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Stolen Child

毛蜘蛛

2024/11/15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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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味的餐包即使重新热一遍也丝毫不减风味，不过诺兰贝尔的胃口并不太好，也许是因为她一心想着拜访扎尔先生和阿斯代伦家的事。不请自来在她日常生活的世界当然是不礼貌的，但在这里也没谁会把钥匙随随便便交给认识一个月不到的人，更别说这钥匙一开始就在别人手里。“我不想让贝儿孤单。”阿斯代伦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小姑娘用手指轻抚着从枕头下摸出的古老钥匙，它似乎渴望着打开那扇门，如果它有翅膀一定会像一只黑蜻蜓一样直奔那看上去深邃不已的锁孔，它在邀请着孤单一人的小女孩去往另一边更梦幻，更有趣的世界。

“咔哒”一声，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小小的木门像是被一阵风推动般自动打开，发出拖长的吱嘎声，诺兰贝尔朝里头看了看，透过那条低矮的长廊，或者说隧道，另一端暖色的光像极了晴空中洒下的阳光。下一刻，阿斯代伦的脑袋从另一边的门框边探出，嘴角满怀欣喜地扬起：“等你好久了。”

面对这般明确的邀请，女孩自然没有犹豫，爬出隧道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阿斯代伦一个大大的拥抱。暖色的灯光和古典精致的装潢一如昨日，不过今天诺兰贝尔有了一些新发现——她很清楚她过来的时间只是正午过后，客厅窗外却是群星璀璨，昨天到达时这里也是黑夜，但他们出发时就已是黄昏，今天同样的景象似乎表明这个神秘的地方只有夜晚，诺兰贝尔望着窗外短暂地出了神，一时间她还真说不清自己对此是何感想。

与此同时，她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香气，环顾客厅，气味来自桌上扁平花盆里黄白两色的水仙花——这个品种似乎在卡拉图大陆更为常见。似乎是察觉了诺兰贝尔的疑惑，阿斯代伦歪头指指窗户，牵着诺兰贝尔的手引她去了窗边，不同于家那边因暴风雨破败不堪的花园，交织的星芒与月光自天空洒下，清冷的色泽撞上万花丛中不明源头的暖光，在黑夜之中姹紫嫣红的色彩丝毫不逊于日光下。“要出去看吗？”还未等她答复，阿斯代伦已经牵着她出了门，花香弥漫，顺着晚风飘来，两个孩子拉着手走进花园的瞬间，一群蓝闪蝶自门两旁的灌木表面翩翩飞起，为它们翼下盛开的蓝绣球花揭幕。

石板小径两边矮矮的金属栅栏上缠绕着茂盛的铁线莲，纤细的花枝上倒挂的粉白花朵随着两个孩子接近的脚步一个个亮起暖黄的光，仔细往花圃中看，诸多相似的花朵都在缓慢地闪烁着，想必它们便是之前花园中暖光的来源，萤火点点，照亮低飞的蝴蝶与细碎的粉色花瓣。

她从来没有见过笼在樱花雨中的水上花，她甚至没见过这种风信子一样开成一串却在水中的花朵，每一朵都由五片浅紫簇拥一片蓝紫色花瓣，当中一点金黄在夜幕下也格外夺目。“这……这简直太奇妙了……”因为父母香料生意的缘故诺兰贝尔认识的花草不少，对它们的花期也略知一二，然而眼前的奇景哪怕是在温室中也难以实现。

“贝儿。”吹落樱花的清风逐渐平息，诺兰贝尔顺着阿斯代伦观望的方向看去，明月之下，池塘边缘，嫣红的山茶花在枝头微微摇曳，招呼着飞翔的夜莺落在它身旁。夜莺漆黑的纽扣眼睛与阿斯代伦的一样闪亮，它轻盈地落在枝头，悠扬婉转的鸣叫在寂静的花园中流转，为这里添上一丝活泼的生机。欣赏片刻后，小姑娘转向自己的朋友，月光下更加苍白得男孩抬头望着夜莺栖息的枝头，似乎又透过它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夜莺锃亮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瞬，脚下枝头的山茶花整朵坠落，阿斯代伦的目光依旧向上看着，却好似收回了远眺的眼神。诺兰贝尔说不清，可是读出神秘的纽扣眼背后的情绪比她想象得更简单，也更难。

那抹嫣红完整地落在池塘边，喜爱花朵的小姑娘终于是忍不住去捡，蹲下身的那一刻却发现了更特别的东西：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色小花。比起花园里生机勃勃的一切，它显得实在太过纤弱，那一朵落下的山茶花仿佛都能砸折了它，但它就存在于池塘边的鹅卵石旁，诺兰贝尔有些好奇又带着几分怜惜地触碰了洁白的花苞。脚下的一整块鹅卵石猛然塌陷，小姑娘的尖叫惊落了阿斯代伦手中刚为她摘下的鲜花，事发突然，仅仅几步的距离即便他飞奔而来也难以跨越。幸运的是池塘水深也仅仅过膝，女孩反应迅速，一只脚落入池底时迅速用手撑住身体，阿斯代伦赶来后立刻拽住她扒在岸边的另一只手，“手给我！”听到他的呼喊，诺兰贝尔稳住脚下将另一只手从池底抽出伸向男孩，得到他的助力方才站起——落水时撑住身体的一瞬她的口鼻被淹没，呛了好大一口水，被阿斯代伦拉上岸时都还有些恍惚，池水几乎浸透了她的蓝裙子。

“你们在干什么，孩子们？”阿斯代伦正扶着诺兰贝尔在楼梯边拧裙摆上的水，扎尔先生略带严肃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从沉重的实木门后出现。这湿透的痕迹肯定瞒不过任何人，诺兰贝尔只想把衣服拧干一些避免把阿斯代伦家弄脏，但是那块花园里坍塌的鹅卵石……

“对不起扎尔先生，参观花园的时候我去了池塘边，池边的鹅卵石塌了所以我掉进去了，我不应该站在那上面的。”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那么完美的花园，扎尔先生一定花了很多心血，但她这一声噗通不仅是池塘边的一块鹅卵石塌了，里面那些漂亮的紫花也被她磕磕碰碰弄坏了不少，更不用说池底的淤泥，到现在都还沾在她的白皮鞋上，即便尽量清理干净，一会儿还是不免要踩在房里的羊绒地毯上。她低下头，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皮肤，寒气伴随着那位绅士锐利的审视笼罩着她。“只有乖孩子能到这里来。”初来乍到时阿斯代伦的话此刻令她芒刺在背，只有乖孩子才能来到这里，更重要的，对扎尔先生这样的人来说，只有乖孩子才能成为阿斯代伦的朋友。

扎尔先生的身影消失了一会儿，“过来，孩子。”当再次出现时他的语气不置可否，但放缓了不少，又像昨天诺兰贝尔刚来时那种逗小猫一样的语气。夜风带来的凉意已经让她的牙齿开始轻微打战，阿斯代伦扶着她上了门前的楼梯。一条厚实的毛巾轻轻披在她身上，扎尔先生扶着她的肩将两个孩子迎回屋里。

阿斯代伦一进屋便顺着女孩的脚步和她一同走向小门的方向。“阿斯代伦，我的孩子，去准备茶具，水果茶要热热地喝下去才好。”扎尔先生与他对视一眼，朝着厨房抬了抬下巴。男孩顿了顿，转身钻进了厨房，扎尔先生取来一条小毛巾包住诺兰贝尔的头发后带她上了楼，“我们先把你的湿衣服换了。”

“我先回我家……”

“不必。”扎尔先生轻轻拍拍她的背，他的纽扣眼反射着柔和的灯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和蔼的完美微笑，“我有东西给你，贝儿。”

随着二楼一扇深色木门开启，背后的房间陈设简单，却仍然和房子里古典雅致的气质相合，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窗边的假人模特。“为了下午茶也得好好打扮一番，对吗？”假人身上大裙摆的蓬蓬裙色泽像极了池塘里盛开的花，那独一片花瓣上的蓝紫都随着浅紫色绸缎的渐变流光包裹着耀眼的金黄出现在裙摆左侧，绸缎下层是一层轻薄的纱，边缘精致的蕾丝花纹形状也是那花朵的样式。上身方形的领口带着细细的荷叶边，搭配上镶嵌着珍珠的短短的泡泡袖和胸前带着四孔纽扣的金色蝴蝶结，华丽得像是童话里贵族小姐和公主的裙子。还不止这些，扎尔先生拿起床上黑色的盒子，里面一双紫色的新皮鞋，珍珠白的手套与裤袜，还有一条粉紫色的腰带让这份礼物更加隆重。

“我先下去看看阿斯代伦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很期待你的盛装出席。”他着重强调了“我们”，随后退出了房间，留下目瞪口呆的诺兰贝尔。突如其来的大礼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但面对扎尔先生的不容拒绝的慷慨，她根本找不到说不的机会，况且她可不想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在房子里丢人现眼。脱下湿透的衣服，用毛巾擦干身上和头发上的水之后，她对着穿衣镜一件一件换上扎尔先生的礼物，费劲地拉上身后的隐形拉链，除了裙子修身的上衣微微紧了点，其他的东西都非常合身。

有人轻轻叩响了门：“贝儿，我可以进来吗？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人帮你系腰带。”对，腰带，她几乎给忘了。

“请进。”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扎尔先生得到许可后推门进来，见到小姑娘换上新衣时语气中充满了喜悦，“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专门做的，孩子。”他从盒中取出腰带，让诺兰贝尔站在穿衣镜前开始为她系上。

“您怎么知道……”其实这裙子不需要腰带已经足够华丽，但诺兰贝尔更在意的是扎尔先生如何能为她做出完美合身的服饰。她并非不知感恩，只是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快太好，令她恍惚的同时又有些惶恐。

“不需要担心，孩子。”扎尔先生拉紧了手中腰带，突然的动作让诺兰贝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只是一点默契和心意。”

“谢谢……”腰带缠了两圈后，扎尔先生在她身后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扎尔先生，好像有点紧……”虽然不至于无法呼吸，但很明显这修身的上衣，勒紧的腰带，和裙摆下层层叠叠的纱质裙撑并不舒适。

“漂亮极了，孩子。”扎尔先生轻柔地扶着女孩的肩膀似是安抚，另一只手拿起一旁梳妆台上的板梳为她梳理半干的头发。透过镜子，诺兰贝尔与那双鲜红的纽扣眼对视，心中略微翻腾起的不适和逆反情绪在他得体的和蔼微笑中逐渐消散下去，“我们只想为你好。”

“为什么？”

“因为贝儿是个乖孩子，是阿斯代伦的好朋友。”

小姑娘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扎尔先生绅士地牵着她的手——她第一次穿带跟的皮鞋，只能小心翼翼地尽量稳住脚步。进入客厅，阿斯代伦已在门边守候，在扎尔先生的示意下他接过诺兰贝尔的手，引领他们的贵客在沙发落座。

热果茶清香酸甜，和刚出炉的芝麻薄饼干一同驱散了先前落水时遗留的冷意。身旁阿斯代伦随手抓起几颗瓷碟里的烤杏仁，见小姑娘端着茶杯望着他发愣，便匀了一半放到她手里，笑着笑着，脸上便起了点红晕。这倒是不能怪两个小孩，平时虽然都打扮得齐齐整整，但是因为诺兰贝尔意外落水，两个孩子都换上了更夺目的衣服，阿斯代伦一身香槟色带浅金印花的礼服，本就出众的样貌因为端正的坐姿和一身华服更是锦上添花。不过，她还是觉得阿斯代伦插科打诨放松些的样子更好，就像……那朵独一无二的，害她掉进池塘的六瓣小白花。

她本想开口谈谈那朵格格不入的花，抬眼瞧见阿斯代伦的脸红得厉害，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身边的男孩看。被尴尬吞没的女孩只觉得自己脸上也烧得厉害，她举起茶杯猛喝一口，差点呛到的同时似乎瞥见扎尔先生气定神闲的一抹微笑。她说不清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但扎尔先生的脸色似乎不像昨天那么苍白，而是有几分精神饱满的红润。灰西装绅士心情很好似的哼起了昨天弹奏的曲子，曲调和缓悠扬，但依然包含着某种迫切的期待和呼唤。这次扎尔先生注意到了她在听——

“To and fro we leap
　　And chase the frothy bubbles,
　　While the world is full of troubles
　　And anxious in its sleep.”

仅仅几句后，他又回归了哼唱的形式，纽扣眼的夜莺落在窗边老树的枝丫上，与扎尔先生合唱着相同的曲调。夜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徐徐吹入，送来的凉意却是愈发汹涌。小姑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裙子让她正襟危坐的缘故，身上似乎有些隐隐的酸痛。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揉揉肩膀努力保持清醒——不只是疲倦而已，在换衣服时她已经觉得有些不适，然而盛情难却，她本以为热饮和温热的小食可以补救，但很显然那仅仅是杯水车薪。

动人的合唱忽然中止了，窗外枝杈上的夜莺在枝叶碰撞的沙沙声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飘落的羽毛。阿斯代伦随即伸出手臂将诺兰贝尔护在身后，紧盯窗户的目光警惕起来。扎尔先生放下茶杯，先是撇了一眼空出的树枝，随后投向阿斯代伦的目光带上几分不赞同：“这里偶尔也会有些不速之客，阿斯代伦，别吓到贝儿。”

“……好的爸爸。”话是这么说，诺兰贝尔握紧的那只手依然有些僵硬，她微笑着望向她的朋友摇摇头。我不怕，别担心。她想这么说，可是脑袋里的昏沉和钝痛占据了她太多注意力。扎尔先生已经关上了窗，她依旧觉得冷，也许她该回家去洗个热水澡的，但终究是为自己的贪玩付出了代价。

阿斯代伦的手掌附上她的额头，凉凉的，女孩瑟缩着打了个寒战，昏沉当中耳边回荡着她的朋友担忧的呼喊：“贝儿，你发烧了！”

另一人的手附上她滚烫的额头，扎尔先生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想回家……”在扎尔先生将要开口时，诺兰贝尔闭上眼，泪水顺着她带着雀斑的小脸滑下——即便是面对空空的房子，即便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委屈到落泪，一个孩子本能的期待与依赖依然系在那儿。阿斯代伦搂住诺兰贝尔，在她看不见的此时此刻，与扎尔先生短暂地对视，当扎尔先生微不可查地点头做出首肯时，方才扶起虚弱的女孩走向小门。

隧道里，阿斯代伦无声地跟在诺兰贝尔身后，发烧带来的浑身钝痛令她的速度比先前慢了不少，阴暗的环境令她的眼睑愈发沉重。血红的夕阳吝啬地把光投在她那边世界的门口，连照进隧道都不肯，女孩本就酸痛的眼睛直面阳光只觉疼痛更甚。她半是赌气半是疲劳地把自己扔进沙发，阿斯代伦又一次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一床毛毯，一杯温水，还有敷上额头的冷毛巾，几乎像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兄。“谢谢你，阿斯代伦。”

“你知道你可以在我家休息的。”回应男孩的只有一声闷闷的鼻音，阿斯代伦搬来个小板凳坐在诺兰贝尔身边，此时他那双与她别无二致的眼睛，和此时他们所在的杂乱又空旷的房子，像极了发烧时令人不快的梦。而且，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反复地说着——他不会永远在这里，那扇门不会永远开启。“但爸爸和我尊重你的选择。”

当男孩手中的纸巾拂过面颊时她方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之前的话，算数吗？她想问；好羡慕阿斯代伦，她想说，但是病痛带来的困倦将她淹没，最后的记忆是男孩指尖隔着纸巾轻柔微凉的碰触。

这次苏醒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诺兰贝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客厅顶灯的光芒又一次刺得她眼睛生疼。“贝儿？”妈妈纤长的手抚了一下她的脸，氤氲在身侧的花草淡香即刻远去。

“贝儿！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爸爸那过分戏剧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女孩睁开眼睛看去，首先出现在客厅门框里的是抬着缤纷圣代杯的大手，“我的小馋猫在哪里呢？”他故意像个特工一样大张旗鼓地踮着脚“潜入”进来，本来蹩脚滑稽的动作在对上女儿恹恹的眼神后凝滞在原地。有些融化的冰淇淋顺着杯沿缓缓流淌，滴落，像极了小姑娘眼里簌簌掉落的泪珠。

“阿德勒，帮我一下，抱贝儿回房间。”妈妈平静地吩咐完，拿着运动水壶和体温计上了楼。高大的精灵男子有些颓丧地放下东西，匆匆搓了搓手——尽管如此，当他碰到女儿手臂时还是让孩子打了个寒颤。脚下老旧的地板发出恼人的嘎吱声，阿德勒轻轻把女儿放在小床上，在妻子将体温计放入孩子口中后为她递去纸巾。

诺兰贝尔哭了许久，当然，无论如何这个晚上都不可能愉快，嘴里充满退烧药恶心的人造甜腻，额间冰凉的毛巾，她在发烧带来的幻梦中沉浮，但还是听到了些父母之间的对话。

“明天你在家陪陪她吧，阿德勒。”

“保险公司理赔的事我们俩必须在场。”

“左右在下午，到时候你再去就是了。”

“辛苦你了，安妮莉思。”

“等这件事处理完……还是搬走吧……”

“之前中介瞒着这事，唉……怪我，应该多查查的。”

“小点声，别让贝儿听了吓着……”

窃喜和好奇同时冲淡了心里的委屈，但也仅限于好奇了，她烧得晕乎乎的脑袋又编织出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摔了进去——新鲜的车厘子吃起来和退烧药一个味儿，这大约是最荒谬的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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