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志在必得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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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奈哥，有给你的东西！”
泉奈闻声中断了和族人的谈话，接过刹那递来的包裹。他拆开一看标题，便开口夸道：“你哥真靠谱，这么快就寄回来了。”

这是他到东路军驻地的第四天。说心里话，他非常庆幸刹那的父母分别去了不同地方，这样他就不必见矢志舅舅了。母亲死后，他们俩关系就再没好过。等稍后分配完装备和补给，他才有空坐下来翻书。刹那凑上前看家里给他寄了什么，但横竖没看懂。
“是我哥，”泉奈一边哗啦啦翻，一边把雷之国的事大致概括一遍，“我是想先了解一下……啊，这呢，万花筒——这条目怎么这么短？”
他一目十行，一会儿就看完了。刹那沉默了半天，说了句：“……看起来好厉害啊。”
“没错，”泉奈合上书，发自内心地赞同，“不愧是我哥！”这何止一双眼睛，简直是歼城灭国的利器。不过一转眼，他就看见刹那神色有些异样，便心下了然，把书扔到一边：“哎，没事，我哥嘛，本来就不是常人能达到的高度。我就是想看看用起来什么样。”
刹那的家系开眼率挺高，但他母亲是外族人，从小就被好嚼舌根的议论，说这辈子顶天了开个二勾玉。泉奈虽然心里觉得这都是胡说八道，但也知道刹那很介意，正想岔开话题说不知有什么副作用没，驻守春卫十四的北野就大摇大摆进来了。

他连敲三下大开的门，见泉奈看过来，便连珠炮似的问：“知道夜里的进攻次序吧？时间？别搞混了。对了，给没给守护代发信？”
泉奈被打断思路，黑着脸转头瞪他，被急性子的北野以为没寄，又催他赶紧，别忘了。“那些鹰只听你们的，真叫个费劲，”他先小声嘀咕，又复而抬高了声音，“喂，小子，你——”
“我寄了，”泉奈打断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叫什么？”
北野“啊？”了一声。他平时不怎么亲自和这批筑江来的忍者打交道，还是筑江的漂泊者，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只要老老实实干活，谁管他们叫什么。更主要的是，他确实分不太清这些人的脸。
泉奈叹了口气，告诉他信也寄了，装备也配好了，万事俱备，只等下令攻城。指挥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也不再久待，拔腿就走。可惜带风的步子没迈两步，走廊里就传来高声咒骂，伴随着撞上空气墙发出的“嘭”一声。
刹那看着仿若无事发生的泉奈，知道大门还开着，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进攻嘉木城的战役发生在当天夜里。这是山南四镇之一，有两个卫城、六座城门，城墙顶宽得能几个人并排走，所有城门背后都能放下铁栅栏，从上往下放箭密得像雨点。
但没用。
宇智波泉奈收掉了结界，和他穿黑衣的族人像夜幕下的影子，轻捷地跃上城墙。春卫十四的军队推着云梯，守军扔下巨石和梁木，往下倾倒滚油，但云梯还是在惨叫声中顽强地架了上来。泉奈挥开不相干的人，碍事的就给一刀，死盯一个敌方忍者紧追不舍。刚才对方的幻术没能奏效，挨了泉奈的手里剑，正一瘸一拐地撤退。他要杀了他，不能让他对军队再放大规模忍术——忍者可以突击，但攻占一座城池还是要靠军队才行。

没过多久，左卫城城墙上就变得火光冲天，怒吼和哀嚎不绝于耳。城门被冲破，士兵涌进城内，两方人马在城墙根混战作一团。刹那给他指了敌方忍者赶来增援的方向，泉奈收起刀，叫他跟上。
忍者感官敏锐过人，他当然听见了屋檐下、窗纱后传来的哭声，还有身后被波及的叫喊，但却不能为之停留。敌方忍者突然从感知里消失，又突然出现，亏了刹那反应快才没被从头到脚劈开。他从半空滚落到地上，因为力气小被一把击飞，对方上来补第二刀，他下意识叫了声哥抱头一蹿，再爬起来发现那人倒下了，血溅了泉奈一身。但他没工夫谢救命之恩，泉奈一看眼疾手快，转身也叠了个火遁，确保赶来的敌方援军能烧成灰。

他们的任务是先突击破城，再封锁通向嘉木主城的北门。穿过城市往北门赶时，泉奈突然问：“我哥那边怎么样了？”
刹那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回答：“我说不好。有个特别强、波动特别剧烈的，感觉比较像斑大人。不过……”
“不过？”
不过这个反应太大、太异常了，他怀疑人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然而泉奈哥说了，斑大人是不能用常人标准来衡量的——刹那这么一想，又放下心，只得意地说：“他们肯定顶不住。”

等天大亮，嘉木城和两个卫城之内，已经连一处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了。三路军的将领会合到一处，亲自指挥中路的春晖城镇守谈起昨夜，就像说一场梦。
泉奈和斑在他们隔壁翻箱倒柜，守军撤退得太仓促，好多作战资料没来得及带走。泉奈一边感叹雷之国的地图画得真详细，比山南藩自己的还好，一边把他看了觉得有用的东西单独放一摞。斑那边进展得就不怎么顺利了，他想找和吹雁城有关的，几乎一无所获。
“对了哥，”泉奈隐约听了一耳朵隔壁的谈话，突然问，“你眼睛怎么样？听刹那描述，好像负担挺大的。”
斑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泉奈说等下把筑江寄来的资料给他，但又抱怨因为原本不见了、都是凭记忆复写的，恐怕遗漏了部分，实际没太多有用信息。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后来实在没找到吹雁城的记录，就放弃了，转而提起刚得知的另一件事——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到了良山城。泉奈停顿了一下来加工这句话，转头问什么时候，斑说正是他们俩分别到前线那天，是隼带回的信息。

“真是巧了，”泉奈站起来伸了伸腿，把乱七八糟一摊文件摞整齐，“改天驱驱邪吧。”
斑冷哼了一声，泉奈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他哥情绪有点微妙。“怎么了？”
“我得再见他一面，”斑倏地从桌边站起来，面色颇为不善，“这像什么样子！”
哇，泉奈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再”。他跟在斑后边溜达出去，事不关己地左一句“可别再被忽悠了”，右一句“不如顺便揍一顿南贺的其他人”，斑方才一瞬间的烦躁仿佛撞上了棉花，又像被流水冲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点哭笑不得。“泉奈……”
泉奈眨眨眼。他放心了，哥哥没看出他的犹豫。“好吧，也没办法。我们是不是得和千流藩的人打个招呼？还是已经……哥哥！”
他的话被一阵轰然巨响打断。斑本能地第一时间冲向镇守那间屋子，泉奈被骤然腾起的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堪堪躲开坍塌的房梁，破窗逃了出去。

“呜啊啊啊啊——！”
“别叫了！”斑把鬼叫的安云藏马从身上扒下去。老大不小的春晖城镇守冷静下来，看看眼前有一半碎成瓦砾的天守阁，又看看斑用来保护他毫发无伤的蓝色外骨骼，重新抓住他大喊救命恩人。
“斑，斑大人，”他心有余悸地说，“您找找我的弟兄们……”
斑用须佐的一只手把他拎起来，另一只手移开废墟找人。镇守待在高处，忽然高声叫道：“在那边，好像是北野！”
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三两下挖出了春卫十四指挥。五大三粗的北野咳嗽半天，才终于能完整地说话。他顶着一头血和灰环顾四周，先感激斑救了他，又问：“那个叫什么……你那个弟弟呢？”

那个弟弟踩着热浪蹿出窗户，跃上下一秒即告崩塌的屋檐，跨过突然塌陷的房顶，随迸溅的火星落到地面，穿过燃烧的街巷和此起彼伏的哭喊，追上拼命逃窜的黑影。那人挣开他，泉奈紧咬着不放，最后一刀刺入肩胛，把他按在了墙上。
“说话，”他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只顾惨叫，泉奈耳边的心跳声重如响雷，四周哭天抢地的声音仿佛针扎进脑子，一连串木头房屋熊熊燃烧，热气蒸得他的神经也快融化。“我不对你用幻术，”他必须贴在对方耳边喊，不然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告诉我是谁，说了就放你走！”

“我不知道！”那人终于断断续续吐出一句完整通用语，“那个符咒……我不知道是什么……”
“符咒？”
在火光、烟雾、叫喊和扭曲轮廓的灼热空气里，泉奈突然发现，这张布满了鼻涕眼泪汗水与污泥的脸，其实还意外地年轻。
“符咒，”雷之国士兵哭丧着脸说，“我只是，揭下它……”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煞白。泉奈意识到不对，连忙抓住他，追问派他来的是谁。雷之国士兵嗫嚅了几个字，泉奈焦急地凑近去听，却分辨出是在说自己不想死。

“我不杀你，”泉奈拼命扶起他垂下的头，却绝望地发现他眼神开始涣散，“那个人叫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士兵动了动嘴。泉奈飞快凑上去，只抓住了后半截。等他起身，那人已经不动了。
泉奈无言地拔出刀，整个刀锋沾满了血。四周还有火在烧，于是他定了定神，抬手结了水遁印。升起的白雾中，他望着那张仍然大睁双眼的、泛起青白的脸，感觉胃里一阵发紧，便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完了，出大事了。”他站起身，揉了揉眉心，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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