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彗星来的那一夜

【枫恒枫cp】超新星人类

pendulum-

2025/01/29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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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看起来只是个平常的傍晚。落日低悬，金光四射；半边天空被染成橘金与赤红交织的颜色，而另一半天空却因即将来临的黑夜呈现为灰暗的蓝色。天上没有云，一眼望去便觉心胸开阔，神清气爽。远处城中已有灯光亮起，山中回荡着秋风穿林与鸟雀长啼的声音。隐约的雾气开始从树木间上升，又在枝头叶上凝结成晶莹的露珠。
> 似乎一场安宁的夜就要降临。然而在群山的一角，罗浮天文台的所有人都在躁动不安地等待。有人早早地跑出了门，想着在第一时间看到那壮观的奇景；而剩下的人也不甚安分，走廊里脚步声响个不停，呼唤声也层出不穷：
> “明渊，手电筒充好电了没？记得带上！”
> “收到！我这就给它塞进包里！”
> 女人打开房门，冲着回答她的人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男人也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领着女人一同离开。丹枫刚从楼梯下来便看到这一幕，不禁也跟着露出微笑。
> “咱们来比一比，看谁先看到奥尔波斯！我敢保证肯定是我！”
> 丹枫叹了口气，将手机在耳边按了按。“老师，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
> “诶，这话说的…能永远保持童真可是一种优秀的能力，生活会因此变得有趣许多。”
> “我不跟您比，肯定是您先看到奥尔波斯，我提前宣布是您赢了。说吧，您需要我做什么？”
> “嗯？”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了由衷的疑问，“这次怎么这么自觉呢，丹枫？行啊，既然你输了，那你这次年假也来鳞渊陪陪我吧。如果可以，也邀请你那位朋友一起来玩。嗯…他叫丹恒，是吧？”
> 丹枫心中一沉。“...怎么不说话了？”
> “丹恒…”他抿了抿嘴唇，“他不在天文台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噢…他是回家了？”
> 丹枫垂下眼，感到胸口发闷。“是。他回家了。”
> 他听见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行吧，我不打扰你了。赶紧找个好地方等着！我觉得它马上就要现身了。”
> 丹枫挂断了电话，走过喧闹的长廊。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有些熟悉——无论是嬉笑打闹着的同伴，还是不绝于耳的脚步声与呼唤声。他带着这样的既视感走到尽头，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 松乔在门开的一瞬间回过身来，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我准备好了。”他听上去很高兴，“这次我穿得多，肯定不会觉得冷。”
> 这次？既然有这次，那么一定有上次——可上次是哪一次？丹枫咽了咽口水，先前的既视感越发强烈。他恍惚地注视着松乔的脸，被对方冲上前来合掌一拍：“别发呆了。相机我先带走了，驱虫水我也带着。你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 
> 落日已经沉入地平线，丹枫只能看见它橘红的一角。二人登上长阶，兜兜转转穿过栈道，生活区逐渐在身后远去，只有尚未熄灭的夕晖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
> “今天天气真好啊。”松乔伸了个懒腰，“白天就很暖和，现在能见度也很不错。想必今晚我们能满载而归。”
> 丹枫回过头去。“你今天兴致很高啊。”他扬起眉毛，“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
> 就在这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终于知道那种既视感从何而来了。松乔讪笑着，伸手挠了挠头顶：“人总是会变的嘛。一方面奥尔波斯确实是难得的奇观，另一方面…”话音未落，他忽然两眼放光，指着天尽头惊叫起来：
> “快看！奥尔波斯！”
> 丹枫循声望去。耀眼的明星悬在落日上方不远处，第一眼看上去仿若金星——但只要再仔细辨别，就能发现它与金星完全不同。因为，在它耀目明光的上方，两条模糊却宽阔的长尾铺展开来，尾端伸入头顶将夜未夜的空中，仿佛遥无尽头。
> “我的天啊，快看快看，”松乔兴奋地抓住丹枫的手，“左边应该是白色的尘埃尾，右边应该是蓝色的离子尾…老天爷！这也太漂亮了！”
> 丹枫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心脏剧烈地震颤着，极度的喜悦与极度的惊骇同时攫住他的身体与灵魂。光是在落日未尽时就能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么等到夜色降临，他能见证的又将是怎样的奇景呢？他几乎有些难以想象了。
> 他们迅速登上最后的阶梯，将相机对准奥尔波斯架好。松乔坐到折叠凳上，口中仍重复着惊喜的赞美之词。丹枫伏到石砖栏杆上，感受阳光的余温自其上渐次褪去。
> “你刚刚说还有另一方面，是什么？”
> 松乔突然住了口，定定地望着丹枫的脸，眼睛眨动不停。
> “...是丹恒。”
> “什么？”
> 松乔在丹枫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晃着身体：“其实也不能说是他这个人啦…而是他所代表的外星生命，或者说是他们象征的、平日里骄傲自大的我们无法想象的事物。”
> “以前我总觉得，仅凭公式和定理就能概括宇宙的全部，就能让它为我们所了解、甚至是掌握。”他捏着自己的手指，“但丹恒出现在我们身边之后…我感觉这样的想法有些太目中无人了。我会想，我崇拜的那些机械冰冷的字母与符号，能预测出他的存在吗？他对我们的善意，以及我们对他的回报——它们也能被一两行数字概括吗？”
> “所以我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想想…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天文学是不是只有那些复杂的公式，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关注。”
> 他讲得入神，却看见丹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忙把嘴闭上。“糟糕，”他捂住嘴，“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
> 丹枫神色一松，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我只是…”
> 松乔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你想他了？”
> 丹枫闻言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望向闪耀的奥尔波斯，想象它越来越亮、照得天穹如同白昼，想象它如离弦之箭划过天顶、破开夜空，与山脉擦肩而过，掀起尘土与震天撼地的响动；想象一人从中迈出，身穿白衣，面露拘谨，抱着白烟袅袅的方盒如猫一般灵巧地穿过树丛，在那命定般的转角同自己心有灵犀地对上眼眸…他想象着，仿佛看到这些幻觉都成为了现实；可当他回过神来，眼前仍旧只有阒寂的山脉和无言高悬的奥尔波斯。
> “是啊，”他用一种既似愉悦又似怀念的语调说，“我想他了。”
> 
> 天色越来越暗，奥尔波斯的轮廓也越发清明。这次所有人都看见了它那两条极长极宽、色泽明丽的彗尾，像两条奔涌的长河隔断天穹，又像两条柔软的绸带环绕地球。松乔被它深深吸引了，脸上露出得见奇迹时特有的震撼、迷茫与欣快。
> “好美啊。”他喃喃自语，“奥尔波斯…它比梦还要美。”
> 丹枫望着它，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丹恒的脸。从相遇开始、到离别结束，所有绮丽的回忆一同在脑中浮现，强烈的情感猝然上涌，几乎堵住他的咽喉，让他呼吸困难。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对方的笑容，想他微凉的手掌和嘴唇，接吻时难以平静的呼吸，还有他卧于自己身侧时笑意盎然的耳语——可记忆除了带来伤痛与遗憾什么都不能做到。时间在此之中继续流逝；黑夜彻底笼罩了这片大地。而奥尔波斯彗星悬在天边，无数繁星在它的彗尾之后时隐时现。
> 他们无声地欣赏着，松乔忽然站直了身体。“不觉得太安静了吗？”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迷你音箱来，“我们来放歌听吧。”
> 丹枫呼吸一滞，莫名其妙产生了奇特的预感。他看着松乔将音箱放到地上，兴冲冲地打开了手机。音箱叮咚叮咚响了几声，紧接着温柔的人声开始唱：
> “克罗拉图拉
> 我们穿越云层缓缓坠落
> 所有我们的前人
> 正在那里翘首相盼
> 死亡与疑虑化作云烟
> 孤独也将尽数消散…”
> “嗯？”松乔歪了歪头，“这歌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 丹枫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痉挛。可他只是沉默着深深呼吸，别过头不让松乔看见自己忧愁的表情。
> 星空缓慢地旋转着。奥尔波斯也比先前更下沉了些，长无尽头的彗尾拂过深邃的夜空。此刻丹恒已行至何处？他是否曾有幸同奥尔波斯打过照面？而奥尔波斯纯澈的辉光中，是否有一缕曾被寄托祝福与爱念，穿越厚重的大气层，终于被自己的双眼捕捉、被自己的心脏铭记？
> 音箱中的乐声仍在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丹枫第一次感到这首歌如此漫长，长得让他感到无止境的疲惫和枯燥。晚风拂过他的肩颈，又吹过身后的草地与远处的深林。松乔盯着相机的取景框，时不时回过头去，朝着道路的尽头张望。
> “怎么了？”
> “我好像听见有脚步声。”他嘟囔道。
> “你听错了吧。”丹枫疑惑地转过身。道路尽头空无一人，只能看到树影在摇曳，“应该只是风声。”
> “是吗？”松乔侧过头，慢慢瞪大了双眼，“那现在这个…总不会是风声吧？”
> 
> 松乔所言非虚——这次连丹枫都听见了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它踏着石阶攀援而上，往来不息的流风将它吹入耳中，并且越发明显、越发响亮。他们注视着平台的尽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如月般逐渐升起，缓步向他们走来。
> 仅仅是看了一眼，丹枫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他踉跄着后退，脊背抵住栏杆，呼吸急促，双眼发热。那人终于来到他们面前，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穿着长及膝间的外套，兜帽遮住了他的头发和上半张脸，只露出似笑非笑的柔和的嘴唇。他在丹枫面前站定，在晚风与乐声中安静地与他对望。
> 最终，在丹枫长久、震颤、几欲流泪的注视下，丹恒摘下了头上的兜帽，一青一灰的明亮眼眸展露在二人眼前。清风拂动着他黑色的短发；他用饱含着深情的释然目光凝视着丹枫的脸，两肩放松下来，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了比奥尔波斯彗星更为美丽的笑容。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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