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秩序

【星期日水仙】乐园

Echo

2025/01/0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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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了星穹列车，“万维克”似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至少为了保持自己也算优雅的形象，星期日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干：他开始想试试往苏乐达里加泡腾饮片，结果加得太多，甜腻腻的气泡水一下喷得用车厢到处都是，慌慌张张地打扫了半天；突发兴起，匿名在网上和知更鸟的黑粉对线，但因为词汇量过于匮乏情绪上头，大弹了半宿钢琴；甚至有时会因为列车长制作的冰激凌过于美味，趁着晚上发呆一会的时间就已经站在了冰箱前，看着形状完美的冰激凌犹豫不决。
那时正在收拾厨房的列车长见状，探出戴着厨师帽的毛茸茸的脑袋，一副颇为无奈的小大人模样：“虽然理解星期日乘客对甜品的喜爱，但是再这样吃下去会发胖的帕。”

！！！
星期日啊星期日，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啊！

……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列车上的气氛真的很放松，星期日忍不住揉了揉脸来帮助自己保持清醒。这里的一切都和朝露公馆不太一样，就连习惯一丝不苟的强迫症都有所缓解。可是……如果真的发胖的话……画面过于美丽，惯于自律的小鸟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但确实自从从上了列车之后，体重似乎一直在上升……
是因为接触了甜点的缘故吗？可是耳羽比之前控糖后还光鲜柔软。还是往日繁重的工作突然被撤走的缘故？哪怕只是在被放逐的逃亡中，星期日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比往日里当家主的日子要轻松得多。
这就是【开拓】的力量吗？真厉害……不对，不能这么给自己找借口。
一旦松弛下来，曾经被压抑着的那些心思似乎也逐开始暴露。星期日扇了扇耳羽，突发奇想的开始思索【开拓】对建成自己心中那座乐园的可行性，但又因为突然联想到什么糟糕的画面，吓得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忘记那辆轰鸣前行的列车。
果然暂时还是很难直面一些过于震撼人心的东西。

星期日很难说自己会不会因为“万维克”的再次出现而失控，实际上被分裂的感觉其实并不算糟糕，甚至可以说那时的他除了心里似乎空了一块的，平静得有些超出常理，就好像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将他动摇。如果说曾经的理想是一片蓝海，那当时的星期日就像是一片附着其上的冰川：坚固，厚重，虽然总有一天会在阳光下消融，但在此之前也能算得上是令人安心的守护者。
这是他先前认为的践行理想最好的情况，他甚至认为自己想要就一直这么保持下去。
但被分裂出来的“万维克”则说明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还存在那样直白的欲望，像是冰川下的暗流涌动，悄无声息却实打实地影响着，那样嘈杂热烈，不被规则和规矩所约束，就像他曾经对【同谐】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向往和期待。
他原本可以和另一面的自己“相处”地很好，家系之间繁重的规矩早就压得“万维克”无法喘息，在那些日子里“万维克”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他不曾存在过一样。
直到【秩序】倒台，吃下那颗恶作剧糖果的星期日又见到了自己苏醒的另一面。而当时失去力量的他对此毫无反抗之力，那感觉就好像所有的欲望都被切割离体，他不再像他自己，但他似乎也没被改变什么——唯一区别的地方就是他也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控制“万维克”，恶作剧糖果带走了他的一部分，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应当是某样很重要的东西。
可他偏偏又好像不在乎那东西是否存在，唯一需要在乎的是他的力量似乎随着那东西的离体而消失大半。不管是来自【同谐】还是来自【秩序】，就算天环被从身上强行剥离，只要它仍然在自己的一定范围内，星期日还是可以控制那股力量用来自保。但随着“万维克”的出现，他的力量也被分割了大半，象征着消失的【秩序】的他反而成为了羸弱的那个。
这是他不喜欢万维克的原因之一：星期日曾经也很笃定的确信过，那样的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过分的天真对他的理想并无益处，反而很容易让他变得脆弱不堪，但偏偏是那样的自己分走了象征着【同谐】那大半部分。
有些讽刺，不是吗？他这么嘲笑自己。

“那……首先从甜点开始，不能再继续放纵下去了。”当星期日实在忍无可忍的对着车窗反光里的“自己”说教时，正巧遇上刚从智库中查完资料出来的拉帝奥。
“我记得我曾建议过你去心理医生？”博学的教授皱褶眉头，最近喜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人似乎有些多。
“抱歉，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星期日不动声色的把自己从车窗前稍稍挪开：“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虽然自言自语不算毛病，但那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小问题。”拉帝奥的视线扫过这位被流放旅人紧扣书本的手指：“我在列车的智库里查到了那种奇怪的恶作剧糖果——难不成家族的人都有什么自我分裂的嗜好，连自己也同那位星神一样追求多重面相？”
有备而来，看来是完全躲不过了。
“这只是次意外，我几乎不曾离开过匹诺康尼，不太习惯外界的忆质浓度。”联想到那名在梦境里被从各个层面分裂开来的公司高管，星期日多少有些尴尬：“抱歉，至少当时公司与匹诺康尼并非合作关系，不过在梦境中分裂应该并不会对现实造成实际的精神损伤。”
“可后遗症确实出现了，虽然有些痛苦的经历会导致类似的症状，但它似乎不能用寻常手段治疗。”拉帝奥回想在智库查阅到的有关资料：“至少现在知道[调律]也不一定会起作用。”
“我还以为公司已经离开了。”星期日感觉到医生拿着终端同他擦身而过。
“给某人收拾烂摊子，尽管【秩序】已经消散，但其影响还，那种程度的自我分裂刺激了潜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医生看向车窗外的钟摆式酒店小声啧道：“乱来的家伙。”
“……”
星期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拉帝奥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至少从最开始对话时，星期日就发现学者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东西，想来那位公司的高管状态确实称不上良好，但能乱来说明状态也还不差。
“现在公司和匹诺康尼也是合作关系了，他算自找的，总得吃点胡来苦头才能记住教训。”拉帝奥看向星期日：“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你是个不错的对手。”严苛的教授难得打了个及格分，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吧，那现在需要关注的事情是“万维克”，必须在启程前弄清楚是否真的和忆质的浓度有关系，就像学者说的那样，[调律]并不能完全解决所有问题。
他和“万维克”之间仍然存在分歧，或者说相对的失控状态——虽然说起来离谱，但某些时候星期日确实很喜欢那种平静又死板的感觉，就好像演奏终了的万籁俱寂，从前需要通过长时间努力才能换来的平静，在“万维克”被分裂出来后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他不喜欢“万维克”，身为他的另一面却一直在用轻佻的语气扰乱他的思维，劝他放纵，劝他放弃自己的教条，就好像他在寻道路上的绊脚石……简直无法无天。

星期日当然知道“万维克”也是他，他应当接受其存在，可就是无法习惯。
就好像劝溺水者大口呼吸那样，星期日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以至于在面对橡木家系的献祭时，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那种令人窒息的责任感。
起初他确实认为[调律]过后，他或者万维克将有一个人会消失。
那时“万维克”问他，说不定消失的人是他呢？他确实也无法保证留下的是自己，更有甚者，他原本认为身为更羸弱一方的自己大概无法撑过[调律]，可他留下来了。
但从那之后，星期日便开始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越来越“万维克”化，放在以往，他大概会相当厌恶着这种行为轻佻的人，而现在他主观上却像终于毒瘾发作似的被这种放纵的感觉所吸引，就好像孩童尝到蜜糖之后越来越想再来一口。
他应当要接受这样想要放纵活着的自己，但目前来看大概是做不到：
“万维克”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那剂猛毒，好不容易逃离却在再次尝到的瞬间轻而易举的溃败下来——被现实重创的神性在被重新唤醒的人性面前不堪一击。
“这到底是一场宽恕，还是另类的枷锁？”星期日忍不住对着车窗上的倒影呢喃。
而“万维克”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从匹诺康尼离开之后，他再也没能听见那人在嘈杂的吵闹声，在列车短暂的欢迎仪式后，派对车厢显得愈发冷清，渐渐的他有些困倦了，甚至开始想念起那个催促着自己降落的声音来：“那你就去做啊老日。”他做不到。
自己应当是讨厌万维克的，因为在对方的世界里一切都好像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不被现实所约束，星期日在完全被睡意笼罩前这么想，凭什么。
他也想过要轻松地活着，但他做不到——领带应在正中线上，衬衣不得从马甲中露出，裤线必须笔直且对齐鞋头的朝向……人在出门前就该确保一切井然有序。
这一点他未曾偏移过，不管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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