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

【究惑】窗玻璃

蝙音

2024/11/27 13:31

加载中……

-“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废弃的旧剧院里弹琴？我由衷地好奇这一点。”
-画家究×钢琴师惑
-欧洲中世纪背景AU，一发完
-秦究第一人称视角
是言可的点梗，有自由发挥，久等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份报纸，我大抵不会认识他。
他在阴雨天里那份沾染了潮气的报纸内页 占据了一小片板面，简短的字句篇幅概述了这位钢琴家在废弃歌剧院演奏的事迹。至于之后的大片论调，倒是一如既往 以过度膨胀的词藻刻画了一个偏执傲僻的落魄者形象，完美地为大众呈上另一份闲暇之余的无稽谈资。
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废弃的旧剧院里弹琴？我由衷地好奇这一点。
游惑，我默念着这个名字。
彼时我站在街边，握住纸页的指尖在秋季瑟冷的风里冻得有些僵硬，却没能按惯例 将这份聚集了浮夸幻想与天真欺骗的造物扔进垃圾桶。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黑白照片中的那个瘦削的背影，仿佛幻觉般听到了抑制的琴声，从那座老旧的钢琴里传出，又在空荡的灰尘里消殒...
----于是我去了那家旧剧院。
或许是出于创作者敏锐的直觉，源于尚存的那点零散的好奇心，或者，诚开公布来讲，出自我当下无处可去的窘境。
两个月前毕业于皇家艺术学院，紧接着用家族提供的资金置办了自己的画廊，似乎所有人都准备好注视秦家长子艺术生涯的一片坦途，除去我自己。
新布的画展置办了一个月，直到艺术界最刻薄的那位评论家，将我的画作批驳为格式化的模仿与技巧的过度堆叠，各色吹毛求疵的负面评价便如同死去的贝壳，被倾覆的潮水推涌上堤岸，带着棱角的空壳尽数散布在炫目的白日。
我的同事意外于我的异常沉默，只是，当我独自徘徊在画廊的展厅，注视着其中被束缚在条木画框里，僵硬得如同被丝线牵拉的木偶般的展品时，我不得不认同这一点。
可内里那点毒质的不甘正浸着我身为画者的自尊溃烂，我无法忍受用这些被灵感放逐的劣质品来代表我，于是我关停了画室，暂时离开了这座故步自封的象牙塔，拿着传票踏上了通往西海岸的轮渡甲板...
直到提着画板站在剧院半闭的大门门口，似乎靴下踩踏的木质楼梯都渗着琴声悠远的余震。有违逻辑的希翼莫名在胸口堆砌，我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口，就这样推门直入。
掀起门帘的动作带进了几缕微弱的光线，视野内短暂的复明足以令我看清室内斑驳的地面，这些印着干涸画迹的墙壁，以及身侧勾住我衣摆的，歪斜脱漆的座椅。我的视线尚未观察到角落是否存在积灰，后排的观众席便再一次陷入昏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微弱的粉尘味，我说不清是具体的感官与心理成因哪一样更多一点。这些陈旧的表征所包裹的方寸之地 不容置喙地容纳了这座剧院衰败的历史，以及，此时此刻，在聚光灯下的他。
他坐在一架三脚架钢琴前，正是舞台最中心的位置，舞台灯单一的冷白色调披洒在他柔和的发丝上，又在地面垂落下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身上的衬衫大概曾经是规整的，只是随着他起伏手臂被牵动出了褶皱。他抬起手腕，轻微凸起的腕骨半露出袖口，然后指尖垂落，和缓却有力地敲击上琴键。
先前在四周散轶的琴声似乎这才在我的周身聚拢，我近乎怔愣地注视着他凌冽的身影，几近从他指尖升转的小调与辛辣破碎的断音里，汲取到那即将破茧的蝴蝶般，振翼挣扎的灵魂。至于他的年龄，身份，过往，我则一概不知。
我拿着画板走下阶梯，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安静地整理好画材。聚光灯边缘那点残余的轮廓刚好打在我的画布上。
似乎刚好是上一章节的终止，他抬起右手翻动谱页，向我座位的方向偏了一下头，我只记得他耳间的银质耳钉在半掩的碎发下璀然一闪，他抬眸，周遭的光线似乎全数映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千般耀眼。
只是一瞬，他便再度敛眸，沉缓的琴声又一次从那座木盒子里向外铺展开来。似乎是进入了曲目终章，最后的间断音消亡，缓慢弹奏的手指与踏板连动的制音器创设出了深重幽转的延音，层起叠落地在室厅里回荡。
不知是否是受了北温带季风的影响，西海岸的大陆总是多雨的，譬如现在。针碎般细密的雨丝从剧院破损漏风的顶棚淋下，又把从舞台灯光里折射的银色飘洒在他的发梢上。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架淋了雨的钢琴就会朽烂，渗了水的实木如同滋生苔草的温床，被植物和细菌根治的毡木将再也发不出声音。可是此刻，这份掷落的声响深沉刻骨，如同即将覆灭的轮渡 湮灭前最后那声状若永恒的嘶鸣。
我似乎在描绘他，又好像不是，他的琴声在我的笔下重塑为夕阳里暗金色的玻璃窗，教堂的尖顶钟楼，藤蔓垂落的阴影，蝴蝶，碎玻璃，与厅前干涸的喷泉。我被温和的风浪裹挟着前进，一旦闭上眼睛随波逐流，便会被那双构建了整个世界的手所带领着，穿过那片灯火摇曳的长廊。
...
最后，他合上琴盖，整理着外套边角，起身走向观众席，从我身旁擦肩而过时，便又是一副衣着肃整的沉默模样。他关掉了舞台中央的聚光灯，唯一的光源熄灭，沉淀的琴声在失光的境地里消弭，最终世界陷入沉寂。我在这片被艺术家遗弃的黑暗里驻足，只是恍惚着察觉到他从我身侧走过的那一瞬，似乎错觉般放缓了步子。
......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不受控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那无数个和他一同创作的白日，我在那些构建奇迹或是解构疮痍的乐声里中握住画笔，颜料和旋律混合在一起，被我一点一点铺在纸上。
他也并不总是在弹琴，偶尔，他会从我的画材箱里抽一只炭笔，在空白的谱页上涂画些记号，或者试几个零散的音节和和弦。
西海岸的初冬蔓延得很快，剧院门口台阶上的雪积了又融，薄墙之外已然聚散起呼啸的寒烈风声。我们在狭窄的建筑与苍白的灯光里作画和作曲，同旷日持久的围困者般重复着世俗人眼中单调真空的行程，却从中感到无尽的释怀，自由与从容。
可似乎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存在能够无限拥有的筹码，先前的隐隐担忧尚未发酵出实体，泡影般的预言便如期而至。
这座钢琴真的开始走音了，连贯的乐曲时不时开始混杂着吱吱呀呀的杂音，剧院的窗玻璃从边框的一角开裂，室外的冷风肆无忌惮地从碎裂的缝隙灌进剧院，把舞台周边的铝箔装饰吹得哗哗作响，这座早已被废弃的建筑看起来岌岌可危。
他依旧保持着习惯性的缄默，我琢磨不清他的态度，胸口升腾起的预感却愈发不安。
直到有一次，他不得不终止演奏，对着缺音的钢琴皱眉，我知道，明天，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但他又一次弹奏了起来，我没有停下笔，思绪却随着迎面而来的琴声出了神。我分明感觉到其中交替伴生的旋律相互环绕着彼此，又从未从他的手下听到过如此明快的节奏...
直到最后，他合上琴盖，又一次起身走向观众席。我把靠在走廊上的画架向自己的位置挪动了一点，为他让开一条路，我以为他同往常一样，打算去关剧院的舞台灯。
可这一次，轻缓的脚步声消失在中途，我抬起头，发现他正站在我面前。
“窗玻璃”，他说。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
他垂下眸子，抬手指了一下我纸页上着色一半的教堂彩窗，“这首曲子的名字，是窗玻璃。”

窗玻璃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窗玻璃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