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 - 重启 - 文岛 Wland

重启

Dandelion

2025/01/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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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绿色原野上，一辆来自格尔瑞的火车飞速驶过，车轮撞击钢轨，咔嚓声不绝于耳。黑色烟雾蒸腾，弥散漫天。
        本应坐满乘客的车厢此时空空荡荡，这是一辆特批的专列。
        火车上唯一的乘客正端坐于车厢最后一节，金发的男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文件。
[最高机密       政治保安处]
[各党派势力及其首领资料]
        男人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视线落在一张照片上时停顿片刻。黑白色的照片无法准确反映出图中人的信息，但即使它不甚清晰，也无法掩盖那份明烈张扬的气质。
[卢修斯·西贝流士：日耳曼尼库斯家族首领]
        继续往后翻，唯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个名叫立香的年轻女孩，她原本是移民，后来加入了日耳曼尼库斯家族。
        直到看完所有资料，男人抬起头，闭上眼睛仔细回顾文件中的内容，再缓缓睁开。窗外的景色因极快的速度被分割成线条分明的色块，透明的玻璃映照出他的模样，只看这张脸无法判断他的职业。他看起来太年轻了，甚至会被误认成学生。
        火车驶进隧道，仿佛是世界陷入黑暗，钢铁怪物在狭窄阴森的隧道中咆哮狂欢。好在隧道不长，短暂的黑暗过后，又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冲进光里。
要到站了。

弗南德城
        某栋别墅的客厅里，所有成员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等待位于首座之人的号令。他们被紧急召集参加家族会议，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麻烦。
        “我们在警察厅里的线人传出消息，首都要派一名总督察来弗南德，最近几天就到。”首座上的男人言简意赅，放出惊雷般的消息。
        “他来干什么？”有人脱口而出。
        “来整治我们，他可是总督察。”立香回答。
        橘发的小姑娘说话总带着点俏皮，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美丽的尼禄小姐转着手中的搪瓷杯看向首座询问:“有他的资料吗？”
        红发的男人摇了摇头。
        “上一任总督察死在了暴乱者的枪下，这位新上任的一直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他的身份对警察厅也是保密的。只在今天上午收到临时通知，他的部下会从弗利斯乘渡轮到里斯港，而他本人则从格尔瑞乘火车抵达南站。没有确定时间，他们极有可能早就出发了，不久就会到。”
        真有意思不是吗？就仿佛让他任职总督察只是为了派他来弗南德。
        但他是否有接管这里的能力呢？
        男人嘴角上扬，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真是令他期待无比。
        看来他们的首领并不担心遭到打压，立香有些无奈的点燃一根香烟，她已经开始怀疑这场家族会议的意义了，“对方并不了解弗南德的具体形势，整顿警察厅也需要时间，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有人问。
        “先查清他的目的，若与我们无关，就等他任期结束后调走，若与我们无关，再想办法应对。就算真是要肃清闹事者，也不会先拿我们下手。”立香缓缓吐出一口烟，“至于他是谁，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首领显然对此没有异议，比起对方的目的，他更想知道那位总督的身份。

傍晚时分，一列远道而来的火车抵达南站。刹车的摩擦声刺破空气，在空旷的站台回响。
        天空昏暗无比，明明太阳还未落山，却像是已至半夜，又蒙上一层银白的纱。这纱可不是浪漫的月华，而是发展的代价。
        男人走下火车，黑色的风衣逆着远处吊灯的火光，镶嵌金边。他金沙般的发丝也浮动在光中，令星辰黯然失色。男人肩负着某种使命来到这里，必将为这座城市做出改变。
        夜幕降临，黑暗彻底将弗南德笼罩。在这层保护色下，藏匿于阴影中的恶魔开始游荡。
        街道仿佛刷上了黏腻刺鼻的廉价油漆，杂物随意堆放，锅炉的火星喷洒在路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教徒诵念祷告词，高呼主不在乎，醉汉成群结队，躺倒一片。当看到汽车在城中穿行，他们便大声咒骂，神情凶狠。那些过早进入社会的男孩捡起石头砸向汽车，而女孩则只能借着街角的杂物做可有可无的遮掩。
        汽车如履薄冰的行至一处偏僻角落，司机神色紧张，语速急促：“我只能开到这里，接下来你得自己过去。”
位于后座的金发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下车后径直走向目的地。
        吵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正寻欢作乐的人们震惊的看向大门处，桌球无意间滚落，沉重的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欢迎仪式，但足以令他们终生难忘。
        男人并不因怠慢而愤怒，相反他很平静，平静发可怕，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走上讲台。
        “婴儿，被丢弃在鱼骨蛋壳之间，小姑娘们，才11岁，老男人花三便士就能随意糟蹋她们，像禽兽那样发泄欲望。父亲搞上女儿，兄弟与姐妹同床共枕。大街上满是乞丐和窃贼。而你们——”他俯视着台下这群腐朽堕落的人，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比他们更加卑劣。我不信任你们任何人，从今天开始，将由我的人代替你们工作。”
        说话间，一支井然有序的队伍从外涌入，把大厅包围，背手而立。
        变故来的太突然，前警察厅人员们错愕不已，他们面面相觑，无声的询问这一切是否真实，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梦，而面前人接下来说的话彻底打破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需要我请你们出去吧，先生们。”

弗南德位于莱斯布尼斯北部，冬季比格尔瑞要冷得多，虽然已临近初春，但偶尔会下一两场小雪。
        从下午开始，人们逐渐聚集在酒馆闲谈，最近新调任的总督就成了这些人的谈话主题。
        随着这位总督的上任，街道上不再允许堆放杂物，且每天都要有人打扫。对于人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工作和面包。
        每条街道至少有一名警卫员维持秩序，他们佩戴枪支，日夜轮替、训练有素，短短几天内弗南德的治安管理水平就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为这个国家第二大港口城市，优良的港湾便是其经济命脉之一，几乎所有港口都掌握在当地几个黑帮家族手中。
        自称知晓内幕的男人喝下一口酒，对周围的好事者讲述，总督打算把港口控制权收公，但他不打算花一分钱。
“一瓶威士忌。”吧台内左侧墙壁上的窗口被打开，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
        红发的男人朝里望了一眼，先前讲述内幕的男人心虚的低着头，祈祷酒馆内嘈杂的人声盖过了自己的声音。
        不安充斥着四周，手心里沁出了汗。
        所有人都在观望，各怀心思，也许弗南德的天会变，也许不会。
        “西贝流士先生，您的酒。”酒馆老板及时送上美酒，救下一屋子的人。
        雪花纷纷扬扬，在暗沉的天空中旋转飘落，地面已铺上一层薄薄的白雪，没有冷雨和寒风，倒像是铺了层上好的天鹅绒。
        每走一步就会多出一个刺眼的脚印，乌黑的泥土与洁白的雪花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没有原因和预兆，只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泥土不再乌黑而雪花也不再洁白。
        转过街角，众人热议的对象此时正站在那里。
        不知何处飘来的雾气，把雪染的朦胧，遥远而不真切。
        感受到视线，对方也看了过来。
        雪花缓缓融入他白色的外衣，恍惚不似真人。他是古老神话里的满月，传说中走出来的精灵，拥有一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明亮的碧眸。
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呼出的白气还残留着身体的余温，向上升腾时是否融化过冰雪呢。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往日里积压的事情太多，没日没夜的忙了几天也没解决完，倒是刷新了亚瑟对于无法无天的认知。
        他来的突然，大部分证据都没来得及销毁，有了证据，涉事公务人员自然都进了监狱，就连典狱长也进去了。反倒是那些地头蛇不好解决，他们各自划分势力范围，其中大部分是为了生存而被迫依附他们的普通市民，贸然出手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毕竟民众对政府没有丝毫信任。还有资本家们，利益链条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若是全都解决掉，弗南德的经济势必会瘫痪，但是不解决又无法产生威慑，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挑几个尤其猖獗的下手，但人选又成了新的问题。
        正在他思考之际，耳畔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年轻的副手站在门外却迟迟没有进来。
        “怎么了？”亚瑟疑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副手。
        被询问的人像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人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敲的门。
        “有、有人给您送了礼物。”可怜的副手被同事们一致推选为代表，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脸更是涨得通红。
        “别紧张，贝狄威尔。把话说清楚，什么礼物？谁送的？”亚瑟放轻了语气试图安抚他，但适得其反，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使他更加说不出话来。
        亚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耐心的看着他，等他平复心情。
        “您自己去看看吧。”贝狄威尔仿佛承受不住般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短短几条走廊，亚瑟就遇到了不少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避着自己。这让他有了不妙的预感，究竟是什么礼物能把他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士兵们吓成这样。
        来到大厅，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亚瑟停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出去。
        “快看，他来了！”有人惊呼。
        “是他吗？”有人疑惑。
        “是他，我敢保证！”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一定要出去看看了。
        亚瑟走出大厅，街上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看到他出来，众人自觉的把路让开，也露出了被人群挡住的礼物——
        铺了一地还摆成爱心的玫瑰花。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累出了幻觉。
        “您、您好！总督先生。”一名手捧玫瑰的迦裔少年出声喊他。
        亚瑟这才注意到未与人群一同退开的少年，正统迦洲人长相，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少年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脸颊通红，眸中泛着泪光，一副快要哭了的可怜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事的人。
        “请您一定要收下！”黑发少年猛一鞠躬，双手举过头顶，把玫瑰送到他面前，哀求着开口:“我只是个跑腿的，您如果不收下的话，我会完蛋的！”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真的是害怕极了。
        亚瑟没有马上接过花束，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少年，伸手拿出玫瑰里的卡片。
很高兴见到你，阿尔托利斯。
                            ——卢修斯·西贝流士
        看到这个名字，亚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雪天，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朗姆酒毫不掩饰的看着他，被发现了也没有丝毫回避的打算。四周寂静无人，雪幕把世界包裹的苍白病态，唯有那如同眼前玫瑰一般热烈的红发鲜动明艳。
        至于对方知道自己幼名这件事，亚瑟并不惊讶，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他竟会直接以这个名字称呼自己。
        狂妄。
        这出闹剧的最终结果是亚瑟接过了玫瑰。毕竟这少年是无辜的，但罪魁祸首却不能轻易放过。

四周轰隆隆的响着，是机器运作的声音。不难猜出这里是一间仓库。唯一的光亮从通风窗上打下来，在黑暗中形成刺眼无比的光柱。
          男人醒来后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这样的场景，不久前他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棍子，随即失去意识，接着就被带到了这里。
        头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无法思考，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划过脸颊、下颚，最后低落在某处。
        好一会儿，卢修斯才弄清自己的处境，他被绑在椅子上，丢在这偌大的仓库里，像是头待宰的羔羊。
        机器还在运作，整个弗南德有工厂的人屈指可数，他的心里闪过几个人名，预备好多种报复手段。
        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传来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响的惊心，紧接着一束光照在地上，大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强烈的逆光让他无法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能通过身形判断是个男人。
        还不等卢修斯猜测对方的身份，那人便直接打开了仓库里的灯，强光的刺激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而在这个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他面前。
        “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邀请你见面，西贝流士先生。”陌生而清朗的嗓音。
        卢修斯艰难的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看到的却是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之前的种种设想全部推翻，鉴于对方的请求，也不是不可原谅。
        “你都是这么邀请人见面的吗？阿尔托利斯。”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很自然的反问，若不是额角还未干涸的血液，到真像是来赴约的。
        亚瑟面带如沐春风的微笑，碧绿的眸子干净的令人心颤：“当然不是，这是你的特殊待遇，我认为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夸张式惊喜。”
        “我头上这个也是惊喜的一部分？”卢修斯微微眯起眼睛，也笑着反问，只是这笑中带着一丝兴奋，看来真的很喜欢。
        亚瑟笑容不变，抚摸上卢修斯的脸颊，手指缓缓滑过沾染血液的皮肤，停在伤口旁: “是意外。”接着又补充:“大概吧。”
        两人无言的对视着，都在探究对方眼底的真实，分毫不让。
        亚瑟收回手，不打算给他松绑，直接切入正题：“请你来是想商量合作的事。如你所见，我被委派来彻底清理这座城市，但这里的地方势力错综复杂，有没有资料上写的那么简单，为了在保证民众利益的前提下完成任务，我需要一名向导。”
        卢修斯有些迟疑的看着亚瑟，在听到“保证民众利益”时他本想笑，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但亚瑟说的十分认真，连那笑容也染上了几分真诚。他曾以为这样的话无论谁说都会显得虚伪，但亚瑟的话语似乎带有某种魔力，清朗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去倾听、去相信。
        “你确定要选择黑帮？在身份和立场上你有更合适的人选，他们能为你提供更多帮助，而且按照你的说法，我可是也在清理范围内啊，阿尔托利斯。”
        “你口中的那些人，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至于立场问题，有时毒品与暴力也是社会必需品，与其以后又生出些麻烦的管的地头蛇，不如一开始就让管理变得不麻烦。”亚瑟将手搭在卢修斯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比起靠战争发家，不过建立几年就目中无人的其他黑帮家族，深谙处世之道，已经延续百年的日耳曼尼库斯家族就是好选择。”
        除了他说的那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迦洲移民。
         工业大发展时期，数万名迦洲人来到莱斯布尼斯，其中有将近一半人在弗南德从事工作，亚瑟在资料上看到的迦洲女孩就是移民代表之一，她像是一条纽带，维系着本地人与移民之间的和平。
     在革命与战争的冲击下，诸多新势力崛起，力不从心的老牌家族同意移民代表加入，以维护自己的地位，移民们则借老牌家族的威望站稳脚跟。
“你觉得如何？”他们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卢修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绑在椅子上提出胁迫般的邀请，那张看似亲切的俊脸近在咫尺。胸膛中有什么在涌动，叫嚣着想要去窥探这迷惑了不知多少人的无害笑容背后的真实。他真切无比的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他想要从亚瑟身上寻找某种最原始的东西。光是产生这样的想法就令他兴奋不已热血沸腾。
亚瑟看着那双本该显得忧郁的紫罗兰色眼睛，将一切情绪尽收眼底，他笃定卢修斯不会拒绝。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需要寻找新的出路。
“合作愉快，阿尔托利斯。”
据流浪汉说，昨夜有两个警员扛着一个人丢在雪地上，可惜天太黑，没看清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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