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付丧神（下）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5/27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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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新城区的酒吧灯红酒绿。
由于傍晚的阵雨，空气潮湿粘稠。酒吧里传来歌手的吉他独奏，低沉缓慢。地面的水洼反射着霓虹灯与来去匆匆的人影，凝神细看宛如身处湖上，分不清哪边是倒影哪边是现实。旋即这番景色被路过的车轮碾碎，随着水花泼向四周。
一位少女靠在酒吧门外，盯着路面发愣。她用手拨弄发梢，不时偏过头观察酒吧的动静。
路过的车灯扫亮她的面容，她两眼无神，头发间插着一把脏兮兮的灰色木梳。
这时，有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与他的朋友们走出酒吧。他们显然尽兴而归，正勾肩搭背，借着酒兴载歌载舞。
女孩目光如影随形。在他们快消失在视野尽头前，她披着夜色尾随其后。
“你胆子可真大，还敢穿黑衣服。你没听说那事？”同伴们说。
“切，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再说城里人多呢，哪有这么巧。”
见年轻人们一路高谈阔论，拐到小巷，她也跟着拐进去。女孩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在地面如黑蛇蜿蜒前行，延伸，接着将前面几人死死缠住。
“有事么？好像从我们出酒吧你就一直跟着。”黑衣男生停下步伐，偏过头，看向那位跟踪者。
女孩不说话，直直瞪着他。
“哟！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看你在学校默默无闻，没想到还有妹子倒贴你。”身边的朋友用手肘捅捅他。
“我不认识她。这姑娘喝醉了吧？”那男生面露难色。
“把那个项目取消。”女孩喃喃。
“什么项目？”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负责那个项目的吧？就是你想拆掉老城区的城中村，包括那个红屋顶的房子。”
一席话下去，大家更是面面相觑。
还不等黑衣男生解释，那女孩竟冲到面前，伸手掐住脖子，把他狠狠甩到墙上。
“不能这么做。如果那栋房子没了，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女孩冷酷喃喃。
“我……我都听不懂你在说啥！你有病吧！”小伙子奋力挣扎。
作为回答，女孩周身浮现出梳齿般的尖刺，直直扎入男生肩膀，血色染红衣袖。
“你撒谎！取消那个项目！那个房子不能拆！”女孩低吼。
而小伙的同伴，已经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巷子：
“救命啊，杀人了——”
凄厉的哀嚎在夜空回荡。

次日一早，林下派车将叶献如约送到公园。
林下本人并未露面。听司机说，林下要维护会场秩序，早就和保镖们去接待客人了。林下还托司机带了个口信：让叶献在会场随意参观，待他的事告一段落，定会把这段寂寞时光双倍补偿。
公园人流如织。
看到这么多人，叶献心中有些发怵，比起在人潮中奋力漂流，独自一人更让她自在。女孩在公园外困兽般转悠，久久没能下定决心迈开步伐。
期间，她还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维维安和息。
但叶献没上前打招呼。她只是往边缘缩了缩，目送少年们有说有笑进入公园。
如此欢声笑语反而让自己心生悲凉。目前为止，她遇到的都是好心人。他们与自己萍水相逢，却能慷慨相助，让她至少衣食无忧。她发自内心感激。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脑中没有任何记忆，心中也无任何悸动，唯独孤独、气恼与苦涩令她喘不上气。她只有一种作为局外人的茫然失措，就像在商场走失的孩子。
胡思乱想许久，考虑到林下大费周章邀请自己，叶献不忍让他失望。她终于口中叹气，随着人群走进公园。
迈入大门，绿树成荫，群花斗艳，奇花异草琳琅满目，怪石假山夹道相迎，让女孩眼花缭乱；沿途，不时看见一家三口谈笑风生，情侣恋人相依而行。
他人的幸福也点燃叶献心中的疑虑：
我也有自己的家人吗？他们现在何处？也在着急寻我吗？
她漫无目的游荡，任凭自己在人群中随波逐流，如同溺水的人缓缓下沉，不再挣扎。
她自始至终孤身一人。
叶献脸上毫无表情，甚至也和其他游客一样面露喜悦。但她心中，孤独以排山倒海之势横冲直撞，惹得她如鲠在喉。眼前繁华越是喧腾，悲伤就越是激烈地啮咬她的心。女孩本想借着如此良辰美景，总该能放松心情尽情游览，此刻意兴阑珊，兴致全无。
她只好东张西望，期待看见什么新奇事物转移注意力。
就在此刻，透过茫茫人海的缝隙，有一个人的视线与她对上。
那是位年轻女子。只见她神色茫然，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重要之物。她头发间还插着把灰色木梳，上面花纹颇为显眼。
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什么事那么急，头发才梳一半就跑出来了？叶献嘀咕。
随即她心中一震：不对……年轻女孩，头上的梳子……糟了！
待叶献回神，女孩正越走越远，行将隐没于会场。
不能跟丢！如果可以，叶献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叶献鼓起勇气，一个猛子扎进人群。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她死死咬住梳子女孩的行踪，走走停停，紧追不放。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微妙距离来到中心广场。此处正张灯结彩，一个个石桌列队排好，形成与广场形状呼应的同心圆，上面展陈诸多假山造景。
梳子少女突然停下，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同时捏紧拳头，似乎在压抑怒火。
为了拉近距离，叶献悄悄脱离主干道，钻进路旁的树丛，暗中观察。
广场空旷，四通八达，人流较为集中，又是活动举办地。因此在各个地方都有林下的保镖与公园保安巡逻。
而那些保镖——全部身穿黑衣。
联系之前的情报，叶献恍然大悟：那女孩正准备发动攻击，却因周围黑衣男子数量太多，一时间无法锁定目标，所以空有盛怒，无从发泄。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最后总会下手，受害者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在这之前做些什么。
但我……能做什么呢？
周围没有海柳他们，也没有林下。就算告诉保安那女孩是危险分子，他们会相信吗？何况她本就是局外人，明哲保身才是最佳选择。对方若真是付丧神，自己一个人类贸然应对，怕只会招来祸端。
可没时间犹豫了。
见梳子女孩又要动身，叶献想都没想，冲出树林：
“等等！你别走！”
叶献跌跌撞撞冲到对方面前。怕她当场溜掉，情急之下，叶献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好冷，还在发抖。
那女孩偏头看她。
“我……那个……”叶献只觉头脑发热，口中慌不择言，“能不能请你别再做这种事了？”
梳子少女没有回答。她的双眸黯淡无光，直勾勾看向叶献。
叶献脸颊瞬间通红。预料中的激烈冲突并未爆发，对方也不表态，要是认错人闹出乌龙，那该如何是好！
俩位女孩正相顾无言，手握着手在原地僵持，却听见耳畔喧闹，一位女子头戴着棒球帽，身着冲锋衣，提着外卖袋风风火火朝这赶来：“哎呀！可算找到您了！这是您点的外卖，麻烦签收一下吧！”
叶献如获救星，赶快把主场让给那女子。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松开握住梳子女孩的手。
外卖女子身上香水浓郁，呛得叶献直打喷嚏。
“我没有点这个。”姑娘冷冷回道。
“是么？可订单上就是您呀。要不我们先找地方坐坐，好好核实核实？”
“我说了我没有点。”说罢，姑娘甩开叶献的手，转身欲走，却不想被外卖员一把捏住肩膀。
“小姐姐别这样嘛。您要是一走了之，我的工作就不好办了。这外卖好像是令堂寄来的，或许是可口的家乡菜呢。”
听罢“令堂”二字，那姑娘似乎改变了主意。她犹豫稍许，终于接过饭盒，双手发抖打开盖子，而就在下一秒——
一道黑影扑面飞出。
念珠编织的渔网瞬间展开，将那姑娘死死捆住。她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鹤天，收网！”外卖女子高喊。
人群中，一位男孩显露身形。在他的手势之下，念珠如同活物收缩紧缚，令目标完全无法动弹。
变故突如其来，叶献目瞪口呆。
“哈！没想到吧！”海柳摘下棒球帽，撩拨茶色长发，得意大笑，“姐为了逮你，专门去染发还喷了香水！看你还往哪跑！”
鹤天则默默走到她身边。
“你的行动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很勇敢！但现在已经没事啦！”海柳向叶献竖起大拇指，露齿而笑。
“别得意忘形！她不是本体！”鹤天提醒。
“什么？”海柳慌忙打量犯人。
那姑娘的确是被捆住了。可她头上的梳子却不知何时自行脱落，有生命似在地上快速滑行。
“休得逃跑！”
鹤天挥手，念珠掷出化作绳套，紧随其后。在游客脚下与石桌缝隙中，两者你追我赶，围追堵截，如同赤链蛇追逐逃窜的灰鼠。
“她昏过去了，没有大碍。果然，这只是被她附身的普通人，怪不得嫌疑人有这么多。”检查完那姑娘的状态后，海柳喃喃自语。
林下的保镖顷刻间涌来，将女孩抬上担架：“大家都让一让！有人中暑了！我们马上送医，麻烦借过！”
在场群众目光顿时被吸引走。
此刻念珠将梳子逼至广场中心。此地空旷，没有掩体，梳子无处可藏。念珠突然变形，化作大网加速扑来，眼看就要捆住目标。
“抓到她了！”叶献高呼。
可就在被念珠捕获的瞬间，梳子消失不见。
只见一位灰发少女从地上站起，衣裙布满和梳子一样的花纹，右臂被念珠死死纠缠。她抬手，招架住念珠拖拽，同时稳住身子，咬牙僵持，与另一头控制念珠的鹤天势均力敌。
再看鹤天。
他一边与女孩展开拉锯，一边从口袋拿出个昨天见过的安瓿瓶，当众砸碎。细小粉末飘散空中，伴随若有若无的低语。
他深知念珠在不停吸收对方体力，不消半分钟她就会束手就擒。这样耗着倒也好，免得对手暴起，伤及无辜。
“别和她闹了，速战速决！”
海柳却等不及。她口中叫嚷，旋即突进，试图包抄少女右侧，想在她被鹤天牵制时攻击下盘，将其放倒。
“别刺激到她！”鹤天高声呵斥。
他的警告早被海柳丢到脑后。
见海柳袭至面前，少女突然阴冷一笑。她四周瞬间冒出大量尖刺，酷似梳齿。它们相互交错，形成尖锐屏障，煞气逼人。海柳眼明脚快，及时刹住，往后一跃拉开距离。可这些尖刺只是稍作停顿，随即以女孩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射去。
“居然还能反击！”海柳惊诧。
而其中一枚尖刺撕裂空气，朝叶献笔直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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