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劫后余生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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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泉奈抛弃了所有他惯以示人的从容、轻松、或愉快的伪装，可是绝望的奋不顾身注定徒劳。即使许多人死在他的刀下和火中，也有更多的人掠过他朝高台和王座冲去。扉间带着黎夫人步履维艰，大声喊他撤离，但烟雾让他嗓音沙哑，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别耽搁！”他好不容易靠近泉奈，伸手却一把摸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我们得……”
泉奈抬起头，双眼红得像溅出的血，不如说此刻他整个人都快被血染透了。“不不不，你不要说这些……放开！你给我……小心！”

他一把拽开扉间，后者才没被屋顶掉下的横梁砸中。他们这才意识到梁柱已经快到极限，沉重的、象征王权的金顶正不可阻挡地化成碎片掩埋他们。扉间剧烈地咳嗽几下，开口还是催他快走，泉奈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分辨出焦急的声音。
个中原因，他混沌的头脑此刻相当困惑。然而，即使浑身上下都在疼，握住刀都很困难，在内心最深最深处，他仍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对的。他应该抓住他，跟上他，一起逃出这座城市，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无论命运为他们各自预留了什么遭遇。
金殿的柱子因为承受不住烈火而倒塌，屋顶砸下来，碎石和尘土淹没视线。就像当初在罗锦镇，大火埋葬了他母亲。

“这边，看着点脚下……现在不晕了？那把胳膊伸过来。”
泉奈瘫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他们安全了，筑江不仅飞快地找来了船，还安排了两名自己的忍者协助他们。扉间本想先帮黎夫人处理她脚踝的扭伤，结果泉奈安分了没一会儿突然说晕船，头也不回地冲向船尾，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扉间立马追出去，生怕他一个站不稳掉水里，直到扶着他在甲板上坐定才松了口气。
“你今天杀了多少敌人？”他一边小心剥掉泉奈的袖子，一边问。冬天穿的衣服多，碎布料和伤口混在一起，随着血液结痂已经有些分不开了。
“没数，”泉奈因为失血而有些虚脱，“大概和你差不多吧。”
“应该比我多一些，”扉间抓着他的手，聚精会神地把伤口里的杂物剔出去，“我后面主要精力都花在护卫上了。”
泉奈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脸，试图驱散睡意，小声嘀咕：“说明这个分工有问题，让你来担任突击，咱们可能就不会这么狼狈……有多余的衣服吗？我好像有点冷。”
扉间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泉奈接过来盖上，想把自己团得小一点，但碍于腰部的伤口只得作罢。伤口清理完了，查克拉碰到伤口时他只觉得一阵灼热的刺痛，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也不一定，”扉间把他拽回来，“如果腰上那个伤口当时处理得快一点、漂亮一点，可能后面就不会影响你行动了。”

这次泉奈没有接话，沉默地看着他给自己治疗。刺痛只持续了很短一阵，之后就变成了舒服的凉意，仿佛夏天浸泡在池塘里。胳膊上这道伤口很深，他现在才惊讶于自己居然带着它挥了那么久的剑，居然一直没觉得疼。
大概是因为那时他只想着父亲，想带他走，让他不要死。眩晕和恶心感再一次袭来，他闭上眼睛，后脑勺向后贴上舱盖，试图调整呼吸压下胃里的翻腾。
“我真的，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过了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去找人……不，我根本就不会让你来。真的，肯定不会。”
扉间从治疗中抬头，看到泉奈揉了揉眼睛。
“现在只剩我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告……”他突然意识到扉间比自己更早失去了父母，而且佛间的死还间接和自己家有关，便识趣地咽下了后半句。扉间收起查克拉，开始缠绷带，泉奈想说他自己来，被对方摇摇头制止。
“她现在应该睡着了，”扉间朝船舱歪头示意，“等醒了以后，用一点小幻术应该问题不大。我觉得她隐瞒了很重要的事。”

话里不加掩饰的利用让泉奈干笑了一下。“我来之前，跟我哥和阿镜都谈过，”他看着扉间缠好绷带，打上结，“综合他们的话，还有鸟居长兴死前说的那些，我大概能还原个八九不离十。”
扉间“嗯？”了一声，稍稍退开，示意他解开衣服，好处理重新裂开的腰伤。
“雷之国想报仇雪恨，本家是想解决我们。分家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的事，但他们一直觉得这是我们的错，必须要改正过来。世上只能有一家宇智波，只能在雷之国。”他把腰带放在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把结痂的衣服从伤口上撕下来，“这从他们的角度上说……嘶，可能也没错。他们族长，就是阿镜的爷爷，应该是想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败我们。如果不是中间出事，我父亲可能已经跟他谈成了。但是……好了你来吧，我觉得这件衣服回头不能再穿了。”
扉间已经懒得指出他简单粗暴的手法才是罪魁祸首，把从卷轴里翻出的药品扔给他，泉奈就着水吞了，接着说：“但是我爸中途被大名召去了，是因为山南藩发现我家的货栈在帮反叛军偷运给养，而这个事后来被阿镜证实，是他父亲让人做的。你们赶上的那次江口爆炸，也是。”
扉间花了点时间才理清其中人物关系，困惑不已：“这是为什么？”
“应该是既不想让我们留在火之国哪个贵族门下，也不希望我们顺利回到本家。万幸的是，我和我哥都比较命大。”他回想起自己在下湖镇被人围追堵截，不禁失笑，“要说最最根本的动机，我也很想知道。到底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细微的声响打断了话头，泉奈有些诧异，微微提高声音：“我吵醒您了？”
黎夫人裹着毛毯从船舱里出来，沉默地摇了摇头。她扭伤的脚还有些跛，坐下时动作颇为僵硬。“我睡不着，听见你们在说话，”她有意忽略了扉间想对她用幻术的部分，“你说的事情我还知道一些。”
泉奈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望着她，她却移开了目光：“东海藩……和雷之国，很早就有联系了。他们双方目的相似，而……在东海看来，你的家族是很大的不稳定因素。执政的伊势家不希望你们留在火之国，不过也没料到你们这么快就和筑江结盟，所以才会仓促之下秘密联络你的堂兄，而他也很快派了人。按他们的计划，最好的结果是你父兄死于意外，最差的结果也是和筑江结盟不成，这样双方就可以各取所需。因为……因为明美的丈夫也不希望你们回到雷之国，妨碍到他——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回事。”
她一口气说完才敢再次面对泉奈，发现对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什么妨碍？妨碍他什么？”他发出一声荒谬的嘲笑，神情古怪，“我有什么可——他哪里值得——就这样？我父亲就为这个死了？”
黎夫人摇摇头，想到自己是如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喉头一酸，一把握住了泉奈的手：“千万不要回去！他们不会手下留情的。不止你堂兄，还有我那个姐姐。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有那个可怕的儿子，那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会——”

眼看着泉奈脸色越来越白，扉间不得不出言打断她，感谢她的告知，请她尽快休息，并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她的手。再回到船尾时，泉奈已经自己包扎好了伤口，见他回来便吹出一小团火苗，往旁边挪了挪。扉间挨着他坐下，叫他省着点好不容易恢复的查克拉，换自己来。
“太糟了，”泉奈紧了紧身上盖的外套，连火光都没法让他的脸看上去有血色一点，“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一点，我可真是个蠢货。”
四下一片沉默让他浑身不舒服。他集中精神，试图尽快想出合理的对策，却发现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想到一旦父亲杀了大名的消息传到山南，他们就可能会面临山南贵族的驱逐，还有族内一派强硬的、希望和本家重修旧好的势力，他们甚至已经撇开斑单独议事。而斑——他的哥哥不得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一切，可他却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解决方案——泉奈觉得他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有点坚持不住了。
“说两句，”他不耐烦地催促，“她刚刚……”
“和我们联手吧。”扉间突兀地打断他。

千流藩是一定会和东海打仗的，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考虑，还是从自视正统维护者的道义角度看，守护代和日向天忍一定会这么做，但他们却不一定支撑得了两线作战。筑江位置偏西，形势没那么紧急，然而他们救了黎夫人，理所当然有争夺她儿子——大名被东海藩抢走的儿子——的理由。
“光有母亲没用，但母亲加上儿子就可以了。尤其是她儿子还很小，自己做不了决定，完全取决于落在谁手里。”
泉奈无比庆幸自己先一步把他拖进了幻术空间。他从没发现扉间还有这种隐藏技能，可以把大逆不道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由得有些好笑地反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千流的附庸。
“当然，”扉间回答，“所以我知道千流的兵力，他们需要盟友。如果筑江抓住这个机会，两个强藩结盟，说不定还会带动中间几个小藩国，那样的话战争就更容易胜利了。作为参战方，你们就能以筑江附庸的身份顺理成章留下，要是再抢到了清平殿的儿子……”

“停，停，”泉奈不得不打断他，“因为我没剩多少查克拉，所以长话短说——你想得很好，但如果筑江不答应，就都没用。”
扉间偏了偏头，没说话。他也无法反驳这一点，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他觉得秋山守护代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泉奈看在眼里，继续泼冷水：“而如果他不同意，或者如果出现了最糟的情况，我哥迫于族内压力考虑和本家议和——别这么看我，我是说最坏的可能——那我们得有一个后手。这个人可能是幸运的漏网之鱼，也说不定会是毁掉联盟的老鼠屎，无论怎样，都是不出现更好。所以，为了方便解释他的缺席，他最好是一个死人。”
他看着扉间脸上流露出的惊讶和不赞同，不由得强撑着笑了：“瞧，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都不需要过多解……”
虚空闪烁了两下，随后轰然崩塌。

扉间显然没见过这阵仗，反倒是泉奈一边口头安抚他，一边叫他找点水给自己，好擦掉脸上源源不断的血迹。
“不是什么大事……不，应该说不是坏事？说不好，只能说还挺疼……”泉奈仰着头眨眨眼，感觉似乎好些了，结果一垂下头视野又被红色淹没，随即收获了扉间强烈的质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低头看了看再次被血浸湿的衣襟，自嘲说这可能是自己有史以来染血最多的一件衣服。
“……你确定不需要治疗一下吗？”扉间依然颇为紧张地看着他。
泉奈明确地摇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问自己的新眼睛是什么花纹，好不好看。扉间虽然点了头，但紧锁的眉头透露着违心：这查克拉反应他有印象，在夏都时，斑面对那个非人非兽的、崩解的宇智波镜，也有过类似的剧烈不规则波动。他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么强的瞬时波动又会给眼睛造成什么影响，更别说这开眼过程，也实在太惊悚了一点。

泉奈抗议显而易见的敷衍，重新背靠船舱坐下，伸直了两条腿。他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也比刚才好，只是脸上仍没什么血色。这个角度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天有些雾蒙蒙的，满月刚过没多久，尚还称得上圆满明亮，照亮了一大片缓缓浮动的、薄纱般的云层。
“这跟那天晚上还真像，”沉默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过那天是晴天，江面上还要更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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