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维勇】枪与刃

雪羽_YukiH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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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告别家人离开旅馆，勇利还不太能从昨晚的睡前故事里缓过劲来，以至于他在走回营地的路上不敢把视线放在维克多身上，双手也不知道是该揣在裤兜里还是抱在胸前才能看起来自然一点，总之就是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然而维克多一路上都没有过多的举动，只在勇利低着头走路差点撞上路灯杆子的时候伸手过去拉了一把，又在快到营地的时候提醒了一句，仿佛昨天晚上他压根没有坦白自己以前就和勇利认识。

察觉到这一点令勇利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不用苦恼怎么应对别人突如其来的熟络和热情了，挺好的。不过仔细想想，维克多大可以在来到军营的第一天就跟勇利表明身份然后套近乎，但维克多没有这么做，而是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勇利感到太抗拒的距离。这样看来，维克多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结果这个认知得出来不到一周，就被勇利用刀重重地划了一道删除线。

那是在走访了长谷津镇上的冶炼作坊后的一个夜晚，勇利在帐篷里辗转反侧了一个小时愣是没睡着，他也纳闷平时不认床的自己怎么今晚迟迟没法入睡。

大概又翻了两个身，勇利听到身后似乎有门帘被拨动的细小响声。他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身体一动不动装作睡着的样子，手却悄悄在被褥的遮掩下握住压在枕头下面的刀。虽然他安排了士兵轮流值夜，但保不准会有更厉害的人躲过士兵的视线来到位于营地中央的这里。而如果来人能有这样的身手，那勇利可不好保证自己能不能把这个人留下来审问……

等到身后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接近，勇利用手支撑起自己，另一手在抽刀的同时猛然掀开了被子，刀尖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在来人的胸口处被坚硬的东西挡下，发出叮的一声响。借着透过门帘缝隙的些许光亮，他抬头分辨出这个人有着偏浅的发色，和挡住他刀刃的手臂上不属于衣服布料的复杂轮廓。结合刚刚的声音，勇利足够确定这个人是谁了。

“维克多？”勇利放下刀，为对方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感到疑惑。

“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维克多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故意掩藏着什么，可这让勇利更加疑惑：“去哪？”

维克多的语调突然拔高了一点，好让自己听上去有那么两分欢快：“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大晚上的，难不成还要带他去看星星？勇利一头雾水地套上军装，跟在维克多身后出了营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维克多走的地方恰好都能避开值夜士兵们的视线，这让勇利下意识地警戒起来。即使维克多在前几天给他留下了可以信任的好印象，但身为军人，他们的本能之一就是洞察异常然后防范危险，哪怕身边跟的是下属、朋友或者亲人。

维克多带着他往小镇的反方向、也就是部队来时经过的树林深处走。今晚没有月亮，周围的树木在昏暗的夜色中像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看似一动不动，却会在你最松懈的时候一拥而上，把你拖进黑暗里成为它们的一员。

不过勇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被发小瞎编的故事吓到晚上不敢独自上厕所的小孩子了。参军这些年，还能有什么地方比真枪实弹的战场更凶险呢？连那样的地方他都活着回来了，不过区区一片树林，他才没什么好怕的。

倒是走在前边的维克多，虽然看似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和平常差别不大，但勇利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要问具体原因的话，勇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当是军人的直觉在发挥作用吧。因为还没法下定论，所以勇利也不好率先发问，毕竟以维克多的头脑，基本别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于是就这么保持着异样的沉默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逐渐深入树木茂密的森林内部。头顶上方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夜空还是树冠。而身后来时营地的灯光就别提了，早在半路的时候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了个彻底。

终于，勇利还是按捺不住像气球一样逐渐膨胀起来的疑虑，出声叫停了维克多：“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维克多却是在五步远的前方不答反问：“勇利，你相信我吗？”

这样的话语好像怎么听都有哪里不对——如果维克多要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还需要问这样的问题吗？显然，维克多今晚带他出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勇利悄悄调整了一直抓在刀鞘上的手，用拇指顶开了刀镡准备随时拔刀。“如果你不在这里说清楚，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不过作为一个军人倒也合格了。”维克多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眉梢带着些歉意垂下来，“抱歉了勇利，接下来我得把你打晕带走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维克多是承认自己要对勇利做出不利的事情了。古朴的佩刀不疾不徐地从腰间拔出，与刀鞘摩擦出细细的嘶嘶声，像是蛇吐出试探的信子。在夜色中，有不甚明亮的寒芒从金属刀刃上掠过，而勇利的眼神比这寒芒要犀利得多。

“等你真的打晕我再说吧。”

话落，勇利挥刀一振，疾冲两步就往维克多的肋下斜劈过去。他们的距离本就不远，因此维克多还没来得及打响指掏出武器，就得应对正面袭来的刀锋。情急之下他一个下腰，用后手翻堪堪躲了过去，又连翻了两圈拉开距离。假如他刚才躲晚了那么一点点，估计这会儿胸前已经被勇利开了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趁着勇利提刀接近的间隙，维克多赶紧打了个响指，让手里出现了上次给勇利看过的枪刃。因为在紧急之下他就只想到这个了。不过呢，那些复杂的武器真要拿出来的话未免也太欺负人了点，他可不想给勇利增添更多的新伤疤，光是手臂绷带下的那些就够令人心疼的了。

只是短短一个响指的时间过去，勇利的刀锋已经再次逼近到了维克多的面前。但是这下他就没必要再躲闪了，手里有了武器，自然有底气和明显是动真格的勇利正面抗衡。细长的刀刃挟着寒芒自上方劈砍下来，他举刀稳稳地挡住，并且准确地捕捉到了那镜片后面透着愤怒的眼神。想来也是，他们本有过一段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交情，现在维克多却要对他不利，换做任何人被这样背叛都是要生气的吧。

怒火中烧的勇利使着暗劲压制住维克多的刀，空闲的左手迅速地从后腰衣摆下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枪连带着打开了保险。在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下，维克多不可能不注意到他的动作，因此他赶在勇利扣动扳机之前使力架开了面前的刀，并且接上一轮紧凑的连砍，使得勇利不得不刀枪并用地进行格挡。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攻防地位就彻底对调了。

维克多虽然是广为人知的机械师，但近身格斗也不是盖的，从勇利在招架的时候紧皱的眉头和些许颤抖的手就能看得出来。勇利从小就练剑道，臂力自然比一般的士兵要好出一截。可即便是这样，多次硬接维克多的攻击也还是让他感觉有点吃力。

终于，在维克多旋身变招的空档，勇利找到了反攻的机会。他抬腿使出全力将维克多踢飞到撞上七步开外的树干，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刀入鞘，蓄力两秒之后狠力拔刀挥出一道半弧形刀光，直直往维克多所在的方向飞过去。这是勇利的剑道老师教给他的招式之一，之前在机场对打的时候他都没使出来，可见勇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顾不上后背的疼痛，维克多赶紧往树干上借力一蹬，想要逃出刀光能波及的范围，然而刀光的速度也不慢，在维克多完全离开之前就已经近了维克多的身。维克多凭着直觉侧身一闪，虽然躲开了大部分的冲击，但刀光的边缘还是在他的左臂上割出一道见血的口子，连带着左边衣袖也被切开了，凭着连接处不到三指宽的布料摇摇欲坠。他侧头瞥了一眼伤势，然后干脆利落地扯掉了那只已经可有可无的衣袖。

维克多阖眼长呼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神已经带上了点凌厉——他得认真一点了，毕竟这个计划事关勇利的以后。

那边的勇利已经重新调整了攻击架势，而维克多却是扭头往旁边跑了起来，跑到一处比较低矮的树枝附近跳起来抓了上去，借着身体还在往前荡的惯性，将自己甩上了更高的树枝。如此再重复两遍，维克多整个人就隐匿在了茂密的树丛之中，完全捕捉不到身影。勇利试着往发出过响动的树枝开枪，但那都是维克多在借力蹬跳的时候触动的，因此等勇利瞄准开枪的时候，维克多已经不在那里了。

身为兽人的维克多，在速度方面有着优于普通人类的先天优势，并且还拥有普通人类不具备的夜视能力。也就是说，就算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光源，他也能从树叶的缝隙间看清勇利在哪。

刚刚在围绕着勇利移动的时候，维克多往几处树枝上安置了小型的弩箭机关。这原本是他以前做来捕猎小动物的，杀伤力多少有一些，不过凭勇利的实力，要挡下这些小弩箭肯定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也没想靠这些来制服勇利，只要能帮他吸引到勇利的注意力就够了，好让自己有机会绕到勇利身后。

布置好机关，维克多转移到和机关相对、同时又面朝勇利的方向，并起两指往上一抬，发动了弩箭上布下的小型重力法阵来代替自己发射弩箭。

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到的，更何况勇利本就紧绷着神经提防着可能从某个地方蹿出来突袭的维克多，因而捕捉到异响的第一时间他就举刀护在自己身前，刚刚好挡掉了第一根弩箭。

但是维克多设置的弩箭可不止一根，而且每一个弩箭机关的角度他都有特意调整过，能直直往勇利身上射击，但又不会刁钻到勇利没办法格挡，还会使得勇利不得不往他这边靠近。

等到所有机关弩箭发射完毕，勇利也如维克多所预想的那样的来到了维克多缩潜伏的树下。趁着勇利还在戒备前方有没有可能再次袭来的弩箭，维克多瞅准时机轻轻一跳，轻盈无声地降落到勇利身后，抬手就是一个手刀劈向勇利的后颈。

稳稳地接住黑发军官因为被击晕而将要倒下来的身体，维克多把对方的武器都卸下来用空间魔法收好，然后启动机械骨骼将人扛到右边肩膀上，迈步走入更深的夜色中。当然，他还不忘幽幽地给人道个歉：“抱歉了勇利，你可比松鼠难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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