感觉有火在烧我……”

“发烧是这样的，雷大侠你就忍忍吧。”

“那你等等我啊，我明天就好了，我们一起去那个庄子，别丢下我……”

萧瑟动作一顿，他拿下雷无桀额头已不再冰凉的湿巾，这才低声说了个“好”。

雷无桀再没吱声，萧瑟听他气息平稳脉搏有力，知是药力上来睡过去了。

萧瑟理了理雷无桀的额发，目不转睛地凝视片刻，最终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珍视的吻。

快点好起来吧，我的软肋，我的盔甲。

八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八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