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心若洞火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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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没心虚，你心虚什么呀！”
“都说了不是心虚！他发现了，我才不想这时候打架。”
“不至于吧，你俩关系这么差吗？”
“那种人谁知……啊，夫人。”
清平殿眼看这兄弟俩吵了一路，在走廊上碰见她立刻收敛了炸毛规规矩矩行礼，不由得笑了。柱间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意外碰见了认识的人，是从前南贺的忍者。
“居然能在这里碰见南贺的熟人？”夫人惊讶极了，“今天真稀奇。”

夫人的堂姐在薄暮时分驾到。执行护卫任务的忍者不可能近距离看到他们，但大家都很好奇，刚好队伍里有个日向分家的，白天还一起去滑了冰，几个人就怂恿她远远地看一眼。扉间嘴上说白眼不是这个用途吧，身体还是诚实地帮他们用感知确认没有人来打断。日向华旸乐在其中，绘声绘色地描述雷之国贵女车马多精致、衣饰多贵重、排场多讲究，突然说：
“不过她这个车队有点奇怪啊，前车是个老头，中间一辆是她和一个小孩——应该是儿子，怎么没看见父亲——怎么后面又下来两个年轻人啊，好像还有点眼熟……”
“哎哟，绝了，”她忽然顿悟，“你们还记得宇智波吗？他们真有亲戚在雷之国，还跟奥间氏是亲家呢！”

晚上他们这一屋忍者没什么事做，甚至比同行的仆人们还无聊：车夫脚夫至少还能喝酒，他们在委托进行期间一口酒都不能沾，还得严格按照委托要求轮流站岗。柱间边出牌边心不在焉地听队友们议论，谁也搞不懂宇智波家既然在雷之国混得这么好，干嘛要跑到别国当漂泊者。他出完手里的牌，在队友们一片“你怎么又赢了”“不出声就想跑吗”中站起身，掸掸裤子上的灰尘，表示时机正好，他该去替换站岗的华旸了。

周身温暖湿润的空气被迅速吹散，柱间从华旸手里接过委托日志，接替她在厅堂对面的屋顶上安顿下来。对面窗棂中透出金色的灯光，他坐在屋顶上对着细细一牙月亮，忽然看见有个熟悉的影子探进脚下的光晕里，在微弱的光线中抬起头看他，然后近乎无声地落在他旁边。
屋顶上比下面还暗，柱间看不清斑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冷淡而压抑着怒气：“这算什么？你是故意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们在一座异乡城市意外重逢完全是巧合，可正因如此斑才莫名觉得生气。柱间察觉到了，把话题转到什么滑冰之类的事上，还说他没想到斑居然真的在，这可真是太巧了。
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觉得那股异样的怒火并没消下去。柱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闲聊，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提到守护代还指望他将功补过，就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

斑冷不丁打断他：“千手柱间，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虚假的平静被撕破了一角，但年轻的千手族长立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把它补上，“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不然良心不安。不巧犯了他的忌，倒霉啊。”
“反正你怎么选都是对的，”斑不无讽刺地说，“要么是个忠臣，要么是个英雄。”
柱间用模棱两可的话敷衍，却想，要是天上满月高悬就好了，那样斑就能透过眼睛，看见他的真诚和痛苦。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话说出口，斑才意识到有点太亲密了，及时改口，“但我可负担不起。”

斑当然清楚柱间绝不是出于同情或怜悯才会对自己家族网开一面，但他更担心对方依然心怀什么天真的幻想。如果这种情形不幸发生，他就得为之负责，谁让年少无知的时候一起说过那么多大话，而现在才明白问题远比想象中复杂：血脉相连的陌生族人看上去比他们更繁荣、更强势，也明白无误地希望——或者要求——他们回到祖辈的故乡。安定和幸福似乎触手可及，比期望的还要多，可他自己内心深处对此充满怀疑，因为从来坚信未来在山脉南边那个国家，也依然理所当然地觉得和千手遥遥相望的南贺川东岸是他的故乡，并且无论命运多么艰难，这一点永世不变。
他想到正在筑江准备庆祝新年的兄弟姐妹，想到他们的父母、孩子，感到他们沉甸甸的、莫测的命运都在自己手里。他和柱间恰好相反，似乎绝无可能让所有在意的人、所有他负有责任的人都获得幸福，或者至少都不用蒙受损失，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苦闷。相比之下，多年前那座想象中的、还没有名字而只能靠双手比划的城邦，早已变得仿佛隔着飘渺的雨雾一般模糊不清、触不可及。
“我不需要敌人的尊重，”他说，“索性当做没认识过，不是更好。”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再重复一遍也是一样——你就死心吧。

柱间最后陷入了沉默，斑以为他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却听他重重叹了一声：“斑啊，有件事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本应该在秋天和别人结婚的。”
话题跳得太突然，斑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立刻说这关他什么事。
“现在不关了，”千手柱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平稳，“只是你必须明白，我可以同情、可怜任何人，或者在他们面前心存优越，唯独在你这里恰恰相反。我只能……不对，我没有其他选择——”
他犹豫了一瞬间，因为话一旦出口，就将成为不可更改的判决。可是，即使并没有盈满的月光照耀他们，他知根知底的挚友也在这短短一瞬间中完全明白，并且正因如此，方才得胜的愉快一下消失无踪。
“闭嘴，”斑站起来，庆幸黑暗遮住了他的表情，“敢说下去就……”

爆炸声盖住了他的话，蓝色火光照亮天空，柱间跳起来暗道不好，那正是扉间他们所在院落的方向。紧接着，封印术式眨眼间像蛇游上对面建筑外墙，铰在一起，四周被雷之国装束的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宁的气氛不复存在，两人心照不宣地忘了刚才的对话，各自跃下屋顶朝不同方向去了。

太小瞧他了吧，泉奈放下陷入幻术的敌人，半是讽刺半是庆幸地想。不过对方想必也受过反拷问训练，无论泉奈怎么折腾，得出的都只有“消灭火之国的队伍”这一点信息，既不知是谁授意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他把那人扔在房间里，朝爆炸发生的方向全速赶去。
这个怪异而强势的查克拉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但他没法相信——宇智波镜是作为奥间明美的儿子、作为客人来的，为什么要砸主人的场？然而越靠近事发地他越觉得不对，堂伯又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他连忙急刹车准备闪避，却被一把抓住，不由分说拖进了幻术里。

是圈套！他像不断被往下拉的溺水者一样，虽然极力挣扎，还是免不了混乱的湍流不断涌进鼻子眼睛耳朵，视线也被挤压到变形。横山的幻术比他强多了，又是完全不熟悉的风格，泉奈竭尽全力才维持住还算清晰的意识。而就在他冷静下来、开始试图破解的时候，堂伯的声音响起：“别挣扎了，我是为你好。”
“什么？”泉奈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他知道应对幻术拼的就是时间，如果不能在被完全控制感官乃至意志之前找到突破口，后面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那个奥间氏不能回去，”他大伯依旧以习以为常的平稳口气说，“嫁妆不必归还，人必须得回来。”
泉奈起初还有点蒙，明白以后好像浑身被扎满了针似的一激灵，嘴上却没闲着：“这您都告诉我，也不怕我回去当成情报——”

对方突然打乱了幻术结构，让他的努力一下付之东流，开口时语气也是与之相配的傲慢：“回去？你还是放弃吧。我是不想伤到你们兄弟，才对你用幻术。你父亲是南贺人中少有明白事理的，虽然你们的祖先因为一己私欲而抛弃祖宗和族人，但我们仍然是亲族，所以我也不希望与你为敌。劝你好自为之。”
他都胡说八道什么呢——泉奈因为半天解不开幻术而烦躁得很，出口的话也开始没轻没重：“我也根本就不想来这边，您说对了，我本来就是南贺人，现在还是筑江人。不仅我，我的子孙后代都会是筑江人，说筑江话穿筑江衣服跟筑江的人结婚，和雷之国不再有一毛钱关系——”
“那你是想和血亲自相残杀了？”
就算是泉奈也噤了声，他想起了宇智波镜。

横山发出毫不意外的嗤笑：“泉奈少爷哟，你可真是幼稚，一点都不像你父亲。可惜没时间给你们长大了！要么再当一次叛徒，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让族人做丧家犬；要么听我的话，弥补祖先多年前犯下的错误。这有什么难的？你还指望打起仗以后再选吗？”
他的斥责在幻术里就像雷霆一样强大，震得泉奈脑仁疼。这个术他只破解了一半，还不到能挣脱的程度，但深陷其中的时间已经太长。就在他要被风暴和雷云吞没时，有个强大的外力撕开了它们，仿佛利刃刺破帘幕，光明势不可挡。泉奈精神一振，一把抓住明亮的刀尖，用力斩断了他看出的术式。
幻术崩解了。

哥哥的声音还听不太真切，但受损的感官正迅速恢复，像溺水者重新浮上水面。泉奈一边告诉斑不用担心、堂伯并没真的伤害他，一边检视了一下横山身后的结界，开始结印。
“看来你们是准备选第一条路了。”横山脸色很不好，手扶上了刀柄。
斑没赶上之前的对话，但泉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要么做自私的叛徒，要么做回头的浪子；要么放弃血脉相连的亲族，要么放弃对未来的想象。
“不。”
话音落下，原本精巧牢固、像锁链一样的复杂术式如蜡一样融化，又像柳絮一样纷纷飘落。封锁院子的结界坚固得像城墙，里面激烈的打斗都没能击破它，但此刻如同雪片一样崩塌了。
“我哪个都不选。”
宇智波泉奈抽出刀，和兄长一起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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