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守望者与双子星

【枫恒枫cp】超新星人类

pendulum-

2024/12/16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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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更迭，却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斗转星移，也从不因任何事终止。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雪落在天闻山的林间时，丹恒造访地球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 喧嚣的城市被寒冬沉重的气氛笼罩，而山顶的环境只会比山下更加残酷、更加严苛。人们陆陆续续地重启山顶的保暖措施，望远镜圆顶的暖房也一年一度再次投入使用。
> 但丹恒并没有这样的苦恼。相反，他似乎不能适应有供暖的环境，每次待久了都会感到头晕目眩、右眼刺痛。他对此感到十分抱歉，但又无法回避这样的本能；他的故乡相较地球更为寒冷，因而畏热已成为他基因里不容反抗的指令。如此一来，当上山的人们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要带上额外的取暖装置时，只有他轻装上阵，力图在过于温暖的环境中保持必要的清醒。
> 尽管如此，依旧有人为此担心着他。和丹恒一同上山时，在等待望远镜曝光的时刻，丹枫总会不自觉地偏头悄悄瞄上一眼。习惯让他担忧丹恒的衣物是否太过单薄，理智又让他关注对方的面色有没有开始发红，偶尔也碰一碰他的手腕，看他的体表温度有没有过高。丹恒明白对方的好意，却总是劝他：“不用为我担心。如果太冷或太热，我会说出来的。”
> 丹枫托着下巴，房间里一片寂静。“我明白。但真奇怪…尽管知道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这些事。”他和丹恒默默地对视，“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把你当成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吧？而客人造访此处，我们总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关心就是其中一种形式。这会让你感到压力吗？如果会的话，我们尊重你的意愿。”
> 这话说得丹恒心底微微颤动起来。他也托起下巴，望着丹枫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把我当成了博物馆里的珍稀物件，所以生怕我有什么差池。”
> 丹枫惊奇道：“你居然学会了用地球人的方式开玩笑，”他在丹恒意味深长的笑眼中得到了答案，“但我们确实有类似的想法——至少我是这样。当然这不是说把你看作物件，”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而是觉得你太有意思了。你像个奇迹，还是能鲜活地穿行于我们之间的奇迹。”
> 这话不仅被丹枫说过，还被偶尔陪他一同上山的松乔说过。那是个心性纯粹的青年，看上去总是咋咋呼呼的，工作起来却沉默而细心，满怀坚定的斗志。他们并行的第一天，松乔激动得说了一路的闲话，丹恒认真地听了一路，无非是“终于赶上丹枫不用望远镜的时候了”“总算能够好好请教你了”之类的发言，被他循环往复地、絮絮叨叨地念着，到最后听上去竟像是变成了奇妙的咒语。丹恒觉得有趣：“难道丹枫不让你跟我一起来？”
> “那倒没有，”松乔嘶嘶地吸着冷气，“是我觉得你们很有共同语言，不想在你们共事的时候打扰你们。唉，真好啊，能有人不厌其烦地陪着聊自己喜爱的工作——如果我能遇到这样的知己，我也会很高兴的。”他抱起手臂，“而且你们每天在山上要探讨些什么重要的工作也说不定。我可不是那种会坏人兴致的人。”
> “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那些话都在白天说完了。”丹恒认真地思考着，“他晚上问过我最多的话是‘你冷不冷’，其次是‘你热不热’。”
> “噢——”松乔了然地点点头，“是他的作风。整个天文台除了月宴姐，就属他最爱照顾别人了。明明就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龄，做起那些事来比大人还起劲。”
> “他确实很细心。”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开始调试望远镜的参数，“我总跟他说不用这么操心，但他似乎经常忘记。”丹恒回忆起丹枫的话和他微笑的面庞，“他还说我像个奇迹，因此他无法忽略，总是忍不住好奇地接近我，甚至是关心我。”
> 松乔回头望了一眼，咧嘴笑了起来。“但他说的一点不错，”他用手指推动摇杆，头顶传来望远镜的长鸣，“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从巨大的光球坠在山间那一刻起，我们的人生就不再像从前那般平淡无波了。”
> 丹恒抿唇一笑：“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你们对我来说也是如此。离开艾利夏前，我从未想过可以有一个世界如此繁华、如此多彩。在这里，食物、音乐、文字与图画都妙趣无穷，连花草树木的颜色都比我的故乡更鲜艳，连初冬的新雪闻起来也比那里更清冽。这里的一些对我来说都是新的，它像一本皇皇巨著，值得我去认真品读。”
> 松乔忽然来了劲头：“丹恒，你和我讲讲你家乡的故事吧。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工作的地方又在哪里？”
> 于是那夜他们对坐畅谈，兴致昂扬，往日总如约而至的疲困也未曾降临，而是被他们的热情驱赶，悻悻地离开了暖房。丹恒尽力用语言为松乔描绘一幅苍凉却饱含希望的画面：无边的雪原上悬着苍白的太阳，陆地的中心却矗立着人力建造的大厦，高得几乎直达天穹。最中心的那座有“擎天”之名，那里是艾利夏的高等人才工作的场所，也是伟大的中枢型人工智能“万代曙光”存放主机的地方。他还为松乔讲述阿基维利的故事，讲他突破性的贡献是如何引发了人们心中的斗志，从早年的迷茫中挣扎而出，开辟全新的纪元。松乔入迷地听着，连头顶的望远镜也不再发出声响，似乎也流连于丹恒构建的奇妙图景之中。
> “太神奇了！”松乔感叹道，“在那里生活是什么感受？”
> 丹恒垂下眼眸：“并不容易。资源不比地球丰富，所有决策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我听说有些地球人常常会花上一整夜寻欢作乐，但我们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 “...真抱歉，”松乔有些局促，“我好像问了一些不方便问的事情。”
> “没关系，不用这么紧张。”丹恒抬起头，“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 “其实看得出来，你是想家的…对吗？你的表情说明你在怀念什么。”
> “当然。”他眨了眨眼，“那毕竟是我的故乡，是供养我长大的地方。这和地球人的思乡情结是一致的。”
> 松乔张了张嘴。“我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他似乎有些灰心，叹了口气垂下头去，“但我希望你在地球上能过得好好的…真的。如果你想放松，我希望你能真正放松下来；如果你想有所收获，我也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 丹恒嘴角抽动了一瞬，心中浮起情感的浪潮。真是温暖而恳切的话语！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跳动，与心跳交汇于一处，让他胸中的情绪越发强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他只能尽力露出他认知中最为友好的微笑，庄重地回答道：
> “谢谢你。”他顿了顿，“也谢谢你们。你们的好意我会铭记在心…哪怕最后离开了这里，我也不会忘记你们。”
> 
>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刻，望远镜忽然轻轻响了一声，意味着数据的采集已经宣告结束。松乔欢呼一声，扑到电脑前，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一张张图片浮现在屏幕上。很快，他们的眼前就排满了白底的相片，数不清的星星经过长时间的曝光，化作大小不一的黑点落于底片之上。松乔托着下巴一张张地看过去，又回过来重新检查了一遍；而丹恒坐在一边，盯着那些或许别有深意的相片出神——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去是这样的。他的身体静默不动，然而大脑早已开始专注地工作。在他右眼的视野里，明亮的光圈锁住视线的焦点，连串的字符在角落排排闪过。投入他眼中的视觉信号被解析、编译、传导、投射，经过右侧颞叶那枚芯片的再加工，最终将鲜明的结论呈现于他的脑中。这全程历时不过五分钟，而丹恒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目标。
> “...真糟糕，”松乔不安地挠了挠头，“为什么今天也没得到有效的数据？”他不信邪似的又来回翻看，最终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再慢慢想吧。”
> “等一下，”丹恒按住他的手，“先别动。”
> “嗯？难道你发现什么了？”
> “你看这儿。”他指着屏幕的中心，一颗黑点赫然在列，“你还记得你上个月得到的图像吗？”
> 松乔侧着头努力回想着：“...大概记得。”
> 丹恒眨了下眼，记忆中的图像和眼前的相片瞬间重叠到一起，又迅速排布开来。“你以前总把它当做单星处理，对吗？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松乔，”他仿佛胸有成竹，“如果将上个月的图像拿到这里比对，就会发现移位的应该是两颗星。这大概是个双星系统，所以你才总分析不出合理的结果。”
> 松乔霎时僵住，像是被他的话震慑到了。圆顶的天窗缓缓闭合，如同疲惫的巨眼；在他们目不可及的室外，天空已经泛起晨曦前的鱼肚白。他忽地大叫一声，在丹恒诚恳的注视下跳了起来：
> “是啊！”他在狭小的暖房里转着圈，“如果确实是这样…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我相信你的大脑，再不济也该相信你那块神奇的芯片！”他捶着手掌，欣喜若狂，“对上了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我就说模型为什么总是有周期性的偏差，如果它是双星系统，那所有矛盾都能说通了…天哪，丹恒！你真是我的福星！”
> 他冲上前来，给了丹恒一个大大的拥抱。丹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却依旧停留于屏幕上那些斑驳的黑暗光点。他们做了简单的收拾便下了山，夜色已经淡去，而晨光从山的另一头攀援而上。松乔吹着欢乐的口哨一路踏进了生活区的大门，刚进门便欢呼起来，吵得几扇门纷纷敞开，露出几张愠怒的面庞。
> “大早上的叫什么？”是那个将冰盒借给丹恒的女孩，“这么高兴，昨晚看见啥了？参宿四爆炸了？”
> “非也！”松乔昂首阔步，大声回答，“是我的论文有救了！”
> 女孩转怒为笑：“看给你乐的。”她一眼瞥见跟在松乔身后安静思考着的丹恒，招手道：“丹恒，下次再遇到他这么吵，直接敲他脑壳就行，就说是我让的！”
> 两人笑闹起来，丹恒也露出笑容，继续沿着回廊走去。越来越多的门打开了，清晨的阳光从窗棂泼进室内，又一路流淌到走廊上，金灿灿地跃动着。他看见丹枫正靠在走廊尽头半开的窗边发呆，冬日的晨风吹起他的长发，又载着它平缓地垂落。他就那么沉默地注视着他，放轻脚步、缓缓接近，像是在害怕惊扰到他，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惊动对方，目视他如鸟儿般消失不见。
> 而丹枫最终还是察觉到了丹恒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阳光照亮他半边的脸庞，又在他的鼻翼之侧投下模糊的灰影。
> “我听见松乔的声音了。”他向丹恒招了招手，“看来你们昨夜有所收获。”
> 丹恒站在对面，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有些恍惚，目光定定地落在丹枫脸上，仿佛从那里看到了某种此前从未发现过的奇妙事物。他搭上丹枫的肩膀，细细地叙述了此前的来龙去脉。丹枫一开始听得饶有兴味，接着表情慢慢变得惊讶，又逐渐严肃起来。
> “上头的决定是对的。”他直视着丹恒的眼睛，“不能让外界知道你的存在，尤其是你脑中芯片的事。五分钟就能解算完所获得的信息，还能准确回忆出先前数据的每个细节，解决困扰松乔许久的难题…要是被有心之人得知，难以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他琢磨着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难以想象。”
> 丹恒不知该如何作答：“...为什么你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 “呃…”丹枫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因为…你毕竟是我们的客人，人身安全自然要在我们这里得到保障。”
> 丹恒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收起自己那难以自拔的大家长心态吧。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帮我一起担心担心我该怎么给天上的朋友们传信。”
> 丹枫恍然道：“说起这个，你要的资料我帮你找到了。跟我来。”他向着丹恒伸出手，面带期盼地等他回应。
> 丹恒盯着他的脸，莫名感到那亲和的微笑开始像水中倒影一般摇晃摆荡。他侧了下头，微微屏住呼吸，那种怪异的感觉却仍萦绕不散，甚至攻占他的大脑，让他灵敏的右眼开始发热。
> 某种强烈却曼妙的情感从心底猝然升起，像浪涛一样淹没他的胸膛。他望望丹枫的眼睛，又低头看看他摊开的平滑的手掌，更觉得这种感情压迫着他，让他困惑、紧张，以至于心跳都有些微微加速。
> 于是，完全是下意识地，他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丹枫的手腕。他们并肩穿过愈发温暖的回廊，向着目的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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