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叶喻】后继者（番外七·荣光）

【叶喻】后继者（番外七·荣光）

02

聆雪

加载中……

两人在休息区闲聊了一阵，叶修一看时间，说要不提前陪他吃个晚饭就差不多该走了，怎奈喻文州又来琴瘾了，说是本来也不饿，有吃饭的时间不如练几遍初舞台的曲子。于是叶老师在拍摄尚未正式开始前，就作为“期间限定”指导老师开始了光荣上岗的第一天。

实际上叶指挥平时陪自家首席练琴也都会给点建议，但那和备赛的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赛前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指导者要和演奏者一样对谱面烂熟于心。好在《动人心弦》的初舞台时长限定在五分钟之内，不比冲帕奖时动辄几十分钟的协奏曲令人头秃。然而有过之前一次不够完美的冲奖经历，叶老师难免暗自犯嘀咕，担心小崽子不再考虑冲奖是顾及自己精力跟不上，因此这回喻文州认认真真和他说想赢，请求他拿出备赛状态要求自己的时候，也算是解开了叶老师心里边遗留的小疙瘩。

节目组为了避免选手们在自选曲上撞车，加上要提前筹备造型、舞美、伴奏等，初舞台的选曲就采用了每人三个志愿投递给节目组，先到先得的模式。喻文州投递得早，幸运地选到了第一志愿——巴齐尼的《精灵之舞》。而叶修对此的评价是和运气没关系，这曲子除了他压根没几个敢照量的。

小提琴可选的炫技曲范围很广，《精灵之舞》若是单纯作为表演曲自然很能“打人”，但作为由专业评审严谨打分的参赛曲，则算不上很讨巧。现存的演奏版本中，常见的问题就是演奏者们很难“两头兼顾”——能充分演绎出小精灵的活泼灵动的，往往在音准方面有失；而追求音准完美的，又不免少了几分挥洒自如。

叶修先前没听过喻文州完整拉这一首，看他第一志愿毫不犹豫填了这首，还想劝一嘴来着。结果小崽子率先识破了他的担忧，和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说这是自己保留多年的“杀手锏”，只是需要往回捡一捡。

——因为这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练出来的曲子。在陪人捡了几天之后，叶老师心服口服地收回了一切顾虑，这会儿再练也只能在鸡蛋里挑挑骨头——

“已经很好了，就是每次转快弓的时候气势上稍微差点那个劲儿，没‘破’出来。”叶修话说着，回身掀开了钢琴盖，“别急，我觉得这个不是你的问题，是伴奏的问题——懒得找谱了，就弹个大概啊。”

喻文州一听这话，一如当年初相遇，叶老师说要给他开小灶那会儿一样，眼睛都亮了。由于《精灵之舞》的钢琴伴奏也具备一定难度，很多版本都存在钢伴跟不上演奏者的情况，如果能有像叶老师这样洞悉他每个演奏细节的钢伴，那简直是如虎添翼。但五十来个参赛选手注定很难协调好自选曲的伴奏，如果有的带钢伴，有人找小乐队，再有能耐的——比如自己家开乐团的那种——把整个管弦乐团搬过来，可是乱了套了。因此节目组选择舍弃了一部分现场效果，规定自选曲统一放录制伴奏，但对喻文州而言，只要在练习中有那么一次找到了最佳感觉，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完善自己这版演奏。

第一个和弦有力地奏响，两人即刻进入了再熟悉不过的“同调”状态。叶指挥远离一线演奏领域多年，依然保留着听过几遍就可以直接上手弹的能力，这一点堪称十分逆天。外界也一直有吹捧说他是绝对音感拥有者。然而不谦虚如叶老师，倒是坦言自己不算绝对音感，只能说效果接近，有后天练耳的成分在。

这一次他临时起意给小首席伴奏，也不可能说和原版伴奏一个音不差，即兴的小改动很快在两人短暂的视线交汇中融合为默契的新篇章，而真正的重点在于每一次激奏的重要铺垫，几个力度恰好的和弦给出去，不说独奏者该有多畅快，给人伴奏的都瞬间觉得舒坦了。轻快利落的短音同时收尾，叶修回过身一挑眉道：“这回怎么样？”

“有种我们刚认识那时候的感觉了。”回忆起那首《爱的礼赞》，喻文州无限感慨地凑上前与人击掌——对方早就乐于配合他这些“幼稚”小仪式了。尽管他深觉叶老师还是会嫌自己接下来的话太肉麻，但还是真诚地开了口：“要说最大的感想……我觉得还可以再为你心动千千万万次。”

果不其然，叶修嘴上意思意思嫌弃了一句，身体却无比诚实地把崽子拉进怀里好一通揉搓，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是溢于言表，直到出了琴房还被路过的谈导打趣“什么事这么乐呵，别让人看了再以为我给你家小喻内定了”。自从习惯了喻文州嘴甜到没边的这一套，常年耳濡目染之下，他口头上表达的也比过去多了些，但到底没好意思直说自己也深有同感——哪怕是自认风华正茂的叶指挥，也觉得这把年纪再说哪门子怦然心动，总归有点瘆人。

好在无论是爱还是被爱，他都能坦然自处了。

送走了可以依靠的“家长”，回到寝室的小朋友摇身一变，切换成了社交达人模式。尤其在得知川荣琳会讲一点中文，并且有进一步学习的意愿之后，喻文州立刻展现出了十足的热情，中英结合着和室友交流起感情来。

川荣琳的长相比较符合人们对大和民族的刻板印象，个头不高，身材消瘦，刘海长得有些挡眼，但五官整体还算清秀；他不说不笑时看着就挺自闭的，但真实性格倒不像初见面那样带着些畏缩，一聊起来还蛮开朗健谈的。

聊天中，喻文州了解到他的家庭构造比较复杂。川荣家本家是正儿八经的音乐世家，专精日本传统乐器，旁支的岩崎家则在上两代开始转向了西洋乐。这次与川荣琳一同前来的岩崎政介其实是他父亲的表弟，他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是在原配故去之后娶了那位华裔夫人，而岩崎政介未婚未育，很早就发现了侄子的天赋，并一手将其栽培起来。后来为了方便练琴，川荣琳十来岁的时候就搬去和叔父一起生活了，感觉上会有些接近国内的过继关系。

由此，喻文州进一步打听道：“那你平时怎么称呼他呢？就是一直叫sensei（老师）的吗？”

“在外面，是这样。在家里……”川荣琳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准确地表达敬称，索性在手机上打下了「叔父様」三个字给他看，“你和叶先生，是夫妻，为什么叫，老师呢？”

日本小朋友说中文有点单字蹦，肢体语言也颇为丰富，一说“叶先生”，手都举得老高。喻文州忍俊不禁，但也得一边说，一边和他比比划划辅助理解：“我们平时还有工作上的关系——对，在乐团。在日本的的话，伴侣之间——嗯，就是夫妻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在职场中叫得太亲密吧？而且叶老师确实在小提琴这方面指点了我很多。平时的话，因为是同性——都是男人，就会叫年长的一方‘哥哥’。”

日本倒是没这种文化，但川荣琳意会地一拍大腿：“就是韩国，那个……‘欧巴’，对吧？”

“嗯嗯。”喻文州哭笑不得地点头，虽然画风好像变得不太对了，总之这么理解问题也不大。还好对方没问叶修私下里是怎么叫他的，实际上叫“宝”都属于异性恋情侣之间很常见的，叶老师近几年也会在外面这么逗他，但还是在床上叫的最多，他难免有点说不出口。

“真好，你们。”川荣琳目光中透露出真心实意的艳羡，“叶先生，自我介绍，说你是……”他说着又在手机上打了「うちの子」几个字，但这样喻文州应该还是很难get到，他又努力解说起来：“父母，介绍小孩。男人也，介绍恋人。有人，不喜欢，但我觉得，很可爱，很……”

看人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合适的词，喻文州估摸着应该是想表达“很宠溺”的意思，也算是回避了“夫人”一类自带性别属性的称呼。他着实没想到叶老师一本正经的日语介绍里还暗藏着狗粮，连忙也一拍大腿表示懂了。再一看川荣琳那一副恨不得冒粉红泡泡的模样，简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嗑到了”表情，他立马想到了刚回寝室时看到人正在玩的手游——

“对！是的！”川荣琳一听到喻文州主动提起自己心爱的乐团题材的游戏，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我知道，你也，参加，录音！”

该游戏正式名称为《不可思议的命运交响乐》，正是叶修和喻文州当年去日本参与制作的那款。两三年前两人又去日本玩了一圈，当时恰好临近游戏正式上线，让耿大作曲家逮着叶修刚发了一组“飞雪、少年与提琴”的摄影作品，发现人正携家眷在北海道度每年的例行蜜月，堪称天降救场，他赶紧把两口子又给召唤到东京，补录了一部分小提琴独奏。

而让喻文州有些意外的是，川荣琳居然知道他参与了游戏音乐的实录，要知道这一履历搜他的任何资料都是搜不到的，除非去查阅游戏里面冗长的制作名单——如此他一下就懂了，惊喜道：“你也参与了这个游戏的音乐实录吗？”

“Yes,yes!”川荣琳飞快地打开了游戏界面，指着主界面上薄荷色头发的小男孩Live2D说，“他的solo，是我录的。你是——”

喻文州很快看到了熟悉的小提琴手玉置悠介，以及……凶巴巴的指挥家先生，矢岛荣作。

……没记错的话，这是抽卡游戏吧？居然还有双人卡面，玩这么大吗？川荣琳给他看的这一张应该是演出结束后指挥与首席在台上拥抱的动态卡面，他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什么BL作品的插画——悠介君没什么出息哭唧唧的也就算了，矢岛先生这么温柔的表情真的没有崩人设吗？

川荣琳兴冲冲地继续给他展示了另外几张卡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游戏正式上线之后的Live2D形象，对比他们以前试玩过的demo，好像更像他和叶修本人了。

现在他充分地理解了川荣琳的激动反应——准确来讲，人家不是嗑到了，而是代到了。

可惜日服都上线运营两年多了，国服代理还没拿到版号。在日本友人的热情安利下，喻文州也注册了个日区ID，下载下来玩了一会儿。界面上的汉字不少，核心的音游玩法又是他本身就很擅长的，也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上手。抽卡玄学更是妙不可言，小首席抽到的第一张SSR就是矢岛指挥的单人卡，附带的个人剧情还是和小悠同学相关的，内容是没太看懂，但光是看角色表情配合语音……确实代到了，甚至还想听正主凶一下过过瘾。

于是人还在高铁上的叶指挥很快收到了一打很有既视感的游戏截图——他这刚走了一个来小时，小兔崽子怎么就啃起纸片人代餐来了？还问他能不能复原一下游戏里的场景……叶修撇了撇嘴，随便打开一张截图棒读道：“都几点了，还不去练琴？”

“[哆唻咪可怜.gif]就稍微玩一会儿，马上就去。”

“……不是，我说的是你发的那图上的台词。你是想让我用日语念，还是跟这儿沉浸式体验呢？”叶修好笑道，“这游戏好玩不，我也下一个陪你玩？”

“注册日服账号有点麻烦，哥直接用我这个号玩吧，你手气好，我把抽卡道具都留给你！琳琳有一张‘荣悠’的双人卡，同屋室友都馋哭了。”

小朋友也没忘和家长汇报今天和室友的交流进程，两人八卦了一阵川荣琳的家世后，时间确实不早了，而川荣琳早在和人安利完游戏就出去练琴了。作为从小到大都稳坐内卷之王的选手，喻文州着实没想到正式拍摄开始前就会被室友卷到，赶紧披了件外套就背上琴出门了，路上给叶修发了条附带晚安吻的语音：“我这就去练琴了，哥到家了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没及时回就不用等了，提前和你说晚安啦。”

截止当晚，只有半数选手抵达了拍摄基地，而在深夜里，仅有的十间大琴房居然都是亮着灯的。虽说小琴房也有二十多间，但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里选手们哄抢琴房的盛况了——如果连小琴房都没占到，就只能去公共排练厅了，练习效果会大打折扣。

而随着初舞台成绩的公布，大琴房就会变成前十名选手的专属福利。如此看来，综艺赛制的激励模式似乎更有利于激发演奏者的斗志，至少喻文州目前觉得自己比参加任何一次国际大赛时都更有求胜欲。

尽管业界一直有“艺术表演追求竞技高分是否本身就是一种悖论”这一类争论，但总有一代又一代身在塔尖的天之骄子们，在磨炼至臻技巧，倾注独特的自我表达的同时，也不惮于接受一切评判与审视。

——远的不论，最起码不能让国际知名指挥憋憋屈屈地挤在小琴房里陪自己练琴才是。

三个小时过后，手机上的日历悄然走了一个字，喻文州是被一通外卖电话召唤回现实世界的。然而还没等他问问“叶先生订的外卖”是怎么回事，第二通外卖电话就来了；他对话框里打字打到一半，又让第三通给打断了——这回挂了电话倒是不用打字了，因为叶先生本人的电话来了。

“哥怎么订了这么多份？大半夜的我也吃不下多少啊。”喻文州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小声问着，得到的回应是三份外卖里有宵夜、有热饮，还有怕他起不来床，赶不上食堂供应，额外准备的一份早餐。

爱与美食从不辜负他，一瞬间就能治愈所有疲惫和焦虑，小首席开开心心地应道：“嗯，知道了，不练了，我现在就去一楼取了回寝室吃——琳琳大概也练得比较晚，不会打扰到他。啊，宵夜还定了双份的吗？确实在寝室吃独食不太好，还是哥想得周到……诶？所有专家难度全打出FC了？一晚上而已，太厉害了吧！哈哈哈，好的，你也快休息吧，折腾回去很辛苦了，还等我到这么晚……嗯嗯，明天一抽完签就告诉你！晚安。”

这一通虐狗电话打完，人刚好到楼下取到了爱心外卖。楼里刚好还有一个小男生也下来取外卖，听到几个骑手小哥都说是“叶先生订的外卖”，还多看了喻文州好几眼。喻文州并不认识对方，琢磨着大约是海选上来的小年轻，以后还有得是机会认识，他正馋着宵夜，和人礼貌性点了个头就回寝室了。

川荣琳果然还没回来，喻文州暗叹卷不过，也还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只好先吃起独食来了。这顿宵夜的主体是花甲粉丝和蟹粉汤包，考虑到白天新增的控糖需求，饮品则是少糖的桂圆红枣茶；而作为“储备粮”的早餐是便利店的年轮蛋糕、芝士肠还有牛奶，都是他平时就很喜欢吃的。

他不禁回想起大学时代，每逢有室友收到恋人的礼物，都会被大家围着揶揄“哎呀有女朋友就是好”，其实叶指挥平时在乐团也没少悄咪咪地宠他宝，导致小首席偶尔也会被同事们打趣说“有老公就是好”，彼时喻文州没怎么当回事，直到来到陌生的环境，久违地参与集体生活，深夜里咬开一颗温软的汤包，他脑海中也只剩下了一句感慨——

“有老公，真好啊！”川荣琳蔫巴巴地说着，吸着还热乎粉丝汤的同时，还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悲戚声音：“呜呜呜、呃呜呜……いいなぁ（真好啊）。”

喻文州看他就这么站着端着碗吃，把汤包朝他推了推，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坐下吃？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哇，小笼包！在日本，很有名。”川荣琳说归说，还是没入座，只是很费着劲地弯腰伏在桌边吃。他只比喻文州晚了几分钟回来，神色却比人要疲惫许多，一通风卷残云过后，他索性把自己撂在了床上，小声开了口：“叔叔，很严厉。练琴时候，经常会……会打人。”

……怎么说呢，琴童挨打这一现象，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算罕见。但大家提起这档子事，一般讲的都是自己童年的悲惨经历，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成手还会被体罚的，喻文州自认属于特例情况，也因此难得迟钝了一回，中文水平都向日本友人靠拢了：“所以，那个……今晚，他也……？”

“嗯呜呜……”川荣琳再次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悲戚声音，“痛いーー”

这个词并不难懂，热心肠的小首席连忙去翻自己的行李箱：“伤在什么地方啊，需要外伤药吗？”

“诶？不用麻烦，谢谢你。”川荣琳倒是又爬了起来，还朝他笑了笑，往身后比划了一下，“不能坐，这样的，很小的时候……习惯了。”

“……”居然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哎，可怜见儿的。喻文州坐回自己床上，颇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的无措。他向来擅长给人家当知心小哥哥，这回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太能共情还是怎样，反而进入不了角色了。隔了半天，他才勉强克服了交浅言深的心理障碍，尽量表现得不以为意道：“其实那个……叶老师，也会打人的。”

川荣琳惊讶地捂了一下嘴，仿佛重新认识了一次喻文州及其老公，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对方来：“也会，会打屁股的吗？”

……救命，日本人字正腔圆地说这些也不存在母语尴尬，但他有啊！

02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02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