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醒一梦

【英敬】白璧有瑕

怀刀

2024/12/07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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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院家最近在忙关于英智上学的问题。
英智眼看就要满十二岁了。在此之前，由于体弱多病，英智的课业都有家庭教师负责。考虑到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社会化问题。英智的母亲和父亲决定在今年四月让他进入一所私立初中。英智可以说是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学校这个概念对他而言陌生又遥远。临开学的前一晚，英智激动到凌晨才睡。次日早晨，英智睡眼朦胧地钻进轿车后座。坐在驾驶位的罕见的不是司机，而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坐在副驾柔声说开学第一天可不要在课堂上睡着。
课业，社团活动，偶尔进医院。组成了英智简单且平淡的校园生活。中游的成绩，不太爱出风头，英智在学校的存在感很低很低。虽说如此，升入二年级的英智也算有了几个还算要好的朋友。他很久没见过敬人了。下午的数学课上，英智看着窗外落下的银杏叶走神。他想敬人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去上学了吧。或许他根本不是什么幽灵，只是个父母不太管教的小孩。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和自己一样，也被送到了一个被围墙围起来的地方，步入校园生活。
临毕业前夕，英智和几个同学被分配到了绘制海报的任务。海报画完那天，英智踩着椅子将它贴在班级后墙的正中央。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晕眩。好在附近的同学反应很快，一把架住了他，让他没有摔在地上。学生喊来老师，老师喊来校医，接着，救护车来了。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器官移植。但器官移植这种类型的手术并不是当时做完就能知道是否成功的。比起能不能平安顺利的离开手术室。对于患者来说最难的一关是后续要面临的排异反应。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又把眼镜带了回去，对英智的母亲说“成功的概率很小很小。”优雅美丽的妇人脸上的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当然，这个手术要不要做，还是要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我知道，我会考虑的。但请你们先不要告诉他。”
英智做了一个梦。他自己其实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梦。只是在他和母亲提起的时候。母亲问出了和许多年前，守在自己病床前的阿姨一样的话。
“敬人是谁？”
敬人是谁？坦白说英智自己也不知道。无法解释，无法向他人介绍的朋友。从椅子上跌落的时候。他看见了敬人。三年未见的敬人长高了，自己也长高了，现在的敬人还是和自己是差不多的高度。他穿着一身和自己同样的制服，戴起了眼镜。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敬人如果和自己同在一所学校，总不至于三年从未见过。就连年级成绩单上，也从来没有敬人这个名字出现。敬人是不存在的，那我所见到的敬人又是什么。
母亲告诉自己安心休息，还要回到学校去参加毕业典礼。母亲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刚才哭过。英智知道自己大概无法回到学校去了。
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大概是一种很平静的感觉。自己短短的十五年人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这种情况已经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说不定这次是真的呢？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夜晚的病房。他又一次见到敬人。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子是打开的。穿着制服戴着眼镜的十五岁的敬人就站在窗前，身后是随风飘起的白纱帘，就像许多年前他们初遇时的一样。
“怎么还戴眼镜了。”就别多年的旧友重逢，英智笑了出来。
“还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如果我们在同一所学校的话不会三年都没见吧？”
敬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向他。
英智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
“你知道吗，你站在那里。真像一个死神啊。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了。”英智停下了，透过微弱的月光，他抬头注视着敬人的眼睛。
敬人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说下去。但他没有办法解释，没有办法解释英智的每一个问题。英智对他的沉默似乎很失望。月光撒在他苍白的脸色，敬人看见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我现在蛮恨你的。因为你什么都不说。你从来不为自己解释点什么，那我就只能当你是默认了。你就是从我出生时就跟着我的死神吧。每当我生病，病情恶化的时候，你就会出现。你就是为了把我的生命带走才来到这里的吧……”英智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声音都掺杂了颤抖的哭腔。
英智把被子向上拉，蒙住了头。他不再凝视着敬人，而是把自己缩成一个雪白色的球。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坐在床边的敬人听见被子里传出极其微弱的哭声。
敬人抬起一只手，想隔着被子拍拍他，手伸出，又收回，再伸出。敬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被子上拍了两下。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但我大概不是死神，因为如果我是死神的话，我是不会取走英智的性命的。或许只是因为你需要我，所以你才会看见我。”敬人有些哽咽，他努力平复情绪，继续说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英智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被子里的哭声停止了一段时间。半晌，敬人听见一声更小声的回应。
“如果你真的是死神的话，请在我的葬礼上送我最后一程吧。”
敬人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英智的病情迅速恶化，天祥院夫妇一致决定姑息治疗，让孩子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段时间至少能舒服一点。
数月后。天祥院英智病逝，享年十五岁。葬礼仪式在天祥院家世代交好的寺院进行。由莲巳住持来主持。
天祥院太太站在天祥院先生的身旁，穿着裁剪讲究的黑色套装，戴着一串纯白的珍珠项链。与到来的宾客颔首致谢。仪式结束后，天祥院太太在树下寻到莲巳住持。
“我还有一件比较在意的问题。”天祥院太太说。
莲巳住持示意她请讲。
“英智……那孩子。曾经提起过一个叫敬人的名字。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太孤独，所以有一个什么幻想朋友之类的。但我还是想问问莲巳住持，在这附近，有没有听说过叫敬人的孩子？”
莲巳住持沉默片刻，看着随风飘下的落叶缓缓开口。
“莲巳家的次子，就叫敬人。只是他在四岁那年，就因为溺水而早夭了。如果他有平安的长大的话，今年大概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说来很奇妙，感觉今天那孩子也在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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