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叶周】将军令 by和邑

一叶知周

2024/12/26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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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墓道内极其幽暗，即便护目镜打开了夜视，也只能看见路的大致轮廓。两侧有什么、墓道有多高，只凭肉眼完全无法判断。

也许是几个出风口起了作用，这里虽说给人感觉很闷，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空气，叶修戴好面罩，最终还是掏出了手电。

其实手电光在这种狭小空间内会让视野局限在光范围内，无法防范暗处。安全性是远比不上夜视眼镜的。但没办法，实在看不见。

他们可是来找东西的。

墓道两边是沾着干枯青苔的石墙，很长，他们走了足有五分钟也没到头。没有岔路或者拐弯，一路直入。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座石门前。

门边立着两座抱鼓石，石头上的小狮子栩栩如生，门的拉环是合金的，这么多年还没朽化。地上有两弯扇形划痕，显然这门曾打开过。

叶修上手试了试，拉不动。

当然了，石门啊，一个起码都是几吨重。饶是异能者力气大了许多，也不至于就能拉动了。

叶修研究了门边一圈，不像有什么机关。

他还想再试，身边周泽楷拍了拍他的胳膊。叶修会意，让开几米。

周泽楷说他是力量系，现在四级，未必就拉不开这扇门。

只见周泽楷把弓背到身后，活动了一下手指，握上两只门环。这场景看着有些怪异，毕竟周泽楷单看外形和力量绝对沾不上边，可事实就是，他能拉动几吨重的门。

墓室门缓缓开启，叶修在边上瞧得心思莫名，说佩服吧，也不合理，就是有点怪。

周泽楷做这事，反差实在有点大，莫名的生出一种滑稽感来。

就像家里的小猫推倒了洗衣机。

叶修清咳两声，拿着装备，不再乱想。

内部空间很大，手电往上甚至照不到头。这里显然还没有人来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粉尘味，外部空气涌入，形成了很轻微的气流。

周泽楷走到门边的一座灯台前，向叶修要了打火机。

一点火烧着引线，火星一路向上蔓延，只见一串流星般的碎光，墓室中骤然亮了起来。

或许不该称为墓室，这里更像是一座宫殿。

四列十二根五人合抱的盘龙柱立在殿中，视线尽处是一面暗金高屏。屏风下有座漆黑的龙椅，看光色像木质、或者哑面的石头。四面雕门的窗洞也涂成了白，叫火光一照，仿佛真成了座古朝皇宫。

周泽楷把弓拿在手里，叶修也十分戒备，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这地方一看就不对劲。

宫殿高度应该远远大于他们刚刚下行的深度，按照常理来说，宫殿顶端都高于地面了，可是他们来的那段路，可是市区，附近全是楼。

这么大的面积，且不说房屋地基，就是周边的地下水也不好防。

怎么可能有保存这么完整的地宫？

叶修小心翼翼地往龙椅方向走，周泽楷走在他身边。慢慢的，他们靠近了高台的楼梯。台上视野更加开阔，周泽楷很快看见了背面的一座箱子。

他动作很快，已经跳下去了，叶修想跟，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号角声。

低沉而悠长，嗡——！

叶修此时才发现，他们来时的墓道们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八开的巨大殿门。每一扇都像是仿木制的古石，正在缓缓打开。

而逐渐露出的门缝中，透进来的居然是阳光。

“小周！”叶修急声，却没人应他。他转回头，哪里还有周泽楷的影子。

偌大宫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殿门大开，玄青色兽袍的文武百官趋步进殿，叶修身边的龙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他身穿龙袍头戴冕旒，很显然是皇帝。

满殿人，竟然没一人看见他。

之后便是叩拜，高呼万岁，只听白发太监一声宣，殿外传来了沉沉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人走进殿，他逆着光，有一阵叶修才看清他的脸。

居然是周泽楷！

这个周泽楷也像看不见他，一身战甲的缝隙里还有血垢，他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不知为什么，将军模样的周泽楷正在与座上的皇帝无声对峙。

良久，他才开始汇报军情。河漠三洲主郡已下，如今他们与外敌划山而治，只要山关不破，北境便无忧患。

这无疑是捷报，皇帝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意。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仗打完了，要一个威风赫赫的将军就没有用了。

接下来的一席话句句杀机，叶修听着居然没什么障碍。皇帝先是大封，然后在一系列褒奖的话中隐含敲打。

殿内几个老人以袖沾鬓，虚汗涟涟。

周泽楷不怎么会说话，叶修懂，却不知他向来如此，这位周将军也不会为自己辩驳。他定定跪在大殿上，领了赏，无数人注视着他。

他慢慢走了。

叶修飞快跑过去，发现他速度远比正常步伐要快得多，而且能够出那扇门。在大殿之外是数九高阶，一眼望去，远远能见京城边的角楼。

这里似乎就是这些古人所在的朝代。

即便十分不解，叶修还是一路跟着周泽楷，回到了将军府。

比起皇宫，这座将军府甚至称得上质朴了。没什么精致的摆设陈饰，府中有座小校场，几排挂着刀枪斧钺的架子立在亭中，周泽楷视若无睹，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

“侯爷，前月庄子走了些佃户，府里下人都顶过去了，就剩老奴、穆伟和丁娘。”

周泽楷答：“知道了。”

他平静得很，话里另两个人也没来，宅院的石路上都长了野草。

树倒猢狲散。

老仆烧饭去了，周泽楷自己打水换了甲，就听外头嘭嘭一阵敲门声。

一个布衣书生不请自入，他背着只布囊，步子匆匆地跑进周泽楷房中。

“小周！我听先生说你回来了，怎么班师回朝也没动静呢？”

叶修一看，惊了。

那人居然是他自己。

周泽楷盯着那个他，似乎有话要说，踌躇许久，也没说出什么。

书生先一步坐下，将包抱在怀里，拿出几个纸袋来：“我买了些好吃的。”

周泽楷拿出一只饼，慢慢地嚼，吃了几口才低下头看馅料。

肉特别足，显然不是外面商铺能买到的。

“这个是陈果做的，听说你要回来，特地托我带着。”书生笑道，“怎么样，关照你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先是几小口，忽地吃急了，几大口咬下去，腮帮子也鼓起来。

书生给他倒茶，壶里却是冷了，水也颜色沉沉，显然晾了些工夫。

他察觉出不对来：“你府上人呢？”

周泽楷咽了吃食，一会才说：“都走了。”

庭院寂寥，四处荒芜，野草快要没靴。周将军在外征战一年，背后早就着了火。

他自己也不懂得灭。

书生没法帮他，去岁及第，如今他还是翰林学士，御前压根说不上话。

他瞧着内外凄凄，心下愈发难受。

懂得斡旋装傻的将军自有优待，周泽楷这功劳最大为人直率的反倒成了儆猴的羽禽。皇帝便是用这法子，说是勤俭作表率，实际是想逼周泽楷自己受不住辞了官。

“小周，你以后去什么地方，想过吗？”

周泽楷吃完饼，又拿草纸擦了擦嘴，点头说：“蜀中。”

天高皇帝远，蜀中如今也乱，他要是去平了匪祸，还能赚些安身立命的赏钱。

很聪明的选择。

“明年外派，我自请官西南，你在蜀中等我。”书生目光灼灼，把周泽楷盯得红了耳朵。

不过半月光景，北境就落了雪。

河漠军急报入京时，驿使的马才到宫城，前膝一跪、口吐白沫，生生跑死了。

宫中一时大乱，才想废将的皇帝这时又想起周泽楷来，命他立时发兵。

他手下的兵苦战归来，伤势都没好全，哪里能战。

几方势力威逼利诱，最终还是把周将军逼上了战马。

大军开拔那日，京城也下了雪。

书生把自己的一件大氅披给周泽楷，北出宣武门，站在雪里的是他麾下三万精骑。陛下亲授虎符，呼声震天。

叶修站在大雪里，此时他仿佛也变成了书生。

黑压压的人与马，仿佛是远处的山或树，没入地平线。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唯剩下风。

不止息、无悲悯的风。

周将军一去数月，来年开了春，北境传来捷报。

此时书生已攒够资历，正待调派。

他收到了驿使捎来的家信，周泽楷简单交代了战况，余下纸笔写了些猎鹿打狼的逸闻，末尾一句邀约，蜀中再会。

他仍不长于表述，信里字句只是记事，却能从他字句间许多犹豫时顿下洇出的墨，看见周泽楷内敛的心意。

“叶修！叶修！”

叶修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一个激灵，他骤然醒来，入眼先是刺眼的一片光源。

魏琛蹲在他身边，拿着手电在他眼睛上晃。

叶修用手拦着，眉头紧皱。

“让鬼催眠了，咋在这儿都能睡着呢。”魏琛收了手电，调侃道。

叶修没回答，扫了一眼四周，他正靠在墓室墙上，这儿根本不是他先前看见的什么巨大宫殿，只有几平米大，四周的砖石上青苔满布，散出一种腥湿的霉味。

周泽楷靠在他身边，还没有醒。他身边蹲着的女记者完全没动作，只是观察。

女人眼里有一丝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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