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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神降临到星期天
神降临到星期天
夜雨三更.
2025/02/14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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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市政广场悠闲而舒适。喷泉溅射出的晶莹与阳光相拥，折射出宝石般的璀璨。木制长椅上坐着衣着得体的绅士淑女，孩子们围着喷泉旁的一个纤长人影，时而爆发出喧闹的感叹。 伦纳德背着琴包来到市政广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他惯常所处的位置站着一位装束奇怪的男人，高礼帽点缀着夸张的羽毛装饰，厚重的披风垂至脚踝，随着动作显露出的是其下粉色的马甲与黑色长裤。 这是一个年轻到有些过分的男人——尽管伦纳德并没有资格去这样评价——年轻到让人怀疑是否还是尚在学校学习的学生，然而他的行为却并不符合这一气质，他的手里拿着裁剪粗陋的纸人，被随意团成一团握进掌心。年轻男人将握着纸人的手向上展开，做出抛出的姿势，随之散落的是一粒粒的彩虹。 伦纳德下意识伸手去接，一颗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着的糖果落进他的掌心。他转开玻璃纸，一只白鸽扑腾着飞出，他吓得后退一步，却也把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边。 “恭喜你！”年轻的男人走过来，白鸽扇动翅膀，落在他的肩上。伦纳德有些戒备地放低中心，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刻逃跑，然而男人只是摘下礼帽谢幕似的鞠躬，“恭喜你，被神祝福过的孩子，你获得了今天的头等大奖。” 伦纳德狐疑地重复，“头等大奖？”年轻男人的声音情感丰富，仿佛也在为他的幸运而感到喜悦，伦纳德忍不住放下了戒心。 “是的。”年轻男人站直身体，这个时候伦纳德才注意到他的面容，黑色的齐耳短发柔顺下垂，褐色的眼眸清澈干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能够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你将免费获得一个愿望。” 哈。伦纳德觉得自己看穿了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从马戏班出来赚外快的魔术师，能够让礼帽里飞出白鸽和兔子。 “那么我要十镑！”这并不是一个太大的数字，对于一位公务员而言，大约是一周半的薪水，不过，对于一些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却可以过上大半年的安适生活。对于一位马戏团的魔术师——并且是不怎么知名的那种——来说，虽然吃力但也并非难以拿出。 年轻男人挑挑眉，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吃惊，一边嘟囔着“这家伙”“真是的”类似的词语，手伸进披风内侧就要去掏钱夹。然而他从容的表情瞬间卡住，显得有些滑稽，他将衣服的内兜都掏出来，只找出几枚铜便士——这甚至是刚刚才从看戏法的孩子们手里得到的。 伦纳德撇撇嘴，看向男人的目光隐隐带了点鄙视。而男人却早已收拾好情绪，再次向伦纳德鞠躬，“非常抱歉，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作为补偿，能否让我在你身边，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你的愿望？”他抬起头，看向伦纳德的目光真挚而热切，不知道是不是伦纳德的错觉，他平平无奇的五官此时别有韵味。伦纳德双颊一热，别开眼，掩饰性地咳了咳，半推半就地应下。 说完他相当有行动力地跑到广场中间，打开琴包瘫在地上，取出一把保养得当的费内波特琴。他把琴抱在怀里，手指简单拨出两个音节，起初尚且不成章，渐渐有了欢快的韵律。伦纳德轻声开口，尚有些稚嫩的童音活泼清脆。 “来啊，拿起帽子，赶快去，别迟了！ 蝴蝶的舞会，蝈蝈的宴会开始了！ 牛虻吹喇叭，招呼大伙儿参加， 这里要掀起狂欢，等着你的大驾。” 年轻的魔术师一边点头一边用脚打着节拍，似是被启发了，摘下礼帽，随着节奏拍打帽檐。不断有流光从帽子里飞出，灿烂夺目，吸引着过路人的注意。 伦纳德也是一愣，却没有就此卡壳，碧绿如同宝石的眼睛愈发璀璨，看向魔术师的目光充斥着欣喜。 “…… 蘑菇恰好是圆桌，阔叶草一片 正好当桌布，已经铺上了桌面； 桌上有种种美食，配众客胃口， 蜜蜂送来了蜜汁，最美的珍馐*。” 花鸟鱼虫在伦纳德的歌声里载歌载舞，星光从魔术师的礼帽里倾泻，环绕着市政广场成为一片星光的潮汐。随着歌声的起伏，潮汐也在跃动，直到蝴蝶与蚱蜢的舞会落幕，星光也渐渐隐去。 伦纳德跳下石台，行了个大礼，周遭响起不算整齐的掌声。他眉目都带着自信，冲着人群外围的魔术师露出张扬笑容。直到人群散去，魔术师走近，他才盘腿在地上坐下，一枚一枚数着琴包里的硬币。 “五便士，一苏勒……一镑！”他数着数着，音调渐渐变高，“平常都只有不到两苏勒！” “怎么样？”魔术师凑过来，“我的魔术还不错吧？”伦纳德瞥瞥他笑眯眯的脸，有点不情愿地撇撇嘴，“还、还行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伦纳德，伦纳德·米切尔。” “你好，伦纳德。”魔术师也盘腿坐下来，“我是梅林·赫尔墨斯，一个流浪的魔术师。” “流浪魔术师。”伦纳德皱皱眉，“真拗口，你为什么不加入一个马戏团？” “因为我在流浪。”梅林没有在乎伦纳德的冒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摘下礼帽，用礼帽挡住手部的动作。当他再次拿起礼帽时，手上的白纸变成了一杯冒着气泡的饮料。透明的玻璃杯里是橙黄色的液体，其上还漂浮着两块冰块。他轻轻啜饮一口，才意有所指地说：“流浪魔术师，流浪与魔术缺一不可。” “这是什么？”伦纳德的注意力被梅林手里的饮料吸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甜冰茶。”梅林晃晃玻璃杯，“或许你也可以来一杯？” 伦纳德把头偏到一边高高仰起，碧绿的眼眸飞快扫过澄澈的饮料，又紧紧闭上。尽管如此，他时不时的吞咽动作还是暴露了内心所想。 梅林脸上的笑意渐深，没有点破，只是将手里的甜冰茶一口饮尽，将空了的玻璃杯丢进礼帽。玻璃杯落入礼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伦纳德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梅林手上的动作。梅林只是将空着的手伸进礼帽，随即在伦纳德惊讶的目光下又取出一杯甜冰茶。 “作为我的谢礼。”梅林笑眯眯地说。 伦纳德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紧紧盯着玻璃杯，直到梅林将甜冰茶塞进他手里才有点不情愿地说：“这个，只管今天哦。” 伦纳德带着梅林进入一座废弃的教堂，暮色渐临，玻璃彩窗为夕阳穿上五彩花衣，昏暗的教堂里充斥着即将凋零的绚烂。 伦纳德跑去角落翻出一个老旧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盒火柴，搬来木椅，踮着脚点燃最近的一盏烛灯。 这时他才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梅林，扯扯自己洗到发白的衣服下摆，“这里原本是女神的教堂，但是有天突然所有人都走了，我被落下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就一直留在这里。” 梅林脸上的笑容变淡，他喃喃低语：“女神会眷顾你的。”但很快他收起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打了一个响指，瞬间教堂里的烛灯被齐齐点亮，亮如白昼。 “作为没能满足你心愿的补偿，我将会帮助你寻找一个去处。” 随机，梅林从披风下取出一本接一本的厚重书籍，放在祈祷长椅上。伦纳德凑近一看，顿时压力丛生。 “《鲁恩单词词典》《鲁恩基础文法》……怎么还有《简单数学》！？”他尚未经历变声期的童音变得尖利，能够窥见长大后的潇洒气质的脸上布满惊恐。 梅林的笑里戴上了狡黠，语气颇有点幸灾乐祸，“你应当学会自己管理自己的财务。”伦纳德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一镑零钱。女神啊，梅林是怎么知道他正打算尽情地挥霍这一笔钱。 “伦纳德，天下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的。”梅林突然将他拥入怀中。梅林的怀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他像一只随时都将飞离的白鸟，怀抱却温暖得让伦纳德依稀回忆起曾经也被拥入怀中的日子。 那时候教堂还没有被废弃，他是教堂最顽皮的孩子，却总因为出众的外貌而被偏爱，威严的神父也会为他网开一面，还有温柔的修女为他唱摇篮曲。 “你是焕发灵动与野性的孩子，”陌生的语言在他耳边响起，伦纳德忍不住闭上双眼，“勇敢无畏地在海滩上……”他抓紧梅林胸前的布料，将身心放松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教堂的烛光悄无声息地暗淡下来，陌生的语言还在回荡。 “你在海滩边建造小小的城堡， 是属于风的城堡， 是属于沙的城堡*……” 唤醒伦纳德的是温暖晨光，他的身上盖着温暖的毛毯，身下也不再是冰凉的祈祷长椅。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所处的房间熟悉又陌生，依稀记得是教堂的内部，却分明早已因为无人居住落了厚厚的灰尘，而此刻却干净而明亮。他的衣物被整齐叠在床头，身上则是一件略大的衬衫。 房间的门被无声打开，修女年轻的面容出现在伦纳德的眼前，转瞬变得欣喜，她后退一步对着门外呼喊，“神父，他醒了。” 很快一名身着神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凑上前探了探伦纳德的额头。他的手温暖，带着些厚重味道。“女神啊。”他在胸前点出繁星，“孩子，是我们的疏忽，在搬离时落下了你，如果不是教会又派我们回来，或许……” “有没有！”伦纳德突然打断神父的话，不去管这是否不够礼貌，“有没有一个人，呃，高高的，瘦瘦的，他叫，对，他叫梅林，梅林·赫尔墨斯！” 神父褐色的眼眸温柔慈爱，“孩子，这座小镇近期除了我们没有任何外来的人。”看见伦纳德恍惚的神情，他揉了揉伦纳德松软的发，“好孩子，好好休息吧。如果你愿意，就来大厅向女神祈祷吧，今天是周日，女神更容易听到你的祈愿。” “谢谢您。”伦纳德想起了那几本教材，想起了自己兜里的一金镑，但他克制住了。直到神父关上门离去，他才从床上跳起来，去掏旧衣服的裤兜。 硬币和纸币团成一团，乱七八糟，伦纳德将钱币按照面值摆好，“五便士，一苏勒……一镑。” *威廉·罗斯科《Butterfly's Ball and the Grasshopper's Feast》，屠岸译。 *塞西尔·科贝尔《Grains de sable》的歌词，语言是法语（也就是因蒂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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