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水月篇）

【佐鼬】竭泽而渔

神沪良子

2025/02/09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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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那魔主的长兄奇丑无比！那帘下青面獠牙，甚至能止小儿夜啼！你可想，阴阳调和啊。那魔主俊美非凡，却心狠手辣；那魔主哥哥却听说是菩萨心肠，那定然是丑比无颜！”

“胡说！魔主哥哥分明衣决飘飘，气质非凡，那身段实乃天上下凡来渡恶的白衣仙子，怎可有你说的那番恶貌，少胡说八道了！”

嘈杂酒肆内最不缺风言风语，任你是潢天富贵还是市井浑人，但凡是说的上来的风流韵事，都会被歪七扭八地吵得沸沸扬扬。尤其是魔主这种我行我素，偏还没有人能奈他何的傲慢性子，更是暗地里吹捧的嫉恨的人都不少。

“住，住嘴！不许你们如此诋毁白衣仙，那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怎能被你们如此编排。”

微弱的发声很快被嘲笑和恶意的揣度淹没了去。“哟，虽不过大部分是道听途说，可也没听说过听来的不能是真的？小子，你这番说辞，那白衣仙是你什么人呐？梦中情人？哈哈哈……魔主品味独特，你也要投其所好吗？哈哈哈哈哈……”

毕竟当年见过那素白头帘下“美人”真容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江湖中仍旧是以丑容相称的话派居多。此类人自认寻着了那魔主为数不多的可以冷嘲的缺点——审美不堪入目，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去岁江南水患大灾，瘟疫横行。我与家人在逃荒途中不慎染疾，路过疾驰的侠士却无一肯停留相助……想必，阁下见了那样凄惨的情形，也见不得愿意留下来施以援手罢？那唯一逆着人流的，就是乐善好施、医术精湛的白衣仙……千里迢迢下了江南，不辞辛劳为我们端水煮药，治好了我们整村病患，却未曾索要报酬，连姓名也未留便转身离开。”

那被人群挤到一边的瘦弱青年依然喋喋不休，看上去是个不喑世事的书生，全然没在意旁人被扫了兴致后愈发凶恶的目光。“我敢说，像你们这样的蝇营狗苟之辈，是一辈子也不能望其项背的，又如何有资格去诋毁普度众生的菩萨？小心你们的脏嘴说了大不敬的话，下辈子都只能投畜生道，一世都不能吐露这样的腌臜话来……”

小小酒馆里本就吵嚷的氛围随着一声不知是谁的响亮的咒骂声被点燃，那桌人便掀桌子的掀桌子、扔茶杯的扔茶杯，一时间馆里真真是群魔乱舞好不热闹。眼见着几个大汉竟要朝这瘦弱青年抡起拳头，一旁看热闹的茶客纷纷唏嘘起来。

正在一发千钧之时，另一只白皙腕子横插进来，几个富有技巧的便将几个重拳的力都卸了去。那不速之客隔在中间，披着斗篷不见真容，却昂首挺胸面对着这一干走江湖打扮的八尺大汉，一丝气势不输，同他们当面锣对面鼓起来。

虽然这人并没有高挑健硕，可是人们见了他身上披的显目的漆黑袍子，都不由噤声心惊。看客们窃窃低语：“竟然是‘鹰’的大人物......”“不知道他出现有何贵干......”

人总是胆大的居多，不久周又围了一大圈或看戏或听戏的闲人，吵吵嚷嚷的地儿，除了店家脸上一阵肉疼，其他人不是叫好的、就是吹口哨的，这江湖纷纷扰扰，却又有人闲得出了屁，对漩涡中心的人儿是善是恶争论不休、大打出手，又乃一桩可大可小的谈资啊。

谁料这人片刻喘息也不给，直冲上前就将几人统统撂倒在地后，指着这一圈呼痛的大汉沉默许久，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中气十足的惊人之句：

“宇智波鼬人美心善，你们岂敢见识短浅以貌取人！”

出现在酒肆里的不是别人，没错！登场的是……苦逼出差的跑腿小哥——水月！

很潇洒地丢下一句话之后，男子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掀帘而出，刚走到门外就马上耷拉下脸。

人背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背啊我说，被丢到鸟不拉屎的极北边缘找人就算了，饿了一路总算找到个驿站能歇脚吃点东西，为什么还要听老板和老板娘的艳俗八卦啊……

明明把人藏得那么严严实实的，反而什么风言风语都传出来，连这么偏的地方都能听到第一手资料的八卦……宇智波佐助，宇智波鼬……啊啊啊！！如果刚刚不去管那个瘦鸡，我们人美心善的老板娘的忠实粉丝又要少一个了吧？

水月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左胳膊，有些欲哭无泪。

“我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啊......真造孽，我那碟小菜还没吃完呢！”

至于为什么会从大大咧咧的水月口中蹦出“人美心善”这四个字呢，还得从鼬初次上嵬岭时，与佐助产生第一次隔阂的那顿饭说起。

——

“喂喂，香磷你猜，他们在里面会聊些什么啊？老大伤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要是气急了像刚刚揍我那样给那个丑八怪来一下，估计会死人吧？”

香磷最听不惯的就是水月贱兮兮的玩笑，嫌弃地锤了他一拳：“管好你的嘴！让佐助听见你可完了，没看到他有多在乎那个，那个......是叫鼬，对吧？”

重吾温和地点了点头。

水月拖长声音嘁了一声。“那你们还不是在这里守着他，怕他发作？要我说，真的那么在乎的话，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发疯的。还是赶紧走吧，省的等会没哄好人又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佐助他走火入魔的时候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并不能控制自己。”重吾一板一眼地纠正他，“虽然保护鼬君不是我们的本职，但是我们至少要确保佐助的安全。”

香磷也别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看到，他的眼睛都红成那样了。”

这下水月没法子了，和两个同伴瞪眼对视了一会。“你们两真是，一个花痴女一个傻大个，随你们吧！”他骂骂咧咧地扭头走了，“我是懒得耗了！”

说是这么说，水月到底也还是没有走远。他气呼呼地绕着楼走了一圈，最后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挑了个视野盲区，刚好可以看到两人所处那间屋的唯一出入口，然后认命地撑着头盘坐下来。

毕竟鹰小队四人都是生死之交，能从蛇窟出来走到今天，尤其是最近，他看见佐助力量失控少说也有十来次了，每次都搞得像天崩地裂了一般，摧枯拉朽的见谁打谁，直到自己力竭昏厥过去才罢休。

我才不是担心那个丑八怪，更不是担心那个臭脸首领。水月想，我只是怕他要是真的闹起来把屋拆了怎么办，这可是鹰小队的共有财产，不是他宇智波佐助的！

房内传来了轻微东西破碎的声音和忽而高昂地争执，他看到香磷开始在房门前不安地踱步。水月不以为然地哼了声，没骨头似的瘫在瓦上。等着瞧吧，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果然，争执声很快就平息了。又过了一会房门推开，那个高挑的白影走了出来，匆忙地绕过了门口地两个人，身上的衣物看上去有些凌乱。

喂喂不会吧。他坐直了身体，好奇了起来。这是霸王硬上弓？还失败了？？

那个男人又回头对香磷重吾说了点什么，水月看到他两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一起离开了。大概是佐助让他带的话，赶他们出去。这么看来，兴许只是虚惊一场。

白发男子等了好些时候，也没看到佐助从门里出来。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反倒是天上忽然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落在屋瓦上清脆作响。

水月向来对液体很敏感，雨天格外能增强他对周围的感知，他皱眉站了起来。

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雨越下越大，伴着轰隆隆的闷雷，他看见电光如一条扭曲的白蛇般从穹顶刺入大地，照亮了在他四五步开外一道耸立在屋脊上的的影子。

水月松了口气，在雨中语气轻佻地朝他大喊：欸老大你也从窗边翻上来的？真是不走运，一上来就下大雨了。

男人没理他。水月向他走了两步，正想犯个贱损他两句活跃气氛，话还没出口先卡壳了。蛮不讲理的雨丝重重地掼在人身上，他借着极好的夜视很清晰地看见佐助双目通红，仰着头眼珠睁得大大的看着天，也不眨眼，任由那些水珠打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身上，打进那片红里去。

他从那双眼里读出茫然和疼痛。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宇智波佐助。水月能感受到那个人身侧那些危险的紊乱的电流和涌动的黑色火苗，这些都是他很熟悉的，男人失控的前兆。可是这一次佐助凝望着极远处，于是前兆变成了沉默的尾声。

他正在失控着。水月得出了结论。他正陷在一场无声的暴动中，危险的，脆弱的。

一点即燃，也一触即碎。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屋檐上，站在暴雨里，一直等到雨势渐小，红色褪去。水月舔了舔自己尖刺一样颗颗分明的鲨鱼牙，甩了甩满头的雨水和湿气，靠近上前和佐助一起凝视着渐颓的夜雨，开口说：“好吧，看来你确实很在乎那个丑八怪。”

佐助还是没理他，依然呆呆地看着前方，黝黑地眸子里没有什么神采，一向刺拉拉地黑发也难能地认了输，服帖乖顺地下垂着。水月看他这样，忽然又兴致缺缺了。

真是自讨没趣，他摇了摇头，跳下了墙。还没来得及进屋，忽然背后一阵刺耳的尖鸣后，水月就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嵌进了门廊前方庭院的地里，力道和刚刚在饭桌前的那次更为尤甚。

“你刚刚说什么？”

水月咧开嘴角，龇起牙笑道：“我说那个丑——”

又是砰的一声。

佐助拎起鼻青脸肿的白毛脑袋，贴着他的耳朵阴恻恻地吩咐：“从明天开始，每天抄一百次‘宇智波鼬人美心善，是我鬼灯水月见识短浅以貌取人，我日夜忏悔’这句话给我，否则你的脑袋和你的脖子就分家住吧，听明白了吗？”

“宇智波佐助你个——”

“砰——”

“......明白了。”

那之后鹰小队的出勤的大部分外派工作基本都落在了水月的头上，佐助像是打定了注意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简直是明晃晃的针对，这样的苦差在各种误会解开后仍然在继续，可怜的水月在嵬岭那本就不大的房间更是被日如一日的抄纸占据了（佐助威胁他不能丢掉）。唯一改变的可能是在见到鼬恢复真容的玉颜后，抄写地更加真情实感了一些。

鼬难能在这方面迟钝了好久。当他终于发现了胞弟作为四人小队地头头却颇不公正时，水月的房间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纷飞的手抄纸本，在他一次找水月问点要事时一开门糊了他一脸。此时适逢他们短暂地结束了北上的云游，回皇城后顺道回嵬岭住上几天。

鼬捡起了脚边的两张，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上等的宣纸上抄着狗爬一样的“宇智波鼬人美心善”，一面两面几百面，甚至整个屋子都是！

思前想后，鼬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水月总是一脸哀怨地看他，不敢在自己面前随便说话，比对着佐助更恭敬。遂无奈地拿着一沓的纸张合上门，掉头去院里找佐助。

黑发黑衣的俊朗男人不甚端庄地翘着腿坐在花圃前泡茶，脸上神情很淡，但鼬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鼬有些好笑地问他：“水月去哪里了？上次他说想要在院子里开辟水塘的事，我还未和他聊完。”

佐助沏茶，喝茶，端着茶杯摩挲杯壁，另一只手一把把人捞进怀里。

“他出去执勤了。”

鼬哪看不透他心思，把宣纸放桌上，语重心长地劝道：“你怎么让他一直写这种东西？他都跟了你这么久，不怕他生气吗？”

“哼？”

鼬闭了闭眼，扶额叹息，说：“你让他别写了，像下咒一样，我还想多活几年。”

佐助：“……啊，嗯。他不敢的。”

后来在魔主夫人的“柔性劝导”下，略施“小”计，使鬼灯水月终于摆脱了罚抄的苦海。白发男子被同伴通知来到佐助房前，看着自家首领开了条门缝，脖子上胳膊上还留着暧昧的红痕，慷慨慈悲地送了他两句话，一句是“以后不用再抄那几句话了”，另一句是“好好感谢你的老板娘”，然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罚抄是不用罚抄了，水月却从此对“人美心善”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有时候想夸人又只记住这个词，或者应付香磷的时候，也可以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还真是人美心善啊！”，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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