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宁】春日出行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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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到城市边缘

「有着我便有着你，真爱是永不死
穿过喜和悲，跨过生和死」
下期预告。

他下火车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
所以看到这幅景象也是意料之外吧。南京诧异，因为他很少把「上海」同「杂乱」联系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沪在他面前出现通常一丝不苟，有点香氛迷情又不至于喧宾夺主，甚至哪怕有一丝凌乱都可能是精心构筑，要人探寻的，像回荡在这个城市上空的各色杂音。「侬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他也没有听见上海这样说，像许久前传闻某人抱怨的，反倒是一振双臂大门敞开，于是宁彻底看到他没系好的领结和背后的景象，
“进来讲，桌上有水自己倒啊。”

……新的待客之道？
没有碰水。南京泡了茶来的，在高铁上还晃晃荡荡接了一点，险些被跑动的小孩绊倒。年轻人笑他出门自备水杯lgb习惯，此时宁老头看见行李箱散在沙发上，屋主正往里扔东西——位于黄埔的居室本就不大，红框四格玻璃外还能看到电线和晾衣杆，收拾取物倒是挺方便。“小沪要出门吗？”听见说话上海仿佛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似的，绕过「好望角」说，“啊，不是，这礼拜末有考试抽到我监考了。”想到最近确实扎堆招考，南京正要往下问，他又弯腰找鞋袜，“考场在很远的地方，要转几道车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门远游呢。上海说监考员培训会都开完了，“……我都不晓得那个地方还有学校，亏得考生巴巴地去，大概也就考试期间周边才会住房紧张。”
“啊，拉动‘经济’嘛。”
“正好「踏青」，你来就更好咯！”
“诶？”
箱子一扣，像什么商家推动「春日出游」的广告宣传画。

考生不管考场布置在哪，只能追着准考证跑。然而总有一些排在远郊人不知的地方，靠近老车站和机场，幸运儿还能看见「烟水繁华地」大相径庭种田的景象。
他们上了公交，上了地铁，又下地铁和轻轨，一路风景变换印象消散，直到来到一个快要废弃的车站，感觉列车走在铁道上都会停电，背景模糊任何城市的界限，说这是上海南京或苏州长沙都有人信。站台漆白裹着灰尘，露出石浆颗粒质感。差点睡着，南京只觉得过了好长时间，车窗外「上海」的印记在慢慢变淡，展露关于郊区的一切。“城市之间变得越来越像多胞胎”，尤其在城郊结合的地方。远离「真实」，这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看见城市本人沿着一条早期石灰线往前走，指尖经过岁月，停在一处锈蚀的绿色邮箱前。上面写着门牌号，底东后，底东前和底前，从上往下数第三个被“光明牛奶”的贴标遮挡了，如同城市自动生长的青苔。
“我竟不知道……”
不知不觉他们已来到旅店附近的居民区，厂房不远是墓地。万古长青。眼瞅夕阳就要被地平线吞没，上海回过头，“阿宁，你快来看！”

时间也像衣物被折叠进旅行箱。
他家的是讲究人，下个楼也要检查好着装是否整洁，唯恐被邻里闲话了去。穿家居服扔垃圾？不存在的。南京也不知道这个印象是否准确了，也许他对立了自己与上海，而人与人间的差距并没有这样大。他听说北京也不会裹着大衣就出门，主要是因为冷。不过老燕子除上班外春秋雷打不动的冲锋衣总被上海嘲笑混进了外卖员队伍，对于沪，在镜子前跟头发过不去更像港影中的年轻人，再磨一会或许胸口的花都要谢掉。宁自己经常披个衣服就下楼拎鸭子招呼不速之客，梧桐绒毛落在塑料袋上，不甚讲究。
关于年轻人的东西，最好就不要去动他。
出发前老妈子坐在那闲得无聊，少爷去楼下上个厕所的功夫箱子都收完了——像中了什么井井有序的魔法。根本是上海行李箱中的收纳袋一个套一个就像他的心思一样收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关于外物摆放的位置南京又刚好全部知道。“好了！”主人根本没在意，扣上箱子拉起人就走好像南京本就存在于此是计划的一部分。
此刻目睹收好的东西又被拿出，他才注意那只旅行箱是老式的。沪又找店家要了熨斗，铺平熨板，时间的蒸汽被抖落在脸边，刚刚宁拾了一盘蚊香上来，旅店似乎要把复古主义贯彻到底，连香盘子都是黄铜的，能烧断井字线。花花绿绿的开水瓶并排摆在过道尽头，已经是装饰了，让他想起沪窗台上各种实验香氛的小瓶，不过市中心自然是摆留声机和各式提琴了。人们的做旧风格也是从实用中提取的，不经历便不知道。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地方。”
“什么呢？”
南京没有说话，蹲下去点了香，把盘子踢到床下。关掉阀门，上海自己想了一会道，“这种——老到快要‘废弃’的？”
“怎么没有呀！虽然被说不以历史著称，但阿拉的‘个人史’总归是有的罢？怎样，不长，难道就不重要了？”
“（笑）阿可没有这样说。”
“砖墙，里弄，电线杆子和潮湿的二楼（抖衣服）当然还有倒马桶——你没见过？清洁运动的嘛！”
“当然见过，不过想少爷毕竟不是念旧的人，大概早就扔掉了。”
“呵！”
这时上海确实支着手半靠在布有污渍的软椅上，时兴的酒店已经很少有这种椅子了，旧东西自然一律地扔掉。令南京想起上午的情形，他们这么面对面在阳台上坐着，烟从脚下缭缭地飘起来，些许模糊了视线。沪突然关了灯，“阿宁，这里能看见星星。”他指着窗外道。
“不是星，”南京笑道，“那是油菜花。”
当然了，油菜花之于上海，大概也像星星一样了。月光铺在原野上，远离喧嚣也就没有灯光，自然而然被原始接管。未开化的地方没有烦恼。许久之前他们这么坐着说话的时候，南京讨厌他浪荡的派头。唯一让他把当时的上海同「松江」联系起的是沪背过去自己用纸卷烟。问他借火，沉默地递去火石，“喔，原来侬也抽烟的。”
上海不知不觉似的，问，“那你说星光有新旧吗？”南京思索，“对发光的那一瞬间当然是新的，穿越到其他星球就是旧的咯？”
“——但是对于那颗星来说，不都一样嘛！”
“也是啦。”
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掀开灯，光明瞬间充满房间，因为复古风潮酒店开关又装成了立式的，不变的是改变。在这里想维持体面就要折叠，把一切折进屋内令原就不甚狭小的房间雪上加霜。雕梁画栋与普通民众的生活关系不大，不如院子门口的梧桐树，树下支着馄饨摊，清汤葱花下探出好奇的头。离影像塑造自然更远了，因为是造梦的东西。孟浪的青年也消逝进了金粉。与戏说相反，他也见过上海把一份钱掰成三份用，滤镜碎得哗哗的。
他的东西你动是无甚大碍，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双标得明目张胆。
你拉我是真爱至上，我拉你是罗马假日。
——谁来城乡结合部度假呢？
睡觉之前宁说要是我没有打招呼又晚来了一步，不就见不到你了？沪朦胧回答我们这么不同都能相爱，大概上辈子就认识，错过也一定还会在人海中重逢的，
“打什么招呼呢。”
被拉到袖口的时候有一瞬悸动，刹那间抽枝新芽交错轨道春风与油菜花一起冲入眼帘脑海，通勤的人，匆匆前往的过客，站点清洁员与不变的建筑，剥落了石灰。也许人不在了物还在这里的，像被锈侵蚀了锁的邮箱收到落花——「阿宁，你快来看！」
各处盛放的粉色，热闹的，残酷的春天。
“都是‘我’的一部分。”这个人说，包括城市上空漂浮的时空城堡，内外联通世界的水铁路网，与公交车窗外盛放的花朵，
“全部都是我的一部分。”
——还有你。

终于等到考试结束。
周末，宁在考场门外同陪考人员聊了好一会，发现他们并非全部来自临近地区，也有很远赶来的，就多聊了几句，中间夹杂着发培训广告的阿婆阿姨。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上海才出来，那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南京找旅店要了一只开水瓶洗干净提过来的，刚同人聊天倒了一些去，原以为上海看都不会看，没想他踌躇着取出一只保温杯。
看表，他说阿六点的车回去。沪露出很失望的表情，“阿拉预备你明天走的，毕竟今天替人加班了！”
“……替人？”
“本来没有抽到我，同人换了嘛。”他指了指自己同宁，意思是情况相同。不像有诸多时间限制，他们在无垠的宇宙中比人自在一点。“你又没说来，我想也没什么关系。人不比我们好久没见。”可怜兮兮的样子。
“是啊，不过‘幸福万年长’嘛，异地情侣这时也要回去了……就让我们今天也做一把受规程制约的普通人吧。”南京通常不会算得精确，微笑道，“‘马上吃饭，三点散步，五点依依不舍返程’。留着一点念想也许下次见面会快点呢。”
“过分！！”
抱紧好像马上离别，趁撒娇空隙，他把车票时间改到了十二点。在城市边缘的地带时间似乎也流逝得慢一些，与中心区有时差，经过通勤列车变动加速，就像穿越时空。
恒久的地平线和我的心——
再多停留一会吧。
毕竟春天是很容易逝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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